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蝙蝠把我逼成了主播”
——一位农村教师线上教学的那些事
安徽省蚌埠市怀远县唐集中学 钱广安
原本，2020年，多么美好的一年，脱贫攻坚的关键节点，全国人民齐心协力共奔小康的幸福时刻。普天欢腾的春节在元月就早早地到来。
可是，2020年，一场猝不及防的疫情，让所有的所有都乱了轨迹，甚至被迫按下了暂停键。悬念迭起，精魂未定，感激义愤，凡人善举等等，人人都在演绎着这部大片的生动和传奇。
我，一位普通的农村教师，原打算欢欢喜喜过了春节，和带了快三年的孩子一起，在操场迎着旭日东升，去开启崭新的每一天；在春天迎接书声琅琅，期待收获满满的七月。可是，灾难当前，才发现自己的小理想是那么的脆弱不堪。为了共克时艰，小我必须服从大我，有了大家才会有小家。所以，防控疫情，打赢新冠肺炎阻击战是头等大事，咱一切都得让道，咱一切都得服从指挥。
早已预料开学的日子会一再推迟，可没有预料到二月底前不开学。正在为宅家的学生忧虑，“停课不停学”政策来了，不论哪种版本与方案，我所带的九年级毕业班都要首当其冲。二十多年一线教育的责任心使然，即使“十万个不愿意”“一万个头大”，脱了三层皮也得往前冲。想一想抗击疫情毅然逆行的白衣天使、年迈的院士和无畏的军人，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我不还常对学生说“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苦不苦，想想红军二万五”吗？
其实，疫情蔓延后，我就想到了线上教学的种种必然和可能。感谢网络的普及，让我身处偏远的乡村也敢有资格去“奢望”，要是在17年前的“非典”时期，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既然是直播，我首先想到了“抖音”。虽然身边人都在玩，春晚也在推，可身为老师，深怕别人嘲笑“连老师也玩”之类，好像老师们都不食人间烟火似的，被道德绑架的老师们须处处小心。我默默地注册，偷偷地浏览，平时工作忙，一周都不能打开一次。有时，看网红直播可以不限量粉丝关注与互动，但多为美女扭动小蛮腰，俗歌唱嗨天，各种搞怪和无厘头，各种无聊与庸俗，什么东东！充斥着呛人的脂粉和铜臭，我等岂能沾染，要洁身自好呦！
可是，任何现象的存在都有其必然，尤其是新生事物，我们不能视之如洪水猛兽，避而远之。相反，虚心接受、顺应潮流才不致于落后被动。刚有微信时，我对一位师范同学说，别光顾着钓鱼，校友群里老是找不到你。他态度坚决，我才不玩那玩意呢？可一年前再见到他，他感慨万端，没有不行啊！各种学习、通知、报表等等都在微信里发呀传呀，我不能“未老先衰”啊！有一天，无意间看到一位老师在抖音直播英语教学，关注者有四位数之多，眼前忽然一亮。
得到启发，蠢蠢欲试。我百度了开直播的程序，一路操作倒是很顺，可就是总找不到最后一步。一打听，原来直播需要权限，要1000个粉丝。看看可怜的两位数，我想出了各种增粉的招数。剪辑一组学生图片，发在家长群吸引他们关注；拍摄包饺子的过程，引诱亲朋好友点赞。几天下来，变化还是不明显。于是，我开始疯狂地关注他人，见生人就是一波“小红星”，见视频就是一句溢美的评论。2月6日，权限终于获得了。赶快尝试，可点开“开直播”的一刹那，内心那叫一个惴惴不安，镜头始终不敢对准自己。谁曾想，属兔的我竟被兔子撞得面红耳赤、胆战心惊，真有“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的“赶脚”！
可是，问题又接踵而至。没有耳麦，没有黑板，手机前置摄像头拍出来的文字是反的，这可怎么办？昨晚已经在班级群里发了消息，请家长关注我抖音号，可能要用抖音直播教学。幸好只是“可能”，因为硬件问题不解决，效果肯定不行，这不符合我一惯地行事风格——不做则已，做必成功。
正在为“疑无路”一筹莫展时，“柳暗花明”已在眼前。一位好友的一条微信动态吸引了我——“腾讯课堂老师极速版，免费申请”，既是大网络品牌，又是免费。我如获至宝，一骨碌爬起来，打开笔记本电脑，下载、安装、注册，分分钟搞定。打开，直播界面展现在眼前，“简约而不简单”。签到、答题卡、讨论、分屏、PPT、播放视频，“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都是“傻瓜式”式操作，我这不高的智商足可以应付。
立马尝试。我“邀请学生”，拿自己手机扫码下载APP。接着，把电脑里保存的旧PPT课件打开，再播放一段视频，非常棒！音频输入怎么样？不好，声音有点小，拿手机耳机试一试，不错，杂音全无，声音响亮。坏了，没有摄像头怎么视频？点开“摄像头”，哇噻！吓了我一大跳，屏幕上一个人正睁大牛眼看着我。原来，上级给每个老师配备的笔记本自带摄像功能，太给力了。我兴奋地跳了起来，这可把响应国家号召睡觉不起的妻子气得不轻，起身埋怨到，不老实宅着，折腾什么！我赶忙喝止，躺下！摄像头开着呢！
赶快演练。为了让更多人验证效果，我把二维码发到单位和各年级群里，打算试播一节《病句的修改专项复习》。开课前，我播放一些轻松的音乐，顺便把自己“捯饬”一下，唯恐太“油腻”了对不起观众。线上教学的“空对空”与课堂教学的“地对地”虽然悬殊甚大，但是通过一帧帧精美图片的展示，把相关知识点讲解、圈点、引申、拓展，双边互动诸如质疑、释疑、抢答、评判等的有效开展，对我来说，都是信手拈来的“small case”。一直努力追求的变枯燥为生动、变空洞为直观，没想到高大上的直播实现了。一眨眼，90分钟过去了，结束时，“观众”不减反增。“感谢同学们的陪伴，不足之处多多指正。”我在讨论区里想听听大家的意见。“老钱帅呆了！”“满脸褶子，你爸当年都没这样说，是天蓬元帅的‘帅’吧？”“老钱上课幽默，想不兴奋都不行，唯一遗憾的就是，少了一波‘666’！”瞬间，讨论区塞满了“666”和大红花。有学生喜欢你，既深情款款，又明目张胆。哇噻！真有点网红的感觉。
快中午了，我悄悄溜到校园，见到同事就故意搭讪。“看我直播了吗？”“效果很好，讲得精彩，学得专注。”“容量大，直观，事半功倍。”这下放心了。下午，教导处通知：“2月10日，九年级开始线上教学，你是负责人，上级要求‘一校一案’，明天拿出方案。”
只有一天时间，先找老师。语文以外的六位老师，我一一打电话。起初，大多有所推辞，我知道，他们不是不接受，是怕新事物学不好。我把我的经验一说，他们也都能从学校大局和学生实际需求考虑，欣然接受。这里，有两位老师值得点赞。
老尹，政治老师，奔6的年龄，以幽默见长，大是大非判断精准，常常能一语中的、一针见血、一剑封喉，让人忍俊不禁后仍感余音绕梁。他属于“老资格”，但对于新事物总抱着虚心态度，公开课频频走起，这让许多慵懒的中青年教师佩服不已。和他交流时，他风趣地说，网上有一位油腻大叔直播，本想给学生一个好的形象，把美颜调到了最高级别，结果，面若桃花、唇红齿白的“帅气欧巴”，让学生喜爱到死。我怕，我怕我一不小心就成了“如花”！
说归说，做归做，网上的桥段很多，但一切还得继续。经过尹老师的认真准备，第一节课十分成功，“上座率”颇高。上完后，他在线上教师的小群里感慨：“我是不上喽！回家打除草剂！你们在这玩好！”“你是害羞不？”“我会隐身——奇门遁甲术。”一贯的老尹，一贯的可爱。
万先生，女英语老师，市著名作家，文章频繁见报，获过多次文学大奖。“万先生”是她发表作品时用的名字，好像民国时就以“先生”称呼女教员，且多为大师级别。我们英语用的是“译林”版，十分小众，网上几乎找不到现成的课件，她开始为难起来。“可以拍照片，自己做PPT呀！”我帮她出招。“怎么编辑图片？”“让你家刘老师帮忙，他可是大师啊！对了，可以用外置摄像头啊！”立马，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刘老师直奔总务处，把“资助办”的摄像头取下，还仔细研究了安装方法。
就这样，万先生在漆黑的室内，把台灯对准书本，学生看到了清晰的图片。万老师不停地示范读音、标注单词、圈划重点，学生们在手机旁认真跟读、摘记。有人说“最远的距离就是没有网络”。有了网络的互联，师生虽然相隔一方，但线上教学的积极开展，“一对一”的效果已经变成了现实。
我们常说“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一机在手，直播无忧，况且，随着城乡教育均衡发展的不断推进，城里老师有的设备，我们农村老师也有了。看一看人家山区的老师，为了有信号，爬到山顶给学生上直播课，我们就再也没有理由说，我在农村，不行的。
亲爱的同行们，趁着宅在家的宝贵时光，相信自己，直播走起，！
“船的力量在帆上，人的力量在心上。”只要我们思想能跟上，没有蹚不过的“流沙河”，没有迈不过的“火焰山”。在家长那里桀骜不驯的“猴崽子”们，在我们这些“大神”面前都得服服帖帖。清冷的早晨，只要你的一声令下，哪个还敢赖床不起！我们是幸运的，更是幸福的。让我们以阳光的心态和不服输的精神去感染每一个孩子，伴孩子们一起走过四季，和孩子们一起做最美的梦。
“一只蝙蝠把我逼成了主播”，“时光过得太快，经常对着手机发呆，可我相信，我们的未来”，特殊时期给了我特殊的收获。疫情虽然给我们带来了伤痛，但风雨如晦的日子过后，天空一定更加澄澈，更加碧蓝。没有一个冬天不会过去，没有一个春天不会到来。只要人人做好本职的事，我们坚信——“山河无恙，人间皆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