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回末,贾政在赵姨娘屋里,两个人正在说床头话:
赵姨娘道:"宝玉已有了二年了,老爷还不知道?"贾政听了,忙问道:"谁给的?"赵姨娘方欲说话,只听外面一声响,不知何物,大家吃了一惊不小。
紧接着,赵姨娘的丫头小雀儿直接走到怡红院,一直闯到贾宝玉屋里,告诉宝玉一句话:
"我来告诉你一个信儿。方才我们奶奶这般如此在老爷前说了。你仔细明儿老爷问你话。"
为了应付贾政的问话,贾宝玉就慌了,赶忙起来温习功课,摸起来这,又拿起那,简直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很是煎熬,整个怡红院的丫头都挑灯陪着他用功。
这时,芳官出去,说好像看到一个人跳下去了,聪明的晴雯急中生智,要宝玉赶快装病,就说吓住了,吵得有尽皆知,又去王夫人上房里要药,王夫人命人探视,并命上夜的婆子小厮仔细搜查。于是园内灯笼火把,直闹了一夜。天明,王夫人又命拷问内外上夜男女等人,整个大观园人仰马翻。
第二天一早,贾母也知晓了其事。她说知道早晚会有事,家里上夜的男女都不上心了。这时探春说,夜里上夜的嬷嬷们还赌钱,原觉着不是大事儿,就只告诉了李纨,没有向上汇报。
上夜的婆子们吃酒赌钱,想必是公开的秘密,王熙凤一定也知晓。早在第四十五回,蘅芜苑的婆子给黛玉送燕窝时,黛玉就命人给婆子钱,说耽误她发财。
贾母听说很震怒,就命人查赌,结果查出来二十多人,其中三个为首的就有迎春的奶娘和管家林之孝的两姨亲家。
贾母命将为首者每人四十大板,撵出,总不许再入。从者每人二十大板,革去三月月钱,拨入圊厕行内。
这事并没有到此为止,还有一连串的反映。
首先,邢夫人看到别人家没事,只迎春乳母被查出来聚赌,觉着面子上无光,就想来迎春房里申饬她。在去大观园的路上,遇到了傻大姐,并从傻大姐手里"缴获"了秀春囊。
回到家,邢夫人封了秀春囊,命陪房王善保家的送于王夫人,明显有问责的意思。
王夫人接到秀春囊,又惊又怒,那是自己治家不严,出现的纰漏呀。
王夫人直接走到王熙凤屋里,不问青红皂白,直接把王熙凤训斥了一顿。
邢夫人步步紧逼,又派王善保家的督促处理。
王夫人无奈,同意王善保家的提议——抄捡大观园。
王善保家的在王夫人面前下了晴雯的谗言,王夫人特别命人把晴雯叫来,骂了她,羞辱她。
在王善保家的提议,王夫人授权下,成立了以王熙凤为组长,王善保家的、周瑞家的为主力队员的抄捡队伍。抄捡行动于当夜进行。
抄捡队伍在探春处遇到了麻烦,王善保家的被打耳括子;迎春首席大丫头司棋被查出和表弟私下写的婚书;在惜春丫头入画箱子里被查出有男人的鞋袜(后经尤氏证明是贾珍所赏)。
第二天,宝钗因避嫌搬出大观园。
入画被惜春所撵。
隔一天,司棋被带出大观园。
王夫人亲自到怡红院撵出了晴雯、芳官、四儿。
大观园内原戏班的众小官们都被撵。
芳官等不愿意被干娘再卖,出家为尼了。
司棋被撵
贾母的本意虽是治乱,但是却由治乱,把贾府的诸多矛盾公开化了。
1.王夫人和邢夫人矛盾的公开化
邢夫人作为大房媳妇,一等将军的夫人,却被排斥在管家之外。在平时,由于贾母不喜欢贾赦和邢夫人,邢夫人隐忍不发。"绣春囊"事件让邢夫人看到了王夫人管家的极大漏洞,趁机向王夫人发难。
司棋被撵,王善保家的被打,纯粹是王夫人和邢夫人斗法的结果。
2.邢夫人和王熙凤的矛盾公开化
迎春乳母因赌钱被打,邢夫人在迎春房里公开她对王熙凤的不满:
"总是你那好哥哥好嫂子,一对儿赫赫扬扬,琏二哥、凤奶奶,两口子遮天盖日,百事周到,竟通共这一个妹子,全不在意!"
王熙凤听说王夫人在,过来请安问好,但邢夫人听了冷笑两声说:"我这里不用她伺候。"把婆媳矛盾公之于众人面前。
3.王夫人和王熙凤的矛盾公开化
王夫人管家,王熙凤协助管家,是贾母为了平衡大房二房的矛盾所做出的巧妙安排,但在自己家里有外人管家,在王夫人心里总象有一根刺。但王熙凤管家的才能有目共睹,自己又任劳任怨,事无具细,都很上心,这点让王夫人也说不出什么。
随着贾宝玉的长大,王夫人看准的准儿媳薛宝钗的才能不输于王熙凤,王夫人伺机行事,换王熙凤是早晚的事儿。连平儿都看出来了,早晚得离了这边过东边去。
所以王夫人因为绣春囊,开始不问青红皂白,狠狠地给了并没有过错的王熙凤一顿教训。
4.王夫人和贾母的矛盾公开化
贾母和王夫人表面上母慈媳孝,但随着贾母的老去,王夫人多年媳妇熬成婆,在家庭重大事情上敢于向贾母叫板了。
最明显的莫过于撵晴雯。
晴雯是贾母放在怡红院,作为贾宝玉妾室的第一人选培养的,晴雯自己也知道,所以一直把怡红院当成了自个的家。
王夫人虽然说了"等回明了老太太我再撵你",但她怕夜长梦多,先自已做主撵出了晴雯,过了几天才向贾母汇报,而且向贾母汇报的理由是晴雯得了女儿涝,还懒。贾母听到后,知道事情难于挽回,只好无奈地说,你既作了决定,哪有大错的。
晴雯教唆贾宝玉装病,象"潘多拉"的盒子,打开了贾府众多的矛盾的按钮,在和平时期被压抑的各种矛盾集中暴发,也开启了大观园众女儿的第一次大流散。
晴雯是怡红院中最洁身自好的丫头,也是最心灵手巧的丫头,还是第一个被内定为姨娘的丫头。
晴雯自小没有家,没有父母亲人,也早已把怡红院当成家。她临死时说出了心里话,原想着会一直和贾宝玉在一起,没有想到自己被撵出来。
因为晴雯知道自己是贾母内定的准姨娘,知道贾宝玉对自己的宠爱,才恃宠页骄,骂婆子、骂小丫头,甚至于敢于挑唆贾宝玉说谎。
单纯的晴雯看不到,也想不到,表面上鲜花着锦、一团和气的贾府,已经如一艘老朽的豪华游轮,一点风浪就会要了这个巨无霸的命。
也因为晴雯最为痴情,性格真爽无心机,所以总处于矛盾的风口浪尖。一旦风浪起,最先被毁灭。
表面上看,晴雯之死,与自己导演的说谎事件有关,但其实这只是一种契机。这种契机只是加速了加快了大观园流散的速度。
但即使没有此事件,大观园的凋零也是必然的。因为贾家的腐败、众子弟的不肖,早已注定了贾府最终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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