扳倒司马懿后,没了老爷子的制约,年轻的曹爽终究抵抗不了权力的诱惑,在天下无敌之后,他释放出了心底里的魔。
曹爽吃喝用度,车马出行全部按照先帝的标准给自己配置;曹爽又强行把先帝姑娘纳为妾,供他玩乐;曹爽还把先帝指定的儿子跟太后分开……一桩桩一件件,再回想起《三国志》中开篇对曹爽的描述:“爽字昭伯,少以宗室谨重,明帝在东宫,甚亲爱之。”
“甚亲爱之”真可谓*人诛心!你就是这样对待明帝对你的“亲爱”的?
总之,曹爽吃着先帝的饭,住着先帝的房子,玩着先帝的女人,还特么欺负先帝留下来的孤儿寡母,简直坏到没边了!
《三国志.曹爽传》爽饮食车服,拟於乘舆;尚方珍玩,充牣其家;妻妾盈后庭,又私取先帝才人七八人,及将吏、师工、鼓吹、良家子女三十三人,皆以为伎乐。诈作诏书,发才人五十七人送邺台,使先帝婕妤教习为伎。擅取太乐乐器,武库禁兵。作窟室,绮疏四周,数与晏等会其中,饮酒作乐。
而这一切,先帝曹睿只能在地下默默承受,活着在地上能站出来为他挣回点脸面的司马太傅则是继续躺在床上流着哈喇子,一言不发。
反正先帝都死了,生前再大的恩宠,就让他随风而去吧!至于你的女人被玩了,你的干儿子被欺负了,关我屁事!
连曹爽身边的人也看不过眼了,他的弟弟曹羲对他说:“大哥你别这样”。曹爽不搭理他。
曹羲又在家里写了三篇家训,教育家族子弟不要骄奢淫逸,实际上是让老大曹爽看到,曹爽还是不搭理他,把老二气得要哭。
你又没体会过先帝的快乐,你懂个屁!
不过,正如我们上一篇说过,老臣们站出来怒斥曹爽不仅仅是因为曹爽玩了先帝女人,更重要的是,曹爽等人的政治改革触犯了世家大族的根本利益,同样的,曹爽虽然骄奢淫逸,但他不是草包,他始终留着一手,防着这位死皮赖脸吊着一口气也不愿意进棺材的司马太傅。
浪了一年多,公元248年,曹爽突然想起好久没听到司马太傅的声音了,于是问心腹李胜说:
“太傅尚在否?”
幸亏李胜不是纪纲,他很老实的回答说:“老东西就差半只脚没进棺材了”
曹爽还是不放心,便派李胜以回荆州上任的名义亲自去司马家打探老爷子的情况
李胜来到司马家,有幸见到了一位老艺术家40多年来的巅峰之作:
只见老爷子老得真的没法要了,喝粥撒一身,说话不利索,听不清人话,认不清人样,回答问题总是牛头不对马嘴。犹如风中残烛,碰一下恐怕就得彻底嘎嘣,就这样还能活,他李胜脑袋砍下来都不信!
《晋书.宣帝纪》帝诈疾笃,使两婢侍,持衣衣落,指口言渴,婢进粥,帝不持杯饮,粥皆流出沾胸。
李胜看到在床边流着哈喇子的司马懿,说:“听说老爷子你风疾发作,怎么就病成这样了呢?”(众情谓明公旧风发动,何意尊体乃尔!)
司马懿憋着一口气,装作使不上劲说:“老头子没几天活了,大人身份尊贵,听说你要屈身去并州上任,那里接近胡人,一定要妥善处理,小心谨慎啊。老头子恐怕没有机会再见到你了,大人前途无量,我这两个儿子一定要关照一二啊。”(帝使声气才属,说“年老枕疾,死在旦夕。君当屈并州,并州近胡,善为之备。恐不复相见,以子师、昭兄弟为托。)
李胜大声提醒说:“老爷子,我是要回本州(李胜是荆州人,此次以回荆州的名义探望司马懿)上任,不是并州!(当还忝本州,非并州)
司马懿继续装傻充愣,说:你才到并州……(帝乃错乱其辞曰:“君方到并州。”)
李胜打断说:“不是并州,是荆州!”(胜复曰:“当忝荆州。”)
司马懿说:“老头子我年老昏聩,听不懂你说什么,现在你要回去守并州,一定要好好干,建功立业!”(帝曰:“年老意荒,不解君言。今还为本州,盛德壮烈,好建功勋!”)
得,真的老的不能再老了!李胜信了。李胜回来如实报告给曹爽,曹爽也信了。这是他第一次判断失误,而司马懿抓住了这个失误。
老艺术家哄骗完涉世不深的小孩后继续躺着看戏,而曹爽在确信老爷子活不了后更加肆无忌惮,他不仅迷上了出城游这项运动,还每次都要拉着所有亲信一起出城。
曹爽集团中的恒范是明白人,就出来劝他:“你们兄弟两一起掌管着朝政和禁军,不宜一块出动,一旦你们都走了,有人在城里闹政变,可就没人主持大局了”
曹爽还是不听,政变哪有那么容易的,老头你懂什么啊!事实上,曹爽不是完全没有防范,在宫中,他还留有一手。
严格来说,当曹爽确信了司马懿快死之后,他就没把司马懿当成主要敌人。也许在他心里,他更防范的反而是自己的兄弟曹羲。
虽然是亲兄弟,可万一你小子也看上了先帝的姑娘了呢?而且,你小子之前可是一直看我不顺眼开着?谁能保证哥我出城游的时候你不会背后搞我一下?
太祖(曹操)遗风还在,都是曹家人,好人妻不是很正常的事嘛。
所以为了兼顾安全和满足出游的乐趣,曹爽干脆把所有有权力的兄弟都拉出去一起玩!
这一已经成为模板的旅游套路,被躺在床上的司马懿看得通通透透。一切安排妥当,现在他只需要等待一个曹爽必定出城的机会而已。
公元249年正月,魏明帝的忌日前一天晚上,司马懿和大儿子司马师密谋,司马懿说:
“明天就是先皇的忌日,皇帝和曹爽一定会带着文武百官都高平陵祭祀。机会来了,你让你的3000死士明天早上现身集合,把你二弟和三叔叫来,可以让他们知道了。”
司马昭和司马俘被召唤过来,老爷子把计划跟他们说了一遍,吓了司马昭一跳。
接下来的一晚,是改变历史走向的一晚,我依然相信,哪怕到了这地步,司马懿还是只想当个权臣的,他不会不知道,自他往前上千年的历史,真正以权臣身份篡国成功的只有王莽一位,可这位成功了,又很快被群起而攻之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司马懿是很看重“庙算”的,他不会算不到,哪怕在城里的政变成功了,他也随时可能被曹爽翻盘。这场政变中,最关键的因素:皇帝始终在曹爽手中!无论他司马懿怎么折腾,只要皇帝在曹爽手上,那他就随时可以以皇帝的名义否定你的合法性。
曹爽有很多选择,而他司马懿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司马懿很清楚,他就算走上了这条路,他肯定是走不完了,关键还是要看后代的素质。
于是趁着夜深人静,司马懿派人打听两个儿子的反应。
司马师冷静得让人可怕,整个屋子鼾声如雷,而司马昭则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既而使人觇之,帝寝如常,而文帝不能安席)
司马昭的表现可以理解,毕竟明天就要提着脑袋干活了,说不怕是假的,他司马懿活了一辈子了不照样睡不着吗?
可司马师却能跟没事人一般睡得心安理得,可见这大儿子心理素质强大到何等地步,后生可畏啊!
司马懿知道,以这儿子的气量,再大的事,他都能接的住!他有决定了!既然我司马懿生了个这么优秀的儿子,那就让我用这40年积攒下来的信誉和身后名给你开一条通天大道吧!
第二天,司马师的3000死士果然准时到位,没有惊动一个老百姓,就像突然从地里长出来一样,就这么出现在司马懿面前。
《晋书.帝纪第二》:初,帝阴养死士三千,散在人间,至是一朝而集,众莫知所出也。
司马懿看着这3000从地里长出来的死士和身后司马家众人,已经70岁高龄的他身穿战袍,长剑横空,身上没有半点老态龙钟的垂暮之气,这一刻,他是千里奔袭擒孟达的大将军,是仅用一百天就屠尽辽东铁骑的绝世狠人,是才智韬略不逊色于诸葛丞相的司马太傅。
是隐忍数十年,只为最后发出致命一击的冢虎!
目标:武库,司马门,太后!
在这场政变中,想要成功有三个关键:
1,武库。控制了武库意味着己方可以六神装吊打对面,对面功夫再高,没有菜刀在手,也翻不起风浪。这是物质基础。
2,司马门。控制了司马门可以斩断皇城内外的联系。只要控制了司马门,把大门一关,城外兵再多也不敢擅自破门,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3,太后。皇帝不在,此时只有成功说服太后,才可以给这场政变披上合理合法的外衣。
我们前面说过,郭太后的郭家与司马懿是一伙的,说服太后问题不大,最关键的是武库和司马门。
曹爽虽然喜欢带着大家出城游,但不代表他在城中没有后手。作为权谋高手,他早就一眼看破政变成功的关键,所以他干了一件非常恶心的事。
他把他们家搬到了司马家和武库的中间位置。你司马老爷子每当眺望武库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曹家大院,你动点心思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我曹爽!就问你怕不怕,恶不恶心!
前面我们说过,曹爽虽然年轻爱玩,但他眼光一直很毒辣,看事情总能一针见血,一力降十会,他可不是草包!
根据史官特意记载的史料来看,此时守卫皇城的禁军人数应该是6000人,也就是一开始说的: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与爽各统兵三千人。
而在此前司马懿已经被曹爽剥夺了他掌握的禁军三千人,明面上的力量已经全部被曹爽掌控。出于轮班值岗的需要,此时禁军的人数不可能有6000人,而且,就算是值班,也没必要全副武装,因此此时司马懿掌握的3000死士就是相当强大的一股力量,决胜的关键还是在武库,只要控制了武库,3000全副武装的战士,别说对上6000,再多一倍也不在话下,这可是装备禁军的装备!
曹爽还是太幼稚了,他的对手比他想象中更阴险,更狠毒,更不要脸!
由于武库实在太重要,所以司马懿决定亲自上阵,而司马师和司马孚则去夺取司马门。
这次,一个原本没资格在史书留名的小人物,偏偏就千古留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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