详看金瓶梅 | 第十回:英雄跌落人间

详看金瓶梅 | 第十回:英雄跌落人间

首页角色扮演捉拿西门庆更新时间:2024-04-28


作者

翰府

《水浒传》中,武松公干事毕至家,诧闻哥哥武大意外身死,顿觉蹊跷,便稳住郓哥,又向何九索来关键物证:武大骨殖及西门庆所贿银两。人证物证俱获,才投状在知县衙前。奈县衙一干人等皆得西门庆好处,积极不作为。武松身在体制,其中幽冥自见,遂笃凭勇武自救。当法度废弛而人性怠堕,这种事便不免上演,至今不鲜。他拘相关邻舍于堂间,做个证见;又缚主犯跪倒武大灵前,诸恶并献。厘清事实,审问明白,签字画押后,手刃淫妇于前而找西门庆算账在后,一霎时提了两颗血淋淋的人头报官自首。俄而彤云密布转眼朗朗乾坤。大仇得报,恩怨两清,虽面刺金字而充军孟州,然浩气凛冽不禁使人击节称快,不愧大英雄耳!

反观《金瓶梅》中武松,闻哥哥横死,不向迎儿求证,不与邻舍打问,便偏信王婆一己胡诌,后闻郓哥忿辞而怒火中烧,随即捉了西门庆伙计傅自新只言片语,疾奔大酒楼寻西门庆拼命。见西门庆逃走,迁怒于皂吏李外传而致其死于非命;随后束手就擒。终得个酒后殴斗的罪名。其罪莫须有而其人莽撞,何见《水浒传》中武松半点精细。而被官差保甲拿住去时,更不见英雄气度。

非但英雄情状不存,且身为县衙都头,武松缺乏基本职业素养。便是平民百姓,亦深知“捉贼捉赃,捉奸捉双”的道理。

既知哥哥死因不明,当安抚邻舍,而后积极发掘证据。其中关键在于何九。何九虽已逃走,尚可因迹捉寻;至少王婆还是一个突破口。其人贪财怕死,若软硬兼施晓以利害,庶几翻盘亦非全然不可;况主犯潘金莲跑得了尼姑跑不了庙呀!但武松此刻已然理智全失、方寸皆无。找来郓哥盘问,得来却是孤证,仅能证明潘氏与西门偷情,而于武大之死不过捕风捉影。难怪李知县不予受理。剔除县衙一干人等收受西门贿赂而外,单论司法程序,庶无半点瑕疵。而李知县所谓“从长计议”,可谓给足武松面子亦符合情理。可惜武松至此已油盐不进。但希望之门依然敞开。希望存于酒楼上张皇失措的李外传。李外传是个吃了原告吃被告的主儿,倘若彼时武松挟打虎威势而假同僚之名,李外传这种口角比裤裆还稀松的货色,陡转口风亦不可谓毫无可能。但武松硬硬把最后一星希望之火掐灭,他选择了拳脚相加。把李外传掼下楼跌个半死倒也罢了,致命伤竟来自兜裆几脚。李外传固然死得窝囊,武松手段却也下作。这回,李知县连“从长计议”的话也难出口了。当街打死公人已是罪不容赦,叵耐武松还要当堂攀亲,说之前为知县犬马效劳,祈大人网开一面。这是让知县当众难堪。雨点般一顿板子此时已酝酿下了,外加一番拶子,属买一送一。县衙一干差吏虽良心未泯,然吃人嘴短有口难言,于是武松一桩殴人死命案便“朦胧”判定,直待东平府核准。

武松尚有运气。遇到东平府知府陈文昭是个“青天大老爷”。为官“极为清廉”。

且看陈文昭览武松罪状,而后允其自诉案情。武松一番悲慨陈词,话说未完就被知府打断。

回味此番面呈,不胜唏嘘。

武松见知府,向上叩道“青天老爷,小的到案下,得见天日,容小的说,小的敢说。”……言间已豪气全无;而知府闻言至半即摆手——

“你不肖多言,我也尽知了。”

随即知府唤来县衙司吏钱劳,痛责二十大板,连知县一并痛斥一番,大笔一挥就将案情翻转,着清河县捉拿西门庆及何九等一干人,勘问重审。

陈文昭果然青天,仅凭武松一面之词就洞彻案情;其判案依据者,直觉也。固见其秉性朴拙,却也愚鲁不堪。其判断源于情理而非法理,专业能力可窥一斑。若以朴素之心照见,陈文昭可谓“好人”,但好人未见做得好官。况为主政一方大员,多少百姓生死安危系其一身,判案全凭个人义气,情不知福焉祸焉?百姓固患清醒的恶官,但糊涂的好官,其害更甚一筹,这是题外话。

检验陈青天成色的契机很快到来。武松翻案的消息风闻清河县,西门庆即通过亲家陈洪上下打点,疏通太师蔡京关节——原来陈文昭是太师门生,杨提督故吏,以此人情两便,武松免死,脊杖四十,刺配两千里充军。待武松回本县交割身家,这才把侄女迎儿托付于邻人,而众街坊此刻才见武松是个“有义”的汉子,都资助他银两酒食饯行。然武松之“有义”乍现乎?概众人见大局已定也!既西门庆惹不起,武松虎落平阳,两头权衡的结果是,吃酒的继续吃酒,充军的任他充军,总之门庭从此清净,日子睁一眼闭一眼也还颇值得将就下去。可见人心之诡谲。

回头再看西门庆。

当时跳下楼窗,扒伏在人家院里藏了,猛见得眼前一个肥大屁股骇然竦峙。原来西门庆慌不择路,跳入人家毛厕,把一个净手的丫头唬个半死。待有人遽入,才发觉是大街上行走的胡太医。胡太医顾不得安慰胖大丫头,却先自顾喜上眉头。

他所喜者,“武二寻你不着,把那人打死了,地方拿他县中见官去了,这一去定是死罪,大官人归家去,料无事矣。”……

怪道太医姓胡。糊涂的胡。这笔糊涂账一直算到后来曹雪芹写《红楼梦》,假胡之名而以虎狼之实,应在晴雯身上,方借宝玉之口斥之而后快。其糊涂蒙昧,着实令人咋舌。但胡太医真糊涂么?非也。

他再清楚不过。甚至可以推想,倘若当时并非西门庆跳入毛厕,而是西门庆被武松打死丢进毛厕,那时胡太医又该喜道——

恶人已然打死,大仇得报,都头尽可见官昭雪,料无事矣……

书中以上文字,各色人等,斑斑面目,种种情形,奇崛峭拔,幽魅唐突。时而怒目相向时而跑出个胖大屁股,想笑笑不出来欲哭无有眼泪。惟余苍凉。

蓦然回首——

其时,西门庆已然“摇摆”至家,一五一十而绘声绘色向潘氏道好消息去了。难怪潘氏听了拍手喜笑——

奸夫淫妇喜笑固然使人心寒,而更寒心在一路梳理下来,恶人得逞好人乖蹇,竟在好坏蒙昧纠缠下,一并交相夹攻。

《水浒传》中武松,刚猛而细致,果敢不失分寸,一板一眼,步步为营,仇报得酣畅,恨雪得淋漓,便走在刺配孟州路上亦是昂扬的。潇洒不羁,*人自首,响当当一条汉子;这样的好汉,难怪潘氏不顾伦常廉耻一见钟情。《金瓶梅》中武松,鲁莽无识,虽遭遇让人怜恤,却也使英雄之名黯然失色。如此,主观上已使悲剧之凝重大为消解,陡添滑稽。所谓“青天”陈文昭,却是个掩映在面具下的昏庸之辈。至于一干吃瓜群众,则个个见风使舵。甚而当事人何九郓哥一类,或受人钱财替人消灾、或挟私愤以图报复,恬不知公义为何物。如此父母官,如此子民,如此主角儿与配角儿,合力演出一场糊涂剧,使人同情而无处着力,忧愤而更填悲凉。无论好人恶人,皆混沌而不自知,怎不教暗黑赫然当道而公义趁乖卖萌。

眼见祸患得除,人间清明不可辜负,西门庆与众妻妾花园摆酒以贺。宝鼎焚香、花插金瓶,真个欢娱不胜。

更兼隔壁花家娘子差人送来香饼鲜花以助肆兴。当差者是绣春天富儿。绣春即来而李瓶儿呼之欲出。西门庆见缝插针,含沙射影夸奖其主母好个性格儿,才养得房里这般好丫头。

西门庆存心不打自招,言在绣春而意在春梅。吴月娘到底愚鲁,接过话头顺杆儿爬去,将花家娘子赞叹一番,且督促西门庆务必还礼以全人情,殊不知已为后来平添竞争对手埋下伏笔。

西门庆志得意满,须春情以昭彰,便熏香打铺向潘氏求欢。潘氏怕丫头窥见,欲放下帐子,西门庆顺势言及花家娘子内闱秘事,谓多人游戏之曼妙处而意在拉春梅入伙。潘氏闻道一番俏骂。

骂归骂,欣然配合却是事实。

潘氏伶俐与吴氏蒙昧,当下立见。

至此“金、瓶、梅”,金梅已各就其位,唯待一只瓶儿虚位以插;那时,将开启西门一段新生活。而潘氏有春梅襄助,暂无对手匹敌,可谓人生高光一时无两,想来连园里蜜蜂都要镇日价情思睡昏昏了。仿佛不久之前一场*伐已然不存。当此花团锦簇时,不知武二郎行至何处?

也许远方一杆“替天行道”的旗子在风中摇曳吧?但《水浒传》中,天道有亏而人志尚存,赖一腔热血庶可弥补,而至《金瓶梅》中,天早破了个大窟窿,道则早跌落毛厕。

《水浒传》中武松是下凡天罡,而《金瓶梅》中武松是凡人。凡人上演的必是凡间的故事,可见《金瓶梅》高《水浒传》一筹处。只是,这故事历经数百年,读来仍历久弥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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