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事连连
张佳睿从网吧出来时天阴的厉害,冷飕飕的风灌进裤脚,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走上天桥,四周黑的怕人,乌云仿佛就压在头顶。他心里毛毛的,不由加快了脚步,X大的校门已经隐约在眼前了。突然,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划破了静谧的夜,和着夜风钻进了张佳睿的耳朵。
他猛地站住,打量着周围,桥面上空荡荡的,鬼影子都没一个。刚要继续前行,又是一阵若有若无的骨碌碌声,这下他看得仔细,黑暗里仿佛有个矮小的影子在朝他慢慢移动。
那是什么?
压抑住脱口而出的尖叫,张佳睿猛地按亮了手机,在微弱的蓝光中,一辆淡灰色的婴儿车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婴儿车的周围根本没有人影,可那辆诡异的车子竟然自己在动。
“哇……”又是一声婴儿的啼哭,车子已经来到了他面前两米的距离,张佳睿彻底傻了,甚至忘了逃跑。这时,婴儿车居然停了。
淡灰色的挡帘被慢慢掀开,露出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那是个女人,一头凌乱的长发胡乱披散,遮住了她的整张脸。张佳睿脚一软,直接坐到了地上。没想到,那辆鬼车的挡帘居然又落下了,女人乱蓬蓬的头缩回去了,车子再次启动,与他擦肩而过。
骨碌碌……
半天过后,张佳睿终于缓过了神儿,回头看看鬼车早已不见踪影,但夜空中仍回荡着婴儿嘹亮的哭声,也像笑声。张佳睿爬起身玩命地奔向了校园大门。
寝室的灯还亮着,王迪好像在上铺睡着了,而肖默正端坐在那台破电脑前鼓捣着什么。
“回来啦!”肖默头也没回,仍专注着屏幕,所以,他没有看到张佳睿那张惊恐的脸。“问你个事,假如有人想出一笔钱买你的灵魂,你会卖吗?”肖默问。
“魂儿没了,人也就嗝屁了,要再多的钱有什么用?”张佳睿喝了一大口水,定了定神没好气地回答。
“嗯,和我想的一样……再说,怎么能会有这种事?分明是胡说八道……”肖默摇着头关了电脑。
张佳睿正犹豫着要不要把刚在的怪事说给他听,这时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的是王迪的弟弟——王欢,他按下接听键。
“睿哥,我哥在吗?叫上他,一会儿我请你们去吃夜市海鲜。”王欢的声音有些兴奋。
“你小子哪来的钱?还吃海鲜?”张佳睿愣了。
王欢家的情况他是知道的,哥俩来自外省农村,父亲去世得早,母亲又身染重病,而王欢又少不更事,花钱大手大脚,整个家全靠王迪一个人半工半读,维持着两个人的学业。
“你别管了,我发财了,快叫我哥!”王欢根本不肯多说。
张佳睿无奈,只好去摇睡梦中的王迪,可他晃了半天,王迪根本没有醒的意思,大概是累坏了。不过,有点奇怪,早晨张佳睿上课去的时候,就看到王迪在睡觉,怎么到现在还没睡醒?
张佳睿心里一惊,莫非……
但还好王迪身体是热的,呼吸也平稳,但就跟喝醉了一样,怎么也摇不醒。
“快,送医院,王迪这是深度昏迷!”直到略通医术的肖默喊了一嗓子,张佳睿才如梦初醒。
检查的结果令人沮丧,王迪居然患上了致命的恶性传染疾病,张佳睿知道,为了给家中的老母凑买药的钱,王迪经常去地下的黑窝点卖血。
可让医生纳闷的是这种病根本不会导致昏迷,他们查了半天也毫无头绪。
“我哥这是怎么了?……不过,无论他得的什么病,我都一定要把他治好!”病房外,王欢瞪着腥红的眼睛不停地走来走去。
“算你小子有良心,你哥的病多半是因为你而起……”张佳睿教训了王欢几句,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问:“对了,你哪来的钱交住院费?”
王欢打量了一下四下无人后,压低声音说:“睿哥,和你说了吧,昨天我回学校时,在天桥上捡了一部手机,一查里面话费还不少,我不敢用来打电话,便拿它发了几十条信息……”
“我问你钱哪儿来的?说手机干嘛?”
“别急,你小声点,听我说……”王欢的声音更小了,“我专挑那些优良号码发的,尾数是3个8、4个9之类,内容也只有一句话:‘把钱打到这个卡上,卡号XXXX。’这些我是和电视上学的,原本我只想试试,没想到还真有人汇了款给我,而且数目还不小——整整十万!”
“你这他妈的是犯罪!诈骗罪!”张佳睿听明白后,忍不住叫了起来。
“睿哥,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再说,这笔钱现在不正好给我哥治病吗?”
在王欢的再三央求下,张佳睿无奈只好答应帮他保守秘密。
天快亮了,不远的产房里传来了几声新生婴儿的啼哭声,张佳睿猛地一抖,他想起了那辆诡异的婴儿车,还有奇怪昏迷的王迪,以及王欢那笔天外飞来的巨款。
现在真的还会有那么容易上当的傻子吗?
奇怪的受害人
X大的对面是一条交通干线,每日车流如潮,政府为了确保学子们的人身安全,斥资修建了这座过街天桥。
张佳睿沿着天桥走回学校时,已近中午。在校门口他又见到了那个衣衫褴褛的疯女人,女人一如既往地朝他傻笑,可奇怪的是身旁的王欢好像很怕这个疯子,远远地绕了过去。
女人的故事已经在学校流传很久了,据说她来自偏远的山村,来这里是找她丈夫的。传言她的丈夫嗜赌如命,不但输光了打工所赚的所有的钱,而且还欠了一屁股债,走投无路之时,便爬上了这座天桥,跳进了滚滚的车流中。女人抱着襁褓中的婴儿赶来时,终于没能见到死无全尸的丈夫。
之后,她终日以泪洗面,后来终于发了疯,不但把政府给予的微薄的抚恤金从桥上天女散花般地抛下,而且把怀中仅几个月大的婴儿掷向了车流之中……
她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可不久后又偷偷溜了出来,又被抓回去,再溜出来。久而久之,精神病院终于失去了耐心,不再理她,任凭她流浪在校园附近。
好在她不伤人,也从不踏进学校半步,每天只是在天桥上徘徊,累了便蹲坐在校门口,对着进进出出的学子们傻笑。大家可怜她,甚至张佳睿都给她买过几次吃的,但她只会傻笑。
不过,王欢为什么会那么怕她?
下午,张佳睿约了王欢一同去医院探望王迪。走过校门的时候,张佳睿停下脚步,拿出几个水果指着那个疯女人对王欢说:“把这个给她送去吧,瞧她多可怜!”
“我不去!”王欢脸色一变,回答得异常坚决,且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为什么?”
“我讨厌她!”王欢掩饰着慌张。
“到底为什么?”
在他的一再追问下,王欢把张佳睿拉到了一旁,坦露了实情。
两天前的夜里,王欢被赶出网吧时已是身无分文,饥肠辘辘的他走上天桥却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女人背对着他,走得很慢,但手里似乎拎了个钱包。天色太暗,王欢没看清楚。
大概是穷怕了,王欢此时恶向胆边生,他生出了抢劫的念头。接着,他一把掀起身上半透明的T恤罩在了头上,紧跑两步拽住了女人的包包,恶狠狠地说:“打劫,把钱包给我!”
意外的是,女人并没有表现出他想象中的惊慌失措或是大喊大叫,而是对着王欢笑了。
虽然隔着层衣服,但王欢仍能感觉到一阵寒意扑面而来。莫名的恐惧使他犹豫了,放弃吗?可是已经骑虎难下,最后他一狠心还是夺下了女人手里的包。
直到王欢跑的无影无踪,女人还是无声无息地朝前走着,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和她丝毫没有关系。
可到手的赃物却让王欢大失所望,破旧的钱包里除了一张女人的身份证、一部老掉了牙的手机,一分钱都没有。懊恼之余他随手查了查手机的话费余额,居然不少。既然没能搞到钱,就让这个手机做点贡献吧!这样想着,他开始一条条编制短信……
“看了身份证我才知道,原来抢的竟是校门口那个疯女人,都怪当时天太黑……”王欢面对张佳睿的质问低下头,使劲地搓着手。
“你呀你,抢劫还加上诈骗,就这两条上半辈子你就得在牢里度过!”张佳睿怒不可遏,“女人的东西呢,在哪儿?马上给送回去!”
王欢还没来得及回答,张佳睿的手机却尖叫起来。
“肖默,怎么了?”
肖默的声音很兴奋:“你快回来,我想我知道王迪为什么会突然昏迷了,还有,王欢那笔来历不明的钱我也查清楚了。”
挂断电话,张佳睿狠狠瞪了王欢一眼,“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小心点!”然后,转身朝宿舍跑去。
灵魂契约
“还记得我昨天晚上说的话吗?”一进门,肖默就急不可耐地问。
“什么?”张佳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你来看,”肖默把张佳睿拉到了电脑前,“其实,我早就发现了王迪的不对劲,昨天我回来时,发现他用过我的电脑,当时上的就是这个网站。”
肖默敲了几下键盘,屏幕上弹出个暗灰色的界面,最上面血红色的标题很醒目:灵魂契约。
这仿佛是一份来自地狱的合同,上面一段黑色的文字详细地说明了灵魂契约的含义。张佳睿草草地浏览了一下,大体上搞明白了灵魂契约是怎么回事。
契约上说,当一个生无可恋的人,没有能力为家人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时,他就可以通过贩卖灵魂的途径来换取一笔可观的现金。
“这就类似于有人为了钱而去卖肾一样,只不过卖肾获益的是自己,而出售灵魂获益的却是别人。我想王迪大概知道自己患了绝症,命不久矣,于是就通过这个合同把灵魂卖掉,想家人以后的日子好过点。不过这灵魂也太便宜点了吧?才十万,而且还要实名认证?还要填生辰八字?这么麻烦……”肖默盯着屏幕摇摇头说,“也就是王迪这种将死的人才肯这么干吧。”
张佳睿仿佛被震撼了,良久说不出一句话。
十万块?这不正是王欢卡上多出的数字吗?这是哪里冒出来的一份契约?
想不到,眼前这看似恶搞一样的一纸空文居然所言非虚,王迪竟然真的通过这个合同出售了灵魂,成功地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活死人。
深夜,天空下起了大雨。张佳睿冒着雨往回走时才开始暗暗后悔,真不该冒雨出来找什么鬼婴儿车,说不定昨天只是自己眼花而已。现在倒好,浇的跟落汤鸡一样,却任何发现都没有。
迈进校门时,张佳睿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张望了一下。恰巧此时,天空中一道闪电划过,大地瞬间亮如白昼。借着这短暂的光亮,张佳睿居然看到一个白衣女子踉跄着脚步向天桥下的马路中央走去。
没错,正是那个疯女人,她要干什么?
张佳睿还在狐疑,不远处突然亮起了两簇刺目的灯光,一辆银灰色的轿车竟然无声无息地驶来,车的速度飞快,但让人惊奇的是居然没有半点声音。
张佳睿急忙跑向马路边,他本想一把拉开那个疯女人,可在这最紧要的关头,他却愣了一下。瞬间,那个疯女人像一片树叶一样轻飘飘地飞起,又重重地落到了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等张佳睿回过神儿来,那辆肇事车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的心猛地一沉,刚刚借着灯光他看的清清楚楚,那辆银灰色的轿车里根本就没有一个人。
呆立了半天,他才意识到该打电话报警救人,可他的目光扫向公路上时又一次傻了,空荡荡的路面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那个被车撞过的疯女人居然凭空不见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巨大的恐惧感瞬间袭遍了张佳睿的周身,他站在路边手足无措。这时,一只手猛地拍到了他的肩膀上。
“啊!”
“你怪叫什么,是我,”身后的肖默显然被张佳睿的反应吓了一跳,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常态,笑着说:“刚想去网吧找你,没想到你回来了。走,夜市吃海鲜去!”
“刚刚……”张佳睿显然还没从巨大的震惊中缓过神儿来。
“刚什么刚啊,老子有钱了,走吧,我请客!”
“刚刚……那个疯女人被车撞了。”张佳睿终于把话说完整了。
“哦,是吗?”肖默轻描淡写地点点头,仿佛这事他就和早知道了一样。
“可你知道吗?那车竟然是无人驾驶……最离谱的是被撞的人居然凭空消失了……”
“不可能,你眼花了吧!”肖默好像还是不信,可他的目光却有些躲闪,张佳睿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天,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问:“刚刚你说你有钱了,哪儿来的?”
肖默犹豫了一会儿终于道出了实情:“你还记得那个灵魂契约吗?我一直在琢磨,这可能是我们发财的新路子!你想呀,它只是规定用灵魂来完成交易,但却没具体限制要谁的灵魂,也就是说只要你知道一个人的生日,就能完成这笔交易。”
“于是呢?”
“于是我就想试试喽,正巧我在寝室的垃圾筐里捡到了一张身份证,就按照上面的出生日期在契约上完成了身份认证,当然,受益人填的是我自己——没想到,真的行得通哎,我的卡里整整多出了十万块。我现在越来越喜欢这个灵魂契约了,它既能报仇,又能发财,真是个好东西!”
“垃圾桶里捡到的身份证?大概是王欢随手仍的,也就是说根本就是那个疯女人的?”张佳睿仿佛明白了什么。
“是呀,她这种人活在世上也是多余,倒不如为我们创造点财富!”看着肖默那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张佳睿真想上去抽他,“你他妈的这是*人……”
“她早就该死了,一个连自己亲身孩子都*的疯子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张佳睿看着眼前这个朝夕相处的室友,感觉越来越陌生。
回收者
王欢这两天很忙,不知在忙些什么,就连每天一次的医院探望,都拜托给了张佳睿。王迪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为了能个让哥俩见上最后一面,张佳睿不得不捏着病危通知单去找王欢。
看到张佳睿走进来,王欢下意识地合上了新买的笔记本,站起身来。
“我哥要不行了,我知道。假如,有个机会能救我哥,你会帮我吗?”王欢突然问。
“当然!”张佳睿被问得一愣,继而说:“可他的病你也清楚,医生都没有办法……”
“但我有!”王欢顿了顿说,“这两天,我一直在调查一件事,那就是搞这份灵魂契约的家伙到底是谁,他收集了那么多的灵魂到底用来做什么?现在,第一个问题已经有了答案。”
王欢掀开电脑,屏幕上显示他正在和另一个家伙聊天。
“我查了很久,终于找到了这家伙,我不知道他是人是鬼,但这并不重要。我想灵魂既然能卖,也就一定能买,我正在试图和他做一笔交易,买回我哥哥的灵魂。”
“哦?那需要多少钱?看看我能不能帮你?”
“不,他不要钱。”王欢盯着张佳睿的眼睛说,“他说,要拯救我哥哥就要用另外两个灵魂去交换。他还给我发来了一份新的契约,我已经在新契约上填上了两个名字,其中就有你一个,睿哥,你不会介意吧?”
张佳睿瞬间又被惊得目瞪口呆,说不出一个字。
“其实,我知道你人好,又帮了我们兄弟许多忙,按理说我不该害你。但睿哥,我抢劫诈骗的事只有你一个人知道,虽然你承诺过不告发我,可只要你在这个世界上活着,我想我永远都不会安生。至于肖默,一直以来他都瞧不起我们兄弟俩,我哥病成那样,他一次都没去医院看过,还总想方设法地要骗我的钱,这种人更是活得多余。”
王欢看了看表:“快12点了,协议马上就要生效了,睿哥,对不起了,我和我哥会永远感激你。”
张佳睿做梦也没想到他一向视为兄弟的王欢居然对他恩将仇报,可事已至此,他根本毫无办法,只能静静地等待灵魂被剥离身体那一刻。
12点到了,脸色惨白的张佳睿紧张到几点,可事实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门被推开了,肖默捧着电脑狞笑着走了进来,指着王欢骂道:“我知道你小子不是个好东西,这次居然算计到了老子头上,幸亏我早有防范。”
不知所措的王欢突然感觉身体一阵发虚,意识也开始在慢慢变淡。
他这才明白,自己似乎落入了一个别人早就设计好的圈套里。原来,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新契约,一切都是肖默在搞鬼。
“又有10万块进账了,哈哈,我要是不弄份假东西,还真套不出这个小子的身份信息,不过,这个只知道害人的蠢货也总算为我们做了点贡献。”肖默看着一点点昏睡过去的王欢,笑得更得意了。
猛然,他的笑容僵住了,身体也开始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一只手抬起来,像路标一样指着一个方向。
张佳睿从电脑中抬起头来,叹了口气。
为什么世间肮脏的灵魂那么多呢?
他走过去,拍了拍肖默逐渐变软的身体:“放心,回收你灵魂的钱,我会打进你的卡里。”
嗜赌成性者,回收。
诈骗劫财者,回收。
心术不正者,回收。
抛夫弃子者,回收。
这么多年来,他不知道回收了多少罪恶的灵魂,将其净化之后,再投胎转世为心灵纯净的婴儿,再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成长中不断被污染,变得更加罪恶……
尾声
张佳睿突然感觉有些累,他靠着椅子睡着了。
他做了个梦,梦里一个疯女人抱着一个没有脑袋的婴儿在追他,追着追着,女人的电话响了。
他睁开眼睛,垃圾桶里居然真的有一部破旧的、老掉牙的手机在响。
他接起来,里面传来一个女人冷冰冰的声音:
“见死不救者,回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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