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CRPG 通鉴》主编菲利佩·佩佩（Felipe Pepe）的个人博客，由 indienova 取得授权并译制发表，原文链接见文末。
原文作者：Felipe Pepe
译者：Rumpleteazer
说起《子午线 59》（Meridian 59）《网络创世纪》（Ultima Online）《无尽的任务》（EverQuest）等 90 年代的先驱 MMORPG 时，有一个经常被人忽略的名字：《Tibia》，一款德国免费 MMO 游戏，首发于 1997 年。
《Tibia》不仅是稀世奇作或古董级游戏，它还有着 MMO 史上最悠久、最有趣的各种故事。
1997 年 1 月，《Tibia》1.0 版本
该游戏由德国雷根斯堡大学（University of Regensburg）的学生们制作。1995 年，他们计划开发一款类似于 MUD 游戏（基于文本的网络游戏）的作品，但又要具备图形和更多单机 RPG 要素：
“我们的灵感来源是《创世纪》（Ultima）系列，尤其是《创世纪 6》（Ultima VI）中万物可交互的设计。游戏里的每样物品都可以被拾取和使用，我们想将此与能够和其他玩家一起行动的设计相结合。”
——斯蒂芬·沃格勒（Stephan Vogler），CipStudio 创始人
如同《创世纪》系列那样，《Tibia》的世界交互性十足，你可以四处移动、组合物品。甚至早在初代版本里，你便可以组合面粉和牛奶，置于火上烤成饼干。
尽管《Tibia》上线于 1997 年 1 月 7 日，比《网络创世纪》和《无尽的任务》等 MMO 都更早，但事实上初代只是内测版，几乎没有任何内容，敌人和 NPC 是六个月后才加进去的，直到 1998 年 5 月，才引入职业、技能和法术。
游戏起初在大学的服务器上运行，它一度只是个出于爱好开发的项目，由阿恩特·贝德纳齐克（Arndt Bednarzik，又名 Knightmare）等志愿者为它新增内容：
“我最开始接触的《Tibia》和现在大不相同，当时 10 人同时在线就算‘拥挤’了。我活跃于这个不断发展的社群，作为首批游戏管理员之一，一路见证《Tibia》成长为大家所熟知的样子。在 Cip（当年还不叫 Cipsoft）招募能够帮忙编辑一部分世界内容的人手时，我志愿加入了。第一版世界编辑工具特别笨拙难用，许多志愿者什么重大成果也没提交就退出了。[...]后来，《Tibia》从学生项目转变为商业项目，我和其他人负责监督另外一些管理员，同时我也在继续编写区域和 NPC 等内容。《Tibia》越做越成功，Cipsoft 决定雇佣一些员工，我也收到了成为第一批内容创建者的邀请。”
—— Knightmare
2000-2001 年前后的《Tibia》
2001 年，开发成员们创立了自己的公司 CipSoft，《Tibia》也实打实地成为正儿八经的 MMO，玩家遍布世界各地。
当时游戏客户端特别小（2001 年的版本约为 4MB），这意味着即使网络连接非常慢也可以下载。游戏的操作和玩法也很简单，在基础战斗中，你只需右键点击敌人即可，再差的电脑也能运行《Tibia》。
“我去的那家网吧刚开始营业的时候，老板没钱配置显卡，10 台机器里只有 2 台有显卡，都是靠去复印文件的人还有《Tibia》玩家才把生意做起来的。”
——威廉·奥利维拉（William Oliveira）
最重要的是，它是免费的，而像《无尽的任务》之类的 MMO 还需要你购买游戏本体、多个资料片、月卡。凡此种种，都让《Tibia》成为了一款十分容易开玩的游戏。
玩家之间也因此产生了鄙视链，有人觉得《Tibia》潦草简单，粗陋至极，连声音都没有（没错，游戏直到 2022 年才加入音乐和音效）。一时间，硬核游戏玩家们都用“玩《Tibia》去吧”骂人，像“玩《糖果传奇》（Candy Crush）去”或“玩《我的世界》（Minecraft）去”都是多年后的骂法了。
不过，游戏里仍有一些如今看来也挺硬核的特色。比方说，施法需要输入“exevo flam hur”之类的咒语，和 NPC 聊天时需要输入对话——以“hi”开始交谈，然后再输入“购买火把”“出售长剑”“地牢”“国王”等关键词。NPC 一次只能和一名玩家交谈，这就导致关键 NPC 面前出现大排长龙的情况。
起初，《Tibia》的设计只是为了让几十个玩家游玩，它虽是 MMO，但却更贴近《创世纪》或传统日式 RPG 之类的单机游戏，既不像《网络创世纪》那样倚重社交互动，也不似《无尽的任务》那样依赖团队作战。
作为一款古早 MMO，《Tibia》的任务设计可以说相当精妙：在泰斯城（Thais）的灯塔任务中，你会找到一本暗示有秘密地牢存在的书。你需要找到由隐藏开关开启的秘密入口，与另外一位玩家合作，激活压力板，解锁传送器，传送器所导向的房间里有两个被俘的独眼巨人，它们守卫着一柄强力战锤和一面盾牌。就时代背景而言，当时是 1999 年，刚发行不久的《无尽的任务》只有“带 5 枚狼牙给我”之类的任务。
秘密入口的开关藏在箱子底下
然而，在应对 2000 年代用户数量激增的情况时，这种小体量的设计引发了一些问题。服务器没有排队系统，所以满员以后，玩家们要花数分钟时间，尽可能快地反复输入用户名和密码，尝试登入服务器。
为了将《Tibia》商业化，2001 年下半年，游戏增加了高级订阅模式。该模式提供了大量福利，从额外经验值获取、更快的生命值回复，到专属任务、区域、道具、法术及家园系统。半数以上城镇只对高级玩家开放。
游戏的新手区鲁克加德（Rookgaard）新增了饱受诟病的国王之桥（King’s Bridge），只允许高级玩家通过。桥的另一侧是一片特殊区域，里面有特殊商店、任务和地牢，这让高级玩家赢在了起跑线上。
2002 年，新的客户端和 UI 投入使用。《Tibia》在 2007 年到达巅峰，坐拥约 25 万月活用户。有玩家抱怨称游戏后来改动太多，Cipsoft 移除了所有的游戏管理员，让整体游戏体验变得流水线化，而且逼氪严重，失掉了其作为 RPG 的根本。
2002 年客户端更新后的《Tibia》
目前《Tibia》仍在运营中，并且广受巴西玩家和波兰玩家欢迎，二者占活跃玩家群体的一半以上。2015 年，Cipsoft 增加了名为 Tibia Coins 的高级货币，可用现实货币购买，也可以兑换回现实货币。
虽然物品交易系统始终存在，但对投机玩家而言，这种货币成为了新的盈利目标。黑手党性质的公会兴起，反复*那些没有按月用 Tibia Coins 缴纳保护费的玩家。这也使得反勒索公会出现，从而引发了大规模的服务器战争，有些背后甚至有现实货币支持。
某位投资者在两个月内花费了 5 万多巴西雷亚尔（约合 1 万美元）为其公会提供资助：
“这就是项爱好，对吧？出门聚会也花钱啊。我要上一整天的班，孩子们的时间又很充裕，我这么做是在帮助他们，晚上回家后我还能接着玩。[...]我雇佣了 20 个委内瑞拉人玩游戏，每小时报酬约 4 美元，他们比自己父母赚的还要多。有人觉得在这个游戏上花这么多钱很荒谬，但部分是能赚回来的。有的道具的价值超过 1 万雷亚尔，要是你能掌控服务器，获取这些道具也更容易。”
2022 年的《Tibia》
就像任何一款 MMO 一样，《Tibia》漫长的历史里还有许多其他的标志性事件：无人知晓该如何获得的怒火之剑（Sword of Fury）；只有 999 级角色才能通过的密门；至今仍有人在试图破解的蛇形之塔（Serpentine Tower）谜题；游戏内的婚礼、公会战争、作弊器等等。尤为奇怪的一个叫作 Tibiaball，因为游戏允许玩家四处推动物体，于是他们利用这项功能办起了足球赛…把巨熊尸体当球踢，参见视频《经典 Tibia：自由人联盟 vs 佣兵工会球赛》（Classic Tibia: AFT vs Mercs football match）。
《Tibia》的另一半历史：Open Tibia以上是《Tibia》的部分正史，值此 25 周年之际（2022 年），开发者们欢乐地庆祝着这段历史。
不过，影响最为深远的或许并非《Tibia》的官方服务器，而是其衍生产物。2001 年，一群粉丝开始对游戏实施逆向工程，创建了名为 OpenTibia （下称 OT）的开源客户端。到 2004 年，以 Tibia Dark Age（TDA）为首，第一批私服开始出现。
多年来，OT 项目发展出数个分支，并被分别应用，创建了上千个服务器。有些是直接运行版，任何人都可以使用它们搭建自己的经典版《Tibia》服务器，其他的则添加了新的自定义功能，或尝试与官服的开发进度相匹配。甚至还有人制作了移动版，而这是《Tibia》官方所不支持的。
安卓系统上的 OTClientV8
为了对 OT 服的规模有个概念，以 Otland.net 为例，该论坛于 2007 年建立，旨在聚集对 OT 项目感兴趣的人。2007 年至 2022 年间，超 23 万人在该论坛注册，并有 1 万个服务器在其上发布。
根据 OTserverlist.org 的数据，截至 2022 年，有 495 个服务器处于活跃状态。经过一周的监测后，可以发现它们的在线玩家总数经常超 2 万，而官服峰值仅 1.5 万。一些大型的 OT 服会截断跟踪，隐藏玩家数量，规避法律问题。到目前为止，尽管 OT 服和官服都是免费的，前者却拥有更多的玩家。
这些 OT 服务器形式多样：有的对官服进行了简单的再创造，但是经验获取率更高；其他的则有所变动，增添了新职业和法术；有些变动带来了全新的体验，比如夺旗锦标赛、PVP 竞技场、以及知名系列的二创，如《海贼王》《龙珠 Z》《火影忍者》（通常被称为 ATS，Alternative Tibia Servers，Tibia 替代服）。
基于《火影忍者》的 Naruto Story
基于《海贼王》的 OtPiece
有些服务器无人问津，只存续了几天就被创建者弃置了，还有的运营多年，积累了成千上万的玩家。
时至今日，其中最知名的当属宝可梦服务器，也叫 PokéTibia。这批服务器在 2008 年出现，领头羊是一个名为 Pokémon Online 的巴西项目，其创建者是 SvkE（又名 TuRtLe）。
Pokémon Online 包含第一世代的 151 只宝可梦，玩家能够对其进行捕捉，在广阔的开放世界中使用它们战斗，甚至骑乘。它在很多方面都与任天堂多年后推出的《宝可梦传说：阿尔宙斯》（Pokémon Legends: Arceus）相似。然而，Pokémon Online 的难度是出了名的高，要想抓到最强力的宝可梦，得花数百个小时的功夫才行。硬核玩家们会带着快龙、卡比兽这样的稀有宝可梦穿行在城镇中炫耀。
这些服务器的商业模式和《Tibia》类似，游玩是免费的，但有每月的高级订阅制度，订阅的玩家可以解锁一些实用功能，比如乘宝可梦飞行，或全世界传送。高级订阅时长可以通过现实货币购买，并能与其他玩家交易，换取游戏内货币或可以兑换道具的点数。有些付不起费用的玩家会肝上几个礼拜，赚足游戏内货币，再去购买高级订阅，然后把自己骑着稀有宝可梦飞越世界的模样录屏或是截屏下来。
“其中一个职业是治疗师，这个职业之所以出现，是因为狩猎的同时购买药水治愈宝可梦太昂贵了，要花很大一笔钱。有了这个职业以后，你可以雇佣其他玩家作为治疗师，他们会在你的宝可梦生命值低时对其进行疗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能回血的宝可梦只有胖可丁、吉利蛋、胖丁、皮皮和皮可西。作为报酬，治疗师们每小时可以赚取一千元（游戏货币，而非美元），并会获得其他宝可梦掉落的所有战利品，包括最稀有的道具进化之石。但实际又是另一回事，如果进化之石掉落了，人们往往会把它藏起来…我就这么做过。”
— InfoGames 67
Pokémon Online 受到广大玩家喜爱，2011 年时，它在 7 个不同的服务器上运行（OT 服务器支持约 1000~2000 名玩家），但却因为收到任天堂发出的停终信函而不得不关服。关服前三天，管理员修改了规则，降低了游戏难度，让更多异色宝可梦出现，这使得玩家在服务器关闭之前纷纷涌入，随心畅玩。
Pokémon Online SvkE 很快就被 PokeXGames 所取代，截至 2022 年，后者仍在运行，共有 11 个服务器。近些年来，又有几十个宝可梦服务器涌现出来并有所进步，它们增添了例如改进的 UI、成就以及新宝可梦等内容。
2022 年的 PokeXGames
在某些方面，这些游戏比《Tibia》官方做得更精致。PxG 由一百多名工作人员和志愿者组成的团队管理，他们几乎全部来自拉丁美洲或波兰，而《Tibia》团队仅有 59 名工作人员。PxG 具有一些特色内容，比如说，大木博士引导新玩家熟悉游戏机制和新手任务时的教程配有全语音。对比之下，《Tibia》的教学环节只是让你选个职业，然后在一小块区域里摸爬滚打，练到 8 级。
此外，《Tibia》官方的四个职业都以战斗为核心（骑士、游侠、德鲁伊和术士），而 PxG 则采取一种更多样化的方式，提供冒险家、教授、工程师和造型师四种职业选择。虽然所有职业都可以战斗，但冒险家擅长探索，工程师专注于采矿和制作，教授可以管理学生，让他们为自己完成任务，而造型师则通过为宝可梦制作专属饰品来赚钱：
轮到你了，《堡垒之夜》
虽然到现在，这些服务器仍然只是合法性存疑的商业实体，但它们是免费的，在任何计算机上都可以运行，且支持英语、葡萄牙语、西班牙语和波兰语等语种（迄今为止，没有任何一款主流宝可梦游戏有葡萄牙语或波兰语版本）。
不难看出，在过去十年里，PokéTibia 变得如此受欢迎是有理由的，它们或许是有些人玩过的唯一一款宝可梦游戏。
原文链接： https://felipepepe.medium.com/how-a-25-year-old-german-mmo-became-a-pokémon-fangame-6ac8d60c4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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