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闹成这个样子了,陛下竟然还要世子迎娶谢婉君?”谢婉玉几乎把牙龈咬出了血,目光近乎疯狂的看着眼前的生母云氏。
“陛下执意如此,咱们能有什么办法呢?”云氏心疼地看着女儿,劝道:“大姑娘,事已至此,你千万要看开些。以后,姨娘帮你寻一门更好的亲事,准定让你嫁的风风光光的,好不好?”
“嫁的风风光光?”谢婉玉冷笑了一声,狠狠别开脸去,存着一丝侥幸心思,道:“姨娘,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女儿真的喜欢平南侯世子。”
“玉儿,平南侯世子真的不适合你!”云氏苦口婆心道:“陛下已经下旨了,平南侯府若是不想惹祸招灾,就必须要迎娶云阳郡主为世子妃。而咱们镇国公府,是万万不可能让你们姐妹同嫁一人的。你听姨娘一句话,咱们就忘了那个平南侯世子,再寻别的好人家,好不好?”
“姨娘,你不明白!”谢婉玉身子颤抖了一下,猛地站起身来,她走到窗前,一手扶着窗棱,看着窗外看得正好的海棠花,忽然间泪如雨下:“姨娘,您能不能再想个办法,女儿真的没有办法嫁给别人了。”
云氏悚然而惊,猛地站起了身,道:“大姑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婉玉没有说话,只是扶着窗棱低泣。
云氏心里泛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存着一丝侥幸心思道:“平南侯世子上门,只是要退云阳郡主的婚事,并未张扬你们两个人间的私情。玉儿,你的名声未损,清誉也还在,就算是不嫁那陈靖容,也大可以嫁给别人啊!”
谢婉玉终于转过身来,抬起满是泪痕的脸,一头扑进了云氏的怀里,泣不成声:“姨娘,女儿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否则的话,如何会不顾自己的颜面,去打平南侯世子的主意,还铤而走险,对嫡妹下重手呢!”
云氏身子一颤,如遭雷击:“玉儿,你和陈靖容之间,该不会有肌肤之亲了吧?是不是陈靖容这个混账他为了退掉云阳郡主的婚事,故意强迫了你,还逼着你对谢婉君下手?”
谢婉玉的哭声越发悲戚了,良久方才抬起头来,哀伤欲绝道:“姨娘,女儿是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您也知道,女儿虽然是庶女,可到底是国公府的女儿,就算不做平南侯府的世子夫人,将来的夫家身份地位也不会差。再加上父亲一向疼女儿,夫家看在父亲面子上,也不敢薄待了女儿。盒,要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女儿何必去倒贴他陈靖容呢!”
云氏恨得咬牙切齿:“这么说,果然是陈靖容这个畜生强迫了你?走,咱们去寻你父亲,把事情说明白,定然要平南侯府给个交代!”
谢婉玉忙拉住了云氏,着急道:“姨娘,您可曾想过,如果把这件丑事张扬开的话,他平南侯世子固然讨不着好,可女儿呢?就算错不在女儿身上,可在这天京城里,还有哪家的权贵子弟,还愿意迎娶女儿过门呢?难道您想看着女儿被父亲和祖母低嫁,一辈子给个芝麻官做官夫人不成?”
大兴国的皇族本是江湖草莽出身,对礼教看得不甚要紧。受其影响,本朝的民风也很是开放。
以至于女儿家便是在成亲前做出什么风流韵事来,也就是名声不好听而已,只要不被家里的父兄放弃,照样可以活得很滋润。
但是,想要高嫁却是很不容易了。
时人重嫡庶,谢婉玉一介庶女,如果要高嫁,就只能做侧室,或者是高门庶子的正妻。
如果想要做嫡子嫡妻的话,就只能寻寒门小户低嫁。
相比之下,平南侯府算是中等权贵人家,虽然还是比不上四大国公府和皇族,但对于谢婉玉来说,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谢婉玉不想低嫁,云氏也不甘心让唯一的女儿嫁个破落户。她本就没有儿子,和国公府唯一的嫡子谢瑾之又关系冷淡,将来的身份和荣华就只能指望夫君和女儿了。可男人的情意和诺言,云氏是不相信的,如此一来,对于独女的婚事,自然就看得正要紧了。
母女两个抱头哭了一会儿,好半天之后,云氏擦了擦眼泪,道:“玉儿,莫担心,母亲一定能相处办法来!”
“母亲,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呢?难道您能让陛下改变主意,或者是让谢婉君拒不原谅平南侯世子吗?”谢婉玉红着眼睛道。
云氏眼中闪过一抹寒光,冷恻恻道:“傻玉儿,不过是个婚约而已,就让这个幌子继续维持下去也好!反正她谢婉君有命定亲,却未必有命成亲!”
谢婉玉一惊,忙道:“姨娘,您到底想做什么?那谢婉君...
云氏冷然道:“放心好了,姨娘当然不会以身犯险。这事儿的祸头子是陈靖容,你为他做的够多了,现在,轮到他为你做点儿什么了!”
谢婉玉还要再问,可云氏却不肯说了,只是道:“玉儿,这事儿你别管了,姨娘会替你安排妥当。现在,你只要好好讨国公爷和老太君的欢心,让他们一如既往的心疼你就够了!”
“姨娘,我都明白!”谢婉玉沉默了一会儿,点头应下:“您也要小心,万不能把自己牵连进去!”
“放心,姨娘自有分寸!”云氏笑了笑,不再提这事儿,反而说起谢婉君的变化来:“郡主瞧着倒是比以前有主意了,姨娘方才去见她,特意搬出了老太君的名义,打算送两个知晓北境风土人情的丫鬟过去。可不成想,她非但没收下,竟然还反过来威胁我,说要诬陷这两个丫鬟在路上勾结土匪,意图谋害她郡主之尊,进而把脏水泼到我身上,逼的我不得不改主意!”
谢婉玉赞同地点头,道:“姨娘说的不错,女儿也觉得,以前,她对女儿虽然不是很亲近,却也不至于生疏。而现在,她看着女儿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毫不相*陌生人。您说,她先前的纯良无害,是不是都是装出来的?”
云氏摇了摇头,道:“我也想过这种可能性,但是,后来又觉得,真相应该并非如此。谢婉君身份尊贵,本身是有封号,有封地的云阳郡主,背后还有皇后和承安王做靠山,就连国公爷和老太君都奈何不了她。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用得着装模作样吗?”
“姨娘说得在理!”谢婉玉不无嫉妒道:“上天真是不公平,把世间最好的一切,都给了她谢婉君。”
“不过就是会投胎罢了!”云氏眼神一黯,刻薄道:“你瞧着吧,若是没了皇后和谢瑾之的庇护,她也不过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蠢货罢了!”
“可是,她只要会投胎,那就足够了,其他的,自有母兄主动送上门去!”谢婉玉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而后回过神来,见云氏眼神不对,方才明白自己戳到了云氏的痛脚,忙歉然道:“对不住,姨娘,我一时气急,昏了头,说错了话,您别放在心上!”
云氏心里头不是滋味,萧索道:“玉儿,姨娘知道,在出身上,我的确对不住你!可那时候,如果姨娘不攀上你父亲,现在,咱们母女的日子只会更艰难。这高门庶女的日子,的确不好过,可寒门嫡女的身份,只会更难熬。”
“姨娘,我都知道!”谢婉玉压低了声音,道:“可是,顾皇后已经不在人世了,父亲也没有续弦的打算,等谢婉君也离开天京城之后,也许,您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做国公府名正言顺的主母。”
云氏脸色一变,沉吟半晌,道:“玉儿,你先让我好好想一想!唔,时候不早了,姨娘不能在这里久留,你好生安歇吧!”
谢婉玉知道云氏已经动心了,也不催促,点了点头,又说了几句闲话,亲自送了云氏离开。
她再回到房间的时候,门外的黄昏已经走到了尽头。
夜色如墨,从四野天穹弥漫开来,天边的晚霞只剩下了薄薄的一缕,眼看着就要被夜色吞噬殆尽。
谢婉玉回了自己的房间,将侍婢遣退,从桌子上取了一张地图,摊开来细细查看。
那是一张大兴国北境疆域图。
大兴国是个幅员辽阔的国家,东边临海,西边是一望无际的沙海,南边是连绵不尽的崇山峻岭,北方则是南北纵横数千里的辽阔草原。
这是个四面都有强敌环伺,注定了多灾多难的国家。每隔上几年,一定会有烽烟燃起,兵乱横行。
其东方的海岛上,有大大小小几十个岛国,这些岛国上的人有时候会流窜到大兴国境内,四处烧*掳虐。
其西边的沙漠和大兴国之间,有西长城相隔。西长城的东边,是荒凉的西境二十七城,西边就是满是凶兽和异族的大沙漠。
所谓的凶兽,其实就是能修炼灵力和灵术的野兽。
与人族中的灵术师一般,这些凶兽实力强横,大多有食人天性,常常越过西长城,在西境二十七城间纵横往来。
不过,凶兽对于人族来说,也是一种危险的资源。
在和凶兽互相狩猎的漫长过程中,凶兽学会了食人进阶,人族也学会了利用凶兽的血肉皮毛炼制丹药,修灵进阶,或者是锻造兵甲。
南边的莽莽山林,则更是凶兽们的乐园。
但和西境二十七城的荒凉不同,南长城以北的南境五十三城格外繁华,那里汇聚了数以千万计的冒险者和商人,还有数不清的店铺商行。
人们成群结队进入南大荒中狩猎,将珍惜的药草,以及凶兽的血肉带进南长城以北,变成各种各样的丹药,各种各样的兵器,各种各样的衣服首饰,转而行销整个大兴国。
人族对南大荒的开发和利用,已经持续了好几千年,直到现在,那里依旧是朝廷百万大军修炼物资的主要来源,也是大兴国内所有灵术师最重要的历练所在。
北方则是北戎国的所在,这个国家的面积足足有两个大兴国大小,民风彪悍,擅长骑射。
严格来说,大兴国和北戎国之间的分界线并不是连续的。其西线部分夹着一片冰雪肆虐,凶兽纵横的高原。
这就是白骨高原,它的面积足足五六个北境大小,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凛冬。
但是,因为高原下丰富灵脉的存在,这片本该贫瘠又荒芜的高原上,有着比南大荒还要丰富的物产,也养育了比后者更强悍的凶兽。
北境三十三城,其中有七城紧挨着白骨高原,其中就包括面积最大的云阳城,也就是谢婉君的封地。
谢婉玉的目光落在标着“云阳城”字样的位置,目光一片深沉。
忽然间,一股劲风从背后传来,墙上挂着的八角琉璃宫灯倏然间熄灭,眼前一片浓墨一样的黑暗。
谢婉玉下意识地尖叫起来,可声音还未出口,就被堵在了喉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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