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第八章)

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第八章)

首页卡牌对战仿生人银河赏金团更新时间:2024-04-30

赏金猎人里克·德卡德回到旧金山伦巴底街的执法部,把警局配发的超强高速飞车停在楼顶,然后拎着手提箱来到了哈里·布赖恩特的办公室。

“你回来得也太快了。”他的上级后仰在椅中,捻了撮特种一号鼻烟。

“我拿到了你想要的东西。”里克在桌子对面坐下,放下手提箱。我真的累了,他意识到。回来了,所以开始感到疲倦。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恢复点精力来应付后头的工作。“戴夫怎么样了?”他问,“好些了吗?我能不能跟他谈谈?在追捕仿生人之前,我想跟他谈一下。”

布赖恩特说:“你可以先试试波洛科夫。就是撂倒戴夫的那个。最好立即抓到他,因为他已经知道我们在找他。”

“在我跟戴夫交谈之前就动手?”

布赖恩特伸手递过来一张复写纸,也不知是第三手还是第四手的复印资料。“波洛科夫为市政府工作,是一个垃圾收集工,捡破烂的。”

“不是只有特障人才做那种工作吗?”

“波洛科夫伪装成一个特障人,一个蚂蚁头,极端退化的那种——他伪装成退化的样子。戴夫就是因此上了当,波洛科夫的言行十足十像个蚂蚁头,以致戴夫忘了他是仿生人。你确信沃伊特·坎普夫量表有效吗?根据西雅图的测试,你有绝对的把握吗——”

“有。”里克简洁地说,一点也不夸张。

布赖恩特说:“我相信你。但不能有一点点闪失。”“捕猎仿生人从来就不能有闪失。这次也一样。”

“枢纽6型不一样。”

“我已经找到了我的第一个枢纽6型,”里克说,“戴夫找到了两个。如果算上波洛科夫,是三个。好吧,我今天先去消灭波洛科夫,晚上或明天再去找戴夫谈。”他伸手去拿那张已经被摸得笔迹模糊的波洛科夫资料。

“还有一件事。”布赖恩特说,“有个来自华约的苏联警察,正在赶过来。你在西雅图的时候,我接到了他的电话。他乘坐的是苏联民航局的火箭,一个小时后会降落在这里的公共机场。他的名字是山多尔·卡达尔依。”

“他想干什么?”华约的警察极少出现在旧金山。

“华约对枢纽6型很有兴趣,想要他们的人跟着你,作为观察者。如果需要,也能从旁协助。由你来决定什么时候用他,或者用不用他。不过,我已经批准他跟着你行动了。”

“那么赏金呢?”里克说。

“不用分给他。”布赖恩特说,嘎嘎笑起来。

“我只是觉得财务上有点不公平。”他绝对没有跟华约来的家伙分钱的意思。他研究了一下波洛科夫的资料,上面有这个人——应该说是仿生人——的详细描述,当前的地址和工作单位:湾区清洁公司,在吉尔里地区有分部。

“要不要等那个苏联警察来帮你干掉波洛科夫?”布赖恩特问。

里克大怒。“我从来都是单干。当然,这取决于你的决定——你说怎样就怎样。我是宁可现在就去对付波洛科夫,不想等到卡达尔依光临了。”

“那你自己去吧。”布赖恩特作了决定,“然后下一个目标,鲁芭·勒夫特小姐——你那边也有她的资料——到时你可以带上卡达尔依。”

里克把那叠资料塞到手提箱里,离开老板的办公室,再次爬到楼顶,来到他的飞车边。现在,我们去拜访波洛科夫先生,他对自己说,拍了拍激光枪管。

为了寻找仿生人波洛科夫,里克停留的第一站是湾区清洁公司的办公室。

“我找你们的一个雇员。”他告诉那个面色冷峻的灰发女接线员。这栋高大现代的办公楼让他印象深刻。楼里有许多光鲜体面的纯办公室职员。厚重的地毯和昂贵的真木桌都让他意识到,大战以来,垃圾收集处理已经成为地球上最重要的行业之一。整个地球已经开始崩裂成一个大垃圾场。为了让剩下的人居住,就得时不时有人把垃圾运走……或者,就像老友巴斯特喜欢说的,地球会被一层东西埋葬——不是放射尘,而是基皮。

“阿克斯先生——”女接线员告诉他,“是人事经理。”她指向一张醒目的仿橡木桌子。桌前坐着一个矮小刻板的眼镜男,正把头埋在堆成山的文件中。

里克出示了警徽。“你们的雇员波洛科夫现在在哪里?在工作还是在家?”

阿克斯先生老大不情愿地查了一下记录,说:“波洛科夫现在照理在工作。在我们的戴利处理厂,他负责把废旧飞车压扁,丢到海湾里。不过——”人事经理又查了一份文件,然后打了个内部视频电话给楼里的另一个什么人。“这么说,他不在。”他挂掉电话,对里克说:“波洛科夫今天没来上班。没给理由。他干了什么,警官?”

“如果他来上班,不要告诉他我来这里找过他。明白吗?”

“是,我明白。”阿克斯生气地说,像是觉得为警察事务保密是理所当然的,里克不该这么冒犯他。

里克驾驶着超强警车飞向田德隆区,来到波洛科夫的公寓楼。我们抓不到他了,他想。他们——布赖恩特和霍尔登——行动太迟了。布赖恩特不该让我先去西雅图,应该先来抓波洛科夫——其实最好是昨天晚上,戴夫·霍尔登一倒下,就该让我来的。

好肮脏的地方,他边观察边穿过楼顶走向电梯。到处是废弃的动物窝棚,积了不知多少个月的灰尘。有个笼子里还有一只坏掉的假动物,是只鸡。他乘电梯下楼,来到波洛科夫所在的那一层,找到走廊入口,发现那儿简直像个地下洞穴。他打开警用核能聚光灯手电,照亮了走廊,又扫了一眼手中的复写纸。波洛科夫已经被沃伊特·坎普夫测试考倒了,这一步可以跳过。他可以直接执行消灭仿生人的任务。

最好在这里解决他,他决定。他放下武器箱,摸索着打开,取出一台无向彭菲尔德电波发射器。他敲入指令强直昏厥的代码,自己躲在发射器的反相波保护壳后面,以免被情绪广播击中。

他们现在都动弹不得了,他一边关掉发射器,一边想。每个人,不管是真人还是仿生人,只要在这附近,都逃不过。我不用冒一点险,只需要大摇大摆走进去,拿出激光枪干掉他。当然,前提是他还在房间里,不过可能性不大。

他的万能钥匙能自动分析和打开所有类型的锁。他手执激光枪,进入波洛科夫的房间。

没有波洛科夫。只有腐败的家具,这是个被基皮统治的地方。实际上,没有一点个人物品,只有波洛科夫搬进来之前就待在这里的垃圾。他走了以后,原封不动地把这些垃圾留给了下一任住客——如果还有下一任的话。

我就知道,他想。那么,头一千块赏金没了。可能早已跑到南极圈去了。不在我的辖区。另一个警察局的另一个赏金猎人将干掉波洛科夫,然后领取这笔赏金。这下只能去找那些还没得到预警的仿生人了。下一个是鲁芭·勒夫特。

他回到楼顶的飞车里,打电话向哈里·布赖恩特汇报。“找不到波洛科夫。可能他一打倒戴夫就跑了。”他看了下表,“需要我去机场接卡达尔依吗?这样能省点时间,我巴不得现在就去找勒夫特小姐。”他已经把她的资料摊在面前,开始仔细研究。

“好主意,”布赖恩特说,“不过卡达尔依先生已经到了。他说他的民航火箭一如既往地提前抵达了。稍等一下。”他在画面外跟别人谈了一会。“你在那儿别动,他飞过去跟你会合。”布赖恩特回到屏幕前说,“与此同时,好好研究勒夫特小姐。”

“是个歌剧演员。声称来自德国。目前服务于旧金山歌剧公司。”他条件反射般地点着头,全副心思都在资料上。“这么快就能打通这些关系,她的嗓子肯定特别好。好吧,我就在这里等卡达尔依。”他把地址告诉了布赖恩特,然后挂掉电话。

我就伪装成歌剧迷吧,里克边读资料边决定。我特别想看她出演《唐璜》里的唐娜·安娜。我的个人收藏里有许多旧时代的巨星,像伊丽莎白·施瓦兹科普夫、洛特·莱曼和丽莎·黛拉·卡萨。这样,在我装配沃伊特·坎普夫设备的时候,就有话题可聊。

电话响了。他拾起话机。

局里的接线员说:“德卡德先生,西雅图来的电话。布赖恩特先生说转给你。是罗森公司。”

“好的。”里克说,等着电话接通。他们想要什么?他揣测着。就他所知,罗森家族已被证实代表坏消息。毫无疑问,接下去不管他们要什么,都不会是好消息。

蕾切尔·罗森的脸出现在小小的屏幕上。“你好,德卡德警官。”她的声音有些讨好的意味,他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你现在忙吗,方不方便说话?”

“说吧。”他答道。

“我们公司讨论了你们追捕逃亡枢纽6型的事情。基于对这些仿生人的了解,我们觉得,如果让我们辅助你,你的工作会更顺利。”

“怎么辅助?”

“这样,我们会派个人跟你一起去寻找它们。”“为什么?你们能帮什么忙?”

蕾切尔说:“枢纽6型觉察到有真人接近的时候,会很警觉。但要是由另一个枢纽6型跟它们接触——”

“你是说,你自己。”

“对。”她点点头,面容沉静。

“我已经有太多人帮忙了。”“但我真的觉得你需要我。”

“我很怀疑。我想想再给你回电。”在遥远未来的某个不确定的时刻,他想。或者永不回电。这是最坏的情形了:每一步工作,都有蕾切尔·罗森从尘埃里突然跳出来。

“你言不由衷。”蕾切尔说,“你永远不会回电。你不知道那些逃亡的枢纽6型是多么灵巧,多么难抓。我们觉得欠了你的,因为——你知道,我们先前的行为。”

“我会好好考虑一下。”他正要挂掉电话。

“若是没有我,”蕾切尔说,“它们总有一个会在你动手前,先把你干掉。”

“再见。”他挂掉了电话。这是什么世道,他想,一个仿生人打电话给一个赏金猎人,要求帮助他捕猎别的仿生人?他又打电话给局里的接线员。“不要再把西雅图的电话转给我。”他说。

“好的,德卡德先生。卡达尔依先生找到你了吗?”

“我还在这儿等他。他最好快一点,因为我不会等很久。”他又挂上了电话。

他正要回头研究鲁芭·勒夫特的资料,一辆出租飞车盘旋着降落到楼顶,停在离他几码远的地方。车里爬出一个胖乎乎的红脸男子,大概五十多岁,穿着醒目的俄式大外套。他一脸笑容,伸出手快步走向里克的车。

“德卡德先生吗?”他带着斯拉夫口音问,“旧金山警察局的赏金猎人?”空出租车缓缓升起,苏联人心不在焉地目送它离去。“我是山多尔· 卡达尔依。”他边说边打开车门,挤到里克身边。

跟卡达尔依握手的时候,里克注意到这位华约代表带着一支不同寻常的激光枪,是他从未见过的枪种。

“哦,这个?”卡达尔依说,“很有趣,不是吗?”他从套里拔出枪。“我从火星带来的。”

“我还以为我知道所有手枪品种。”里克说,“包括那些在殖民地制造使用的手枪。”

“这是我们自己制造的。”卡达依尔说,笑容灿烂,活像个斯拉夫圣诞老人,红彤彤的脸上满是骄傲。“喜欢吗?它在功能上的不同之处在于——拿着。”他把枪递给里克。里克凭着多年的经验,以专家眼光细细查看这把枪。

“功能的不同之处在哪儿?”里克问。他看不出来。“扣扳机。”

里克抬枪往窗外天空中瞄准,扣了一下扳机。没有动静。没有光束出现。他困惑地转向卡达尔依。

“扳机线路,”卡达尔依爽朗地说,“不在枪上。在我手里。你看。”他张开手,现出一个小小的部件。“在一定距离内,我还可以遥控这把枪,不管它瞄准哪里。”

“你不是波洛科夫,你是卡达尔依。”里克说。“你说反了吧?你还真糊涂了。”

“我是说,你是仿生人波洛科夫。你不是苏联警察。”里克悄悄用脚尖踩下车底的紧急按钮。

“我的枪怎么开不了火?”卡达尔依——波洛科夫说,不断摆弄手中那个微型遥控瞄准扳机。

“因为有道正弦波——”里克说,“搅乱了激光相位,把光束打散成普通光线了。”

“那我只好扭断你的细脖子了。”仿生人丢下扳机,咆哮一声,两手掐住了里克的喉咙。

当仿生人的手掐进他的脖子,里克从肩挎枪套里开了一枪。那是把旧式的普通手枪,点三八口径的子弹击中仿生人的脑袋。它的头颅爆裂开来,里面的枢纽6型脑单元被打成了碎片,爆成一道劲风在车里回

荡。有些碎片,就像放射尘一样,飘飘荡荡地落在里克身上。仿生人的尸身向后一仰,撞到车门上,又弹回来,狠狠地压住了他。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推开还在痉挛的仿生人身体。

他边发抖,边接通了执法部的电话。“我可以打个报告吗?”他说,“告诉哈里·布赖恩特,我干掉了波洛科夫。”

“你干掉了波洛科夫。他一听就明白,对吗?”

“对。”里克挂掉了电话。老天,差点就没命了,他想。对于蕾切尔· 罗森先前的警告,我还真是反应过激了。我偏要反其道而行,结果差点送了命。不过我还是干掉了波洛科夫。他的肾上腺渐渐平静下来,心跳也开始恢复正常,呼吸不再紊乱。但他仍然在发抖。不管怎样,我刚刚挣了一千块,他安慰自己。冒险还是值得的。我的反应比戴夫·霍尔登更快。不过,我显然吸取了戴夫的教训,这一点不得不承认。戴夫先前没有这种预警。

他又拿起电话,拨通家里的号码,想找伊兰说说话。他设法点了一支烟。颤抖没那么严重了。

他太太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显然已经承受了六小时的自责抑郁,就像她先前说的。“啊,你好,里克。”

“我临走前给你拨的594号呢?那是喜悦地承认——”

“你一走,我就换号码重拨了。你想干吗?”她的声音阴沉单调,拒人千里之外,“我太累了,生活没有一丝希望。我们的婚姻也让人绝望。而且你随时会被仿生人*死。你就是想告诉我这个吧,里克?有个仿生人干掉你了?”背景里老友巴斯特的声音轰鸣喧闹,淹没了她的话。他看到她的嘴一张一合,却只听到电视的声音。

“听着,”他插话,“能听到我说话吗?我的工作很顺利。有一种新型号的仿生人,除了我没人能对付。我已经干掉了一个,已经有一千块入账了。到我完成工作的时候,你知道能有多少钱吗?”

伊兰视而不见地盯着他。“哦。”她点头说。

“我还没说完呢!”他现在看出来了。她这次的抑郁过于深入,已经听不到他的话了。他简直是在对真空说话。“今晚见。”他苦涩地告别,狠狠挂掉了电话。去她的,他想。我这样冒险卖命,又有什么好处?她根本不关心我们能不能拥有鸵鸟。她什么也不关心。两年前我们考虑分居的时候,我就应该甩掉她。我还有机会这么干,他提醒自己。

他一腔郁闷地俯身收拾那些散落在车里的文件,其中还有鲁芭·勒夫特的资料。一点支持都没给,他想。我认识的大多数仿生人都比我妻子更有生命力,更想活下去。她什么也给不了我。

他又想起了蕾切尔·罗森。她关于枢纽6型智力的说法,他意识到,看来是正确的。假如她不想分赏金,也许我用得上她。

这次与卡达尔依——波洛科夫的遭遇,深刻地改变了他的观点。他啪地打开飞车引擎,刷一下飞上天空,向战争纪念歌剧院方向射去。根据戴夫·霍尔登的笔记,每天这个时候,鲁芭·勒夫特都应该在歌剧院。

他开始对她感到好奇。在他看来,有的女性仿生人很漂亮,他曾发现自己被其中几个吸引过。那是一种奇特的感受,理智上知道她们是机器,但情感上仍会有反应。

比如蕾切尔·罗森。不,他决定,她太瘦了。还没真正发育,尤其是胸部。跟小孩一样平坦瘦弱的身体。他还有更好的选择。资料上说鲁芭·勒夫特是几岁来着?他边开车边翻出那些皱巴巴的笔记,找到了她的所谓“年纪”。二十八岁,资料上写着。外观是二十八岁。对仿生人来说,外观是唯一有用的标准。

幸好我了解一点歌剧,里克暗忖。这是我比戴夫占便宜的另一个地方。我更有文化。

再抓一个仿生人,然后再找蕾切尔帮忙吧,他决定。要是发现勒夫特小姐极难对付——但根据他的直觉,应该不会太难。波洛科夫是最难的一个。其他仿生人并不知道有人在捕猎它们。它们会像游乐场的那排呆鸭子一样,让我一枪一个打碎。

他慢慢降落到歌剧院那辉煌宏伟的楼顶,同时大声唱起一系列混搭的咏叹调,歌词都是他随口捏造的伪意大利语。就算没有彭菲尔德情绪调节器,他的精神也提升到了乐观的顶点,充满了饥渴兴奋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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