文：白马晋一
哪吒的出生，似乎就是一场预谋。
我们先来看《封神演义》十一回描述，“且言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因神仙一千五百年犯了*戒，乃年积月累，天下大乱一场，然后复定。一则姜子牙该斩将封神，成汤天下该灭，周室将兴，因此玉虚宫住讲道教，太乙真人闲坐洞中，只听昆仑山玉虚官白鹤童子持玉札到山。太乙真人接玉札，望玉虚官拜罢，白鹤童子曰，姜子牙不久下山，请师叔把灵珠子送下山去。”
这里的灵珠子，即是后来托胎哪吒的元身。
可以看出，哪吒的降世绝非偶然事件，而是由元始天尊统筹、太乙真人落实的任务，其主旨便是配合姜子牙的封神行动。也就是原著反复强调的，“其乃姜子牙先行官是也”。道理很简单，姜子牙为阐教二代弟子，封神之战替他打先锋的，规格肯定不能太高，人选只能从三代弟子里找（譬如杨戬等众）。否则，辈分上就说不过去，姜子牙也未必指挥得动。基于这种前提，我们可以推知哪吒降世的本质，即是人为意志下形成的“试管婴儿”。
当然，这个“试管婴儿”的成型，是极具神话色彩的。
《封神演义》如下描述，“陈塘关有一总兵官姓李名靖，其夫人（殷氏）*在身，已及三年零六个月，尚不生产。”却在一个夜晚，殷夫人做了一梦，“梦见一道人头挽双髻，身着道服，迳进香房，曰，夫人快接麟儿。夫人未及答言，只见道人将一物，往夫人怀中一送”。夫人猛醒，只觉腹中绞痛，即刻诞下一个肉球，球破开后，便出来一个遍体红光的小孩来。此娃便是哪吒。
我们如果拆解其生产步骤，大抵可以分成灵魂和肉体两个层面。在神话世界，灵魂和肉体是可以分开的，譬如封神榜上诸神，便是肉体消灭之后，灵魂前往封神台报道。甚至脱离神话迷雾，在封建时代的风俗里，也有招魂一说，汉代文学家王逸注释《楚辞》就曾言，“世间小儿病时或恐其失魂，每使人于室内或室外路旁呼之，谓之叫魂，即招魂施于生者之义”。也就是说，一些已经脱壳的灵魂，可以通过呼唤等手段，让其回归于体内，使患者康复。
当然，哪吒肉体层面上的事情，交由殷夫人负责孕育，又因其天生骨骼奇异，较之常人需更多物质滋养，故孕期长达三年半之久。而灵珠子作用，则相当于精神层面的养成，其为先天所化的至宝魂灵。显然，太乙真人将灵和肉合体之时，便是哪吒降世之日。
更有意思的是，哪吒离奇的降世流程，同《西游记》里孙悟空横空出世，颇有几分相似。
我们来看孙悟空出生时的场景。
“那座山正当顶上，有一块仙石。盖自开辟以来，每受天真地秀，日精月华，感之既久，遂有灵通之意。内育仙胞。一日迸裂，产一石卵，似圆球样大。因见风，化作一个石猴。五官俱备，四肢皆全。便就学爬学走，拜了四方。目运两道金光，射冲斗府。”
这段文字，读过原著的朋友应该是比较熟悉。粗略一看，孙悟空似乎便是一块石头所化，不过细细琢磨，便会发现事实并非这样。石中仙胞，其实可以分为仙体和胞体两个部分，仙体为魂，胞体为身。
其中胞体提供者，很有可能便是《西游记》原著五十八回中，如来佛祖口中四大神猴之一的灵明石猴，其将受精的卵体寄于仙石之中，而仙石便是天然的子宫。当然，若仅于此，悟空只是一只寻常的妖猴，这离后来大闹天宫的实力层次，显然尚有距离。
而在《西游记》第七回，对于孙悟空身世，还有一段比较隐晦的文字描写，“圆陀陀，光灼灼，入火不能焚，入水何曾溺，光明一颗摩尼珠，剑戟刀枪伤不着。也能善，也能恶，眼前善恶凭他作。善时成佛与成仙，恶处披毛并带角。”
可以看出，悟空仙魂的养成，很有可能来自于文中的摩尼珠。这摩尼珠，可绝非寻常宝物，相传是佛教的至宝，或为某位佛派先知的舍利子所化。
结合《西游记》两段文字，再比对哪吒出生迹象，我们会发现二者之间，存在惊人雷同。
哪吒是凡胎和仙界至宝灵珠子结合，孙悟空呢，则很可能是妖胎和摩尼珠融合。哪吒出生之时，犹如肉球，开化之后，“金光射目”，而悟空出世之际，亦犹如石球，开裂之后，“目运金光”，二者表现也极为吻合，几乎如出一辙。当然，哪吒和孙悟空一出生便表现出异于常人的能力，便是灵珠子、摩尼珠神力的催化作用。
再反观哪吒降世，背后主使势力是以元始天尊为首的所谓正派人士，而哪吒将要行使的任务，便是在封神之战中发挥急先锋的作用。同样，孙悟空的出世，极有可能也带着一张任务卡，再联想随后发生的大闹天宫事件，个中隐约或有牵连。而摩尼珠出处，是佛派无疑。因此，在西游神话时代，很可能佛教势力同猴族妖王做了一次隐秘的交易，而悟空的降生，便是这次交易达成的成果。
当然，我们按着哪吒身世脉络顺藤摸瓜，封神和西游两个神话时代潜在的关联，似乎渐渐清晰了起来。也许，这便是一种意外收获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