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朝红袍
蓟州城
五更刚过,街鼓响过后萧云霁缓慢地从梦中苏醒,从窗外传来的动静应该是大娘在收拾院子。空气中混合着木柴燃烧的味道,他慢悠悠地从炕上下来开始洗漱,穿上自己淡蓝色官服戴好幞头蹬上靴子整冠束带准备妥当后出门来。幽燕之地的秋天气爽宜人,这是此地最舒服的季节。
“霁儿,你王伯让你起来以后带上家伙就去衙门。”正在生火的大娘对萧云霁说道。
“呦,今儿什么日子,还得带梆子。”
“你们衙门口儿的事儿我怎么知道,让你带着你就带着去吧。”
“行,我这就回屋拿去。”萧云霁进屋从窗台上拿起木梆子和木槌别在腰带上转身出屋。
“吃的在锅里霁儿你吃完再过去。”
“不了,我出坊门口在街市上买油鎚子吃。”
“那行,你道儿上别耽误了,你王伯街鼓刚响就走了。”
“耽误不了,回头您叫雪儿别去街上玩了,最近听说河南道有很多丢孩子的。”
话音未落一个约摸六七岁的小女孩推着门进来了,女孩长得娇憨可人街坊都十分疼爱。她家是军户出身父亲去了朔州戍边母亲回娘家办事,现在在大娘家吃住两天。
“霁哥哥。”女孩见了萧云霁连忙打招呼。
“乖。”试问谁见了如此认真懂事的孩子不打心底喜欢。
“你和你王伯下午早点回来,今天晚上给雪儿过生日咱家吃汤饼。”大娘在后面说。
萧云霁一听这话立刻点头如捣蒜。
“行行行,我知道了。”
他说完之后伸出手指搔了一下女孩的鼻梁,小女孩腼腆地笑着低头跑开了,手里的风车哗啦啦的转了起来。
“大娘我走了。”萧云霁迈步出门。
长安,夜伐寺
冷清的夜伐寺衙门前今天格外的热闹,因为这个原本冷冷清清的衙门来了大人物——尚书台右仆射,排场讲究高歌大风,右仆射骑着高头大马好不威风。但是一到门口下马石大人物便按照规矩下了马,遣马僮把缰绳拴在桩子上,刚迈上第一级台阶就停了下来,回头吩咐随从都从大门口等候,自己一人走进了夜伐寺。
中庭中站着两人,一人面容长得温温吞吞大概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这就是夜伐寺的少卿徐开,另一位是一名女子,此女生得剑眉星目,朱唇皓齿,英气逼人。像一杆长枪一样笔直地站在少卿侧后方。
见到门外走进来的人,徐开紧步迎了上去。
“哎呦,赵大人您怎么自己来了。”
这位须发花白的紫袍老翁也是腿脚利索,还在少卿说话的时候他已经从大门口的台阶上下来了。
“不打紧不打紧,今天来一是公事二是回来看看,太久没来过了今天来看看大伙儿。”
“岂敢岂敢,赵大人您真是体恤我们。”
“哈哈哈,你们寺卿大人呢?”
“啊……寺卿大人最近身体不大好,今天在家休息。烦请您稍等片刻我这就去通传。”
“哎,不用不用。”穿着紫袍的右仆射摆摆手。
“我今天来要和你们说的事她也知道,就不要叫她了。”
紫袍老翁清了清嗓子,“朝廷要在秘书省下新设立一个衙门,但是没有现成的府地可以用,兴土木又嫌那些御史言官聒噪……圣人正为这件事犯愁呢。”
“这……这可如何是好”徐开打着结巴说道。
“那天圣人召你们寺卿进宫就是因为这个事儿,我今儿来也是跟你们来说说情况,你们也得体恤朝廷是不是。”
听到这话以后原本就因为见到大人物说话有些结巴的少卿更结巴了。
“难难难……难道说圣人要把我们夜伐寺,削削削籍…….?”
“诶,你这是什么话,你们衙门是太宗亲立哪能说除名就除名,圣人的意思就是让你们挪挪地方。先委屈你们跟大理寺搭个伙,房子都给你们收拾好了,还给你们重新补齐了文书笔吏的缺,以后就不用你这少卿和咱们这位沈大人事事躬亲啦。”紫袍老翁用眼睛瞥了一眼一直站在少卿后面的沈炼心接着说道:“本来是要给你们加个衔来着,但是你们一位寺卿一位少卿想来也不会图这些虚名。”
徐开被这紫袍老翁的一席话说的晕头转向只能连连说是,但是没等他说话这老翁继续口灿莲花。
“我知道你们过得挺苦的,自从许都尉去世以后武官这个位置一直空缺,我也知道一直多亏了沈大人才撑起了咱们夜伐寺的门面,圣人跟我说了,让沈大人接许都尉的班,你看如何?”
“哎呀呀,炼心,连升两级这可是殊荣啊,还不快谢恩。”徐开一把抓住沈炼心,她楞了一下后才从右仆射的话中反应过来,讷讷地向右仆射作揖鞠躬。
“勿需多礼,要谢恩也是谢圣人的恩德。”
“对对对。”徐少卿应声道。
“自古英雄出少年,沈大人年纪轻轻就当上了都尉可不要辜负了你们寺卿和少卿的栽培之情啊。”
“那是自然,我们炼心定不负皇恩。”徐开连忙说道。
“哈哈哈,好好好。我这就回尚书台让吏部造册登记,最晚明天。沈都尉就能走马上任。”说罢转身就走。
徐开立刻跟了上去千恩万谢之后把人送出很远之后才回来,看到沈炼心还站在中庭一步都没挪动立刻冲过来伸出手指想要戳她的脑门,可是手还离脑门还有一尺远的时候就收了回去。
“嗨呀,炼心,你说你这么大人了见到别人怎么连句客气话都没有呀,你知道他是谁吗?当朝一品那是宰相啊。”
“宰相还得看领什么衔,一个右仆射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个靠边站的老头子罢了。”说这话的人是从中庭耳房里走出来的一名白衣少年。
“嗨呀,你好大的胆子,敢说这样的话。”徐开撩起前摆就要冲过去,白衣少年见势不妙立刻闪身躲到了沈炼心的后面。
“你怎么又到寺里来了,晁大人知道吗?还有,你穿这衣服是怎么回事?”
“方便。”这两个字直接被丢还给了这个气急败坏的中年人。
“晁凌!目无尊长口出狂言,今天我就替晁大人好好教训教训你。”
晁凌在后面拉着沈炼心的手肘和徐开面前来回打转,被当做盾牌的她被拉着连连后退。
“徐叔叔您等一下再教训也不迟,我成了都尉以后该干什么呢?”被拉扯得东摇西晃的沈炼心终于开了口。
“什么徐叔叔,我说过多少次了在衙门里要叫我少卿大人!”
“是,少卿大人。”
“哎,要被这浪荡子给气死了。我想想啊,你明天领到官印受封之后按规矩要从天下十五道中选一道巡视其左、右巡行坊。”
“那我该去哪呢?”
“这个一般是寺卿拟定,你只要准备妥当,到那里走个过场就行啦。现在咱们也不比以前风光了,天下承平日久要按规矩来的话你得先去洛阳的外阁各司巡视,现在就一切从简了,直接去一个地方看看得了,让下面看看新上任都尉的威风。”
“好,我明白了。多谢少卿大人。”沈炼心郑重地向少卿行了个礼。
“哎哎哎,都是自己人不要这么见外。咱们夜伐司也终于又有都尉了,今天我请大家给炼心庆祝高升好不好。”
“好。”晁凌率先回道。
“我要吃鱼脍,我要吃冰食,我还想喝三勒浆。”
“都什么季节了还吃冰食,不怕肚子痛啊。”
“不怕!”
“那就西市口旁边那家玉尖面吧,就这么定了。我一会儿先走,你晚会儿带着这浪荡子一块儿去。”
“好的,我知道了。”沈炼心答道。
二 残阳逢魔
庚子年江南道现一巨蛇,肆虐一方军民死伤无算。江南道节度使调三路府兵困于一枯谷之中,数千大军之中无一人敢进前讨之。
夜伐寺闻之而动,临近四道左巡行坊亦趋之。三日后内阁队正沈炼心赶到谷口前,单人单騎突入谷中,一刻后曳巨蛇头而出,众军俱惊。
萧云霁快步走到坊门的小摊前,但是今天不知怎么人特别的多。王伯今天也不知为什么催的紧,萧云霁也不敢耽搁只能等着一会儿再吃早饭。
直接进县衙以后,萧云霁进到班房里见到了坐在桌案前的王伯,这老头留着一小撮山羊胡背宽臂阔一看就是有功夫傍身。王伯是萧云霁父亲的故交,萧云霁小的时候就经常骑马到蓟州城王伯家里玩个几天,虽说不是血亲但是胜似血亲。
萧云霁先开口道:“王伯我来了,今个儿咋了?”
王伯看见外面来人抬头便问:“你怎么就拿梆子来了?”
“嗯?大娘叫我拿上家伙来,我就拿着家伙来了啊。”
“去,你去库里。把横刀挎上、甲穿上,把你所有的东西都披挂起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长安夜伐寺内阁新上任的都尉来河北道了,刚到的消息。都尉一行已经到了范阳,很可能要来蓟州来。”
“新上来的是谁啊?”
“沈炼心。”王伯说出了这三个字。
“沈炼心......就是当年在江南道斩灭巨蛇的沈炼心?”
王伯点了点头。
“所以你要给我紧张点,知道不。”
“哪有那么巧,第一个就到咱们这里来。”萧云霁哂笑着说。
“别废话,快去收拾整齐了就去巡街,晚鼓响了再回家,我跟你说这事如果办得漂亮,都尉看见咱们右巡行坊的状态,保不齐就把咱们的缺给补齐了。
“您的意思是......?”
“傻小子,咱爷儿俩干五个人的活儿。你就不用兼着观察、防御、主帅了,我也不用兼着干行军专心作留后了。你还想没完没了的巡街呀。再说万一当官的要是看上你了,没准儿就把你调去长安了。“
“我去长安?王伯您别逗了,我娘不会让我去的。"
“谁跟你逗了,走,我给你上甲。”
两人出班房来到正对着上锁存放兵器甲胄的库房里,王伯拿起抹布要给自己挂在架子上的盔甲掸土。
萧云霁看了看王伯这架势,又看了一眼这全套的铁甲。
"王伯,您不会要让我穿这个吧?“
“对,让上头看看咱们的精神头儿。”
“王伯您这可是冲阵用的,一套下来五六十斤,您让我穿这个逛到晚上我可逛不了。”
“大小伙子不怕这个,我们当年穿着疾行一昼夜天亮时分还要和突厥人打遭遇不也没事儿吗。”
“别别别,王伯我跟您说,我从范阳来的时候家里给我备了一套,就不用穿您的了。”
王伯手上掸土的抹布停了下来,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战甲。
“......也行,那你一个人穿得上吗?”
“不用不用,就一个胸档,我自己就能穿。”
“那行,你弄好了就去吧。”王伯转身要走。
“哎,对了王伯,今天给雪儿过生日,大娘叫您早点回去啊。”
“行,我知道了。”王伯刚跨过门槛出去又转身回来问萧云霁。
“你带钱没有。”
“带了。”
“带多少。”
“一吊。王伯您要干啥?”萧云霁一边解开前襟一边说。
“都给我,我给雪儿去买点东西。”
“好好好,我都给您。”萧云霁一边笑一边掏出一吊铜钱递给王伯。
“您要给雪儿买什么呀。”
“我先去买点儿点心,前两天我看见雪儿总是盯着街坊家孩子那瓷娃娃看,我也去给买一个。雪儿爱吃栗子,我也得去买......”
“王伯,就这一吊钱,您可悠着点。”
“嗯。”王伯把钱揣进怀里走出门去。
萧云霁解开腰带脱下外面的罩袍,从贴着自己名字的箱子里拿出一件铁质的胸甲,穿好之后系紧系带,再把罩袍穿在外面。戴好护臂,系上腰带把横刀挎在腰带上。就在萧云霁准备妥当正要关上箱子的时候,余光扫过箱底的一柄短刀。这刀是一把没有护手的素装刀,通体漆黑没有任何装饰。萧云霁看着刀愣了一下,之后将刀别在腰带后面。拿上之前的梆子走出库房。
萧云霁一个人晃荡在午后的大街上,吆喝着右巡行坊观察的号子。他从早晨到衙门以后就出来巡街,早饭没吃成,午饭也没让回去吃,钱也都被拿走了,现在萧云霁看谁都像烙饼。
“王伯怎么这样啊,不就是新上来的官要来巡视了吗,至于这么让我从早上巡到现在嘛。”萧云霁摸着肚子嘀咕着。
“呦,这不是萧观察吗?怎么着,这是第几圈了?”街边卖包子的小贩向萧云霁搭话。
萧云霁走进小摊的阴影里想弯腰歇歇脚回应道:“第四圈了,再有两圈就完事了。”
“嗬,您这都绕着城转四圈啦,看您这脸不红气不喘的,真不愧是练过的。”
“那是。”萧云霁刚弯下腰又赶紧挺直了腰板。
“怎么着,萧观察用过午饭了没有,要不您先拿俩包子垫吧一口?”
萧云霁赶紧吸了一口气收紧肚子,强挺着说了一句:“不用,我吃过了。”
“要是让王伯知道我赊账吃包子肯定要唠叨我一顿。”萧云霁心里念叨着。
就在萧云霁要继续巡街的时候,他看见街对面的角落里蹲坐着一个农家打扮女孩,看上去一脸落寞。
“对面那是怎么回事?”萧云霁问。
“嗨,小姑娘帮家里卖点儿酱菜,酱菜生意倒是不错但是不成想钱让人给偷了。”
“是掉了还是被偷了?”
“应该是被偷了,刚才听她说是放在篮子最下边儿了,上边儿还压着东西,现在连钱袋都没了。”
“哦......”
“怎么了,萧观察?”
“这样,兄弟劳驾一会儿你把那小姑娘叫过来,给她点水喝,老在那坐着也不是事儿啊。”
“您是要......”
“我去找找看,大概两刻以后回来,还有你可别叫她走了。”
“嘚嘞,您放心。”
“嗯,我去去就回。”
萧云霁离开大街进到街边的巷子里,进巷子一拐弯看见地上坐着一个像乞丐一样的人,萧云霁走到乞丐面前开口说:
“跟你们当家的说,你们人在街上摸了一个小姑娘的钱袋子,现在我得给讨回去。”
乞丐听完后站起来低着头和萧云霁说:“请公子稍等片刻。”
“我等你们当家的半刻。”
没等萧云霁说完乞丐已经快步消失在小巷子的尽头。
果然没过一会儿萧云霁对面的房子里就有了动静,随后房子的窗户大开飞出来一个人。这人“啪”的一声结结实实的摔到了地上,随后走出一位衣着整洁的年轻人。
“公子莫怪,这厮刚进门儿没多久,不懂规矩。还请公子恕罪。”
“好说,我要的东西呢。”萧云霁倚着墙说道。
年轻人从袖口掏出一个淡青色的钱袋,萧云霁接了过来。
“谢了。”
“公子慢走。”
萧云霁回到包子摊子上把东西还给女孩子,女孩见到这失而复得的东西又是一阵梨花带雨。萧云霁怕她天黑到不了家又托给衙门送碳的老伯用车捎她一段,总算送走了之后太阳已经西斜,萧云霁想起今天还要给雪儿过生日,于是急忙朝家的方向走去。
离家越来越近,萧云霁现在离到家只剩下一个拐弯了,一天没吃东西的肚子已经开始翻腾了,人还在街上就好像已经闻见大娘做汤饼的味道了。
“转弯就到家了。”萧云霁已经不自主的说了出来。
“快到了快到了。”萧云霁已经听到了雪儿手中“哗啦啦”的风车响声。
萧云霁走近拐角,迎面有人过来,萧云霁一转身便躲开了,那人也没做停留继续往前走。这人带着幕笠,穿着一身青白色道袍,背后还背着一个半人高的大包袱。萧云霁还在奇怪为什么这个时候还有道士在这儿,但是已经来到了家门口,萧云霁刚要进门低头看见了掉在门口地上的风车。他盯着风车,耳中只有大娘在院子中的声音。
“......”
萧云霁立刻转身冲向刚才与道士相遇的拐角。
“站住!”萧云霁冲着已经走远的道士大喊。
这道士还和刚才一样没有任何反应继续快步向前。
萧云霁继续追赶道士,并拿出腰间别的梆子急促的敲了起来。但是这道士似乎脚下生风与萧云霁的距离还在加大。
“咚咚咚咚。”街鼓以一样的节奏响了起来,看来街鼓吏听见了萧云霁刚才敲的拿贼的梆子也敲鼓回应并开始关闭坊门。
萧云霁听见回应之后扔掉梆子开始全力追击道士,直到在一个僻静的胡同里停了下来。
“站住,把你的包袱放下。”萧云霁大喊道。
这道士依旧背对着萧云霁,他慢慢地把包袱放在身侧的地上。
“打开它!”萧云霁拔出横刀对着道士。
道士不为所动。
“我叫你打开它。”萧云霁箭步上前将横刀搭在了道士的肩膀上。
道士缓慢的弯下腰拽了一下包袱的绳结,包袱皮被解开落下——露出一只小孩的手。
萧云霁想要把这包袱拉过来确认时道士借弯腰的架势向前一翻,摘下幕笠朝萧云霁扔了过来。萧云霁顺势将包袱拉到一边并用刀将幕笠劈作两半,但是就是这被幕笠阻挡视线的一瞬之间冲到萧云霁身前,此时萧云霁胸前洞开,这道士从袍袖中伸出一只骇人的利爪划向萧云霁的胸前。
残阳如血,飞散出的鲜血与甲片掉落地面,所幸有胸甲阻挡不然萧云霁恐怕要命丧当场。
萧云霁立刻拉开距离,随后看见这被幕笠遮挡着的是融合了人与动物特征,一张扭曲变形的脸。
“邪魔外道。”萧云霁用手按住伤口说道。
这穿着道服的魔物抄起街边码放的碗口粗细的原木咆哮着冲了上来,魔物挥舞着原木如同普通木棍一般,萧云霁也只好左右闪躲。就在魔物用原木砸向地面时,萧云霁后撤半步而后箭步向前登上了砸在地面的原木上,一个飞身向上双脚踩到了魔物的肩膀之上,萧云霁双手握住横刀向下发力将刀刺进了魔物的后颈。
但是魔物并没有停止动作,它用还是人形的右手抓住了被刺进后颈的横刀。
“送给你。”萧云霁见势不妙立刻松开双手双腿一蹬,将魔物踹入了街边的木材堆中。自己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落回地面,并用右手拔出别在腰带上的短刀。这短刀被从黑色的鞘中拔出显露出暗红色的刀身,左手扯下已经变成两片的胸甲并用力一甩将残破的铁甲缠到左手上。
此时魔物再次从木柴堆中站起,如若无物地把刺进后颈的横刀拔了出来握在手中并且又一次向萧云霁冲了上来。
萧云霁用缠着残甲的左手捏作剑诀口中念道:“窥。”
就在此刻萧云霁眼中看到的是被剥去皮肉只剩下根骨经络的魔物躯体,一切器官血管尽在眼底。
萧云霁亦迎面冲了上去,魔物举起手中的横刀啸叫着向萧云霁砍去。只见萧云霁用缠着残甲的左手迎着刀刃挥了上去,横刀砍在铁甲上火花四溅,魔物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的失去了平衡,就在此时萧云霁握紧短刀直接刺进了魔物的心脏。没有被横刀伤到的魔物这次开始抽搐惨叫,萧云霁将刀刃向左一转如切豆腐一般切断了魔物的心肺肋骨。随着短刀的拔出魔物的鲜血也汩汩流出,魔物捂住横贯左胸的伤口哀鸣着倒了下去。萧云霁正要确认魔物是否毙命之时,不成想魔物暴起抬起左爪向他的喉咙而来,眼看着萧云霁就要躲闪不及。
战马嘶鸣,魔物被侧面冲出的战马直接撞飞出去。枪缨如火,奋力掷出的长枪将其钉在墙上。随后红袍武士翻身下马从背后斜背着的皮革袋中抽出一柄八面金锏,紧接着箭步上前对着魔物头颅挥动金锏,一时间头颅粉碎血肉飞溅。
三 家宴
萧云霁看着这红袍武士将金锏用力向下一甩,脚下随即多了一道血色新月。没等她转身过来,萧云霁立刻跑刚才甩到一旁的包袱边上,用力扯开还缠在一起的系扣,里面果然是雪儿。
残阳已落,月光清冷。萧云霁把雪儿从包袱中抱了出来,他坐在地上颤抖着用满是干涸鲜血的左手试探着鼻息。
“你这能试出什么来,让开。”声音从萧云霁身后响起,萧云霁立即转头,进入视线的是一位白衣少年,个子不高,头上无冠而是将头发束到脑后一副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哥儿打扮。
小郎君伸手托住雪儿的手臂另一只手扶向腕心。
“......”萧云霁止住呼吸等待着结果。
“脉相平稳,许是受了惊吓昏过去了,不碍事。”小郎君放开雪儿的手站了起来。
“多,多谢,兄台。”坐在地上的萧云霁赶紧回应道。
“相比这小娘子,我看你的情况更加严重才是。”小郎君指了指萧云霁已经被鲜血浸透的衣服。
“凌儿,快替他包扎。”红袍武士从一旁说到。
直到现在萧云霁才终于看清红袍武士的身形面容,竟然是一名体格瘦长的红袍女官。
“我头一次见到有人等着魔物血流*,你等什么呢?”小郎君用力撕开萧云霁破烂的前襟,但是动作有些粗鲁疼的萧云霁龇牙咧嘴。
红袍武士见状立刻伸出手臂架住萧云霁的手臂。
小郎君转身向后在马的背囊里拿出一个如人手臂粗细,一尺来长的竹筒。
“砰。”的一声响,萧云霁看见小郎君打开竹筒上面的木塞子倒出里面的液体在手上搓了搓。然后面对着萧云霁蹲了下来。
“你刚才那招儿是范阳萧家的内传之术,现在萧家当家的萧玉龙是你什么人啊?”
“是我本家的当家大伯......”萧云霁最后一个字还没从嘴里出来小郎君抓起竹筒就把里面的液体泼到了萧云霁的伤口上。
萧云霁闷哼了一声,腿在地上划拉两下便昏死过去。
过了不知有多久萧云霁感觉自己好像被拽了起来,然后耳边响起了王伯的声音:“哎,也不知我是做了什么孽,年轻时背他老子,现在还得背他。”
又过了不知多久萧云霁好像被放到了炕上,到家了,因为这个味道他很熟悉。又听见了大娘的哭声,而后是王伯的声音,还有刚才遇到的女官与小郎君的声音。
萧云霁感觉自己在盘旋着下坠,这种坠落感好像让他在离所有的事物远去。突然后背有了触感坠落感消失,他睁开了眼睛,是他熟悉的房间。
“呦,醒啦。”刚刚低头进门的王伯看见萧云霁睁开了眼睛。
“王伯,雪儿呢?”
“放心,让你大娘送去找她娘去了。没啥大事儿,孩子小啥也没记住。”
“行,那就好。”萧云霁无力地点了一下头。
“嗯,你也醒了,去把院里那羊收拾了。”
“......嗯?”萧云霁愣了一下接着说:“别介啊,王伯,我这儿还受着伤呢。”
“你那叫啥伤,蹭破个皮儿也叫伤啊。”
王伯二话不说把萧云霁的被子掀到一边。
“客人都干半天活儿了,你咋还在炕上窝着。我跟你说,昨天你办的挺漂亮的。都尉大人对你评价不错,你别给我不上进。快,起来。”
萧云霁被拽着坐了起来,昨天的伤口还是有些隐隐作痛。
“哎呦呦,王伯您轻点儿。”
“别嚷嚷,让人听见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疼,王伯。真疼啊。”
“有那么疼吗,让我看看。”
王伯伸手揭开了萧云霁贴在伤口的布片连带着结痂一同被掀起,萧云霁痛的吸了一口凉气。
王伯看了一眼说道:“没事,你赶紧洗把脸去吧。”
萧云霁被拽了起来后踏拉着布鞋端着脸盆从水缸中舀了半盆水,胡乱洗了几把后感觉头脑清醒不少,随后又拿起舀子喝了半口想要漱去口中的苦涩。萧云霁撩开门帘想要将把这半口水吐到院子地上,谁知刚一出门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把水咽进了肚里。
场院里穿着短衣的沈炼心拿着农家的斧头对着一尺粗的原木挥舞,原木应声劈作两半。萧云霁端见这人上肢孔武有力,下盘稳若磐石应该是是横练拳脚兵刃的行家。还有那白衣小郎君前脚儿还在地桌前剥栗子吃,后脚儿便上厨房拿了个勺子一边崴柿子一边招呼萧云霁。
“呦,萧家大少醒了呀。”
萧云霁被这突如其来的问候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啊,嗯......”
白衣郎君旋即坐在了小板凳上,即使是在吃东西也堵不上嘴。
"昨天大少爷真是晓勇异常,单枪匹马就敢拔除魔物,看来这边关北地也是卧虎藏龙呀。"
萧云霁脸上挂着苦笑听着这些让人不舒服的话,心里嘀咕着这是哪来的浪荡子。但是毕竟昨晚被人家救了心里想不要理会,毕竟人家是恩人。
“霁儿,你干什么呢,赶紧把羊腿卸了,我火都生上来了。”
萧云霁看了一眼晁凌,应了一句后就去料理整羊。他晃了晃胳膊暗自庆幸没有伤到肩膀要不然吃饭都费劲。抄手拿起切肉的小刀在窗台上的石头上蹭了两下,然后手上稍稍发力,刀就不做停留的没入羊腿的骨肉肌理中,手腕一转羊腿就这样被卸了下来。接下来刀刃翩飞整只羊就肢解完毕。
羊腿上架子烤,萧云霁把灶里的胡麻饼装进用藤条编织的小筐里放在院子里摆好的小桌上,在旁边再摆一些时鲜瓜果,羊腿烤好以后撒上盐和胡椒面,摆上蘸料,王伯还把自己藏的老酒拿了出来。
“上桌!来来来,吃饭喽。”王伯拉高调门儿招呼着另外两个人。
王伯和晁凌这主客之间又是一阵推搡客套,最后还是把像木头一样戳在一边的沈炼心按在了主位上,王伯和晁凌坐在下垂手,萧云霁倒是落了个陪坐的位置。
王伯率先开宗明义,端起一碗酒说道:“北地吃食粗陋还请大人多见谅。这杯酒我先敬沈大人,一来为大人接风,二来我替我家小子谢大人的救命之恩。凌儿还小就喝点梨汤就好,大人您随意,我干了。”说罢就把手里的酒往脸上一翻,萧云霁也赶忙把酒碗端起来陪了一口。这酒是王伯藏起来多年的窖藏酒按理说应该拿出来用新酒勾兑一下,现在直接喝原浆呛得沈炼心直咳嗽。
晁凌撇了一眼沈炼心也拿起梨汤也回敬王伯说:“原来在长安酒肆说书人中长胜不败的'飞校尉'是这般模样,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哦?帝都里还有我的名字?”
王伯用小刀片了一块儿羊肉分作两半,一半递给了萧云霁另一半送进了自己的嘴里。他用手捻着自己的胡子说道。
萧云霁眼睛瞅了一下王伯和晁凌,心里盘算着接下来应该又是王伯年轻时的浴血拼*和后辈人对其的无限敬仰。
“那当然,尤其是您雨夜劫营,真是神勇异常。经此一战一把突厥先锋战刀和两个副将脑袋成了您马上的战利品,突厥此后数年不敢过蓟门。”晁凌口灿莲花硬是让王伯多喝了几碗酒,又是一阵推杯换盏最后王伯满脸通红一把揪过萧云霁的肩膀。
“大人,俗话说内举不避亲。我家小子也年纪不小了,从小也随着我学了点拳脚,我和他爹在这个年纪已经出关打仗去了。要不是他娘拦着我早就把他送到潞州折冲府去了,所以家将也好马弁也罢,我就帮他家里做回主,让他追随大人去长安奔个功名。”
此言一出,萧云霁看向王伯,沈炼心看向晁凌。晁凌赶紧接过话头。
“王伯,您说的太过了,这次内阁来巡视河北道为的就是要遍寻天下英豪来纳入夜伐寺麾下。只要萧大少......咳嗯,只要令郎现在与我心姐姐比试一场,毕竟夜伐寺也得靠手里的家伙说话。”
沈炼心见这晁凌嘴里的话越来越离谱,赶忙打断。但是王伯立刻接下话说道:“好好好,就等你这句话了,咱们下来抻练抻练。”
萧云霁眼见大事不妙拉住了王伯的的手臂。
“王伯啊,不行啊,使不得。”
王伯理都没理萧云霁一把揪住了他的前襟把他拽进了厢房里,一进厢房王伯就把角落里落满灰尘的大木箱子拽了出来,打开箱子就甩给萧云霁一件皮甲的背心。
“穿上,勒紧点,一会别让伤口裂开。”
“王伯不行啊,您这是不是喝多了?”
“你给我闭嘴,我拉下老脸给你挣来的机会,你别给我不上道,陪太子读书会不会?点到为止会不会?”
萧云霁见王伯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于是把皮甲后面的系带勒紧,试着活动一下胸口的伤好像不那么疼了。等他转过身来王伯在箱子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布带,解开系绳,是一把装饰华丽的横刀,漆面剑鞘,鱼皮吞口,错金剑阁。这一切都说明这横刀原来的主人应该地位不低,但是上面的装饰明显不是中原之物,如此华美佩刀落入王伯之手,应该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拿着它。”
“王伯,您哪来的这东西?”
“多年前的一位故人,他说他会回来拿,可是这一去就杳无音信。”
萧云霁右手拔刀,刀刚出鞘一寸顿时冷光乍出,刀刃寒光凛凛。他又慢慢地把刀送回到刀鞘里,接着又说道:“王伯,这可不是凡物。”
“嗯,我知道。”
“那您还把这个贵重的东西给我,我不拿。”
“你给我上点劲,用完了你再还我。”
“......好吧。”
萧云霁准备妥当从厢房里钻出来,外面的沈炼心还是刚才的短衣打扮。唯一多的就是手中的八尺长枪,看这质感长枪应该是实心浇筑的大铁枪。萧云霁感到一时炫目,这世间怎么会有用这么霸道兵器的女子。她操弄这铁枪的力气到底从哪来。
“那么咱们就开始吧!以武会友,点到为止。”晁凌拍了一下手说道。
双方就在铺着地砖的场院里拉开架势,沈炼心手握长枪对准前方。萧云霁也用右手拔出别在腰带上的横刀。
沈炼心率先出手,携雷霆之势而来。萧云霁也毫不含糊精准格挡着每一次进攻,但是沈炼心手中枪好似翻江倒海一般袭来,每一击都势大力沉。萧云霁也不多和她纠缠直接近身与那长枪斗狠。
几个回合后,沈炼心感觉很奇怪,对面这人防守防得滴水不漏,但是进攻却是浅尝辄止。一点都没有取胜的*,想到这里沈炼心主动拉开距离,但是后撤之后没有丝毫停顿直接使出一记十分鲁莽的突刺。
萧云霁见到之后本能似的抬起左脚将枪尖踩向地面,萧云霁左手反手握住插在腰带上剑鞘并腰部发力向前一挥,剑鞘直奔沈炼心的手肘而去。沈炼心见状立刻放弃长枪向后退了半步,但是萧云霁的进攻还没有结束,虽然剑鞘的攻击打空但是右手横刀的攻势还在继续,他立刻双手握住刀柄,高举过头的刀刃让后退半步的沈炼心无处可逃,萧云霁感觉到奇怪的胜负欲窜上心头便向前踏出半步来完成这“朗月”的最后的下劈动作。
可是,沈炼心立刻弯腰蹲伏一记空手夺白刃制住了萧云霁的进攻,萧云霁大吃一惊刚要抽刀但是沈炼心夹着刀的双手一转便将横刀夺了过来。
到此,胜负已分。
四 河畔
长安-夜伐寺卿家宅
怀远坊一僻静处,夜伐寺少卿徐开扣开了这鲜少有人拜访的大门。应门的是一鹤发老翁,两人无话,老翁便将徐开引至宅邸中庭处。中庭轩榭处有一银杏树,树下便是一在烹茶煮水的白衣女子。徐开见这人便一躬到底,还没等徐开直起身子白衣女子开口便问:“沈都尉巡视河北道多少时日了?”
白衣女子扬起袍袖示意徐开坐下说话,徐开马上意会其中含义坐在了煮茶火炉旁的蒲包上。
“有十五日了,估计要在范阳再停几日。”
“嗯......,近日可有回信?”
“尚且没有,不过大人请放心,范阳是萧家的地盘。近年来人心归附一直无事,想必不会有什么纰漏。”
"这样甚好,凌儿是不是也随着去了?"
徐开开始支支吾吾起来说道:"那浪荡子听了之后就嚷着要去,我还特意亲自把她送回了府里。但是第二天晁大人就来找我要人,您说这女儿家怎么老往外面跑......”
“随她去吧,她现在就是关不住的年纪。”白衣女子手肘放在矮桌上并用手支着头闭目说道。
“可是,大人您太娇惯她了......”
“你今天来所谓何事?”女子打断徐开的话说道。
“啊,哦......嗯......是东都外阁密奏称:进来妖异之事横生,江南道巨蛇已是前所未闻。河南道、河东道、山南道皆有左巡行坊扑*魔物的奏报。”
“嗯,知道了。”白衣女子依旧阖目神游。
“啊?大人?我们是不是应该即令沈都尉前去扑*才是?”
听见这话白衣女子这才慢慢睁开双眼。
“天之道,不争而善胜。不言而善言,不召而自来,坦然而谋善。”
“大人,您这是何意?”
“徐开,你在寺里供职许久可知魔物为何现世?”
“嗯......魔物乃世间混沌之气变化也。”-
”是也,非也。“白衣女子舞动袍袖坐直了身子接着说:“魔物现世的缘由便是——‘阴阳颠倒’。”
女子拿起茶器抿了一口。
“倒因为果,舍本逐末。这就是‘异变’,‘异变’一旦产生,魔物便会由此而生。”
“但这’异变‘究竟是为何物?”徐开问。
夜伐寺卿李长歌放下茶器缓缓地说了一句。
“人心。”
蓟州以西——三河县
落霞秋水共一色,孤鹜长天与齐飞。
三人离开蓟州时天刚蒙蒙亮,现在到了三河县内已是黄昏时分。晁凌过了中午之后就开始嚷饿,但是一路上既没有客店也没有茶棚,所以萧云霁和沈炼心一路哄着总算到了三河县里。
萧云霁表示现在太阳已经就要落山再进城怕是赶不上关城门的时辰,不如现在掉头向北五里,那里是他的老家,宅子现在没人住只有邻家的街坊亲戚在照看。沈炼心思虑一下问这是不是也是王伯的安排,因为从蓟州开始就受到王伯的照顾,便说不想再作叨扰。晁凌一听立马反对,说是自己走了一天东西还没吃上,还得露宿立刻叽歪了起来。沈炼心终究敌不过晁凌所以还是接受了萧云霁的建议挑头向北。
离开官道没有多远行至一条河边,这条河自西向东遇上了一处村落,它柔软的向南拐了个弯而后继续向东流淌。
"我们到了。"萧云霁抬手指着河北岸的村子说道。
“别磨蹭了,怎么过河,我都要饿昏过去了。”晁凌趴在马上有气无力的说着。
“两条路,一条是向东再走一里半从那里走桥过去。另一条就是从面前这片河滩上蹚水过去。”
“这水有多深,能蹚过去吗?”沈炼心询问着。
“我打小就从这回家,请大人放心。最深的地方连马肚子都碰不着。”
“那就赶紧过去。”晁凌拉紧了手里的缰绳。
沈炼心立刻拉住了晁凌,“还是我先过吧。”
“心姐姐真是的,你太小心了。”
沈炼心只是笑了笑,打马上前进了河晏。晁凌紧随其后最后由萧云霁断后,三人蹚水过了这足足有二十丈宽的河面。萧云霁所言不虚,河水清澈见底三人一路无事。
到了宅子门前天已经暗了,萧云霁翻身下马三步上了大门前的台阶。一阵敲门声后院子里有了声音,开门的是一位妇人。
萧云霁见人先开口。“三娘,我回来了。”
妇人先是一愣,然后双手一拍。“嘿,我家儿子回来了,你怎么回来的。”
“三娘我从蓟州刚回来,送二位客人回范阳。今天进不去县城了就带二位回家住了。”
妇人歪头看了看后面跟着的俩人,赶紧招呼进屋。
“你进村时看见你三叔没有,他去村头打酒铺子了。”三娘与萧云霁拉起了家常。
“没瞅见,我是从村后边河晏回来的。”
听见这话三娘立刻拉高了调门:“你咋从那过来的?那河晏可不兴过了。”
“怎么了?”
“头几年那次地动(地震)以后那河里淹死好几个人了,牲口也没少糟蹋。”
“为什么?那河怎么了?”
“有人说那河里有东西,看见人和牲口就往河里拽。也有从潞城回来的河工说应该是地动之后河底有了陷坑。反正说什么的都有,到现在谁也不敢从河晏过了。”
经历过几天前事情的萧云霁觉得这事挺蹊跷,看向沈炼心想看看反应。但是沈炼心没有理会只是低头喝水,晁凌大嚼甜瓜根本没在听。萧云霁看着这二人的反应也没多想,起身去帮三娘忙活一会儿的饭食。
沈炼心席间无话,用过晚饭后就回了客房。晁凌吃完了以后嚷着要洗澡,萧云霁给烧好水后自己也回房歇着,三人结束了今天的行程都各自睡下。
月光漫进了庭院,淹没了院子中央的银杏树。
“铃~”放在沈炼心枕边的铜铃发出响声,这声音沁入静谧的深夜。沈炼心在无梦的睡眠中醒来,她起身穿好自己的朱红色外衫系好腰带挎上皮革袋推门而出。
银杏树下有人,被树叶枝杈揉碎的月光洒在那人的白衣上。来人是一名女子——衣着样式如古人般不可方物。
沈炼心带好房门背对着她说:“依本朝律,夜半入户,登时立*。”
“奴家名唤青裳,深夜到此有事相求。”
“何事。”
“我本是那河中辟邪金剑,投于河中以镇水虎,殊不知自那地动以后邪物寐醒......”
“你是说,河中溺死的人畜与那邪物有关?”
“是,避邪之物应是每年都应受祭祀奉献,五十年后取回受人祭拜。可如今人心凋零鲜有祭拜,而那邪物之力却愈发强大,奴家现在就连压制也逐渐力不从心。”
“那你来此处寻我,是想让我帮你除了那邪物是吗?”
白衣女子听到之后立刻跪倒,“还请大人助我除了那邪物,也让奴家成了这镇魔除恶的本分。”
“好,我答应你。你头前带路。”
月夜沙洲水光寒,轻纱绿腰碧波残。
不多时,两人已经来到了傍晚时过河的河滩上,此时河面上雾气弥漫和来时散发着不同的气氛。
“邪物所在何处?”沈炼心先开了口。
“大人且随我这厢来。”说着就拉起沈炼心的手腕向前迈进了河中,但是二人并没有被河水打湿反而在河面上行走。
“这是......”
“只有御水而行方能到达那邪物的巢穴。”
河中雾气渐浓,河岸已经消失不见。二人的身影也愈发模糊,在不远处河堤上萧云霁看着这发生的一切,刚要迈步向前谁知后面有一只手拽住了他。
“你要作甚?”拽住他的是晁凌。
“作甚?沈大人这半夜三更的和人跑到河边来怎么想都不对劲吧。”
“你懂什么,夜伐寺办事从来都是不惊扰百姓。什么也不懂就别瞎搅合。”
“那我们应该做点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心姐姐从不失手。”
河中雾里的两人看不见河岸后复行数十步,影影绰绰地看见前方有一沙洲。沙洲不大约摸十步见方。其中央有一石碑。
“大人,这邪物就在这方石碑下,现在只须揭去碑上的敕令符纸。”
沈炼心阔步来到石碑前,上面篆刻的碑文早已无法辨认只有一张破破烂烂的灰色褶皱符纸在那随风晃动。
“大人,石碑下就是邪物所在。”
沈炼心将左手放在石碑上不发一语。
“大人,驱除邪物可保一方安宁。”
沈炼心依旧背对着青裳。
“奴家已经无计可施,还请大人速速驱除邪物。”
“......”
浮云遮月,阴影降临沙洲。
下一刻,枪吼剑鸣,青裳袭向沈炼心背后的短剑被长枪档下。
这时看青裳已是换了番模样,眼眸如血,脖颈和脸颊处有微微泛光的细鳞。
“把你的心给我,我要再守五十年!”
沈炼心拨开短剑紧接着一记横扫迫使青裳拉开了距离,而后抬手从皮革袋中抽出另外半截枪杆,首尾旋紧枪尖向前射出凛凛寒光。
青裳这二尺短剑凶狠异常,直接切入沈炼心长枪中路与之贴身短打。沈炼心躲过几招之后拉开距离开始展现出长枪的威势,枪尖向上龙抬首,枪尖向下蟒翻身。青裳这短剑被打得接连后退。
就在青裳即将被逼入水边之时,突然青裳格开长枪随后短剑向前直入沈炼心的胸膛。这一击十分迅猛老辣,且长枪势大,难以回防格挡。沈炼心腰腹发力右脚直接后撤半步直接转身躲开了这阴鸷的一剑,青裳这一击攻势还在向前,但沈炼心转过身来之后手中握的以不是长枪,而是皮革袋中的另一把武器——八面金锏。
沈炼心转过身来时面对着正是青裳的侧后,她双手握持金锏朝青裳的后颈而去。
月明星稀,原本两人的沙洲只留下一位红袍武士和落在沙地上断作两截的短剑。沈炼心收好武器后捧起断剑涉水回到了岸边与那两人汇合。
沈炼心捧着断剑对还在询问情况的晁凌和萧云霁说道。
“凌儿,记。呈报寺卿大人,于河北道三河县内扑*水虎,镇守古剑心神已被水虎侵夺,一并扑*。”
“好的心姐姐,回到住处后,我立刻呈报师傅。”
“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我们这里有这神物,大人能否让我看一眼。”萧云霁说着。
沈炼心将断剑递给了萧云霁,萧云霁一番观瞧之后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只能借还给沈炼心。并且问该如何处置断剑。
“河水才是她的归宿。”沈炼心自从河中回来后脸上看不出一丝感情,她再次踏入河水将断剑轻轻放入河中,断剑也如融化一般沉入河底。
长安-夜伐寺卿家宅
鹤发老翁手捧竹简躬身上前到李长歌面前,李长歌接过竹简快速翻阅之后又递给了徐开。
“看看,徐少卿刚说值此用人之际,这二人为寺里寻得一上佳鹰犬。”
“是何人?”
“萧家人。”
“啊......?萧氏本是幽燕武林大族,支系门徒遍布北地,自太宗立国更是借着从龙之机攀附上了朝廷。现在已然成了黄河以北横跨黑白两道的庞然大物,但是这一族人从来只青睐行伍军功可从不南下过黄河出仕。这次来的这个萧家人究竟是为了什么?”
“......许是只为奔个功名而来,不问他向何处去,我只往一处去。既然是沈都尉的意思,许她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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