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尝试雇一个恶鬼
我要让她帮我报复他们,寿命什么的,要多少都可以,只要我能亲眼看见他们遭到报应。
厕所的窗门被风吹得咯吱咯吱地响,我低着头,看着从手腕上蔓延到下水道的红色,感觉到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轻抚着自己的头。
“我快要死了,杨老师……”
体力正在快速流失。寂静之中,窗门摇曳的声音更大了,惨白的灯光忽闪忽闪的。
“想报复他们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这是到地府了?”
“想报复他们吗?”
她徐徐诱之,声音冰冷没有实感。
我用力半睁开眼睛,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
是一个身穿红色拖地长裙的女人,下面半截长裙空落落的,齐腰的长发被风吹得凌乱,隐隐约约只看得见被黑雾包裹的脸。
“你,是……”
“想报复他们吗?我能帮你,帮你……”
粗哑的声音由远到近,最后几乎是贴着我的耳朵说的。
报复他们?这个诱人的条件让我轻微地动了动几乎无色的嘴唇。
“林静,陈连生……他们一个都逃不掉,逃不掉……赫赫赫赫赫赫”
红鬼突然大笑,鬼影也忽隐忽现。
“想,我想报复他们。”
声音微弱,却仿佛给红鬼打了一针镇定剂,她定在我面前,弯下腰,明明看不见她的脸,可我还是觉得她在看我的眼睛。
“报酬,我的报酬是什么?”
“我的寿命,随便你拿。”
“好,好,嘻嘻嘻嘻嘻。”
诡异的笑声越来越远,惨白的灯光照在我的身上,手腕上的刀疤不见了,只有一条红绳紧紧地圈住它。
静坐了一会儿,体力恢复好后,我扶着墙慢慢挪到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刚刚那是真的吗?”
接着我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除了脸其他部分开始模糊,红色的身影渐渐覆盖了我,镜子里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笑容诡异。我赶紧把眼睛闭上,再睁开眼,镜子倒映着同样惊恐的自己。
7:05,教室传来朗朗的读书声,我却被老赵叫到走廊谈话。
“陈嘉怡,你这学期的学费还没交,这个星期回去催一下你的家长。”
我已经记不得这是他第几次说这话了,只能沉默地点了点头等着他发话。
“回去吧。”
老赵也许听过一些风言风语,知道我这沉默的性子是怎么来的,但是他不想多管闲事,毕竟这不是靠他一个人就可以改变的。
……
星期六日,我没有回家,跑到离学校很远的餐厅当洗碗工,一天80块,我的学费都是靠自己一个碗一个碗洗来的。
当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学校,打开宿舍门那一刻,吵闹的宿舍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她们不再聚在一起,看到她,都自顾自地回到自己的床位,一言不发。
我沉默地走到自己的床位,一眼就知道自己的枕头被别人动过。一把掀开枕头,看见圆珠笔还好好地躺在下面,我突然就什么也不想计较了。只要杨老师送的笔还在就好。
扫了一眼宿舍,发现其余七个人都紧张地移开眼睛,知道她们都有参与,我想了想还是开口。
“下次不要没经过我的同意,乱碰我的东西。”
我对面床的林西西放着手机,“说谁呢?”
“你们都碰了吧?”
我一说出口,其余人都不爽了。
“喂,陈嘉怡,你什么意思?”
“就你那点东西,我们会去碰?笑死人。”
“别逼我们讨厌你。”
我本来正在整理着枕头,听到这句话突然就笑了,“别逼你们讨厌我?难道你们有多喜欢我?”
“你在这里发什么神经?小三的女儿还敢在这里叫嚣?”
“别管她,我们出去吃饭吧,看见她就烦。”
“走吧,真不知道倒了什么霉,跟她同一个宿舍。”
她们一人一句,离开的时候把宿舍门关得震天响来表达不满。
“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胆子敢跟我们叫嚣?小三的女儿会是什么好人?”
“我要是她,我都不敢出来见人。”
“哈哈哈哈哈你们是没看到她妈妈和那个原配在校门口大打出手的样子,活生生的疯婆子。”
“可惜了,没亲眼看到。”
“算了算了,没必要为这种人生气。”
声音透过门缝一点点传过来,毫不避讳。
愤怒和悲怆浓浓地包裹着我,一遍又一遍地想: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什么了?
我沉溺在自己情绪中不可自拔,没注意到手腕上的红绳突然闪了一下红光。
……
到食堂二楼点了一份三块钱的菜粥,我在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默默地喝粥。
“啊……呕…呕…”
凄厉的叫声响彻这个食堂二楼,是我那些舍友们。
只见他们紧张地围过来,“怎么啦?怎么?”
那个人已经吐得说不出话了,指着碗里的汤说不出话。其余人看着汤摸不着头脑,她们都喝了,没什么问题啊。
“虫子…呕…”
林西西用汤勺搅了一下自己面前的汤,其余人凑近一看,发现一只只像腐尸上蛆缩小版的白色虫子正在蠕动。
“呕……”
“呕……”
她们扶着餐桌吐的天昏地暗,奇怪的是,除了她们,其他人都没有发现这个问题。
日子悠悠地过着,转眼间,到了秋天,我需要回家拿衣服了。整理好自己为数不多的几件秋装,想着这个时间他们都不在家里,我还可以洗个澡再回学校,省一块热水费。
我泡在盆里,热水的包裹让我不自觉地放松下来,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砰砰砰,林静,出来,老子尿急。”
老旧的厕所门被敲得连带墙都轻微的振动,感觉下一秒就要承受不住倒塌下来。
我压住心底的害怕,快速穿好内衣内裤,“是我,是我,嘉怡。”
门敲得更响了,裤子穿一半,轰的一声,门倒了,差点砸到我。
陈连生又是一副胡子拉扎的模样,走路摇摇晃晃,一看就喝了不少酒了,一双满布红血丝的眼睛来来回回地扫视我的下半身。
拉上裤子,我怕他发疯,又拿酒瓶砸我的头,小心翼翼准备绕过他出去。刚走到他侧面,他突然拉住我的手臂,“去哪?”
见情况不对,我赶紧奋力反抗,准备逃出去。但是我哪里是他的对手,即使喝了酒,成年男性的力气也不是我一个未成年女生可以比拟的,一下子被他惯在厕所的墙壁上,背后被撞的生疼,但是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臭烘烘的嘴巴一直埋在我的脖颈上胡乱亲,手已经伸到我衣服下摆里面了。
我奋力推拒着,绝望想海浪一样快把我淹没,眼泪和头发胡乱地糊在我的脸上。
“爸,爸,我是嘉怡,是你的女儿啊爸。”
这个许久不叫的称呼被我当做最后的稻草,可惜陈连生只是微微顿了一下,更加兴奋了,手已经在解我的内衣了。
这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已经流不出流泪了,仇恨已经充斥我的双眼。
“去死吧,你们都去死吧,啊啊啊去死。”
随着我尖叫的声音越来越大,红绳的红光越来越亮,黑暗的环境中人的感官被无限放大,我感觉到一股凉意从厕所门口涌了进来。
陈连生应该也感觉到了,他停下了动作,缓缓地转过头,只见一张我的脸怼在自己面前,眼睛没有一点眼白,扯着两边嘴角对着他笑。
“啊啊啊鬼……”
他被吓晕了,倒在地上,裤裆处一片黄色的液体缓缓蔓延开。
我已经没有力气了,整个人顺着墙壁滑坐在冰冷的地上,双手撑着地面,看不清神情。
红鬼飘到他面前,惨白纤细的手指慢慢地移到陈连生的脖子上。
“慢着。”
“你反悔了?”红鬼没有收回,手卡在陈连生粗壮的脖子上,却也没有用力。
“太便宜他了,痛苦地活着才是最折磨人的,不是吗?”我边说边靠着墙坐直起来。
红鬼瞬移到我面前,用那双没有一点眼白的眼睛盯着我的眼睛。
我努力适应好她顶着自己的脸跟自己说话,“我要你帮我做件事。”
……
咚…咚…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她要回来了。
进门看见我在家,她微讶了一下,“嘉怡,今天怎么回来了?”
也不在意我答没答,她边脱鞋,边举着手里的包包给我看,“你看,你知道这款有多贵吗,妈要有钱了。”
呵,那你也得有命花才行啊林静。
一年级时,我不知道为什么其他小孩不愿意跟我一块玩,直到他们指着我对老师说:“老师,我不要跟陈嘉怡一起坐,她是个脏小孩。”
“我也不愿意”
“我也不要”
“脏小孩”
“脏小孩”
“脏小孩”
……
油点污渍堆满衣服,虱子乱爬的油发,浑身散发着难闻的味道,我确实是个脏小孩。
于是我回家后一遍又一遍地洗头洗澡,可是那些虱子洗不掉,身上的味道也洗不掉,其他小孩还是不愿意靠近我。
我记得那时候回家,我憋不住,哭着告诉她我的头发里有虱子,小朋友不愿意跟我玩,她被我哭烦了,拉着我用剪刀把我半长不短的头发剪掉,不管我怎么哭,求她不要剪我的头发,她就是不放开我。
他们更不愿意跟我玩了。
“陈嘉怡是个脏小孩,陈嘉怡是个小光头,脏小孩啊小光头…”
我敢逃学,闹着不去读书,她二话不说就抄起手边的扫帚,柄打断了,她也只会心疼钱,为了就是学校贫困生补助。
一直到六年级,杨老师买了一件新衣服给我,我才知道原来那股味道不是从我身上传出来的,是那些不知道被多少人穿过、不要了的衣服本来就有那股味道。
要读高中需要钱,她就和陈连生商量让我出去打工,还是杨老师一次次上门,说她会帮我承担一部分学费,不用他们花钱,求着他们让我去上高中。道理说不通,她就讲法律,唬得他们一愣一愣,最后才同意。
高中,我好不容易换了一个新环境,准备听杨老师的话,好好读书,然后走出大山。
可是她呢?不知道怎么知道杨老师临终时给了我一笔钱,跑到我们学校门口找我要,被同学妈妈认出是那个小三,两人在校门口大打出手。
我再一次出名了,连边缘人都做不到,身边的人都有异样的眼光看我,背着我窃窃私语。
林静,你既然不爱我,为什么要生下我?为什么生我又不养我?
不过没关系,这一桩桩一件件,我都会让你还回来的。
“以后我不会再去你们学校找你要钱了,你在外看见我,也别叫我。”
说着,她脱掉身上的裙子,随意地丢在地上,拎着手边的包包哼着歌,进了卧室。
“哈哈哈哈,先把人捧高高再摔下来,一定会很精彩的。”
她趴在我肩头,耳边粗粝嘶哑的声音并不影响我的好心情。林静啊林静,要是你知道我们的计划,如果还能这么开心就好了。
“盯紧一点,别出什么差错。”
“放心好了,不出一个礼拜,她不会再想出这道门的。”
红鬼纤细的手指细细地摸着我的脖子,仿佛在抚摸着什么艺术品。
真的到第五天,恶鬼就告诉我可以回家看好戏了。
真不愧是镇上有名的毒妇,看着林静躺在卧室里浑身动不得的样子,我差点笑出声。
天天指望勾引有夫之妇,一步登天,没想到有一天会在阴沟里翻船吧。
她又出来了,一身红裙飘啊飘,“你是不知道,前一秒她还数着王志鹏给她的包养费,转角就被她老婆找的混混拖进巷子里,你是看见她一脸惊恐的样子赫赫赫赫赫赫……”
瘆人的笑声充斥着我的耳朵,我都快怀疑她生前跟林静是不是有仇了。
“没有了?”
“她啊,下辈子都别想再找男人了。会腐烂发臭的。”
“现在你开心吗?陈嘉怡。”
“开心,我当然开心。没有你去迷惑王志鹏,他怎么会看上林静?”
我怎么会不开心,报复成功的快感快要把我淹没了。
这才刚刚开始,下一个就是你了,陈连生。
我都快习惯了,在你赌输喝醉酒时安安静静地当个出气筒,可是你不该在我洗澡的时候走进来,对我下手。
不是好赌吗?那就先让你好好赢几局,不过啊,人都是贪婪的,如果放纵自己的内心,贪婪的沟壑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填满的。
“出来吧,宿舍没人”,向来都是这样,我在的时候,她们都不太想留在宿舍。
她虚坐在我的床上,红裙覆盖在我的床位上,好像一摊未*血。
打开盒子,看着杨老师送给我的笔,“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她身子倾过来,好像在看我的笔。
“一切顺利,你不怕放高利贷的人找上你?”
“我死都不怕,还怕这个”
空气静了一会儿,她才问:“这笔是杨老师送的?”
“嗯。”
“她也是个可怜人啊,生在重男轻女的家里,好不容易读完书,偏偏要来这里教小学,不然最后也不会落得……”
“别说了。”
她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光,我不想提起她的死。说起来,我真对不起她,她一直陪着我走过那段黑暗的日子,连最后的积蓄都给了我,只为了让一个非亲非故的女孩好好读书,走出大山。而我,在她死后不到两年,就割腕自*了。
在学校待了一个月了,是时候去看看我的杰作了,其实红鬼早就告诉我已经办好了,只不过我不着急回去而已。
“林静你这个臭婊子,这么多年你住老子的用老子的,连给老子洗个身子都不愿意。”
“陈连生,这话你也敢说?你喝醉酒,打了我多少次,你自己数得清吗?现在你残废了,老娘就得给你把屎把尿?”
……
耳边的吵架声告诉我没有必要进去了,是时候去找一下当年的体育老师了。
粗粝沙哑的声音又响起了,“现在你开心吗?陈嘉怡。”
我没有回答,相信她看得出来。
回到初中学校,还真是没有什么好的回忆。
再次见到这个老师,尘封的记忆打开了。
就是因为他,我初中又一次被理所应当地霸凌。
“怎么瘦得跟个猴子似的?风都能吹跑”,这句话每节体育课他都要重复一次。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
“瘦猴子,今天值日你倒垃圾。”
“今天你倒垃圾。”
“倒垃圾。”
“你们看她那辆破自行车,响个不停。”
“快看,她今天穿了一双红色鞋子,真丑。”
……
“同学,你是?”
他一脸认不得我的模样,可是我却牢牢的记住他这张脸了。
“我就是每次体育课你都要提起的瘦猴子”
他马上就笑了,“是你啊,现在没有那么瘦了,不能再说了,你说说你,跑八百米,回回晕,回家也不让家长给你补补。”
“我来是为了告诉你,因为你的话,我初中一直被别人叫瘦猴子,那段时间我过得很不开心。”
听完我的话,他瞬间一脸愧疚,摸了摸头,道:“是,是老师不好,没有注意照顾好你的感受。”
这句话,让我捏紧了拳头,一句话就能抵消我那时所承受的自卑和抑郁吗?
他退后一步鞠躬,“陈嘉怡同学,请你原谅老师!”
他记得我的名字!
记得我不是瘦猴子,是陈嘉怡。
他让我原谅他。
走的时候,他说要请我吃饭赔罪,我摇着头拒绝了。
“放过他了?”
“嗯。”
最后一个了,赵辉。
真是记忆犹新呢。
“瘦猴子,去把垃圾倒了,我要去打球。”
我没动,我第一次选择反抗。
他动静很大,很多人都看过来了,见我让他这么没有面子,他拿讲台上的粉笔掰成一小段一小段扔我。
“怎么?还敢反抗?胆子肥了?”
粉笔一个一个落在我的脸上,身体上,书桌上,其他人都高高挂起,围着看我笑话。
我第一次爆发,拿着桌上的书丢过去,正中他的头部。
也许是没料到我敢还手,他怒火攻心,从讲台上走下来,拎着我的领子,狠狠地扇了我一巴掌。
我便不管不顾地要和他拼命了,但我哪里是他的对手?
事情闹大以后,叫了家长,可是陈连生他们又怎么会过来?所以即使是他先惹事,最后也只是批评几句就不了了之了。
出乎意料,赵辉疯了。
一个人如果频繁地梦见一个死人,精神恍惚也很正常。
只是我没想到红鬼擅自行动,在赵辉泡澡时,顶着那张没有眼白的脸直接从浴缸底部伸出水面,活生生把他给吓疯了。
听说他现在还总是抖着身体对空气说:“陈嘉怡,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对你伤害这么大。”
你看,只有这个时候,他会叫我陈嘉怡。
霸凌者只会觉得被霸凌者承受能力太弱,而从不会反省自己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举动对被霸凌者造成的伤害有多深。
“现在你开心吗?沈嘉怡。”
“你看,今天的星星好亮啊。一定是杨老师在看我。”
我有多久没好好看看天空了,真好。
听说赵辉的父母认为他被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缠住了,请了一个有名的道士来做法事,本来我并不在意,觉得他大概是个江湖骗子,可事实却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
……
第三次拒绝赵辉父母的邀约后,我像往常一样去打工,却被老板告知一个客人点名要见我。
来到包厢,一个大概40来岁的中年人坐在餐桌前,我仔仔细细看了一下,实在没有什么熟悉的感觉。
我打量他的同时,他也在打量我,最后目光锁定在我手腕上的红绳上。也许是做贼心虚,我不着痕迹地缩了缩手。
他好似意识到我的拘谨,示意我坐下,亲手倒了一杯茶给我喝。
“没猜错的话,你养了一只鬼,还是一只恶鬼。”
看我放下茶杯,他才徐徐开口。
我确实心慌了,“你在胡说什么?”
他像是已经料到我的反应,也不在意。
“小姑娘,你手上的红绳就是她的本体吧,快把它交给我。”
我下意识地去摸红绳,到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他就是那名道士。
“红鬼,红鬼……”
我在心里默念,可是这次红绳没有一点动静。
“别白费力气了,快把红绳给我,你知不知道养她会消耗你的寿命?”
是他给我的那杯茶有问题。
“你让她对赵辉下手,损失的是你的阳气,据我所知,她已经不止对一个人下手了,你有多少阳气可让她这么挥霍?小姑娘,把红绳交给我,让我收了她。”
“我不。”
“什么?”
“反正我也想死,寿命阳气什么的我不在乎,没有她,我早就死了。”
“你这姑娘小小年纪……”
“我活着就是要报复他们,你说什么我也不会把她交给你的。”
他来找我,而不是直接收了红鬼,一定跟红鬼的本体有关,没有红绳,他对红鬼也无可奈可。
“要不是这东西需要契约者自己取才取得下来,我真的不想跟你说这么多。”
“你知道跟恶鬼契约后,她会放大人内心的恶,换言之,你做得这些事,可能都不是真的遵从你的内心。”
开始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确实产生了怀疑,但很快我否定了这个说法,那些行为,确实是我真真实实幻想并想为之付出行动的。
“不管怎么样,我很满意现在这个情况,就算现在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
话音未落,突然我的红绳剧烈地晃动起来,红光乍现。
对面的男人已经快速从包里套出八卦罗盘和符纸,“不好,她要出来了。”
未见红影,餐桌就开始振动,连带桌上的碗都被振摔到地上,可奇怪的是,却没有一个人过来包厢查看。
只见一抹红色向道士后方闪过去,“哈哈哈哈哈哈臭道士,敢坏我好事?”
五指收成利爪,直击男人的后脖子,动作敏捷快速。
千钧一发之际,男人快速回身,嘴里念念有词,两指夹着符纸回手一挡。
不知那些纸上的符咒有什么魔力,那红鬼五指一碰到它,就好似被烫了一下,往后面一收,另一只手寻着其他地方攻击。
一人一鬼旁若无人地打了起来,一时分不清胜负。
渐渐地,我也看出个大概,红鬼招招*招,五爪专往心脏和脖子去,而道士却以防守为主,从不主动攻击。
“臭道士,你耍我?”
我不过一眨眼,红鬼不见了,她粗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从进我的耳膜里。
“李云霞,我找了你17年,你终于现身了。”
“枉费你找了我这么久,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突然一阵大风刮过,我被刮到站不住脚,连退好几步,依旧不见红影。
八卦罗盘的指针不停地转,停留在一个方向没多久,又开始转动,气氛开始紧张起来了。
“小心。”
眼见红影突然从正上方逼近他,来势汹汹,也许是我的提醒,这招男人勉强抵挡住了。
“你背叛我?”
这次的声音不再粗哑,反而有些凄厉。
“你背叛我?”
“连你也背叛我?”
一声比一声凄厉,仿佛有什么她承受不住的痛苦一般。
风突然间就停止了,不过数秒,狂风大作,整套桌椅都被扫到墙上,我已经完全站不住了,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坏了,这下坏了。”
男人快速跑到我面前,试图保护我,可是他一个人对付红鬼都已经是勉力了,何况还有我,一个不备,整个人都被红鬼掐住脖子,缓缓地提了起来,我看着他的脚一点点离开地面,趁她背对着我,捡起地上的符纸,好几张捏在一起贴在红鬼的背部。
没有用。
死定了。
红鬼猛地把道士甩出去,转身,五爪向我袭来,我的腿根本没有力气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逼近的被黑雾包裹的脸。
脖子上的手指在一点一点的收紧,我感觉到我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我快要死了。
“李云霞,你醒醒,别被恶念控制了,醒醒。”
我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脑袋昏昏沉沉的。
“豆豆,想想豆豆啊李云霞。”
“你的女儿豆豆呀。”
不知道“豆豆”这个名字触发了哪个机关,她黑乎乎的脸隐隐有了轮廓。
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时,我终于有了活着的实感。
旁边的红鬼好像魔怔了一样,一直重复着“豆豆”这个名字,语气从冰冷,念到最后尽让我听出了温柔的成分,脸也渐渐清晰,是我不曾见过的容貌。
看到我,她似乎晃了一下神,眼神温柔,像是把对“豆豆”的温柔赋予在我的身上。
“嘉怡。”
上次这种语气叫我的名字还是杨老师,我一时回不过神。
看到我的反应,她笑了一下,梨涡浅浅,虽然她的脸上的皱纹不少,但是我还是觉得她好看极了。
“我的时间不多了,道长,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希望道长可以满足我最后一个心愿。”
“说吧”
“恳请道长带嘉怡离开这里。”
“你……”
没等他说完,红鬼一下子就飘到地上,弯腰做叩拜状,“求道长了。”
“罢了罢了,我答应你。”
即使没有下半身,她还是结结实实地往地上磕了一个头,“谢谢道长。”
她飘到我面前,一脸慈爱地看着我,“嘉怡,以后就忘了这17年发生的事,好好生活吧。”
不等她的手碰到我的头,她的脸的边缘又隐隐有黑雾出现。
“快,把红绳给我。”
“嘉怡,把红绳给先生。”
看着她脸上的黑雾越来越多,“不要,我不要”,我竟然哭了。
“乖,我不离开,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黑雾已经完全包裹住那双看我带着怜爱的眼睛,“嘉怡,再见了。”
……
等到最后一刻,我才知道她为什么说会一直陪在我身边,而不是像杨老师一样变成星星看着我,她魂飞魄散了,至此世间万物都是她。
……
以下关于她的事都是道长告诉我的:
李云霞,贵州人,出身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没读过什么书,早早就被家里买给了一个比自己大11岁的男人做老婆,幸好这个男人除了有些愚孝,待她还算不错。
成婚一年,生了一个女儿,小名“豆豆”,因为她从小受尽家里的白眼,所以决心好好对自己的女儿。
可惜她婆婆也是个重男轻女的人,因为这个孙女没少故意刁难她,但她觉得有女儿陪着生活总能过好的。
在女儿两岁时,跟着奶奶出去买东西,却不小心丢了,全家人找了两天两夜,报了警,可是在那个监控还没有普及的年代,找一个儿童又谈何容易。
很快家里其他人都不了了之了,婆婆还劝她“一个女娃,丢了就丢了”,可是她就是不放弃,辗转全国各地去找女儿。
一次次的希望落空让她的精神受到很大的打击,在一次过马路不小心被车撞死了,下半身也是那时候没有的。
死时对人贩子的痛恨和找不到女儿的不甘,让她化为了厉鬼。因为车祸发生地点怨气太重,引起了道长的注意,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找她。
可是道长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在一个小镇停留了17年,而我刚好17岁。
是不是跟我有关?我遇见她是不是偶然?
道长刚开始也说不清,后来因为要带我离开需要办理各种手续,接触了林静他们,一切才水落石出。
原来我真的不是林静亲生的。
我跟豆豆一样,也是被拐卖的儿童。
“你是说她把我当成了豆豆?”
“大概率是的,你身上的怨气那么重,这17年她应该没有离开过你。”
没离开过我?那是不是意味着我觉得踽踽独行的这些年,她一直在我身边。
“她本来的怨气已经够重了,跟在你身边这些年她亲眼目睹了你的生活,却无能为力,难怪她怨气越来越重,最后化为恶鬼,与你签订了契约。”
“道长,我记得你说过恶鬼会放大人内心的恶意,但即使现在,我仍会选择报复。”
道长目光转向窗外,叹气,“她应该是把那些转移到自己身上了。”
我没告诉道长,她是看我到自*才化为恶鬼的,这个秘密我自己知道就好。
大学毕业后,我建立了一个名叫“宝贝等等我”的公益网站,帮助丢失儿童的父母寻找自己的孩子。
我自己也在不停地寻找,寻找一个手肘内侧有一个三角形红色胎记的女孩,我想告诉她,“豆豆姐姐,妈妈很爱你,她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寻找你。”
是的,妈妈,我的妈妈。
这些年,我总是梦见她最后爱怜地叫我“嘉怡”,便一次次推翻她把我当成豆豆的想法。
所以我坚信在她眼里,我也是她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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