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30年代,一位旅日的中国女画家,风靡了日本。
日本政府将她的油画,印制成明信片,在全日本发行。
很多日本家庭,都以家里的墙上,挂一幅她的作品为荣。
后来她回国后,正是日本侵华时期,日军多次提出给她办画展,动员她做亲日代表,她穿着中式旗袍,说道:“越是在这个时候,我越要表现出一个中国女人的端庄与优雅,因为我是一个中国人!”
同时她开始“封*”自己:坚决不社交、不绘画、不出门,宁愿埋没自己的一腔才华,也决不给日军任何可乘之机。
她就是关紫兰。
作为中国第一代闺秀油画家,关紫兰的一生,有过名动艺术界的辉煌,有过自我雪藏的从容沉寂,但不管何时,她的选择,始终忠于自己。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盛极一时的富家名媛们,成为了繁华上海滩,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她们是中国,最早接触西方文化的第一批女性,常出入上流社交场所,风靡上海滩的社交圈。
关紫兰,就是这上海滩的名媛之一。
她出身富商之家,从小跟着父亲学习布匹印染,醉心于绘画。
那时候,西方思想文化涌入,国外不同流派的油画,也开始在国内落地发芽。
关紫兰向来喜欢丰富的色彩油画,于是便考入了上海神州女校图画专修科,师从洪野,主修西方美术。
此时,在国外学习油画归来的陈抱一,经常受邀到关家,指导关紫兰画画,无意中发现了关紫兰惊人的绘画天赋,便提议,让她转入中华艺术大学,在自己成立的绘画研究所中学习。
要知道,陈抱一被公认为国内油画先驱,其在现代画坛上的分量,不言而喻。
而中华艺术大学,也是由丁衍庸等新派画家所成立的,是当时现代画思潮阵营中的代表。
天赋异禀又有名师加持、贵人相助,关紫兰的油画造诣,突飞猛进得不可思议。
没过两年,关紫兰一幅名为《幽闲》的作品,就从学校的200多幅毕业展中,脱颖而出,被《良友》画报的主编一眼相中,登在了画报上。
而这个画报,影响力非同一般,号称有华人的地方,就有《良友》。
关紫兰从此,便在上海画坛上,开始小有名气。
可她不喜社交,当其他富家小姐们忙着聚会、呼朋引伴地为八卦小报提供素材时,关紫兰总是安静地躲在画室,潜心创作。
面对慕名而来的报纸杂志采访,关紫兰都有意避开,并将前往法国继续深造的计划,提上了日程。
得知关紫兰要出国进修,陈抱一又一次提出建议:“学西洋画并不一定都要去法国,去日本吧,我有相熟之人可以提携于你。”
关紫兰听从了老师的安排,于1927年,入读日本东京文化学院。
但让关紫兰没想到的是,她入学之时,竟然受到了日本各界人士的欢迎!
日本著名女画家龟高文子、中国公使张元节、日本政府相关官员等,竟都到场迎接,日本各大新闻社,还全程进行了跟踪报道。
如此大的阵仗,关紫兰受宠若惊,恩师陈抱一在日本的声望,高得出乎她的意料。
而且陈抱一所说的相熟之人,就是中川纪元等日本知名油画家,关紫兰刚入学,就得到了大师们的亲自指导。
她也不负陈抱一得意门生之名,入学不久,就在神户开办了首秀画展。
此后连续3年,她的画展几乎年年不落,而且人气越来越高,受到了日本画界的追捧。
1930年,关紫兰即将学成归国,她的一幅作品《水仙花》,被日本政府印制成明信片,在全日本发行。
这对于一个涉足日本画坛,不过两三年的画家而言,简直是奇迹。
关紫兰成为了日本家喻户晓的油画家,当时的很多日本家庭,都以家里挂一幅她的油画为荣。
然而不管外界如何狂热追捧,关紫兰始终淡然处之,她既不会为了声名,而追赶潮流,也没有为了前程,选择在日本发展。
学业一完成,她便第一时间回到了上海,将在日本的一切声名,抛诸身后,除了偶尔开办个人画展,就低调地在美术学院任教。
30年代,“国家危难”、“艺术救亡”是当时艺术家们的政治正确和“流量密码”。
而关紫兰的作品,大部分都以鲜花、水果、小房子等闺阁小物为主,她并不在乎舆论,只是我行我素地即兴创作。
可酒香不怕巷子深,她兴之所作的闺秀之画,追捧者并不少,后来更是因为一幅奔放的作品——《中国第一女模特的肖像》,让她在国内画坛上,引起了巨大轰动。
曾经就对她欣赏有加的《良友》画报,不仅将她作为封面人物,还为她的作品,设计了专版。
声名再一次向着关紫兰,扑面而来。
只是这一次,关紫兰没想到,随着声名而来的,还有麻烦。
彼时淞沪会战爆发,日军在进犯上海时,因为关紫兰有过旅日经历,又是上海名人,便多次出面,请她为日军工作。
关紫兰严词拒绝,日军不死心,又提出,要为她举办盛大的画展,想借此笼络人心。
关紫兰知道日本人的狼子野心,她没有犹豫,当即决定闭门搁笔,不出门,不画画,不社交,让自己消失在上海美术界。
她从小就热爱画画啊,却让她陷入了被摆布的境地。
那些声名,她已不是第一次丢弃,可挚爱的绘画,却是第一次放下。
搁笔后,关紫兰也有过郁郁寡欢,可她来不及多想,因为她曾经的恩师洪野、陈抱一,正陷入困境之中。
战争爆发后,洪野带着家人逃难,却不幸在途中染病逝世,留下了孤儿寡母。
关紫兰及时找到了洪野的妻儿,为他们提供生活帮助的同时,还一直资助洪野的孩子上学。
另一边,陈抱一因为拒绝和日本人合作,导致经济陷入窘境,关紫兰第一时间伸出援手。
直到陈抱一去世,她也一直照顾陈夫人和其孩子,直到战争结束。
这所有的一切,关紫兰全是暗中义举,从未向外人,透露过分毫。
就像她封*自己,以沉默表达自己的爱国之心,从不在意,是否会有人记得自己。
陈丹青说过:“关紫兰和世界名画家瓦拉东有得一拼,她的胆气和闺秀之气,以后的中国油画,再也没有了。可美术界没人说起她,她也不让人知道她,记得她。”
明明才华横溢,却只想默默无闻。
关紫兰和同期的名媛才女们比起来,不管是身前还是身后名,她都仿佛小透明,唯有说起闺秀之画的历史,她才会被人们所注意。
其实在抗战胜利后,关紫兰曾重新提起了画笔,但没过多久,她又进行了第二次自我雪藏。
那时候新中国成立,关紫兰对新时代的到来,充满了期待和欣喜。
她重新提笔后,不再仅限于闺阁小物的描绘,而是将时代的特点,记录在了自己的作品中。
比如《上海街景》、《虹口公园》等,就记录了新时代中,上海人民的生活之景。
还有纪念嘉兴南湖中共“一大”的《南湖红船》、展示苏州河沿岸盎然生机的《四川路桥》等,独特的时代风情在她的油画布上,盎然生辉。
可60年代之后,那场洗劫文化艺术的大运动席卷而来,让每一个文化人和艺术家,都变得胆战心惊。
关紫兰当时受邀,成为上海文史研究馆馆员,可工作还未展开,就不断有人,向她询问同时期的画家背景,想通过她,调查其他画家的思想状态。
关紫兰并不想因为自己的言语,给别人带去麻烦,而越演越烈的运动,也让她感受到了异常的危险氛围。
她再次选择罢笔收山,就如当年避开日本人一样,停止作画,关门闭口,隐藏起自己。
而这一次雪藏之后,关紫兰就再未复出,她被彻底地遗忘和沉寂。
直到2006年,上海一家老字号照相馆,流露出了一批二三十年代的美人照。
2006年,上海一家老字号照相馆,因为水管爆裂而引发水灾,工作人员抢救出了几只旧箱子,一打开,竟是一批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老照片。
其中一张美人照,酷似电影明星阮玲玉,经媒体报道之后,有一位老者站出来纠正:“那不是阮玲玉,是我的母亲关紫兰。”
自此,这位曾风靡日本,名噪中国画坛一时的优秀油画开创者,又重新走进了人们的视野。
她的作品,重现于北京《世纪女性艺术展》大型展览,一度引起轰动,还多次出现在了上海艺术博览会中,并在大型艺术品拍卖会上,拍出了远比同类艺术品更高的价格,因关紫兰在画坛和艺术界,再次引发了轰动。
再后来,多家电视台,多家纸媒都开始争相报道关紫兰,日本NHK电视台也多次对她的油画,进行了鉴赏介绍。
中央电视台还特意就关紫兰的艺术成就,进行了全面报道,让关紫兰,得到了“中国早期杰出女油画家、艺术家”的赞誉,更被艺术评论家认为,是“女性艺术家的优秀典范”。
此时关紫兰早已去世数十年,这一切身后名,已和她无关。
即便她还在世,她也不会在意。
一如她不曾在意,自己风靡过日本,也名动过上海,那些世人趋之若鹜的声名,她放下得比任何人都干脆。
她拿起画笔,便开创心中的艺术殿堂;她放下画笔,便坚守住了心中艺术的纯洁。
洪自诚在《菜根谭》里说过:“放下功名富贵之心,便可脱凡。”
在关紫兰的脱凡人生里,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被铭记。
. END .
【文|紫尘静雪 】
【编辑| 丹尼尔李】
【排版 | 毛毛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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