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叫作生命疗养院,是活着的人不再被当作人时去的地方。*所有文章版权归属【署名版权归属署名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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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塔莉娜是生命疗养院的院民,但她跟其他院民有点不同,她总是写个不停。她说她在写自己的「字典」。
文|朱欧‧毕尤(João Biehl)
译|叶佳怡
「就算是悲剧也可以吗?一场出自人生的悲剧?」
隔天,我问了卡塔莉娜之前人生故事的细节,而她就是这么回答我的。
「我什么都记得。我的前夫和我住在一起,然后我们生了小孩。我们以男女关系的状态住在一起。一切都是你能想像的样子;我们和邻居也处得很好。我在鞋厂工作,但他说我不需要工作。他在市政厅工作。他以前会在工作结束后喝一点酒,在酒吧打撞球。我对这点完全没意见。」
「不过有一天,我们为了一件很蠢的事吵架,他觉得我该抱怨他的坏习惯,但我没有。毫无意义的一场架。之后,他又挑了另一件事来吵。终于,某天他说他有了另一个女人,然后就和她一起搬进来了。她的名字是罗莎。」
「我能怎么办?安德森说,『妈,爸有了另一个女人,难道你不该想点办法吗?』但我能怎么办?『雅莉珊卓和我必须有个清楚的未来。』他说。『如果这女人要我的父亲,他就该待在那里,因为一个男人不可能有两个家、两个家庭……他对这里只有害处。』我一直在想该怎么做……他想把自己分给我们两个人。」
我想起在卡塔莉娜的字典内有「分开身体」这个词,而在我看来,她的病状正存在于那种断裂中,以及想奋力重建其他社会连结的尝试中。在生命疗养院,「家庭」在这类他们曾经活过的断片中被记住了。她所联想出的字句都是以那个持续变形的家庭为主题,而家庭也是让她痛苦及迷惘的主要原因。
「我的母亲跟我们住在一起。我得照顾我母亲。她再也不能走了;她有风湿问题,需要治疗。我也有风湿。我父亲在我小时候就有了另一个家庭;他一直待在乡下。我父亲也想好起来,他是因为种烟草而中毒。我前夫也想像我父亲一样,但我无法接受那种安排,我说『不行』。所以我们的婚姻结束了。我最后一次*时,他把我一个人留在医院,也没去看宝宝生出来了没。我得同时做母亲和父亲。」
根据卡塔莉娜的说法,她的丈夫重复了她父亲的作为。在婚姻中,她发现自己再次身处一个没有父亲的家庭。她的父亲身体中毒;他为一间大公司工作,也为另一个家庭工作。她的母亲和这对年轻夫妻住在一起,而让她瘫痪的疾病现在也开始在卡塔莉娜的体内萌发。当卡塔莉娜要生出最后一个孩子时,她被孤单地留在医院,成为那个没人要的孩子的母亲及父亲。她所提及的一切都呼应了字典内的许多片段,其中描述了一个没有气息的孩子使母亲窒息:
早产
在预定时程之外出生
在时间之外,在理性之外
时间已经流逝
婴儿的肤色变了
没有呼吸
窒息了
婴儿的母亲
没有任何描述足以解释发生了什么事。正如「在时间之外,在理性之外」所描述,她感觉自己的一切都不合时宜。随着我们的谈话继续,卡塔莉娜又再次强调自己的奋力搏斗,因为她想回归「正常」,也希望举止符合世间一般女性应有的样貌。她那仿佛白日梦的描述方式影射出思考上的阻滞,也反映出她迫切渴望逃离那个将自己深锁的家。家屋和医院成为彼此的分身,而最后她一个孩子都没留下来:
「我表现出女人该有的样子。自从成为家庭主妇之后,我尽了所有责任,就像其他所有女人一样。我煮饭,我也洗衣服。我的前夫和他的家人怀疑我,因为我偶尔会离家去做其他想做的事。他们不同意我的想法。我的前夫认为我的脑中有个恶梦。他想把那东西从我体内拿出来,想让我成为一个正常的人。他们想把我锁在医院里。我不想去医院,所以逃跑了。我把自己藏起来;我去了很远的地方。但警察和前夫还是找到了我。他们夺走了我的孩子。」
- 你是何时第一次离开家的?
「是在新汉堡才离开家的。我在盖撒拉时没离家;盖撒拉在乡下。人总会有想离开的渴望。我当时很年轻,但*又有孩子,没打算离开……我们一开始到新汉堡时,在普拉可家租了个地方住。我离家逃跑是因为……谁知道呢?因为……他下班回家的时间晚了……某天他回家早了,和几个年轻女生跑去骑摩托车。我去了酒吧,点了一杯酒。我挺有勇气的,就离家出走了。我在家实在有点窒息。有时候他会把我们锁起来,我儿子和我两个人,然后才去工作。我一直想,『我还要被锁住多久?』我觉得窒息。我也觉得我的双腿在烧,有一种痛,有一种痛在膝盖那里,还有脚底下。」
- 他是因为你离开家才找别的女人吗?还是有其他原因?
「不是。」
沉默一阵子之后,卡塔莉娜回答了一个我没问的问题:「他也不是因为我生病才离开我……我的病一点也不困扰他。」让我震惊的是,她的这段宣言正好肯认了她想否定的事实:在那个家里,她的生理状态扮演了关键性的角色,而她同时意识到却也没意识到此一事实。接着她又补充着说,她丈夫的基本意识状态就是忌妒。
「他忌妒我。他以前会说我有多丑。他想要我待在轮椅上……这样他才能为所欲为。他之所以找另一个女人,是因为他想做个真男人。某一天,他回家后说,『我再也不要你了。』我说,『对我来说还比较好。我要离婚。』我们不管什么都分开,床、浴室、餐桌、家,还有城市。我要离婚。离婚是我的主意,我先要求的。」
这个男人的阳刚气质取决于将她抵销、取代掉。至于那些医生,根据卡塔莉娜的说法,也将她丈夫建立新家庭的决定变成客观事实,导致没人知道真正发生了什么事。
「医生只听他的说法。我觉得这样不对。他们应该要听病患的说法。他们给我药。医生不该看不起病人,因为这样无法公正。他只顾着写处方,根本不看人。于是病患就像正走在一条没有出口的路上。回到家后,人们开始叫我『疯女人』—『嘿,疯女人,来这里呀。』他们以前会这样说。」
她口中的现实散发着精神医学的氛围。
你的意思似乎是说,你的家人、医生,还有药物,在把你变「疯」的过程中扮演了积极的角色,我说。
「我的前夫没有让人生往前走,反而是向后退。他带我去看的医生全站在他那一边。我永远都不想再住在新汉堡市了。那里根本是他的地盘;他统治那块领土。在生命疗养院这里,至少我还能传递些什么给其他人,让他们知道他们很重要。我试着诚恳对待每个人。他先是把我送到卡里达迪医院,接着是圣保罗——总共送医七次。等我回家之后,他很赞叹我还没忘记什么是盘子。他以为我应该什么都认不得了,无论是盘子还是锅子,脑中只会记得吃过的药。但我还记得怎么使用那些物品。」
我是这样诠释卡塔莉娜的陈述:她的处境是一个全新家庭困境带来的结果,而此困境则是透过日常的经济压力推动所致,这些压力不只支配着医疗及药疗手段的实践方式,也造就了这个国家中的歧视性法条。这些技术性过程及道德行动掌控了她:她经历了这一切,如同置身一座没有出口的机器之中,而她的精神生活也在这座机器中出现衰退的现象。
他们的行动以其他利益为指导原则:趁她还没像母亲一样成为病人之前,赶快把她摆脱掉。
随着残疾的情况愈来愈严重,所有她强迫自己习得的社会角色──女儿、姊姊、妻子、母亲、移民、劳工、病患──全数遭到抹消,随之被抹消的还有原本由这些角色支撑住的,那份摇摇欲坠的生活稳定性。就一定程度而言,这些文化实践的痕迹仍留在她身上,一方面作为推动她回忆进行的价值观,而当她批判把她当成药罐子切割掉的婚姻及亲戚时,也是基于同样的价值观。不过,这个由亲缘、背叛及机构性安置所组成的网络,似乎对卡塔莉娜造成无比巨大的影响,导致她只能透过幼儿世界中「面对困境」及「掌握确定性」的语境,来象征化自己的处境。她是这样说的:「当我还小的时候,我会告诉我的弟弟,我有一份从不表现出来的力量,只有我自己知道的力量。」
卡塔莉娜继续说:「我前夫的家人对我很火大。我有良心,而他们的良心对他们而言只是负担。」有趣的是,当重新回溯「前家人」的作为时,她明明是被切割出去的人,描述过程中却无法意识到这些人早已在设计她。
「有一天,妮娜──她是我前夫的妹妹──还有妮娜的老公戴尔瓦尼来到我家,我开始表达我的想法。他说,『卡塔莉娜,我们打算卖掉我们的棚屋。如果你想要的话,我们可以直接交换地方住,然后你就可以离开这里。』」
原本因为分居而留给卡塔莉娜的好处,现在全被这些亲戚拿走了。在这场伪装成公平交换的交易中,一方的悲惨对另一方而言却是门好生意。卡塔莉娜引述戴尔瓦尼说的话:「『我刚刚才想到这个点子;妮娜和我之前完全没讨论过。』他说。所以他们得到我的房子,而我搬进他们的房子。我还记得带着小女儿一起上了搬家的卡车。我的腿真的好痛,好痛……我的腿感觉好重。我好紧张。」
- 搬进新房子之后呢?
「我一个人住在那里。安德森和雅莉珊卓跟他们的奶奶一起住。她照顾他们;她能走。一开始,安娜还跟我待在一起,但之后,塔玛拉把她留在身边的时间愈来愈长。她喜欢为她准备生日派对。他们满有钱的。她带走我的小女儿,宠溺她,为她拍照片。而我就待在家里。」
然后呢?我要求她继续回忆。
「我的棚屋被烧毁了。火是从隔壁棚屋烧起来的——她的电视爆炸了。电线短路,然后就着火了。离婚是火。把什么都烧掉。我在弟弟那住了几个星期。这个星期住这个弟弟家,下个星期再住另一个弟弟家。亚德玛尔看着我,然后说,『我们靠自己的努力进步……而现在这个女人就这么躺在这里。』我的弟弟想看到生产力,他想要能有所生产的人……然后他说,『我要卖掉你。』」
我得先请她停止一下。我不懂,卡塔莉娜。
从那时候开始,她的陈述变得愈来愈晦涩,也开始在两种诠释间摇摆不定,其中一种就我理解,是她认定弟弟对于她的有「生产力」的要求就是生孩子的那种幻想,另一种则是以药疗手段展现父权式残忍之陈述。然而,卡塔莉娜坚称她的手足尊重她,他们也不是「前弟弟」:「他们喜欢我,想要我待在家里。他们没有表现出来,但希望我们能一直待在一起。」根据我当时的想法,这种「弟弟的形象」正是留在那间幼儿之屋内的残影。这个留存下来的空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的人生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才导致这个空间一直存在?
「我在另一个弟弟家里生病了。很严重的感冒──那年冬天很冷。他们给我的药效果很强,我除了睡觉之外什么都没法做。我分辨不出白天或黑夜。我的弟弟告诉我,我得离开。他说他已经有四个小孩,我只有三个,而我跟我妈妈一样,有生五、六个小孩的义务。他没有意识到的是,他要求我做的其实是他对自己的要求。他结过两次婚。第一个女人生儿子时死掉了。怎么办?所以他娶了另一个女人,现在跟她生了三个孩子。」
「就跟奥塔弥尔一样,他也有一间汽车修理店。他总是有钱……但,在这里,我没有钱。在这里,我们是靠捐款过活。重点不是有钱还是有什么东西,而是拥有人生。这真的很重要──拥有人生,还有给所有想出生的人一个机会……我的弟弟以前会说,我们呀,就是我和我丈夫,生的孩子太少,太少发生性关系。」
她的弟弟要求她在经济方面有所贡献,而这项要求再加上亲族关系价值观的改变,都在抛弃卡塔莉娜身体的拉锯战中产生了纠缠难解的效应。为了承受被丢在生命疗养院等死的这项事实,我觉得,卡塔莉娜重新建构了早已毁坏的手足关系。那是一种寻回逝去之物的渴望。然而,在卡塔莉娜的描述中,无论是弟弟、前夫,还是妹夫,似乎都不是悲剧人物。他们的行动以其他利益为指导原则:趁她还没像母亲一样成为病人之前,赶快把她摆脱掉,或者夺取她的房子,或者直接有了另一个女人。在现实中,卡塔莉娜无法成为这些男人想要的人。
「我前夫离开我之后,还有回家说他需要我。他把我丢上床,然后说,『我现在就把你吃掉。』我跟他说是最后一次了……但没有任何快感。我只感觉渴望。渴望有人跟我说话,渴望有人跟我温柔说话。」
在被抛弃的状态中,卡塔莉娜仍会想起之前的性生活。但其中没有爱,只有自得其乐的男性身体。不但没有社会性连结可言,也没有足以言说的对象。离开真实存活的世界之后,她渴望的是语言,是有人跟她说话。我提醒卡塔莉娜,她曾告诉我,生命疗养院最难熬的是晚上,她必须独自一人面对自己的*。
她静默了一段时间,然后清楚表明,在我们的对话中没有一丁点色诱的可能性存在。
「我没有要求你一根手指。」
她的意思是,她没有希望透过我满足性欲。
卡塔莉娜看起来累坏了,但她宣称自己不累。无论如何,她已让对话内的资讯进入一个极度饱和的境界,我也觉得无法再听下去了。虽然没出现反移情作用,也没有性吸引力产生,我想,但暂时听够了。人类学家并不是百毒不侵。我保证隔天再回来,并建议她再次开始书写。
但我的抗拒无法阻止她继续回顾人生最初的记忆,而我赞叹于其内容带来的力量──其中意象之简约,似乎浓缩了她的整个心灵状态。「我记得在我三岁时发生了一件事。我当时跟我的弟弟奥塔弥尔在家。我们非常穷。我们住在大农场上的一间小屋内。然后有头很大的动物跑进屋子──是头黑狮子。那只动物摩擦我的身体。我跑去抱住弟弟。妈妈去井边取水了。那时候我开始害怕。怕那头动物。妈妈回来时,我把发生的事告诉她。但她说没有什么好怕的,也没有动物。妈妈什么都没说。」
这可能代表发生了乱伦事件、性侵、初次精神病发作,或者就是被母亲及父亲抛弃的一段回忆,又或者纯粹是玩弄阴影及想像力得到的结果──我们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了。
根据巴舍拉所写的,家的形象「在外表看来,已经成为我们亲密存有之地貌。家被视为许多意象之集合体,让人类拥有得以稳定的证据及幻觉」。
在卡塔莉娜最早的这段回忆中,没有什么在保护「我」。她是在生命疗养院忆起这头动物如此接近「我」的过往。因此,这个故事不只暗示她被抛弃的状态如同那头动物,也指出这头动物对她人生产生的效应。就后者而言,我认为动物不是对人类的抹消,反而是某种生命的形式,而卡塔莉娜正是透过此形式去学习产生情感,并因此展现出她的独特性。
我说我得走了,卡塔莉娜的回应是这样,「你是标记时间的人。」
「爱是被弃者的幻觉」有个男人在水泥地面上一边爬一边大吼:「噢魔鬼,吃屎吧!噢魔鬼,把这块面包塞进你的屁股!」
医疗站的大多数人都安静靠在墙边坐着,这是二○○○年的八月五日,他们正在吸收冬日早晨的微弱阳光。有些人绕过那名正在咒骂的男子身体,手上拿着他们仅有的财物,在无人干扰的情况下晃荡过中庭。至于我的心里头,那名男子的叫声正好为此地命了名:炼狱。他不停吼叫着同样的话。
他整天都在大吼吗?
「那是受苦者的灵魂。」卡塔莉娜回答。
你相信灵魂存在吗?
「相信,」她说,「相信灵魂,相信一个人可以将渴望感染给别人……就像在教堂,牧师会散播性张力。」卡塔莉娜接着又说,自己过去三天都很平静,她的牙齿没那么痛了,而且一写起来就「没完没了」。新的这本开头是这样:「我的字典,我的名字。」
下一页,卡塔莉娜写道:「柯洛维斯.嘉玛(Clovis Gama),卡塔莉娜.高姆斯(Catarina Gomes),卡塔莉娜.嘉玛(Catarina Gama)。」
她又告诉我,她和我还没见过的护理师柯洛维斯「在一起」。在柯洛维斯的姓名后面,她先写了自己原本的姓氏,而不是丈夫家的姓氏摩洛耶斯(Moraes),接着又在自己名字后面接上柯洛维斯的姓氏嘉玛(Gama )── gamado是「深受……吸引」及「性欲很强」的意思。卡塔莉娜是透过写下新名字来执行离婚,我想。她一开始是用死去父亲的姓氏来定义自己,仿佛她不再需要属于另一个男人,但接着,她又想像自己属于那名为她施以药物的护理师。
现在她的名字也有了一种开放性。在字典中,卡塔莉娜(CATARINA)的「R」常被一个类似「K」的自创字母所取代(是在葡萄牙文中找不到的字母),于是成为CATAKINA。她解释,「如果我不把字母打开,我的头会爆炸。」
在这些人名后面,出现的是精准背诵出的十诫。接着,在一连串的病名中,她写下「风湿病存在于神经、肌肉、肉体,及血液中」,接着又提到「生产的并发症」(mal de parto)及「失忆症」。接下来两页写满跟钱有关的内容:「百万分钱、雷亚尔、几块钱;巴西银行、信用合作社、储蓄帐户。」一长串以「医生和护士」为开头的职业名称跟在后头。
下一页则在提到宗教、药物、钱和身体之后,出现了一篇肯定性欢愉的文字。她写出在性张力中发现爱的过程:
性张力,欢愉,肏
我发现我爱你
每次接吻,每次拥抱
我觉得更想要你
她在他者的身体上寻找爱,最后却落得支离破碎又*过剩的下场。
在下一个片段中,卡塔莉娜想要精液,却把这种物质和男人混为一谈。
我渴望精液
黏答答的黏液
现在我认得你了
爱、性,以及对两者的幻想,在卡塔莉娜的书写中毫无分别:
爱,肏,自慰
用手指做爱
两人之间的爱充满力量
因为那时候的男人和女人
不会觉得被轻蔑、被抛弃
没有了社会性连结之后,我觉得,在生命疗养院中,卡塔莉娜只剩下仿佛能当作「爱」的「性」了。
又或者她是透过书写,有意识地指出在爱及性当中,任何人都是孤独的。你也可以认为这个片段的含意显而易见。也就是在发现爱的过程中,两个孤独受苦者的灵魂及性张力彼此交会:于是正如她所说的产生了一种能量、一种力量,来对抗自己被抛弃的事实。「我们不知道活着代表什么意思,只知道以下事实:身体能够自得其乐。」无论在爱、性,还是书写中,卡塔莉娜都在逼近现实,也就是自己被留在这里等死的现实。
活着就是为了自慰以及事物
人生中的事物
为了缓解阴茎的痛苦
为了重新复生
要怎么「重新复生」?卡塔莉娜知道,受人轻视的男人心中充满恨,也知道这种人为了让「等同于自我」的阴茎纾压时,会对他者做出什么事来。
没有上帝的男人,没有家庭的男人。受轻视的男人痛苦。
对卡塔莉娜而言,爱是至关重要的享乐。爱的戏剧化效应,她写道,是悬置她在生命疗养院「非存在」的重点之一,是一条同时引她走出又走回被弃状态的途径。
去感觉爱
孤独的爱
在孤独中跟随渴望
爱是被弃者的幻觉
(本文为《卡塔莉娜:关于生命疗养院,以及人们如何被遗弃的故事》部分书摘)
《卡塔莉娜:关于生命疗养院,以及人们如何被遗弃的故事》中文版书封。
书籍资讯
书名:《卡塔莉娜:关于生命疗养院,以及人们如何被遗弃的故事》VITA: Life in a Zone of Social Abandonment
作者:朱欧‧毕尤(João Bieh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