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飞升的那一日，偌大个天宫蓝光大盛，瑶池里的七十二条鲤鱼跃水而起，落下七十二滴鲤鱼泪。
天君说，这是千年难遇的异象。
彼时我正站在大殿，瞧着漫天的蓝光惊讶不已。
身边一位墨袍仙君对着鲤鱼目瞪口呆，好半天才说到：“既是千年难遇的异象，自是天降祥瑞。千年前战神羽化，这莫不是上古之神与战神对天界的庇佑？恭喜天君，神佑天界！”
应和声接连不绝。
面对这十分明显的拍马屁，天君笑的十分尴尬。
正在这时，一位白胡子仙君握着一支蓝色芙蕖冲上殿来，靠近我时，手中的芙蕖突然盛开，花瓣伸展，蓝光霎时消失，鲤鱼也重归瑶池。
白胡子仙君怔然望着我，堪堪流下两行老泪。我怕他碰瓷，刚想向后退两步，却被他握住手腕，颤颤巍巍地向天君走去。
“灵虚见过天君，不加禀报便贸然来到大殿，望天君恕罪。但事情于小仙而言十分紧要，也就顾不得这许多了。天君，灵虚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
“小仙那池千年未开的蓝渠刚刚盛开，这位小仙娥与我甚为有缘，小仙想收她为弟子，也好打理打理那池蓝渠。”
天君笑眯眯的：“莫非这异象也与这小仙娥有关？”
灵虚真人颔了颔首。
“既然如此，那便随了你的愿吧。”天君倒是十分好说话。
师父将我带到灵虚宫，那池芙蕖竟开的愈发妖冶。
师父说我乃是他天定的弟子，因我身上有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灵气，而这灵气与灵虚殿有着不解之缘。我一飞升，他宫里那池千年未开的蓝色芙蕖便瞬间开了满池，天殿上的蓝光便是芙蕖所散。
因这纯属巧合的缘分，师父赐了我一个仙名：渠犀。
一个我实属不敢恭维的名字，可师父他竟然为这个名字得意了好几天。果然，我们之间有年龄代沟。
因这个仙名，我十分忧伤地在天界散步。直到在散步时遇到沉胤，我才知晓，这世上没有很忧伤的事，只有更加忧伤的事。沉胤和我刚一碰面，便打碎了师父赠予我的琉璃盏。
师父说，这琉璃盏乃是个上古神物，需在我身边将养五日，熟悉了我的气泽后方可用于修炼。我小心翼翼地护了它四日，不出一日便可大功告成，却让沉胤打碎了。
我十分忧伤，十分气愤，十分心累。
于是，尚无多少灵力的我，做了个英明大胆的决定：我咬了沉胤一口。
然后，我就被大师兄数落了。这个吊儿郎当的仙君，竟是千年前仙界大战的功臣，战神临沧的弟子，那场大战唯一的幸存者。
沉胤在天界早已是战神般的存在，各路神仙都对他礼让三分。千年来，他在天界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始终不肯接受天君给他的封号，是个不受拘束的性子。
2.
大师兄训诫过后，沉胤从师父的美人靠上懒洋洋的站起来，手腕上的牙印在我眼前晃。
“小仙君不必如此大动肝火，千年来，本君在天界从未受过挑衅，今日被渠犀仙子这么一咬，倒觉得是个乐子。”
沉胤果然嚣张，在天界敢叫大师兄小仙君的怕是找不出几个了。
沉胤继续道：“不过本君真是过腻了波澜不惊的日子，不如让渠犀仙子每日到我宫里浇浇花，修修树，也好给本君找点乐子。”
大师兄站在一旁露出极为为难的神色。
我在心中默默赞赏了大师兄一番，大师兄果真是个不畏权势的好仙君。
沉胤瞟了大师兄一眼，悠悠的说：“自然了，本君不是蛮横无理的人，向来用剑说话。不如你和本君打一场，你赢了，本君便听你的，但你若是输了……”沉胤故意拖长了调子，没再说下去。
大师兄立马说：“适才我只是在想，渠犀是师父极为看重的一位弟子，不知师父是否会同意。但师父前几日闭关时曾交代，大小事务都由我拿主意。我又一想，师父也是十分钦佩您，让渠犀去您宫中，师父必定是允的。”
沉胤满意的点了点头。
一席话说的冠冕堂皇，不过是大师兄为打不过沉胤找的理由罢了，我觉得我看透了这个男人。
我走在沉胤后面，一脸微笑，心里已经骂了沉胤八百遍。
沉胤突然回头：“料你在心里也把本君骂够了，本君现在倒是想同你说个事。”
我继续违心的笑：“仙君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小仙洗耳恭听。”
他顿了一顿：“方才我算了一下你的命格，你是在海上打渔的时候被雷劈了，莫名其妙的就飞升了天界，在凡间也没有什么功德。”
听说飞升天界的确需要刻苦修炼，积累功德。我强装镇定，“的确如此，但小仙妄自揣测，这可能是老天爷有眼光，看我貌美如花，便提携我进天界了。而且师父也是个有眼光的人，便收了我做弟子。”说完还哈哈干笑了两声。
沉胤一本正经道：“此言差矣，这是老天爷瞎了眼。没有功德便飞升，这是天界的疏漏。按规矩呢，该打入阎王那里，在十八层地狱受点惩戒。”
“至于你师父，当日本君和他打了一架，他气的脑子发晕，便忘了查一查你的命格，瞎了眼收了你做他的小弟子。”
我心里十分慌张，但仍然装的一派淡定。
沉胤仿佛看出了我的伪装，气定神闲道，“你若不信，可以去问司命星君。自然了，本君从来就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你若是心甘情愿的帮我修花，那本君就改一改你的命格，反正这天界也没有人敢得罪本君。”
我看着沉胤一本正经的样子，痛苦的看着他猖獗，痛苦的应了。
于是，我就任劳任怨的在沉胤宫里浇了两个月的花，顺便把他的后院种成了一个花园。
3.
一个月后，师父出关，我欢天喜地的回到瑶池。师父看着打碎的琉璃盏，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我反思，我太对不起师父的厚爱了！
几日后，师父把我唤到大殿，语重心长道：“徒儿啊，虽然你飞升不久，但为师对待弟子一视同仁。琉璃盏是你修炼必不可少的灵器，为师断断不能看你葬送了仙途。”
于是，师父拿出了已被修补的琉璃盏，满是裂痕。
“这琉璃盏虽被打碎，但修补好了，神力也不会有太多的折损。这次你要当心带着，不然，连为师也无能为力了。”
我看着师父颤颤巍巍的白胡子，激动的语无伦次：“师父，你放心，我定不会让这琉璃盏再碎一次，绝对不会再让你给沉胤炼丹，让他役使你了！”
我知道这是沉胤修好的，代价是师父给他炼三瓶仙丹。
师父咳嗽了两声：“这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做好事不留名，师父为了这份师徒情付出太多了。
有了琉璃盏的帮助，我的修为半年便大有长进，对沉胤的气愤跟着也淡了许多。仔细想来，自我飞升以来，沉胤还是很照顾我的。其他宫里年长的仙童仙娥仗着灵力高欺负我的时候，都是沉胤出手护我。虽然去他宫里的时候他时常拿我找乐子，但灵器仙果我也没少拿。
我甚至觉得，沉胤他在整个天界，是最好看的男子中最能打的，最能打的男子中最好看的。
这样的沉胤，我看着很欢喜。
4.
意识到我的心思，我吓了一跳，感到羞耻难当。
羞耻了一个时辰后，我突然开了窍：脸皮不能当灵丹吃，要它何用？
天界仰慕沉胤的仙子可以塞满瑶池了，那些原地等爱的仙子们，现在连沉胤的一片衣角都摸不到，这后尘可步不得。
想通这个道理后，我决定主动出击，没事就多到沉胤宫里走动
沉胤有一位挚友，叫曦栏。过去那段日子，支撑着我去沉胤宫里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曦栏做饭真的太好吃了。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去沉胤那里，只是因为我仰慕他。
把师父交代的事情做完，我就马不停蹄的去找沉胤和曦栏。
彼时沉胤正在打瞌睡，看见我来了，突然就精神起来：“你来的很巧，本君正好饿了，近日曦栏不在，我十分想念曦栏的鲫鱼汤，你给本君做一个吧。”
我看着沉胤，感到十分为难，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不会下厨。”
沉胤诧异的看着我：“怎么会这样呢？既然如此，本君就大发慈悲，给你做一次，让你尝尝本君的手艺。”
我警惕的看着他，觉得沉胤不怀好意。
果真，沉胤从身后拿出了一碗早就做好的鲫鱼汤，悠悠看了我一眼：“本君的面子，你不会不给吧？”
我刚想找借口推脱，沉胤继续道：“其实让司命尝尝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哦，威胁我，但是我真的很怕十八层地狱。我立马端过汤，含泪道，“能够尝尝您的手艺，是小仙的荣幸，小仙的荣幸。”
半个时辰后，沉胤坐在我身边，一派失望，“半个时辰过去了，你还是一副活蹦乱跳的模样。这样看来，想要毒死本君宫里的老鼠也没什么希望了。”
傻子才会当真，沉胤贵为上神，怎会这么没悲悯之心。我刚要开口笑他幼稚的捉弄把戏，曦栏就端着一盘白糖糕走了过来。
“小渠犀也在啊？”他看到了空了的汤碗，不可置信的询问沉胤，“你把老鼠药给她喝了？”
沉胤漫不经心的点头，“效果不怎么样，最多就肠胃不舒服几天，老鼠喝了不能致死啊。”说完他似觉得庆幸，补充道，“这些老鼠机灵的很，一次毒不死，以后有了防备就难了，这次多亏了小仙友啊。”
曦栏从不说谎，觑见他皱起的眉头，我就知道，沉胤说的都是真的。
其实捏个咒语就能*死所有老鼠，我知道是因为无聊，沉胤才会亲力亲为的熬药。
整颗心都空落落的，我未发一言，转身离开。看着我的背影，曦栏苦笑：“你这次是真气到她了。”
耳边传来沉胤吊儿郎当的声音，一字一句，无情至此，“一个乐子罢了，没了可以再找。”
自我下定决心主动出击不过三天，便幡然醒悟：是我升仙时日不多才自视过高，于上神而言，我不过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乐子，不比老鼠高贵到哪儿去。
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喜欢。
我笑的眼泪都出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5.
自上次之后，我便与沉胤断了联系，沉胤也没有来找过我。
随着每日修炼时辰的延长，我感到身心愈发疲累。师父说，这是我气血空虚，是没有修炼便飞升所致，应多在瑶池中吸取天地灵气，让蓝芙蕖滋养我的元神。
我这时才知道师父早就晓得我飞升前未曾修炼，打入十八层地狱乃是无稽之谈。
原来沉胤都是骗我的。
但此时我身心俱疲，已无暇去想沉胤。一心遵循师父教诲，勤勤恳恳的闭关修炼，不过一月有余，精气神果然大好。
早上给师父请安时，师父说，近日天宫有大喜事，天君将在明日设宴，他要带我去见见世面。
我私心里是不想去开这个眼界的，因为在宴席上必定会见到沉胤。纵然他没有什么官衔，但再不济也是天界少有的上神，是天宫有头有脸的人物。
天君设宴，他总该来的。
但师命难违，况且师父还有点老顽童式的记仇，我往后修炼需向师父讨要的仙丹也绝对不允许我拒绝。
男人等身外之物，比起仙途，实在是不值一提，感情会抛弃你，但前途不会。
这是凡间话本子里多少痴男怨女教会世人的道理，我从那日起便深有体会，话本诚不欺我。
再者说，沉胤都不为他的所作所为而羞愧，我行得正站得直，我害怕什么！
做好了心理建设，第二天我就神采奕奕的跟着师父赴了宴。天君设宴，四海八荒皆来祝贺，也不知是什么天大的喜事。
师父的席位在右侧中央，我随他入座。寻了一圈，也没见到沉胤的身影，我悄悄松了口气。
天君天后姗姗来迟，落座后，天君说了几句老生常谈的场面话，宴席才正式开始。天宴的排场让我瞠目结舌，果真如师父所说，结结实实的见了一次世面。
献舞的仙子们个个长得闭月羞花，助兴的小术法盘旋在仙子们的上空，美得让人眼花缭乱。
不过最吸引我的还是天宴上的酒食。
刚摘的蟠桃清脆甘甜，酒仙酿的琼浆玉液入口醇香，每一样糕点和零嘴都用了珍贵的仙草灵芝，是凡间没有的美味。
更令人感动的是，想吃多少吃多少。我心满意足，喝掉了整整一坛琼浆玉液，整个人都有点迷糊。
宴会持续了两个时辰，快要结束时，各路仙君仙子纷纷向天君介绍带来的贺礼。
比起其他仙友献的礼，师父的贺礼不怎么值钱，他老人家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于是轮到他时，便派我上殿前奉上。
我敢怒不敢言，捧着一颗夜明珠站在大殿前，刚要开口说明它的来历，就感到后背窜起了一股凉意。
一朵巨大的蓝渠突然朝我袭来，带着无限的*机。
我立马闪躲，匆忙间，什么也来不及思考，只下意识寻找那朵蓝渠的来源，刹时心头一片冰凉：这竟然是从师父的袖口中飞出来的。
6.
被蓝渠袭中，我只觉得全身上下都长满了钉子，敲心锥骨，刺得我生疼。我承受不住，一口鲜血喷在地上。
蓝渠化作无数的斑点，一点一点的进入我身体，我的意识一片模糊。
迷迷糊糊中，我看到师父和天君冷漠的眼，里面盛满了恶毒与嫌恶。天君就站在我面前，每一句话却像是从远方传来。
“这便是本君今日请众仙家赴宴的缘由，凝汐隐匿了千年，今日终究还是败在了天界手里。今日便将她挫骨扬灰，请众仙家见证这魔女的灰飞烟灭，以彰天界惩恶扬善之天规。”
蓝色斑点还有一半便可悉数进入我的身体，我疼到麻木，已经感觉不到，只是不可置信。
刚飞升不过一年，我的灵力如此低微，怎么会是让战神羽化的凝汐呢？
如果这都是真的，沉胤该是恨死我了吧，是我让他失去了师父。
想着想着，我只觉天意弄人，死便死了吧，就算活着，三界也没有我的容身之所了。
突然，一道金色的光芒在我身边显现，本该是耀眼夺目的颜色，可是这一刻看上去却那么柔和，像是什么保护色。
我知道，那是沉胤的标志。天界之中，只有沉胤的神力才配得起金色。
他身影如风，以所有人都看不清的速度，移到了我的面前，手指翻动，所有的斑点像是得了什么指令，加速进入我的体内。
一口鲜血吐在我的衣裙上，沉胤不在意的擦了擦嘴角，捏出了个诀，坚硬的结界瞬间围住了我们。一众天兵天将被挡在外面，我只听到天君下令，无数光华飞出，结界承受着无数的破坏之力。
我被这变故惊的清醒了许多，痛感似乎正在慢慢消失，沉胤将我抱在怀里，脸色苍白，只唇边一点殷红，看上去却比妖族更魅惑人心。
天君在结界外劝诫沉胤，说我是魔女凝汐，沉胤无动于衷，丝毫没有撤下结界的意思。
沉胤或许不恨我，他甚至是来救我的。
是绝处逢生吧？
他伸手抹掉我沁出来的泪，“哭什么，我不是来了吗？别怕，有我在没人能伤的了你。”
他已经全然不是平时无赖的模样，眼睛中是我从未见过的认真，认真到令人心动不已，这一刻，他是我的盖世英雄。
是啊，天界谁是沉胤的对手？就算是十万天兵天将，最多也就是打个平手罢了。
见我不说话，沉胤笑道，“小凝汐，别发呆了，你愿意想起来吗？”
没等我回答，沉胤的手指就覆上了我的眼睛，我便明白，我非想起来不可。
如同清风拂过，我的灵台一片清明，所有的记忆归位。
7.
原来我真的是众仙人口中的那个十恶不赦的凝汐。
一千七百年前，天地间灵力充沛，作为万物之源，水更是纯净，养出了许多精灵。精灵作为仙族的灵宠，灵力低微又蠢萌灵动，没有任何威胁，深受神仙喜爱。
直到有一天，水的灵气停止衍生精灵，一开始没有人把它放在心上，只道是灵力枯竭，修养个百年便可恢复如初。
可谁也想不到，一百年后，三界之水衍生出了我，灵力高强，心智健全，不属于任何种族。
更令人惊奇的是，只要三界之内还有水，只要我想，那么我的灵力便可无尽的增长，虽然缓慢，但不费吹灰之力。
但我别无他想，只是想守着这点灵力，在我出生的无刹海无忧无虑的生活一辈子。
直到三百年后，战神临沧在玄机天图上察觉到了无刹海灵力的异动，发现了我的存在。
我的存在是仙魔妖三族从未有过的罕事。
无论是天界、魔界还是妖界，所有靠水修炼的，皆是我同根的族人。我的存在，会让魔界和妖界虎视眈眈，危及天界的统治。
毕竟这两族大多生活的地方，比起天界，总是更偏爱潮湿阴凉的水的。
而三界之首天界，断然容不得任何威胁它的存在。
一时间，天界出兵，挂帅的正是沉胤的师父：战神临沧。
因无外界干扰，我出生时灵力就精纯，再加上几百年的刻苦修炼，三界之水皆为我所用，一时间竟接下临沧数招，伤了不少天兵天将。
临沧并不恋战，不再出手，可是却趁我和天兵缠斗时，在海里结了个印。
他拿海里数万条妖的性命和我做交换，那些都是陪了我几百年的族人，是无辜的生命。
或许他们终有一天会飞升上界，虽然我不知道天界有什么好，但那是他们毕生修炼的夙愿，不能因我而毁灭。
最终我从海里出来，甘愿承受临沧的剑力，落得一个灰飞烟灭。
临沧的剑砍下来的时候，一个白色身影挡在了我面前，俊美如斯，一脸决绝。
那是陪了我两百年的，我最喜欢的人，尽管我从未知道过他的底细。
那就是沉胤。
战神的力量可想而知，剑力不留余地的尽数砍在他身上，我想，肯定是很痛的。
可是他只皱了皱眉。
临沧大惊失色，慌忙去救，可已回天乏力，带有*气的灵力既已施出去，又怎么收的回来呢？
沉胤嘴角的血不停的流，最终闭了眼，天地间一片灰暗。
我只觉得浑身一片冰凉，动弹不得，沉胤没有生的气息了。
临沧不知道捏了个什么禁诀，吸了所有天兵的灵力，注入沉胤的体内，可沉胤还是没有苏醒。
闭了闭眸，临沧如法炮制，想要取海中小妖的性命。沉胤从始至终都很善良，断然不会想要这样的结果。我扑上去夺他的剑，可他已完全失控，剑锋穿过我的心口，我用最后的灵力为无刹海做了一层结界。
真好，可以去陪沉胤了，以前他陪我两百年，如今换我去陪他。
我心满意足，可当我闭眼的时候，还是听到了来自无刹海的灵魂陨灭的声音。
记忆就此而止，千年前那场血腥的战争没有埋葬沉胤，死的是战神临沧。
8.
我睁开眼，正对上沉胤温柔的目光，像是要把人溺毙其中。我抬手抚上他的眉眼，一遍又一遍的描摹，心里一片柔软。
虽然鲫鱼汤一事沉胤做的十分混蛋，但千年前他对我的好都浮现在眼前，何况如今，就算与整个天界为敌他都要护着我，那就暂且原谅他吧。
我相信他定是有缘由的，等过了这险境，回到无刹海之后，再慢慢地和他翻旧账也为时不晚。
沉胤不知道我所思所想，眼神仍然宠溺温柔，他握住我的手，一股强大的灵力伴随着金色的光芒注入我的体内。
浑身顿时一阵轻盈，被蓝渠袭中的伤口快速愈合，内府里一股暖流流过。
他吻了吻我的额头，问我，“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还好端端的活着，师父却羽化了？”
我诚实的点头。
“以前我说我是被上天选中的人，你还不信，其实我没骗你。”
以前沉胤的确经常这样说，在无刹海时，我总是疑惑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他就会无赖又笑眯眯的告诉我，他是被上天专门选中来陪伴我的人。
好似也想到了从前，沉胤兀的露出一个浅笑，但他很快从回忆里抽离，像是舍不得浪费现下与我相处的一分一秒。
“十七万年前上古凶神作乱，三界倾力对抗，那一战，上古凶神虽然伏诛，但妖魔两界几乎灭族，天界也损失惨重。其中，掌管光明的金乌族只剩下我父君一人，而我父君，只诞下我一子。”
沉胤说到这，我才晓得，原来如今外人眼中壮大的金乌一族，不过是天界为了稳住人心的把戏罢了。
真正的金乌族，只剩下沉胤一人了，但除了天君和他的心腹，怕是没有人知道沉胤的真实身份。
“当时父君已经陨落，如果我死了，三界便会一片黑暗，永无光明。所以师父才会耗尽灵力，不惜震碎内丹，把生命注入我的体内，所以我才有机会再见到你。”
沉胤说完，脸色突然一变，他再也忍不住，又是重重的一口鲜血。
这口血仿佛吐在了我的心上，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安，慌忙去擦他的嘴角，沉胤由着我，伸手揉了揉我的脸颊。
我垂眼看他，却恍然发觉，沉胤的手指已经几近透明。
不安被持续放大，沉胤浑身被微弱的光芒包围，整个人都虚幻飘渺起来，我紧紧揽住他的胳膊。
“以前师父没有法子，为了天下苍生不得不救我，可是现在我有了。我刚刚已经把灵力和金乌族的族脉渡进了你的体内，我灰飞烟灭后，你就会拥有光的力量。凝汐，你要活着，把光明带给三界。”
眼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掉下来的，我只觉得面上冰凉刺骨，刚刚沉胤不是在为我疗伤吗？
他只是在为我疗伤啊！
沉胤是战神，是金乌一族最后的血脉，他怎么会羽化呢？
沉胤的全身都慢慢地透明起来，他贪恋的去亲吻我的脸颊，还在喃喃低语。
他说，“凝汐，你不要害怕，我会永远在你身边陪伴你，我可是上天选中的人。”
他说，“凝汐，今日之后，便忘了我吧，忘掉一切，重新开始。”
最后他在我唇上烙下一个滚烫的吻，“凝汐，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我最喜欢听到你的笑声了。”
结界应声而裂，沉胤消失了。
我拼命留住了他最后一点神识，挥了挥袖， 冲上来要把我拿下的天兵天将就倒了一片。
飞身到灵虚面前，我扼住他的喉咙，声音已经颤成一片，“以前临沧能救他，现在你们也能对不对？”
灵虚是天界的百晓生，他肯定知道什么起死回生的上古秘术。
天君在我身后开口，“临沧当年那一剑在最后关头收了一收，只震碎了他的内丹，所幸金乌至纯至强的族脉留了他一口气，才被救回来。”
“如今他灵力尽失，内丹又碎，族脉也剥离，便是临沧再世，也无力回天了。”
我失神，掐住灵虚的手滑了一滑。
天君趁机一剑刺入我的肩膀。
9.
我催动灵力，剑顷刻弹出去，可是那一剑好像淬了冰，从肩头一路凉到我心底。
我低头苦笑。
沉胤他不愧是绝无仅有的战神，真是心思缜密，用心良苦。
他把他的族脉给了我，把他的责任给了我，只是为了让我好好活着。
可是我凭什么？
我向来无拘无束，任性妄为，凭什么肩负起他的责任？
沉胤他想用这些把我困住，上天入地，再也没有比他更混账了，放在平时，我肯定是要唾弃他的。
可是一瞬间，沉胤的好，沉胤的笑，沉胤的无赖全部涌到了脑海。
千年前我爱上了他，千年后亦是如此，这是我的宿命。
沉胤，我可能要辜负你的期望了。
你活着，我便陪你笑。你死了，我便陪你灰飞烟灭。
对我而言，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了。
抬头环顾四周，没有人敢近我的身，从他们警惕的眼神里，我看到了双目赤红头发凌乱的自己，散发着通天的煞气。
像是个索命的恶鬼。
我的确是要索命的。
人都说神仙仁慈，人间处处可见供奉的神像，就连妖族修炼百年，冒着殒命的风险天雷加身，只为成仙。
可是这万人敬仰的、仁慈的天界，千年前对我诛*，千年后又对我欺骗。
真是讽刺。
既然天界容不下我，容不下沉胤，那我便要这整个天界为沉胤陪葬！
风起，云涌。
身体里不断碰撞的两股灵力不知什么时候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我抬手捏了个诀，沉胤和我的修为竭尽在这个诀上。
凝汐的修为。
霎那间，天界一片昏暗，整个天宫被迫人心魄的绿色光芒笼罩着，三界之内所有的水灵全部聚集，将天宫重重包围，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这是毁天灭地的力量，这是沉胤和我的力量。
殷红的血从嘴角流到衣领上，我反而觉得快意，多的是比我痛苦的人。
那些平时满口天下苍生的伪君子们脸色青白，内脏被水灵囚禁挤压，痛苦地蜷缩在地。
好像又没有人比我更痛苦。
我站在光华中央，低头睨着这些所谓胸怀大爱的仙，嗤笑出声。面临死亡他们和畜牲没什么不同，如此的不堪一击，原形毕露。
他们自诩无欲无求，总把天意挂在嘴上，却还是不甘心顺应自然，容不得威胁他们的人存在，容不下我和沉胤，还是害怕灰飞烟灭。
多么可笑啊。
他们步步为营，苦心欺骗，不过是为了我的万劫不复。
那就让他们和我一起万劫不复吧。
10.
“凝汐，住手！别为了仇恨，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我抬眸望去，是曦栏。
他凝出了一个结界，勉力抵挡我外泄的灵力，结界里的他眉头紧锁，面色凝重。
“我不会后悔，他们该死。”
“是，但不是所有人都该死，天界又有几个天君和灵虚呢？最重要的是，沉胤他不会希望你这样做，他等待了千年，只是想让你活着，你知道千年来他是怎么过的吗？”
我的手指在颤抖，我不知道，前后几千年的时光，我从未真正了解过沉胤。
看出我的动摇，曦栏继续道，“我这儿有沉胤寄存的记忆，你看完后，再作出自己的决定吧。”
“不过，”曦栏苦笑，“你可否先把灵力撤了，我也快顶不住了。”
11.
撤掉一部分的灵力，曦栏走向我，手指在我额头上虚画了个圈，沉胤的记忆向我奔来。
这是他的世界。
那是千年前，他越发对天界感到厌烦，在师父闭关修炼时，第一次违背了师父的命令，偷偷下了界。
他其实无处可去，想着随遇而安，走到哪儿就算哪儿。
凡间的景色果然比天界的更有生气些，他想要多看看，腾云便腾的低，路过无刹海的时候，清脆的笑声随着风窜入了他的耳朵。
探头瞧了瞧，是一个蓝衣少女。
忍不住好奇，他再近了一点，这才看清，她正在进行水球比赛。
他看到她在海风中翻飞的衣袂，看到她利落的身影，一个转身，水球就从她脚面上落入了对面的蚌壳里。
一片欢呼。
她挑眉，悄悄压了一下上挑的嘴角，故作沉稳。
对面的海妖头领愿赌服输，签下早就准备好的契约，保证不再踏入无刹海半步。
他们走后，海中无数小妖破水而起，其中有只九头妖，素来以凶狠狡诈闻名，人人欲*之而后快。
他握剑的手动了动，以为她会有危险，可他只看到了那些海妖为她献歌，陪她嬉戏。
他这才知道，九头妖的歌声是很悦耳的，不亚于鲛人。
他眼里酝酿出了一点笑意。
大声欢笑，无忧无虑，无所顾忌，那是他在天界从未见过的姿态，他的心里微微悸动。
偷偷下界，他本就不知该往哪走，他只是受够了师父身边的那些人，所谓天宫重臣的觥筹交错，尔虞我诈。
路过这里，他突然想留下来。
他生来就有着仙骨，孩童时期便被师父纳入门中，成了他第六个弟子。
十几万年前的那场大战，战神临沧的五位弟子陨落，自此他再不收徒。师父突然破戒，天界一片哗然，无数的目光都落到他身上。
师父和天君都说他担当重任，不能行差踏错半步，于是他不得不刻苦修炼，每天除了看书就是练剑，生活了无生趣。身边的仙侍也老实木讷的很，将他照顾的很好，但却是很多人的眼，从来不与他说笑。
也就只有曦栏一位好友。
是以，他从未像她这样，有这么多的人真情实意陪着，看上去每天都活的自在有趣。
他很羡慕这样的日子。
他偷偷下了海，隐藏了自己的气息，变化了自己的面容，开始有意无意的在她身边出没。
他已经知晓她唤作凝汐，也知晓了一些她的习惯，可过了一年，她还没有注意到他。
他感到很苦恼，去问了问早已混熟的九头妖，九头妖告诉他，她喜欢模样好的。
于是他现出了自己本来的模样，藏在她常去的岛屿，在她将要出现的时候，虚弱的躺在了地上。
她果然一眼就看到了他，给他诊了诊脉，看得出来是个半吊子，因为她最后极不确定问了一句：“你这莫不是饿的？”
他忙不迭的点头，一脸可怜相。
理由张口就来，他说自己误入这片海域，人生地不熟，无依无靠，没有人愿意接济他，碰巧灵力又低微，抢不到食物。
言外之意，是个花瓶美人。
她立刻反驳，“无刹海所有的海妖都很善良很团结的！”
他垂眸不语，只是不安地捏着衣角，加上他苍白的脸色，平白添了一丝脆弱无辜感。
见状，她马上反思，心软的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豪气万丈，“美人，以后你就待在我身边，我保证顿顿有饭！”
他如愿以偿的赖上了她。
凝汐古灵精怪，鬼点子又多，带着他做了许多新奇的事，这些事他以前万万做不得。他变得不稳妥，变得随性，好像一下子回到了本该翻山倒海的年纪，算是弥补了他小时候的遗憾。
就这样陪了她一百年。
他如今已经七万岁，拜入战神门下后，每一年都过的无比漫长，他从不知道一百年的时光竟是这样短暂。
他该回去了，或者说，他必须回去。
师父要闭关两百年，他当初也借口闭关，时限不定。如今一百年已过，天界的事，他需要替师父把关。
他也有私心，要回去做一些事。
他和她说要回家探亲，她一直信任他，并未多想，欣然同意，只是嘱咐他要注意安全。
他回了天界，起先并未惊动任何人，第一时间赶去了师父的清咏殿。
站在清咏殿的玄机门，他去查看玄机天图，上边有一处地方正在隐隐异动，那正是无刹海。
在她身边一百年，他早就发现了她的特别之处：只要在有水的地方，她的灵力便会不停的增长，虽慢却无止无息。
身在天界几万年，他也清楚的知道，若让天君知晓此事，她定是活不长久。
他长舒一口气，万幸他回来的早，未曾有人发现玄机天图的异样。
他施展术法，将玄机天图的异动遮掩去，看上去还是风平浪静的样子。
这是秘术，以他的修为，还可以瞒上两百年。
他从小就懂得识人心，深知凝汐良善单纯的天性，无刹海是她的一切，就算有人诱导，她也不会离开无刹海，不会威胁天界的威严。
他一直无欲无求，师父说他没有弱点，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他也深信不疑，可如今甘愿被她牵绊住。
他可以陪在她的身边，她可以平安，可以万年如一日的开心，这便是他这几万年唯一生出的盼望。
12.
掩去异动后，他在天界待了些时日，又以历练为由，再次下界，去了无刹海。
回来时，她正愁眉苦脸的和红菱靠在礁石上晒太阳，红菱是条红鲤鱼，自称无刹海的情圣，多少人都前仆后继的想和她做伴侣。
她们两个关系亲近，凝汐又素来喜爱晒太阳，怎么都不应该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他心中担忧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刚要现身，就听到她略微忧愁的声音传来。
“他这趟亲探的也实在太久了，阿胤不会不回来了吧？”她哀叹一声，“他如今灵力见长，在外边保不齐能闯出一番天地，他要是真不回来了可怎么办？”
红菱安慰她，“那断然不能，咱无刹海这片海域，灵力最精纯了，就他那稀松的灵力，除非他是傻子才不回来。”她磕了一口葵花籽，续道，“唤作沉胤的都不是傻子，你那位虽然和天界那个没法比，但也精着呢。”
凝汐深以为然，赞同的点了点头，又推了红菱一把，为他打抱不平，“说的就跟你见过天界那位一样，我们沉胤除了灵力不行，其他哪儿都不差。”
他无声的笑了笑。
为他打抱不平完后她好像更愁了，语气都蔫哒哒的，“他回来后，我再等等，先试探一下他是不是有这个苗头，我再表露心意，这也为时不晚。”
红菱老神在在的否定了她的打算，“错，大错特错了！凝汐，根据本情圣这么多年来的经验，这感情之事，不管你是表露心迹，撒娇关切，还是秋后算账，提刀砍人，最忌讳的就是一个等字。这天意难测，万事都有个意外，若想等，那就可能为时已晚没有缘分咯。”
她好似一下被点醒，立马定板，“阿胤一回来，我就去和他表明心意！”
他全程听完，说不上什么滋味，只是当即就决定，等红菱走了之后再现身，他需要点时间先琢磨琢磨。
红菱晒了一会儿就因为缺水回家了，礁石上只剩下凝汐一人。
他背着包袱走上了礁石，她几乎是立马就感应了他的存在。
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刻。
他以为他已经消化完她和红菱的对话，可当她扑进他怀里，仰头亲口对他说那些话时，他还是感到身心都在震颤不休。
她说：“阿胤，你回来了，你离开的这些时日里，我时常发呆，总是想起你。红菱说，我这一副魂不守舍的样，怕是看上你了。阿胤，我觉得红菱说得对，我有些喜欢你。”
他愣在当场，心里像万里春风吹破了动土，身体里的每一滴血都散发着莽莽生机。待到平静下来，他已经伸手揽她入怀，揉了揉她的头发，笑意盎然。
终于得偿所愿。
他想，这样就很好，不做战神的弟子，和她一起生活在无刹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样比众星捧月的日子要好的多。
辛苦修炼几万年，他的术法果真没有人可以识破，他只是偶尔回一次天宫以掩人耳目，在无刹海和她又自由自在的生活了一百年。
他的日子过得十分安心。他护她心切，步步为营，却唯独疏忽了他的师父：战无不胜的神邸。
他忘了他的一身修为全是由他所赐。
师父出关的第三天，便发现了玄机天图的异样，他的秘密再也掩藏不住。
天君当日便知晓了此事，听完禀奏后，便知她不可为天界所用。
她生而自由，不会臣服于任何一界。
于是下令调遣三万天兵天将，铲平无刹海，置她于灰飞烟灭之地。
师父刚出关，他身为弟子必须要在师父面前露面。天君下令时，他正站在大殿上，亲眼看到师父接旨。
而他，被钦点为副将。
待到出兵时，他心中已有为她挡下这一劫的法子。
他奉命带一队天兵天将围住无刹海的西面，但他人眼中带队的自己，其实是他捏出的一个傀儡。
他掩了自己的气息去了无刹海的南面，伺机出手。所以，师父的剑出鞘时，他冲出去替她挡了师父的雷霆一击，让她可以保留一丝元神。
她天生水养，这样一来，活着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已经活了七万年，什么事都做过了，为她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那时的他，不知道自己的使命。
他不知道他竟是金乌一族最后的血脉。
师父虽然愚忠，但心怀天下，对他更是严父的情感，心中自有取舍。为救他，师父陨了三万天兵的命，自己也羽化了。
他愧疚不已。
虽然愧疚，但他自认没有师父胸怀天下的气度，既然让他捡回了这条命，他就要做到自己想做的事。
他太了解师父了，他知道在最后一刻，师父已经将凝汐还有一丝元神的事告知天界。
他敛了师父的骸骨，封了无刹海，等这一切都妥当后，他潜入了天君的宫殿，听见了一个预谋。
凝汐肉体已死，但元神不灭，等到再次凝聚成型，他们怕她后患无穷，必须要找一个法器将她斩草除根。
他们祭出了上古凶器，蓝渠。
以蓝渠耗尽凝汐的灵力，等到元神都被蓝渠吸食后，把她灰飞烟灭。
他当夜便进了师父的藏书阁，里面记载了很多不为人知的禁术，师父平时对它们嗤之以鼻，他倒是从小就偷着看。
在藏书阁里待了一个月，他终于找到了办法，出来后直奔无刹海。
无刹海早已被各种阵法覆盖，他卸了一身灵力，以肉体承受着天界的设防。他不能动用灵力，不能破界，结界受到攻击，天界便会知晓。
他终于一身是血的到了大战之地，海里已经没有生的气息，只有一些小妖的魂魄还在飘荡。这些魂魄的气泽与凝汐的气泽相同，他收集了一些，然后带回天界静养。
二百年一次，他次次伤的触目惊心。
被天界结界所伤，加之无刹海现有的戾气，他见血的地方会蚕食他的心脉，所以都不能留，需用利剑剜去，每次曦栏帮他去除腐肉时，他都一声不吭。
无刹海的气泽，要用他的心头血养着，他养了一千多年。
千年后，她来了。
他施了些小伎俩与她有了交集，于是可以伴在她身侧，可以进出灵虚宫，他将海中小妖的气泽一点一点的注入蓝渠之内。
当时他看尽藏书，才拼拼凑凑出了这么一个方法。蓝渠固然是吸食元神的凶器，却也有一个仁慈之处，它千年之内只能毁掉一个元神。如果有灵力更高的人愿意献祭自己的元神，那么它自然是瞧不上别的。
三界之内，还有谁的灵力能强过他？
他早在凝汐飞升那日就让蓝渠吸入了自己的气泽，后来偷偷灌入海中小妖的气泽，不过是让天君和灵虚知道，蓝渠正在按照他们的预想，一点一点的毁灭凝汐。
他想，凝汐到时候看上去会很虚弱，其实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逝者已矣，他不能愧对师父，但生者更大，他更不能弃了凝汐。
献祭他，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
他要做的事已经成了一半。
纵使心里装着这样悲重的事，他每日仍和她打打闹闹，感觉像是回到了无刹海，他格外珍惜这样的日子。
可是天界的动作是那么快，一刻也等不及，还不到两年，他们就要对她出手了。
他故意用鲫鱼汤气她，然后用一个月的时间完成守护她的心愿。
他最后一次进入无刹海，将自己的毕生修为注入了蓝渠之内，蓝渠在最后一刻，会将他的修为全部注入她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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