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这《睡美人》不是德国雅可布·格林童话中小公主被黑仙女施魔咒昏睡100年后又被英俊王子解咒的奇幻神话;也不是后母在苹果里施毒让《白雪公主》吃后沉睡为睡美人被王子救活的童话;更不是英国威廉•莎士比亚笔下《罗密欧与朱丽叶》为跳出家族仇恨,罗密欧为真爱睡美人(朱丽叶)殉情的道德悲剧故事。
川端康成带给我们的《睡美人》是另一种奇异感受。
(一)《睡美人》内容
(1)人物简介
①主人公:江口 ,男,67岁,与妻生下三个女儿,且女儿们已成家有了孙辈,生活无忧。
②女人(客栈女人,鸨母):负责睡美人旅馆的女人(至于背后是否有真正的掌柜,不得而知),40多岁。专门为老男人介绍提供睡美人(姑娘)为营生。
(2)《睡美人》主题
“老人是死亡的邻居”,这就是川端康成描写《睡美人》时,对生命的衰老充满恐惧与绝望的原因之一吧!为此,江口老人要回避衰老现实对自己的心态影响。
当江口老人踏入那家被朋友称为只服务于老龄男人的神秘睡美人客栈时,他既兴奋又心怀矛盾。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进入了老丑之境,《睡美人》作品的悲哀便成为基调,无论江口老人后来如何精心体验姑娘们带给他的刺激都改变不了。
客栈提供的服务是失去了男性能力的“可以放心的老年人”与“怎么都不会醒来的姑娘们”,所以他们之间虽处一室赤身裸体,但却永远不可能睁开眼睛互望着对话。这确实是江口老人想追逐的梦境之地。他轻易地实现了自己的梦,因为他不用担心享用昏睡不醒的青春姑娘会对自己有什么威胁。
姑娘们拥有青春的身体与美丽鲜活的外貌,她们对老人具有一种致命的诱惑,当老人们忍受不了对衰老的绝望时,就会奋不顾身地冒险到这家客栈去与姑娘们同眠,从同眠中找到心理安慰。
(3)故事梗概
江口老人第一次来到这家位于悬崖边的海景客栈时,被客栈女人安排到一间幽静的榻榻米卧室与沉睡不醒的姑娘独处。他在仔细观察中质疑过,他摇晃姑娘的双肩,企图把她唤醒。姑娘依旧睡着,不说话,不回应。当江口老人一再证实那姑娘的睡不是伪装时,
他也发现她的确是个乳臭未*清纯少女,于是江口老人便开始难过姑娘被药物催眠变成了活着的玩具。同时,他也终于放心了,因为姑娘散发着芬芳气息的娇嫩肌肤、浓密的头发、饱满的嘴唇、柔软美丽的手都是生命的本身,她没有一丝腐败的痕迹。只有躺在昏睡姑娘的身旁时,他才会感到自己是生机勃勃的。她是可以放心触摸的生命。
从这次后,江口老人迷恋上了这家客栈。仅仅在半个月后,江口老人又来了,这次的姑娘比上次“成熟”,属于青春妙龄,却拥有标致漂亮娇媚的妖妇气质。付钱享用这样的“活着昏睡”的姑娘身边让江口享受到了一种非人世间的快乐。同样,姑娘在呼喊妈妈与请求原谅的梦话让江口想到了三个已婚女儿,他想到了送出嫁女儿前作为父亲的心理,想到小女儿在两个男人的争夺中丧失了贞操,他因理解小女儿的痛苦带她去旅行赏花。他好好地整理了一遍对亲人往事的回忆。他还通过观察妖妇的睡相,回忆女儿们婚姻后的变化,再由性别相同的生理结构总结对性的认识。
第三次来客栈与第二次只相隔了八天。看来,江口老人确实被睡美人魅力迷住了。这次的江口老人见到的是一个长相清秀又稚嫩纯洁的见习姑娘。他有了想永远安眠在熟睡不醒姑娘身旁的愿望。同时,躺在睡美人跟前的他,又沉浸在三年前与一外国人之妻的偷情回忆中。由此,他还推导出与妻子结婚养育女儿是束缚人生的扭曲,他认为人世间的习惯与秩序使人的罪恶意识麻木了。他认为自己目前与极少部分的老人能享受睡美人服务,是老人中的成功者,而不是落伍者。他觉得成功是作恶之后获得的,通过不断作恶才能保住连续成功的想法。胡思乱想之后,耄耋之年的江口还是把心神回到睡美人身上,他思潮不断涌现,很想知道鸨母到底给这睡美人服用了什么,还是打了什么针?是安眠药用量过多还是使用了轻度的毒药。女人告诉它那是禁止服用的药,对老人很危险。
雨雪交加的一大早,江口老人第四次来到客栈,这次见到的是一个小巧白皙的可爱丰满姑娘。他想到背德,对自己无耻的贪婪感到惊讶和懊悔,他在疑问:为什么处*女就是纯洁的,不是处*女就不纯洁的问题。他认为自己来这里并不是想要处*女。他希望睡美人能突然醒来,可是没有,这样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睡美人每晚从11点之前被睡着一直工作到第二天一早老人们走,至于她们遇见了怎样的老年人,她们根本就不知道。因为失去了性攻击性的老年男人只要遵守规则才能来这里,这是不能破戒的协定。
江口老人不只一次地向客栈的女人讨要可以让睡美人昏睡的安眠药。那种特制的安眠药只有生命力旺盛的身体才可以承受,老人却不行。所以他总想遁入黑暗之中,甚至想将无知无觉的少女一起掐死然后“能在这里死去是再好不过了”,矛盾的杂念总在他脑中翻涌。
当江口老人新年过后第五次来到客栈,他提及了之前这里的一老人死在睡美人身边,而睡美人却完全不知情的事情。客栈女人为了掩人耳目,说为了顾及老人及他家人的面子把尸体抬到了不远处的温泉旅馆去。显然,这侧面引出的温泉旅馆与这家客栈是存在着利益链的。江口老人问及罪恶感时,女人说这种事只能找掌柜的去说,她完全没有罪恶之感。
这次陪伴他睡觉的是两个睡美人,一个是黝黑粗野的女孩,另一个则是温柔媚人的姑娘。江口老人每一次来到这里与不同睡美人睡觉,都让让他回忆起自己过去值得留恋的光阴,在回忆消失过的日子当中,留存着曾经年轻过的证据。而经历的每一刻其实正在老去。他在窥见生与死的思考中,也在不断涤荡自己一颗侥幸的心,甚至有几次想服用与睡美人一样的药物。他认为在沉睡中猝死死应该是件美丽的事情。可江口毕竟头脑是清醒的,死在这种地方是需要考虑家人脸面问题的。
当第二天一早江口老人从浪涛陪伴声中醒来时,突然发现睡在自己身旁的黝黑少女猝死了,一条前一晚还鲜活的生命突然没有了呼吸,没有了脉搏,变得冰冷而没有人气。一直想着要死的江口老人活着,可是青春年少的姑娘却死去了,故事戛然而止。
(二)川端康成的处*女情节
日本媒体曾报道过,川端康成与初恋情人伊藤初代之间往来的11封信件被发现。1封为川端康成所写却并未寄出。
初代曾在东京本乡的一间咖啡馆工作。她在那里和川端相识相恋。1921年,22岁的川端康成与15岁的初代定下了婚约。但后来,初代以发生“非常”情况为由取消了婚约
而川端康成未寄出的信件里写道:“思念你思念你,不能尽快见面的话,我什么也做不下去”,“你是不是病了,想到这我便夜不能寐”。
“非常事件”到底是怎样的事情呢?接到信后的川端康成连夜乘车赶往岐阜,见到了憔悴不堪的情人,原来,婚约被毁的原因是由于
“千代在西方寺遭僧人性侵”(来自《川端康成全集》补卷)当时初代不愿意说出理由,只表明“不如死去更幸福”。为此,川端康成对于恋爱的态度便产生了非常大的转变。
还有川端康成早年父母亲人等的早逝痛苦经历以及后来日本战败后带来的诸多影响,都在不断折磨着他,从作品里会发现,他所要表达的很多情感,最后都走向了虚空与绝望。
而《睡美人》似乎是他对自己流逝青春的感伤与心理极度渴望的疗愈。在他最富有青春活力的年华,在他对恋爱与婚姻充满美好期待的时候,未婚妻的贞操被毁延伸到他身上,一个极度渴望爱的男性就这样遭到了新的打击,要走出来是多么的艰难。
(四)人性复活道路上的挣扎
《睡美人》作于1961年,是作家川端康成(1899-1972年)62岁所作的中篇小说。小说通过表现一个72岁老年男人的生活,在面对自己即将衰老而死的身体时,受其他老男人影响与裹挟去体验了几段刺激生活,这是一个隐秘之地,是一个老男人与姑娘的独处世界,是老男人可以用渴望,回忆与探索重新审视姑娘的身体之地,他们用此种方式恢复心神活力与解决变老的身体的矛盾以达到心理上的满足,最后也是用沉沦唤醒人性复苏的故事。
在表现日本国的特点方面,川端康成只是把茶艺、榻榻米、温泉作为简单过度的故事工具,以战败日本后不为人道的某一隐秘场景为背景,把揭丑作为情感的宣泄口,用老年男人甘愿被处*女“俘虏”“诱惑”与“刺激”,在追求“怪异”“阴暗”“冷漠”后对“正常”“光明”“怜悯”的需要与人性复活的故事。
川端康成写下这部小说7年后获得诺贝尔文学奖,13年后自*。他曾说:“自*而无遗书,是最好不过的了。无言的死,就是无限的活。”这里面可以看到他具有佛学《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所阐述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理解。当然他对孤独深入骨髓的表现一面在《睡美人》中已清晰体现。
作家在作品里所塑造的江口老人,就像在写自己,他把未来的人生目标早就制定好了。他对生命的透析与无常有自己的看法。他可不想像作品里的老人死在与睡美人睡觉时。他虽有老恐惧。但他依然不想在死时惊动更多的人,于是选择了用口含煤气管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睡美人》中未提及的江口老人的最后,由川端康成的死为其画下了生命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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