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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左闭着眼躺在病床上,正挂着点滴。
田真真看见我推门进来,摇了摇老左的手臂,用嘴努了一下,示意朝我这边看。
看见我,如同黑暗中看见曙光,老左暗淡的神情马上焕发出光彩,忽然意识到他老婆还在跟前,就又强行平复下去,但是,很明显,他很激动。
老左越是这样,越让我愧疚。
我也明显能感觉到,田真真的嫉妒和不经意的不屑。
我不理会田真真,和老左之间,这原本就是一场错爱,受伤害的何止是老左一个人呢?
你的不屑,是因为你在本质上无法体会同志间的真爱,何况你是在老左同性和异性两种爱之间的失意者?
捧着一大把娇艳欲滴的花和一大袋滋补品,看见老左这样的神情,我才知道我造孽有多深。老左已经深陷不能自拔,我却决意离开,要我心何以安,而老左又情何以堪?
老左尽量抑制自己的激动,他可能没有想到我会来看他。
田真真说:“小辉,你陪老左聊一会,我去去就来。”
她在出门的时候,狠狠用眼神剜了我一下。
老左迅速抓住我的手,我原本想挣脱,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小辉,你真是急死我了,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看见我脸上的指痕,忙用手去抚摸;“谁打你了,是老韩吗?我去找他,你对他都那样了,他还舍得打你?是不是他?”
看见他这样,我就是铁石心肠,此刻也落下泪来。
老左迅速扯下手背上的针头,一把把我搂在怀里:“小辉,莫哭,看见你哭,哥的心跟刀子割一样。谁打你了,是老韩吗?是不是他,真是他吗?我这就去找他,有啥大不了的,就是打我也不能打我小辉!”
我死死拽住他的胳膊:“你别去,别去,不是他,真的。”
老左的手背开始淌血,针头的入口处,已经渗出梅花瓣大的一块血迹。
“是你老婆。你是不是要跟她离婚?”为了制止老左的冲动,我实话实说。
这一次,老左安宁了。
片刻后,老左问;“那她都跟你说啥了?”
我把田真真怎么给我打电话,怎么在蓝妮酒吧见面的过程简略地叙说了一下。
老左说;“这个婆娘,简直是疯了!我是一时用气跟他说了离婚,可也不是真的离,要是真离了,下来怎么办,我还真没有想过。你说,谁到这份上,容易吗?”
等老左平息了情绪,我说:“哥啊,现在的好的人多的是,你就真的不能另外找个人吗?你要是真的心疼我,你就让我跟老韩去吧!老韩也很可怜的。”
老左低下了头,不言语了。但是,我看见他的嘴唇在哆嗦。
沉默,死寂。
半晌,老左饱含热泪;“小辉,你是哥这一辈子最疼爱的人,这一年时间,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是哥委屈你了!我以前是答应过你,你有了自己意中人的时候,就让你走,但是,哥真的不舍得啊。你记住哥一句话,这一辈子,我都在等你回心转意。如果老韩欺负你,你把我当你哥,你就给我说。我就是打不过他,也要让他知道,这里还有个姓左的哥!”
老左情真意切,把我的双手摊开,将他的脸敷在上面。
而老左的眼泪,已经顺着我的指缝,一滴滴落到地板上。
他忽然扬起脸,说:“小辉,哥已经答应了你,答应你随老韩去,但是,哥还有两个条件,你必须答应。”
我点点头;“你说!”
“第一,在你不在家的时候,允许我去你家看看。你爸爸年纪大了,你不在身边,你也很少回去,老人可怜。看一眼就少一眼。”
“第二,后天就是你生日,在生日这天,我要见老韩,我把你完完整整地交给他,我要亲自听到他给我的答复。”
见老左松口,我长长出了一口气,不就是这两个条件吗?我还以为今天的这个见面会很复杂,原来这样轻轻松松就把问题解决了。
我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老左说,“你临走之前,亲哥一下,虽然答应你了,还有两天,到你生日那天,我才正式把你交到老韩手上呢。”
老左说这话的时候,无疑像个幼稚的孩子。
怕田真真撞见不好,我俯下身子,急切地在他唇上粘了一下,老左却趁势将我脖子搂住,马上用他的厚嘴唇包裹住了我。
舌头交缠了一下,我马上感觉不对,嘴里有种咸咸的味道,我想挣脱老左的拥抱,但是不能够,他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
后来老左就放开了我。
向地上轻啐了一口,唾沫上满是血迹。
原来,老左故意咬破了他的舌头。
我象一只偷偷挣脱绳索的狗,逃离了老左的病房。
田真真似笑非笑,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我离去,没有说话。
忽然想到二拍中的一句话:“金鳌挣脱吊钩去,从此一去不回头。”
我讨厌医院!
我今天一连却走了两个医院,红十字会,人和。
我讨厌医院!
两个男人都因为我,在医院里饱受折磨。
当我回到红十字会的时候,老韩已经拆过线了。头上左边,耳朵稍上一寸,斜斜地一条长痕,针脚的痕迹很明显。
张文清和雪屏也在这里,雪屏看见我的脸,笑了一下,没有吭声。我想,我的脸一定有些肿了,明显地不舒服。
雪屏急忙去卫生间,拿来一条冷水的湿毛巾,递给我,她给老韩和张文清点了头,就和张文清一起出去了。
老韩过来,帮我用毛巾摁住脸。
“小辉,你有个好处!”可能是为了逗我开心,老韩笑着说。
“我有啥好处?”
老韩颠了颠肩,才说;“你从来不说多余的话。譬如,一直不问我,和张文清是一种什么关系。”
我很吃惊老韩,自我从人和医院回来,他不问我那边怎么样了,却在这个时候,跟我说他和张文清。
我是不愿意说过多盘问别人的话,尤其是别人的隐私。如果对方在乎你,觉得有必要给你说,那他会给你讲实话,总比你逼着问,对方给你讲了假话,还讨厌你强。
“我和张文清以前也有过咱们这档子事情,那是很多年前了,是在我办养牛场时候的事情了。不过你别误会,我和他的关系远远没有到咱们进入的境界。也只不过是抱抱而已。”
“那时候,他有事情没有事情就往我养牛场跑,那时候他父亲还是村长。他和我晚上就天南海北乱侃,大冬天的,有时候吹到一两点,不回去了,就挤在一个炕头。半夜里他就搞鬼搞怪的,我当时觉得很好玩,你不笑话哥吧?”
“慢慢地,好像这个张文清就上兴趣了。我也知道这样不好,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当时,也是很年轻,有了一回就有二回。我也知道,张文清同时还爱到女人堆里浪,慢慢就冷淡他,他却我行我素。我知道,我喜欢的类型不是他那样的。自我当村长后,再和他没有那么一回事了。小辉,你放心。”
老韩对和张文清以前的那种关系叙述得轻描淡写。
我心头的疑惑释然了。但是,很明显,他们现在的关系很要好。
我说;“哥,你不用这样给我解释,我不在乎也不在意你从前,我只看重现在。”
老韩亲了我一下说;“明天,我就出院了,我的家,也就是你的家,从今后,你看着吧,我要把你当小神仙一样待。”
听了这话,我不由自主的拥抱他。
但是我又想到了老左,想老左的血唾沫,想老左的手背。
老韩问;“你在那边,和他说的怎么样?他为难你了吧?不怕,有哥呢,他不想放手,由不了他!”
我吃了一惊:“老韩,你要干什么?”
为了打消老韩的这种念头,我很快把在人和的事情讲了一遍。
老韩听完,很惊奇地哦了一声,刚才还闪着光采的眼神很快黯淡了,就象一只看见旗手正在举旗,做好了一切向前冲的准备的斗牛,忽然,要争斗的对手却挂起白旗,眼看着的一场勇猛的厮*就这样偃旗息鼓了。
老韩就在床头柜上摸电话,刚拨了一个号码,又改变主意挂掉电话,小声嘟囔:“给个小警告也好。”
我不明白老韩说什么,但是,预感到老韩已经蓄意策划了一件什么事情,也开始执行了,肯定对老左不利。
我急忙问老韩;“哥呀,什么事情?老左都答应了,你可别伤害他。”
“怎么啦,小辉。你这一耳光就白挨了?”
我忽然就觉得老韩有些可怕,我睁大眼睛,看着老韩:这个人,真的就是我梦寐以求的人吗?我对他了解多少?
我说;“哥呀,你也要理解别人,要得公道,你别弄个颠倒了。”
老韩刮了刮我鼻子;“小辉,放心吧,我自有分寸,伤不了人的。”
我兀自忐忑起来。
果然,傍晚时分,田真真就气急败坏地打来电话:“小辉,你干嘛呀,给我来阴的,你等着接法院的传票吧,你你!我已经报警了!”
报警了!发生了什么?
“嫂子,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明白。你慢慢说。”
“不明白?你真不明白还是水仙不开花啊?
“也不知道我们老左是用眼睛干什么用的,看上你个白眼狼,还对你那么庇护?老左,你别拦我!我得跟他说明白,不说明白拿咱们当软柿子啊?我们好歹还是有头脸的人呢,我还不信制不了他?”
“我们下午在医院的时候,有两个小青年就冲了进来,啥话也不说,就朝我和老左一人一个耳光,临了,还说以后小心点。这是干啥啊?打你的是我,老左咋的你了?啊?连女人都打,你还是不是人啊?”
“回到家门口,臭气熏天,谁给我家防盗门上泼了粪便。”
“家里的窗户也破了,地上一块石头上裹着一封匿名信,还是打字机打的,说什么以后每一天这样的事情都要发生几次,并且还不重复。”
“你说不是你吧,小辉?除了你和老韩还会有谁?我这一辈子就没有得罪过谁,也就是今天打了你一巴掌。本来,我对你们这些人有些同情,现在看来,全部他妈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转告你的什么老韩,欺负到老娘头上,他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常言说得好:车走车道,马走马路。你老韩有虾兵蟹将,我田真真就有天兵天将!我还不相信了,不把你老韩整个样子,逗急了老娘,老娘叫他身败名裂!呸,什么东西?下三滥!”
她气鼓鼓地挂掉电话。
我好像看见老左在一旁拉着她,阻止她,她却不由分说,抖落掉老左的手臂。
我现在也才明白了。为什么我从人和医院回来,老韩不着急问我跟老左怎么说。原来,他已经准备亲自出马了,老韩肯定认为老左不会答应我的意思。而且老韩还很胸有成竹地有自己的方案。
张文清和雪屏从这里走后,肯定是分头去落实这些小行动去了。
象老韩这样的城中村村长,并且当了七年,手底下不可能没有一些清道夫一样的小喽罗。办这样的事情,还不是张飞吃豆芽菜?
可是,万一给人抓住现场,老韩不是很被动吗?不,老韩在司法上肯定也有人,我忽然就想起了上次来的那个警察,他和老韩不相上下的年纪,估计职位也低不了,那么,老韩还顾忌什么啊?
那,那个老者又是何许人也?
见我接完电话,愤愤地不吭声,老韩过来笑眯眯地拉我的手;“小辉,又咋了?”
我扬起脸;“哥呀,是你让人去作践田真真的?打人,泼粪,恐吓,这不是黑社会,是啥?”
老韩的笑容就消失了。
“哥呀,老左已经成全我了,咱们再作践他们,就不应该了。”
老韩又笑了;“我没有看错你,小辉,你心地很善良。你这样一说,我也觉得有些过分了。当时,我这样想的,你个女人,还打人呢,出手还这样重。要是打我,我也就忍了。打我小辉,那不行!那一帮小子是有些过分,我回头说说他们。这件事情,我向你保证,就到此为止了,你放心。”
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我还能怎么样呢?一个个都说是为了我。
张文清就笑嘻嘻地推门进来了。
“小样,跟咱们斗!还想翻出咱们的手掌心,捏死她跟捏蚂蚁似的!简直就是螳臂挡车!”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张文清看我瞪他,老大地不高兴;“帅哥,怎么,心疼老左了?她老婆打你的时候,心疼你了吗?”
老韩喊了一句;“文清!”
张文清就又笑了;“小辉,还是你这个哥哥心疼你!”
说完,悻悻地走了。
第二天早上,办完出院手续,老韩被雪屏和张文清陪着。
到大门口,依然停着那辆豪华的凯迪拉克,不同的是,车上除了司机,就是皓皓和梅梅姐弟两个,再无外人。
和老左亲密地打完招呼,姐弟两个就异口同声地喊;“四叔!”
让我吃惊的是,喊完四叔,他们才去和雪屏张文清打招呼。
老韩回转身来,看了我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亮光。
昨晚,老韩搂着我说:“小辉,梅梅在南郊政法学院念书,不是每一个周末都回来,皓皓在私立封闭学校,每周回来一次。基本上,家里就剩下咱们哥俩个了。对于感情,除了你,我别无寄托,哥哥会全心全意待你的,希望你也不要有隔肚皮的话。如果哥哪里没有做好,你别计较!”
我知道,我全新的生活就要开始了,我说;“哥啊,到了这个份上,外道话你也就别说了。人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以后我不会做那些让你看不过眼的事情。你记住,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现在两个孩子这样懂事,喊完他爸就喊四叔,对我和老韩来说,都是莫大的慰籍。要说现在谁心里最不舒服,那肯定就是张文清。也真正从那天开始,在张文清的心里,对我的仇恨的种子,迅速萌芽滋长。
车子没有回家,直接开到了喜来顺大酒店。
张文清看我很疑惑,就笑着说:“支部给老韩压惊呢!"
在酒桌上,我也见识了阴水坊的领导班子。
就是再不和睦的一个领导团体,在外人看来,甚至要比和谐的关系更来得热情。当那个叫做张芝兰的女支书和我握手的时候,就说;“你就是小辉呀,难怪咱们村长认你做弟弟,不光心眼好,连这长相都不同凡响呢,真是人中龙凤啊!”
我忙道:“客气,您太客气了!”
老协,妇联,残联还有乡上的片警,区土地局等,今天都有代表出席。
一时间,寒喧声,碰杯声,觥筹交错,不绝于耳,每一个和我碰杯的人,几乎千篇一律地说;“你是老韩他弟,也就是我弟了,以后,有事你说话就行。”
今天,梅梅的主要任务就是监酒,不能让老韩粘一口酒,饮料随便。
忽然,梅梅就在皓皓耳边说了什么,皓皓看了我一眼,点点头。
梅梅走过来说:“四叔,你出来一下,我有话给你说!”
在酒店后面的小花坛边。梅梅说;“四叔,我一会还有事情,得回学校去。”
我说;“今天是星期天,怎么还有事情啊。”
梅梅说:“明年就毕业了,现在事情自然就多了!四叔,我想跟你说,现在我妈不在了,家里就剩下我爸一个人了。你是个细心人,看得出我爸也很放心你,我希望你能替我多操心我爸。现在咱们是一家人了,我提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当然不过分!这样吧,只要你爸不嫌弃我,这段时间,只要不出差,我就在家里陪你爸,你放心吧。”
梅梅笑了,笑的很甜。
后来,怀念纯真,第一印象就是现在梅梅微笑的样子!
梅梅和皓皓走后,老韩瞅着别人不注意,把脸凑过来,低声问;“刚才女娃给你说啥呢?这个娃,咋就神神秘秘起来了?”
我贴住他耳朵说;“梅梅叫我嫁给你!”
老韩就爆笑了。
对于今天的酒宴,老韩实际上是很满意的。自从第一天被他不提防地推到他的家人亲戚面前,我早就预料到,终有一天,我还会被他带到更多的人面前。
老韩肯定想非常自然地告知他的每一个熟人:我有一个弟弟,他叫小辉。到目前为止,老韩的身边,可能也只有张文清清楚,我和老韩到底是一种什么关系。
至于雪屏,我的直觉是,她也不大清楚。
不管怎么说,老韩已经顺利地为我合理合情的到来扫清了一切障碍。
象今天这样的酒宴私人是不会掏腰包的,肯定会巧立名目,支个名儿,报销在村里的某项开支上。
餐桌上菜是单子上最贵的,酒就是太白十五年洞藏。烟,当然是芙蓉王了。吃了,喝了,打着饱嗝剔着牙,临走,一人再一条好猫。
眼见着残联的老张涨红了胖脸,手扶着包间的门还没有走出去,就垮垮垮地在门口狂呕起来。
就连姓余的片警走起路来也是云中漫步。
在酒桌上,大话,谎话,奉承话,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
好在我还有些酒量,要不可能就真的要出丑了。
回到老韩家,张文清和雪屏只坐了一小会,就说有事,走了。
雪屏临出门的时候,在我胳膊上轻轻捏了一下;“小辉,这两天老韩的重点工作就是好好休息,你要仔细点,要是老韩有个一差二错,嫂子要你好看!”说完,莞尔一笑。
张文清对我抿了抿嘴。呵呵,这家伙,还为昨天在医院的事情想不开呢。
“小辉,欢迎回家!”老韩闭上房门,轻轻在我脸上亲了一口。
我对老韩笑了笑,没有回应他。
老韩有些意外,忙说;“咋了,你不高兴?”
我说;“我想给嫂子上一柱香!”
老韩马上就笑了:“该的,该的。”
老韩的女人在像框里微笑着。
我知道,在天国里的她,要是知道我和老韩是这样的关系,并且还要守候在老韩身边,她肯定要和我拼命!农村女人没有文化,会直接报复,不是抡棍子,就是抡刀子。
点燃九支香,我在默念:“嫂子,你走后,韩哥也就是孤苦伶仃了,毕竟几十年夫妻,你肯定不忍心他受可怜,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把香插进香炉,我给老韩女人鞠躬三次。
在我抬头的霎那,可能是幻觉吧,照片里的女人恨恨地拿眼神剜了我一眼。
我的头皮瞬息就发麻。心跳就加速了,我几乎就能听见心跳堂堂堂地声音,忽然浑身就一哆嗦。
老韩看我脸色煞白,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小辉,小辉,你怎么了?”
我想说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好像嘴巴也不是我的了。
在那一刻,我的身子有些僵,好像地上有一股风在慢慢旋着。
老韩迅速吹熄了蜡烛,把我刚才点燃的香从香炉拔起,在桌子上蹭灭。
慢慢地,在老韩怀里,我恢复了知觉。
老韩问:“小辉,你看见啥了?”
我沉默,也许,我跟老韩在一起,连神鬼都嫉妒!
老韩紧张地问:“小辉,你看见啥了?”
我不想吓唬他,我说;“没有啥,我只是忽然就不舒服,可能是今天喝酒的原因吧。”
老韩却不依不饶:“是不是刚才地上起小风的时候,你看见啥了?”
“没有,没有,真没有。”
老韩放开我,重新把香烛点起,在他女人的灵台前,朗声说道;“既然走都走了,还弄这些玩意弄啥,吓唬小孩子干啥?尘归尘,土归土。去吧!”
地上却有风,在我和老韩之间盘盘旋旋。
我的头发有些竖。眼皮有些肿,还有下坠的感觉,头皮发麻得紧。
抓住老韩的手,我感觉浑身都在冒冷汗。
老韩说,“小辉,你吐一口唾沫吧!”
对于以前乡村里牛鬼蛇神的传闻,我也时常有耳闻。听说也只有年轻人能看见一些奇怪的东西,要是看见了,你就吐唾沫,你的阳气会吓走那些精灵的。
但是,我没有吐唾沫,今天这个精灵是老韩的女人,是这个宅子的主人!她在自己屋里,我怎么忍心撵她走?
老韩就哭了:“你生前不让我过几天好日子,你走了,还这样,你存心不让我好过不是?”
看门外,残阳正渗过门帘,一道光亮照耀在屋里,让人感暖和!
老韩给我泡了茶。
坐在沙发上,还没有来得及平复情绪,电话就响了,是公司马部长打的,他说;“洪小军,明天是你生日,提前祝贺一下啊,生日快乐!你明天有行动吗?”
呵呵,单位这些头头脑脑,总是给你意外的关怀,记着你的生日,让你随时知道单位对你很在心的。
我干笑了一下,明天老左要见老韩,我不想再有他人加入这个非常的日子,就谎称我现在在老家华县,家里有事脱不开,有时间再说吧!
再客气几句,刚挂了马处长的电话,老左的电话也来了。
看了一眼老韩,他也正在看我。
老左说;“明天你生日,我订了一桌席,算是给你送行,在樱花酒店,记住,和老韩上午11点来。”
不等我答复,他就挂断电话。
老韩刚动了动嘴,想说什么,他的电话也响了。
老韩拿着电话,去外面接听。
我只听见老韩低低地叫了两个人的名字,一开口说陈汉章,中途好像念了一句田真真,中间就只有啊哦之类的语缀词,最后说了声,那有劳你了,就挂了电话。
他的电话跟田真真有什么关系?我老大地吃了一惊。
那么这个陈汉章又是谁?那个警察吗?
老韩进来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好,看我直愣愣地看他,就笑了:“没有啥事,小孩子的伎俩,不足挂齿的。”
看见老韩不想说,我把一切疑问咽回到肚子里。
老韩就拉着我的手:“小辉,记住,不管什么事情,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不可以没有你,谁想挡住我,套一句词:见佛打佛,见鬼灭鬼!”
我咬住嘴唇,眼泪没有流下来。
刚才的惊悸,也如一场噩梦,就给消散了。
傍晚时分,有老韩三三两两的本家过来,说些吉利话,坐坐,就走了。
雪屏和张文清陆续打来电话,问候几声,也再无事。
老韩就说,“小辉,哥给你做饭去,想吃啥?还是家常饭养人呢”!
我笑了,我也会做饭啊!简单的面食我会做,可惜没有工具,华县的大刀面是相当有名的啊。
我还会来几个可口的精致小菜呢,以后,老韩,你慢慢享受口福吧!
我说;“哥呀,以后你想吃啥,就让我来做,你事情多,我相对的闲些!”
老韩的眼睛又眯成一条缝。
后来,老韩帮着在厨房摘菜,我系上围裙,三个小菜迅速出锅:蒜蓉油麦菜,炝莲菜,干煸豆角。
当老韩等不及把菜端上桌,就用手捏了一片藕片,闭上眼睛,咀嚼完,咂巴了一下嘴,满脸满足的神情说;“小辉,真是哥的好小辉。”
一晩上的清风细雨后,老韩轻轻地打着鼾声,在我怀中沉沉睡去。
在暗夜里,我睁大眼睛,不能入睡。
时间,就像看不见的潮水,流过我的脸颜,漫过我的轻声叹息,拂过我抿着嘴的欢乐。
我在等明天的到来。
明天,我只祈求平淡,没有争吵,没有悲伤。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看见老韩正睁着眼睛笑咪咪地看我,我把手伸过去,搭在他眼皮上。他没有动,只看见他的嘴巴咧了咧,露出很整齐的白牙齿。
“生日快乐!”他说了一句。
我把手移开,轻抚他头上那条长长的伤痕:“只要你快乐,我就天天快乐!每一天就是我生日!”
洗漱完,老韩说:“小辉,上午去世纪金花去转转,给你买几件衣服吧!”
我一口回绝.
老韩急急地问:“那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呢?哥可是个粗人,怕是给你买了东西,买不到你心上。”
我笑;“还要啥礼物,你真当我是小孩子?再说,你提前把生日礼物都送给我了!”
老韩就吃惊了;“啥礼物?没有啊?”
我说;“那根链子!你忘了吧?”
老韩哦了一声,接着说;“那个不算的,不算的。我有个祖上留下来的东西,你看喜欢不?”
我摸了一下口袋,想起我一直没有来得及拿出来的玉斑指,是了,现在应该到了送给他的时候了。
没有多大功夫,老韩乐呵呵地拿来一个小小的红布包。打开包裹,檀木盒子的黄缎底面上,卧着一枚斑指!
那也是一枚玉斑指,翠绿的,和我手上的一模一样!
互相看见对方手里的礼物,我们都大吃一惊!
我妈临去的时候,说我的斑指是姥爷年轻时候,一位财主家的小姐赠给姥爷的,虽然当私塾先生的姥爷的爱情来得疾,去的也快,但是,那枫叶一样红的恋情却一直温暖他的余生。
那么老韩的斑指为什么和我的一模一样?
不管你怎么看,这都是一对姊妹指!
老韩跟抢劫一样从我手里拿过我的斑指,举高了,在灯下观望,就像琉璃厂一位老行家奠定一枚稀世的文物一样。
看完,用一种悲喜的眼神打量着我;“小辉,你这东西哪里来的?”
我吓了一跳;“我妈说,这是她结婚的时候,姥爷给的陪嫁!”
老韩说:“我早就听奶奶说这东西本来就是一对!后来就剩我手上的一只了,问奶奶原因,她总是摇头,就是不说。你看,你细看,你的斑指在内壁上有两个小子:金良。我的同样的字体,却是:玉缘!合起来就是:金玉良缘!”
我拿过两只斑指,仔细看了。果然不假。
那字是很细小的蝇头小楷,雕鏤得很浅,在斑指的内壁上,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是了,是了,这就是了。
那个大家闺秀没有嫁给姥爷,却嫁给了老韩的爷爷,斑指原本两个,却劳燕分飞。
今天,神奇地受了某种驱使,冤家聚首!
我开始痴了,我旧梦中的那片桃花,此刻,那么清晰地在我心里盛放,从那梦中的等待到老韩的到来,原本就是宿命无法叛逆的轮回!
我细细地给老韩讲述我斑指的故事,讲我从前的桃花梦,老韩听罢,没有言语。
半晌,老韩紧紧搂住我,把他的放在我的手心,把我的牢牢握在合十的掌心,贴住胸口,说;“这就是老话说的:不是冤家不聚头。我们是——欢喜冤家!”
这样巧合的事情这样真实地发生了,咬了咬食指,疼,真疼,不是做梦,不是看电影!
一个电话打断了我们悲喜交加的幸福。
老韩就在我跟前,他的电话声音我能清清楚楚听得到。
“喂!陈汉章?”
“韩军呀,你是怎么惹的这个婆娘,昨天就去那片所里报警,今天还打电话指名道姓说是你*,按说这样的小事情没有必要惊动我,可是,我手底下的一个兄弟却是田真真亲戚,硬是缠着我给那里的片警发话要好好查。也真不知道你们到底为了个啥。按说你也不是那号人,去跟个女人照量。听说那女人也是个厉害角色呢,哈哈,莫不是真为了上次在医院里见的那个帅哥啊?不会是你跟那女人争风吃醋吧?”
“你看你说的,可能吗?”老韩否认。
“这样吧,晚上没有事了,我去你那里坐坐,见面再说。反正你听我一句劝,叫你那些小喽罗别折腾了,为些小事情这样做不划算的!”陈汉章就挂掉电话。
老韩就开始给张文清拨电话,“文清,你的那一拨人,你让住手,等我下午回来再说!”
说罢,把脸迈到一边,气呼呼地瞅着门口,不知道是生谁的气。
我算听明白了。田真真愤怒时给我的一记耳光,已经是大堤的一窝蚁穴,已经埋下了隐患。
多年以后,我也才知道,正是这一记打在我身上的耳光,改变了老韩的生活,也改变了田真真的命运。
时间不早了,时钟已经指向十点半。
老韩转过脸来,笑了一下:“小辉,老左给你摆的生日宴,我们是不去不成啊。”
正说着,老左的电话来了;“小辉,我已经等在这里了,寿星,你和老韩动身了吗?”
答复完老左,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小心眼的田真真,这样闹下去,对你有啥好处?到底你只是为你家老左出一口气就算了,还是直接想把老韩和我打入地狱?
老韩问我;“小辉,你拿人家老左钱了没有?”
我把那张银行卡的事情说了一遍。
老韩就笑了;“那就好办,只要你这样做过,只要你没有做占他便宜的事情,咱们就有说法。”
拍了拍我肩膀;“小辉,开心点,今天是你生日。再说,还有哥在呢,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没有取不到的真经!”
樱花酒店离我家实在是太近了,有一百米远,走过去也不过五分钟。
和老韩先打车回了一趟家。
老韩和我的个头身材有差异,他的衣服没有一件我能穿的,老韩在家换衣服的时候,说:“小辉,今天,哥就把两万块钱直接给了老左,这个钱我来出,不要让他在金钱上有损失,让他也少一分挂念!”
我急忙说:“哥呀,你拿我当啥人啊,爱沾人便宜的人是吗?实话给你说,两年前,买了玉祥门附近那套房子后,我手上还有些钱,最起码让我在5年内就是不上班也衣食无忧。怎么你和老左都是拿钱砸死人的主啊!你这样看我,我真的很伤心呢。”老韩见我急了,就不再吭气。
回家后,先换衣服。
回头看老韩,白色的T恤上套一件深红色的休闲服,神采奕奕地,我最爱看他眯缝着眼睛笑起来的样子。
套了一件草绿色的鸡心领的薄毛衣,配的还是那条白色的牛仔裤,白色的布休闲鞋,我在箱子里取出老韩送给我的那条链子,看着老韩对着我发呆,我笑了;“看啥呢?”
“小辉,你换一身衣服,让人看着就是不一样,一次一种新鲜感啊。”老韩喜滋滋地说。
“那好啊,你爱看,我就天天给你换花样看,只要你不嫌烦,我可有的是衣服,以前,只要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去买衣服呢,还有很多衣服从来没有上过身呢!”
老韩问;“那老左给你也买衣服吧?”
我没有接他的话,只是说了一声:“哥,来,给我把链子戴上,我喜欢你给我戴。”
老韩马上就高兴了,一边戴链子,一边说:“哥再不问这样没有意思的话了。”
出门时,我把那张银行卡塞进口袋。
是在床底下找到的。
快到樱花酒店门口,老左的电话再次响了,看来他非常担心,怕我不来了。
我回复说,已经到门口了。
在二楼的小包间,老左早已等候在那里了。看见了老韩,老左伸手把老韩握了一下;“我想你一定会来的。”
老韩笑了;“今天是个好日子,你一番美意,我当然不能辜负了。”
我环视一下屋子,除了老左,田真真竟然也在座!看见我们,田真真尽力笑了一下,但是,那很不自在的笑容也难以掩饰她内心深处的鄙夷和蔑视。
老韩看见田真真,因为在蓝妮咖啡屋门口见过,已经知道是谁了,就点了点头,
看来老韩和我一样,对田真真今天的到来真的有些意外。
老左尴尬地笑了笑;“来,老韩,介绍一下,这是我家属,田真真。”
老韩还是笑了笑,;“弟妹,难得今天也有雅兴来给小辉过生日啊!”
田真真马上就腾地一下红了那张姣好的脸:“小辉,不认识啥小辉!我是来照顾我老公的,我怕他被人欺负。生日不生日的,我也不知道!反正也是最后一次见面,老左他答应我的。”说着就把脸扭到另一边,再不看我们。
老韩脸色就有些变。老左马上说:“老韩,老韩,看在小辉面子上,大家好好说几句话。”
回过头去,老左马上给田真真丢眼色,田真真假装没有看见。
我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既然是第一次来和老韩在一起给我过生日,又准备了和老左正式告别,是生活的一个分水岭,就应该坐下来。
可田真真的意外出现以及冷嘲热讽,谁能坐得下来?
但是,田真真再怎么使小性,毕竟是人前吆五喝六的女人,不说完心中的话,肯定也不痛快。或许,在来之前,和老左还有什么口头协议,她慢慢转过脸来。
老韩憋着一肚子的气,我保证,如果今天不是因为是我的生日,他肯定不容许这个女人如此的嚣张。
还是田真真发话了,她忿忿然;“老韩,我今天也不骂你,你们三个人怎么回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我们老左已经给我说了,今天是最后一次和小辉见面,你们把话快点说清楚。酒不知己话不投机,我在外面等老左,他必须半小时给我出来!”
“还有一句话,老韩,你做了那些事情,你就不怕有恶报吗?咱们走着瞧!”
田真真瞪了老左一眼:“半小时,一分钟我都不多等,你看着办!”
我就站在门口,没有给她让路,她折了一下身子,狠狠剜了我个白眼,挤着缝子,踢踏着高跟鞋走了。
我回头看老韩,他把脸正对转过来看我。耍了狠的女人,今天对老韩绝对是奇耻大辱,老韩的脸色非常不好,我拽拽他胳膊,
轻轻叫了一声;“哥——”
老韩竭力挤出一丝笑容出来,伸出手拍拍我的肩膀。
老左赶紧说;“老韩,跟个女人家置气不值当!小辉,叫你韩哥坐啊。”
忽然,老左的声音就哽咽了,他肯定是因为自己说出的“你韩哥”三个字才难过的。
他低头用手掌揉了揉眼睛。
老韩心软了,拉了我的手,坐了下来。
酒菜上来了,及其丰盛。
服务生特地过来,拿了一大捧黄色的玫瑰说,这是左先生提前给你定的。
老左端起杯子,沉默了一下,平稳了一下情绪,低声说;“小辉,你的生日,老是叫我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就跟是我的生日一样。”
“来,咱们三个,今天先喝了这一杯祝福酒,祝小辉生日快乐,以后天天快乐!”
老韩站了起来;“老左,咱们也都是男人,来,喝,爽快点,小辉,生日快乐!”说罢,一仰脖子,一杯酒下肚。
又给斟满酒,老左还要说什么,老韩已经打断他的话:“老左,这杯酒我敬你,谢你一年中好好待过小辉”,说罢,再仰脖,一杯酒下肚。
老左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只得端起酒杯,酒,就像毒药一样,是那样难以下咽,颤抖的手不时把酒撒在衣服上。
老韩实在是受不过田真真的羞辱,把气都撒在了老左身上。
老左终于喝完了第二杯酒,我象个木偶一样,给他满上第三杯酒。
老左说;“老韩,这一杯酒我敬你。我替小辉敬你,你一定会好好对待他的,是吧?我要亲耳听到你说你会好好待他。”
这一次,老韩没有不耐烦,斩钉截铁地说;“老左,你放心,我一定对小辉好。”
老左听后,不等老韩举杯,自己就先张大了嘴,再看,已经拿着空杯子给老韩亮杯底了。
老韩喝酒,风卷残云一样快,仰脖,也干了。
桌子上的菜好像是不存在似的,谁也没有动一筷子,而服务生还在敲门送菜,报菜名。
老左就笑了一下说;“好了,我就走了,她还在外面呢!”
老韩一听这话,马上脸色就拉了下来。我赶紧抓住老韩的手制止他。
老左的动作很迟缓,走到我跟前,拍拍我肩膀,嘴唇蠕动着,肯定想说什么,但是还是没有说,低下头走了,他们两个甚至没有打声招呼。
我趁着老左不注意,把那张卡片顺手插进他的西装口袋里。等他回家,只要给他发个短信就可以了。
我不知道世界上有多少人会把一个生日过成我这个样子!
我是寿星是吧,我有喜欢我的人给我助兴是吧,不是一个,而是两个呢!在这个生日宴会上,我说了几句话?我能说什么?
看老左那个难受样子,生离死别呀!看老韩那个受委屈的样子,我不心疼吗?
老韩也是人面面上的人物,估计很多年都没有被人羞辱过,何况是被一个女人!
我不知道田真真和老左在家里有过怎么样的协议,估计,田真真是下茬了,肯定是要把老左好生看管了,老左下班后要有个自由的业余生活肯定很难了,他随时都被聚焦在被观察当中。
然而老韩还是笑起来了,不管怎么说,尽管发生了不快,但是,目前他是胜利者。
老韩抓住我的手放在他胸口:“小辉,别在意,你今天是寿星,把刚才的不快全部忘掉,忘得一干二净!你是哥的亲人呢,最亲的亲人呢,咱们不在这里呆了,咱们另外到个地方过生日去吧!”
“哥啊,今天你受委屈了,看见你那样我很难受呢,田真真她也就是那么一说,你可别放心上,毕竟她是女人呢,女人都心眼小。过去了,也就没有啥了,只是图嘴受活呢!”
“哈哈,她个牙尖嘴利,不看你面,不看老左面,买她啥帐!女人?这种女人比男人更可怕!跟我斗?慢慢瞧好了!”
“哥呀,你犯不着的,老左已经很可怜了,你不想老左以后在这女人身边还怎么过日子?”
老韩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了我一眼,这种眼神瞬息就消逝得无影无踪:“好了,不说了,现在不说这话了。来,咱哥俩走吧,这地方,我是一分钟都呆不下去!”
“那你背我!你把我背出门去,你说去哪里都成!”我得逗逗老韩,让他也忘了刚才的不快,最好,能从他记忆里删除。田真真,说实话,我也不相信她会善罢甘休。
老韩肯定认为我的要求很有趣,也许很多年都没有玩过这样的游戏了。他离开座位,一猫腰,声音里写满笑意:“来,让哥把我小辉背背看,我一定要把你背出酒店门口!”
我把双臂搭在他肩膀上,一环,搂着他脖子,身体使上劲,向他背上轻轻一跃,我以为这样会把他压倒在地,双腿随时做好撑地的准备。然而,我还是失算了,尽管老韩的身材比我小,却有蛮力。他双手把我大腿用力一环,当真就稳当地贴在他背上,抬腿就要出门,还给我说:“你给咱开门,开门!”。我抬手,在他腋下,咯吱起他来。
这一下,他就泄了气,胳膊一夹腋下,我就从他背上摔了下来。
没想到,老韩有很快的身手,还能在那么短的时间,一转身,双手在我倒地的霎那抓住我的肩头。
我顺势搂住他的头,拉倒了他,轻轻着地的时候,我吻上了他的嘴。
我的小把戏也被老韩迅速破解,他俯在我身上,尽情地和我打闹嬉戏。
今天的阳光很好,街上好像每个人都在笑着。
老韩在酒店里就问我,“小辉,你现在想去哪里,有没有个计划?”
我说,“我就想和你逛逛,到处走走,我现在高兴死了,我恨不得大声给全世界喊——我现在真痛快!不行,我要爬到电视塔上,我要去华山顶上,在华山顶千尺幢上,我要大喊——我要跟韩军,我哥,好一辈子!我要去泰山顶上,我要去布达拉宫喊,去珠穆朗玛峰上喊!”
老韩就眯缝着眼睛笑,笑着笑着,就说;“我知道,你还想去美国白宫喊呢!但是,你最好去草原上喊,到沙漠上喊,你到哪里我就跟去哪里,我一个人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就够了,用不着地球人都知道。”
他接着说:“对了,村里本来是国庆期间组织旅游的,后来决定延缓时间,避开旅游高峰期,可能三两天就能成行,到时候咱们一起去吧!”
我想了想:“好啊,散散心也好,现在,咱们回家,我要跟你回家,我们回家做饭吃,我才不想吃外面的东西呢,在外面这么几年,啥没有吃过啊,都腻味了,我要吃你给我炒的菜!”
老韩听了,禁不住又一个热烈的拥抱。
在半路上,我问;“哥啊,你村上办公地点在哪呀?”。我真想去看看老韩工作的地方,他的一切一切,都让我好奇和痴迷。老韩笑了一下:“那好,让车直接开过去,看完了,咱们再回家。”
阴水坊村委会,在村子最南边,是一个单独的大院子,如今地皮很吃香的北郊,有这样的占地已经很奢侈了。
办公楼是一座十二间五层的坐北向南的白色小楼。中午吃饭时间,没有人,连大门都上锁了。
老韩从腰间解下钥匙打开大门,他给我一一介绍每个楼层的办公划分以及职能。顺着楼梯开始,都是些创卫,计划生育,防疫等的宣传画。
整幢楼都静悄悄的,只有两颗心在扑腾扑腾乱跳。
老韩的办公室在三楼走廊南边的向阳面。进门看见的就是一张很宽大的黑色老板桌。桌子上有一座镀金的14吋电视机大小的雄鹰的雕塑,真是翱翔的样子。两面墙上,东面是一副字,龙飞凤舞地四个字:以廉养民。西面墙上,是一副华山西峰图。
环视四周,几张沙发,两个文件柜,空调饮水机,再无他物。
我过去,摸了摸那只栩栩如生的雄鹰;“哥呀,这叫一种向往呢!俯瞰无垠大地,展翅无际苍穹,自在!”
我坐在老板椅上靠住椅背。这真皮的家伙就是舒服,我左右把椅子转了转,闭上眼睛,夸张地把手在桌子上一拍:“来人呀,把我最喜欢的那个人给我押上来,我要爱他!”说罢,睁开一只眼睛,给老韩抛个眼神过去。
老韩哈哈笑着接过我的眼神,插上门,与孩童似的我嬉戏起来。
爱,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当你喜欢一个人,你怎么看他都顺眼,他睡觉的姿势顺眼,他吃饭走路的样子顺眼,就连他的坏习惯也都顺眼。他给你笑一下下,你就会看明白他的心思,关怀也好,求爱也好,眼神只要一瞥,彼此都就心领神会。
只要老韩稍微有一点小动静,我马上就能从他眼神中看出来。无需直接说,就能领会。
老韩忽然一拍大腿:“小辉,哥忘了一件大事,忘了给你买蛋糕了。”
我说:“年年都吃蛋糕,还不腻味啊!再说,我也不喜欢奶油味,干脆,今年咱们回去自己烤个大饼,自己做个蛋糕,怎么样?”
老韩听了我的建议,马上就兴奋了,“那好,咱们去超市,看缺啥再补点啥!”
马上又打车去超市,回来的时候,大包小包一大堆,跟移民一样。
回家。老韩开始把菜拿出来,拿的时候,总是问,小辉,你喜欢把茄子是先蒸呢还是先过水汆?你喜欢把番茄用砂糖拌吗?你爱吃烙的饼子还是喜欢吃软的罐罐馍?爱吃尖椒还是青椒?
哎呀,我的天呀,真是细法死了。我就说;“哥呀,实际上,我是不挑食的,今天你有啥手艺就给我看看,我得瞧瞧,我哥是真能还是假能?”
说完,我就哈哈哈大笑。
王有才说:“三日入厨下,洗手做羹汤。未暗姑食性,先遣小姑尝。”
老韩说过他也会烹饪,锅案上无论红白都能来,他一伸手,最起码,我就晓得了他饮食中的咸淡酸辣,以后给他做饭,心里也就有谱了。
他可真讨厌,不停地问东问西,问我口味。
案板上摆满了装菜的口袋,摞了好大一堆,最上面是装了黄瓜的袋子,眼看着袋子就往下滑,离得远,我够不着,就喊:“黄瓜!黄瓜!”
老韩兀自用心地笑道,就说:“黄瓜在这儿呢!好黄瓜!好着呢!”,
话没落地,袋子却摔在地上,“嗵”地一声,有几根摔出了袋子,给摔断了,咕噜咕噜四处乱滚,我可惜地说:“唉!这鲁莽哥,这么新鲜的黄瓜就断了!”
老韩就扑哧一声笑出了眼泪:“黄瓜断不断都要进我嘴里!哈哈哈!”
我随即无语,瞬间感觉自己都跟不上时代变化的节奏了!
老韩的厨艺比我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香辣虾,粉蒸肉,八宝饭,溜肥肠,夫妻肺片,糖醋鲤鱼,葫芦鸡,生汆丸子,很快就一桌子。
我把面用酵母发好,活软,里面加番茄,青红丝,桂花蜜饯,冰糖,奶油,青椒丝。
然后用玻璃盘盛了,放进微波炉里面,温度设计为一千五百度。
我拍拍手:“大功告成!”。
老韩笑嘻嘻刚要过来奖励我的时候,他的电话就响了。
(未完待续 如侵请联系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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