脂评本红楼梦(93)老学士闲征姽婳词,痴公子杜撰芙蓉诔

脂评本红楼梦(93)老学士闲征姽婳词,痴公子杜撰芙蓉诔

首页角色扮演妖妖岂可闹更新时间:2024-06-03

两个姑子领了芳官三人出家去了,王夫人便来贾母这里,见贾母高兴,趁机回到,晴雯被自己撵出去了,原因有二,一是晴雯又懒又淘,二是常年生病,大夫看了说是女儿痨,也就是肺结核,好了也不用进来了,让她出去配人得了。又说唱戏的女孩子们也都发出去了,一因她们口里没轻没重,只会混说,姑娘们听了如何使得?二则她们既唱了会子戏,白放了她们,也是应该的。三因丫头们也太多。贾母听了赞同第二件事,只是觉得晴雯那丫头从小就好,别的丫头的模样、爽利、言谈、针线多不及她,将来还可以给宝玉使唤得,谁知变了。王夫人听了贾母夸奖晴雯,也就接着贾母话茬说,老太太看中的人当然差不了,只怕她命里没造化,所以得了这个病还是以说晴雯的病为主,这样贾母也没办法再要回她。王夫人又说自己也相中了晴雯,只是冷眼看去,不大稳重,然后话锋一转,提了自己的人选,说论丫头们沉稳,莫过于袭人,虽然模样比晴雯稍差一点,但是贤妻美妾,还是贤惠更重要,袭人这些年都不任由宝玉胡闹,只是死劝,所以把自己的月例银子里批出二两银子来给袭人,让她知道越发小心学好之意。之前自己没有明说,一则宝玉年纪还小,老爷知道了又会说耽误了读书;二则袭人是宝玉跟前的人,便不敢劝他说他,反倒纵性起来。所以直到今日才回明老太太。贾母听了这番话笑道,原来这样,如此更好了。袭人本来从小儿不言不语,我只说她是没嘴的葫芦。既是你深知,岂有大错误的。而且你这不明说与宝玉的主意更好。且大家别提这事,只是心里知道罢了。我深知宝玉将来也是个不听妻妾劝的。我也解不过来,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孩子。别的淘气都是应该的,只他这种和丫头们好却是难懂。我为此也担心,每每的冷眼查看他。只和丫头们闹,必是人大心大,知道男女的事了,所以爱亲近她们。既细细查试,究竟不是为此。岂不奇怪。想必原是个丫头错投了胎不成。贾母评点宝玉,再不会错,这也说明两件事,一是贾母虽然不管事了,但是并非年老糊涂之人,家里大事其实都知道,只是不说破,包括前文凤姐提的建议,让姐妹们在大观园吃饭,贾母早有此意,只是怕给凤姐添麻烦,再有贾琏和凤姐偷家当,贾母也知道,但是并不阻拦,说明她明白条件不如以往,再有宝玉为人,她看似一直惯着,但是暗中观察已久,因此早已知道宝玉并非那淫乱之人,如果宝玉有大礼犯错,贾母也不会一味包庇。二说明宝玉本质是个好孩子,甚至像个小姑娘,虽然发生过云雨之事,那不过是初懂人事顺其自然而已,全书宝玉并不以此事为要,从晴雯嫂子那里也可看出,宝玉只是重情而已。说着,大家笑了。王夫人又回今日贾政如何夸奖,又如何带他们逛去,贾母听了,更加喜悦。

一时,只见迎春妆扮了前来告辞过去。承前启后,邢夫人接她过去住几日,主要是给说媒的看看,为后文嫁给中山狼孙绍祖做准备,凤姐也来省晨,伺候过早饭,又说笑了一回。贾母歇晌后,王夫人便唤了凤姐,问她丸药可曾配来,凤姐儿说还没有,如今还是吃汤药。不过告诉王夫人放心,自己已大好了。王夫人见她精神复初,也就信了。脂砚斋点评,只用此一句,便又伏下后文。可知凤姐没好利索,后文也许屋漏偏逢连夜雨,被休、生气、旧病复发都赶在一起。王夫人说了撵逐晴雯等事,又说两件事,一是补出去李纨那里,发现贾兰的一个奶子妖妖娆娆,不怎么好,但是自己没撵,只是告诉儿媳妇李纨一声,是留是去让她自己决定,二是大事件,说宝丫头出去住了,李纨回复自己说知道,说不过是姨娘病了,出去照顾两日还回来,王夫人因为这件事怀疑是不是谁得罪宝钗了,毕竟宝钗心事重,凤姐笑道,谁能得罪她啊,和她在一起的左右不过是她们姐妹们一群人。王夫人又说,不会是宝玉得罪了吧,他像个傻子似的,高兴了什么话都说。凤姐笑道,这个真是太太想多了,宝玉在外面可能表现的像个傻子,但是在姐妹们面前,他最有尽让,因此不能是宝玉得罪了宝钗。凤姐猜测薛妹妹出去,肯定是前两日抄检大观园,她自然为信不及大观园里的人才搜检,她又是亲戚,也有丫头老婆在内,我们又不好去搜检,恐我们疑她,所以多了这个心,自己回避了。也是应该避嫌疑的。凤姐一番话,可知去不去搜蘅芜苑对她来讲就是两难之境,抄检大观园是必须抄检的,虽然这是王善保家的挑唆的,但是毕竟是王夫人定下的主意,凤姐她也没权利驳回,选择不去搜宝钗的蘅芜苑,也是出于好意,毕竟蘅芜苑里面丫鬟婆子的东西都是宝钗家的,凤姐和众人去翻人家东西更不好,因此两难之下择其轻,只能不搜,不只是给宝钗面子,也是看在自己姑姑王夫人的面子。当然凤姐也深知,此事一出,宝钗定会避嫌,无论去不去搜检蘅芜苑,宝钗都会避嫌。因此才有这番话解释给王夫人听。

王夫人听了,低头想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么个理,便命人请了宝钗来分析前日的事以解她疑心,又仍命她进来照旧居住。但是王夫人和凤姐没想到,宝钗立意不在进园住了,一是因为自己妈近来神思大减,而且晚上只有自己一个可靠的人。二是如今哥哥薛蟠眼看要娶嫂子,多少针线活计并家里一切动用的器皿,尚有未齐备的,自己也得帮着妈去料理料理。三则自己进了园,东南上小角门就为自己常开着,保不住出入的人就图省路也从那里走,又没人盘查,如果从那里生出一件事来,大家都不好看。四则自己住在园里原不是什么大事,因前几年年纪皆小,且家里没事,在外头不如进来姊妹相共,或作针线,或顽笑,都比在外头闷坐着好,如今彼此都大了,也彼此都有事,况且姨娘即王夫人这边历年皆遇不遂心的事,那园子又太大,少几个人,还能少操些心。所以今日不但自己执意辞去,还要劝姨娘,园里这一项费用也可以免的,说不得当日的话。用宝钗之口再次补出贾府今不比昔,也许贾府现在的财力都比不上薛家的财力,二者相比,贾府只是胜在一个尊字上罢了。王夫人和凤姐二人无可回答,只好随她便了。

说着,宝玉等人回来了,贾政那边还未散,但是天黑了,怕宝玉不安全,便让他们先回来,王夫人问作诗丢没丢人,宝玉说不但没丢人,还拐了许多东西回来,其中有梅翰林送的,又有侍郎员外送的,另外还有庆国公单给宝玉的一个旃檀香小护身佛。王夫人自然很高兴,让他给贾母看看,贾母看了也很开心,宝玉一直记挂晴雯,便谎称骑马骨头疼,贾母忙命他歇着去。宝玉辞出来,在前面走,后面秋纹等人便将笔墨拿起来跟着,宝玉边走边说热,脱了外面的大衣,让麝月拿着,秋纹见宝玉里面穿的红裤是晴雯手内针线,不禁感叹物在人亡。宝玉假装没听见,走了两步,忽然转身说自己要溜达溜达,秋纹麝月二人说,你就走你的,我们把东西送回去,要不然显得倒像执事的,一个捧着文房四宝,一个捧着冠袍带履,不成个样子。宝玉听见,正中心怀,便让她两个去了。自己领着两个小丫头走,转过一山石,忙问她俩袭人去没去看晴雯,二人说派宋妈妈去了。宝玉忙问回来怎么说的。小丫头答道,回来说晴雯姐姐直着脖子叫了一夜,今日早起就闭了眼,住了口。宝玉忙道,一夜叫的是谁?答说一夜叫的是娘。宝玉拭泪道,还叫谁?小丫头说没谁了。宝玉说你糊涂,想必没听真切。另一个小丫头伶俐,哄宝玉说道,当然她糊涂了,我听的真切,还去看了呢。宝玉忙问,你怎么还去看呢?小丫头答道,我因想晴雯姐姐素日与别人不同,待我们极好。足见小丫头糊弄宝玉,这头一句就是瞎话,晴雯对待小丫头哪有好的。如今她虽受了委屈出去,我们不能别的法子救她,只亲去瞧瞧,也不枉素日疼我们一场。就是人知道了回了太太,打我们一顿,也是愿受的。所以我拼着挨一顿打,偷着下去瞧了一瞧。谁知她平生为人聪明,至死不变。她因想着那起俗人不可说话,所以只闭眼养神,见我去了便睁开眼,拉我的手问:宝玉哪去了?我告诉她实情。她叹了一口气说:不能见了。我就说:姐姐何不等一等他回来见一面,岂不两完心愿?她就笑道:你们还不知道。我不是死,如今天上少了一位花神,玉皇敕chì命我去司主。我如今在未正二刻到任司花,宝玉须待未正三刻才到家,只少得一刻的工夫,不能见面。世上凡该死之人阎王勾取了过去,是差些小鬼来捉人魂魄。若要迟延一时半刻,不过烧些纸钱浇些浆饭,那鬼只顾抢钱去了,该死的人就可多待些个工夫。我这如今是有天上的神仙来召请,岂可捱得时刻?我听了这话,竟不大信,及进来到房里留神看时辰表时,果然是未正二刻她咽了气,正三刻上就有人来叫我们,说你来了。这时候倒都对合。宝玉听了信以为真,问道,她是总花神,还是单管一样花的神?这丫头听了,一时诌不出来。恰好这是八月时节,园中池上芙蓉正开。这丫头便见景生情,忙答道是专管芙蓉花的花神。宝玉听了转悲为喜说道,此花也须得这样一个人去司掌。我就料定她那样的人必有一番事业做的。虽然超出苦海,从此不能相见,也免不得伤感思念。因又想,虽然临终未见,如今且去灵前一拜,也算尽这五六年的情常。想毕忙回房中穿戴了,只说去看黛玉,一人出园来,往晴雯兄嫂家去,以为停柩在内。不成想扑了个空,晴雯哥嫂早已得了晴雯旧日攒下的三四百金和王夫人另外赏赐的十两银子,出城入殓去了。

宝玉自立了半天,别无他法,只得又回园里。想顺路来找黛玉解解闷,偏黛玉不在房中,丫鬟们说往宝姑娘那里去了。宝玉又至蘅芜苑中,只见寂静无人,房内搬的空空落落的,不觉吃一大惊。忽见个老婆子走来,宝玉忙问明缘故,才知道宝钗搬出去了。宝玉怔了半天,因看着那院中的香藤异蔓,仍是翠翠青青,忽比昨日好似改作凄凉了一般,更又添了伤感。默默出来,又见门外的一条翠樾埭上也半日无人来往,不似当日各处房中丫鬟不约而来者络绎不绝。又俯身看那埭下之水,仍是溶溶脉脉的流将过去。心下因想:天地间竟有这样无情的事!悲感一番,忽又想到去了司棋、入画、芳官等五个,死了晴雯,今又去了宝钗等一处,迎春虽尚未去,然连日也不见回来,且接连有媒人来求亲:大约园中之人不久都要散的了。纵生烦恼,也无济于事。不如还是找黛玉去相伴一日,回来还是和袭人厮混,只这两三个人,只怕还是同死同归的。想毕,仍往潇湘馆来,偏黛玉尚未回来。宝玉想亦当出去候送才是,无奈不忍悲感,还是不去的是,遂又垂头丧气的回来。

正在伤感,王夫人丫头来找宝玉,让他快去,说老爷又有了好题目,宝玉匆匆换衣来到王夫人这里,贾政已经出去了,王夫人又让人送宝玉到外书房,见贾政正和清客们聊天,正说着刚得的好题,话说当日曾有一位王封曰恒王,出镇青州。这恒王最喜女色,又好习武,因选了许多美女,日习武事。恒王众姬妾中有位林四娘,姿色既冠,且武艺更精,恒王最得意她,提拔林四娘统领诸姬,又称为姽婳将军。谁知次年便有黄巾、赤眉一干流贼余党,抢掠山左一带。恒王大意轻敌,轻骑前剿,不成想两战皆败,就被众贼所戮。青州城内文武官员胆小,就要献城,林四娘听了可不同意,说你我都蒙王恩,此时正是报效恒王之时,有愿意的就和我奋力*敌,不愿意去的也不强求,各自散去。众女将听她这样,都一齐说愿意。于是林四娘带领众人连夜出城,直*至贼营里头。众贼不防,也被斩戮了几员首贼。贼日大惊,后又一看,不过是几个女人,料不能济事,于是回戈倒兵,奋力一阵,把林四娘等一个不曾留下,倒作成了林四娘的一片忠义之志。后来报至中都,上到天子下至百官,无不惊骇道奇。然后朝中自然又有人去剿灭,天兵一到,贼人化为乌有。贾政讲到此,问众人,只就林四娘一节,众位听了,可羡不可羡呢?大家听了都拍手赞叹。早有人取了笔砚,按贾政口中之言稍加改易了几个字,便成了一篇短序,递与贾政看了。贾政说,短序已有,还应该有个姽婳词才够。说话间,贾环叔侄到了,贾政命他们看了题目,便又命他三人各吊一首,先作成者有赏,作的好的额外加赏。贾环、贾兰二人近日当着多人都作过几首了,胆量愈壮,今看了题,自去思索。一时,贾兰先有了。贾环生恐落后也就有了。二人皆已录出,宝玉尚出神。贾政与众人先看他二人的二首。贾兰的是一首七言绝,写道是:

姽婳将军林四娘,玉为肌骨铁为肠。

捐躯自报恒王后,此日青州土亦香。

众幕宾看了,全都大赞。又看贾环的,是首五言律,写道是:

红粉不知愁,将军意未休。

掩啼离绣幕,抱恨出青州。

自谓酬王德,讵能复寇仇。

谁题忠义墓,千古独风流。

众人说更好,毕竟大几岁年纪,立意又自不同。因又问宝玉怎样。众人道,二爷细心镂刻,定又是风流悲感,不同此等的了。宝玉笑道,这个题目似不称近体,须得古体,或歌或行,长篇一首,方能恳切。众人听了,都立身点头拍手道,我说他立意不同!每一题到手必先度其体格宜与不宜,这便是老手妙法。就如裁衣一般,未下剪时,须度其身量。这题目名曰《姽婳词》,且既有了序,此必是长篇歌行方合体的。或拟白乐天《长恨歌》,或拟咏古词,半叙半咏,流利飘逸,始能尽妙。贾政听说,也合了主意,遂自提笔向纸上要写,又向宝玉笑道,如此,你念我写。不好了,我捶你那肉。谁许你先大言不惭了!宝玉只得边想边念,贾政一一记下:

恒王好武兼好色,遂教美女习骑射。

秾歌艳舞不成欢,列阵挽戈为自得。

眼前不见尘沙起,将军俏影红灯里。

叱吒时闻口舌香,霜矛雪剑姣难举。

丁香结子芙蓉绦,不系明珠系宝刀。

战罢夜阑心力怯,脂痕粉渍污鲛鮹。

明年流寇走山东,强吞虎豹势如蜂。

王率天兵思剿灭,一战再战不成功。

腥风吹折陇头麦,日照旌旗虎帐空。

青山寂寂水澌澌,正是恒王战死时。

雨淋白骨血染草,月冷黄沙魂守尸。

纷纷将士只保身,青州眼见皆灰尘。

不期忠义明闺阁,愤起恒王得意人。

恒王得意数谁行,就死将军林四娘。

号令秦姬驱赵女,艳李秾桃临战场。

绣鞍有泪春愁重,铁甲无声夜气凉。

胜负自然难预定,誓盟生死报前王。

贼势猖獗不可敌,柳折花残实可伤。

魂依城郭家乡近,马践胭脂骨髓香。

星驰时报入京师,谁家儿女不伤悲。

天子惊慌恨失守,此时文武皆垂首。

何事文武立朝纲,不及闺中林四娘。

我为四娘长太息,歌成馀意尚傍徨。

宝玉念一句,众人赞一句,等到都念完,又都从头看了一遍,大赞不止。贾政也挺搞笑,便让三人去了,宝玉三人如得了赦的一般,一齐出来,各自回房。

贾环贾兰都无别话,只是宝玉心有所挂,想悼念晴雯,又不想学那世俗之奠礼,因此另立排场,风流奇异,于世无涉,竟杜撰成一篇长文,用晴雯素日所喜之冰鲛縠一幅楷字写成,名曰芙蓉女儿诔,前序后歌。又备了四样晴雯所喜之物,于是夜月下,命那小丫头捧至芙蓉花前。先行礼毕,将那诔文即挂于芙蓉枝上,乃泣涕念曰:

维太平不易之元,蓉桂竞芳之⽉,⽆可奈何之⽇,怡红院浊⽟,谨以群花之蕊,冰鲛jiāo之縠hú,沁芳之泉,枫露之茗,四者虽微,聊以达诚申信,乃致祭于⽩帝宫中抚司秋艳芙蓉⼥⼉之前⽈:

窃思⼥⼉⾃临浊世,迄今凡⼗有六载。其先之乡籍姓⽒,湮沦⽽莫能考者久矣。⽽⽟得于衾枕栉沐之间,栖息宴游之⼣,亲昵狎亵,相与共处者,仅五年⼋⽉有奇。

⼥⼉曩nǎng⽣之昔,其为质则⾦⽟不⾜喻其贵,其为性则冰雪不⾜喻其洁,其为神则星⽇不⾜喻其精,其为貌则花⽉不⾜喻其⾊。姊娣悉慕媖娴,妪媪ǎo咸仰惠德。

孰料鸠鸩恶其⾼,鹰鸷翻遭罦罬。薋cī葹shī妒其臭,茝兰竟被芟shān锄。花原⾃怯,岂奈狂飚biāo。柳本多愁,何禁骤⾬。偶遭蛊虿之谗,遂抱膏肓之疚。故尔樱唇红褪,韵吐*。杏脸⾹枯,⾊陈顑kǎn颔hàn。诼谣謑xǐ诟,出⾃屏帏。荆棘蓬榛,蔓延户牖。岂招尤见替,实攘诟⽽终。既忳tún幽沉于不尽,复含罔屈于⽆穷。⾼标见嫉,闺帏恨⽐长沙。直烈遭危,⼱帼惨于⽻野。⾃蓄⾟酸,谁怜夭折?仙云既散,芳趾难寻。洲迷聚窟,何来却死之⾹?海失灵槎chá,不获回⽣之药。

眉黛烟青,昨犹我画。指环⽟冷,今倩谁温?⿍炉之剩药犹存,襟泪之馀痕尚渍。镜分鸾别,愁开麝⽉之奁。梳化龙飞,哀折檀云之齿。委⾦钿tián于草莽,拾翠㔩è于尘埃。楼空鳷zhī鹊,徒悬七⼣之针。带断鸳鸯,谁续五丝之缕?

况乃⾦天属节,⽩帝司时。孤衾有梦,空室⽆⼈。桐阶⽉暗,芳魂与倩影同销。蓉帐⾹残,娇喘共细⾔皆绝。连天衰草,岂独蒹葭。匝地悲声,⽆⾮蟋蟀。露苔晚砌,穿帘不度寒砧。⾬荔秋垣,隔院希闻怨笛。芳名未泯,檐前鹦鹉犹呼。艳质将亡,槛外海棠预老。捉迷屏后,莲瓣⽆声。⽃草庭前,兰芽枉待。抛残绣线,银笺彩缕谁裁。褶断冰丝,⾦⽃御⾹未熨。

昨承严命,既驱车⽽远涉芳园。今犯慈威,复泣杖⽽忍抛孤柩。及闻櫘棺被燹xiǎn,惭违共⽳之盟。⽯椁成灾,愧迨dài同灰之诮。

尔乃西风古寺,淹滞青磷。落⽇荒坵,零星⽩⾻。楸榆飒飒,蓬艾萧萧。隔雾圹以啼猿,绕烟塍⽽泣⿁。⾃为红绡帐⾥,公⼦情深。始信黄⼟陇中,⼥⼉命薄。汝南泪⾎,斑斑洒向西风。梓泽馀衷,默默诉凭冷⽉。

呜呼!固⿁蜮之为灾,岂神灵⽽亦妒?箝qián诐bì奴之⼝,罚岂从宽?剖悍妇之⼼,忿犹未释。在君之尘缘虽浅,然⽟之鄙意岂终。因蓄此惓quá惓之思,不禁谆谆之问。

始知上帝垂旌,花宫待诏,⽣侪兰蕙,死辖芙蓉。听⼩婢之⾔,似涉⽆稽;据浊⽟之思,则深为有据。何也:昔叶法善摄魂以撰碑,李长吉被诏⽽为记,事虽殊其理则⼀也。故相物以配才,苟⾮其⼈,恶乃滥乎其位?始信上帝委托权衡,可谓⾄洽⾄协,庶不负其所秉赋也。因希其不昧之灵,或陟降于兹,特不揣鄙俗之词,有污慧听。乃歌⽽招之⽈:

天何如是之苍苍兮,乘⽟虬以游乎穹窿耶?地何如是之茫茫兮,驾瑶象以降乎泉壤耶?望伞盖之陆离兮,抑箕尾之光耶?列⽻葆⽽为前导兮,卫危虚于傍耶?驱丰隆以为庇从兮,望舒⽉以临耶?听车轨⽽伊轧兮,御鸾鹥yī以征耶?闻馥郁⽽薆ài然兮,纫蘅杜以为纕xiāng耶?炫裙裾jū之烁烁兮,镂明⽉以为珰耶?借葳蕤⽽成坛畤zhì兮,檠qíng莲焰以烛兰膏耶?⽂瓠瓟páo以为觯zhì斝兮,漉醽líng醁lù以浮桂醑xǔ耶?瞻云⽓⽽凝盼兮,仿佛有所觇耶?俯窈窕⽽属⽿兮,恍惚有所闻耶?期汗漫⽽⽆夭阏yān兮,忍捐弃予于尘埃耶?倩风廉之为余驱车兮,冀联辔⽽携归耶?余中⼼为之慨然兮,徒噭噭⽽何为耶?卿偃然⽽长寝兮,岂天运之变于斯耶?既窀zhūn穸xī且安稳兮,反其真⽽⼜奚化耶?余犹桎梏⽽悬附兮,灵格余以嗟来耶?来兮⽌兮,卿其来耶?

若夫鸿蒙⽽居,寂静以处,虽临于兹,余亦莫睹。搴烟萝⽽为步障,列苍蒲⽽森⾏伍。警柳眼之贪眠,释莲⼼之味苦。素⼥约于桂岩,宓妃迎于兰渚。弄⽟吹笙,寒簧击敔yǔ。征嵩岳之妃,启骊⼭之姥。龟呈洛浦之灵,兽作咸池之舞。潜⾚⽔兮龙吟,集珠林兮凤翥zhù。爰格爰诚,匪簠fǔ匪莒jǔ。发轫乎霞城,还旌乎⽞圃。既显微⽽若通,复氤氲⽽倐shū阻。离合兮烟云,空蒙兮雾⾬。尘霾敛兮星⾼,溪⼭丽兮⽉午。何⼼意之忡忡,若寤寐之栩栩?余乃欷歔怅望,泣涕彷徨。⼈语兮寂历,天籁兮篔yún筜dāng。鸟惊散⽽飞,鱼唼shà喋zhá以响。志哀兮是祷,成礼兮期祥。呜呼哀哉!尚飨!

这一篇文章读下来,个人只有四字评价,五体投地。

读毕,遂焚帛奠茗,犹依依不舍,小丫鬟催促再三,宝玉才回身。忽听山石之后有一人笑道,且请留步。二人听了,不免一惊。那小鬟回头一看,却是个人影从芙蓉花中走出来,她便大叫,不好,有鬼。晴雯真来显魂了!唬得宝玉也忙看。且看最后这一小段结尾衔接的剧情确实不像作者原笔了,周汝昌先生认为,最后两回也未必是作者所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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