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树》（散文）/楚阳巷
在我幼小的时候，我就对柿子树怀有深厚而真挚的感情，在我家的老宅屋后种有三棵柿子树，它结出来的果实格外出奇，成熟时节，满树就像挂满无数个灯笼，椭圆形的，一个足有七八两重，被爷爷形象地称之为牦牛蛋柿子，外观色泽亮丽，无疤无痕，观上一眼，馋涎欲滴，口水直流，在树上自然成熟后，颜色泛红，用手一捏，软软的，这时候，你小心翼翼地剥皮吮吸一口果汁，又甜又香，味道鲜美极了。因此，这三棵柿子树上，也就成了小鸟的乐园。所以爷爷在那个特殊的时代里，在与小鸟争食的同时，最后在高高的柿子树梢上，总是不忘给小鸟们留下十几个柿子，让它们自由觅食，也算是给小鸟们留下了一些食粮，留下了一条生存的活路。
采摘柿子，不能等到柿子成熟，成熟之后，就会自然掉落，既不容易采摘，又极易污染环境，所以当柿子达到八九成熟时，就把它们从高高的柿子树上请下来，挖一个锅形地窖，用土封上，锅的后面留有一个小型烟囱，每天在锅前面烧上两三把火，这火不能是明火，而是点燃紫禾后，用扇子扇，让其冒出大量的烟雾，这烟雾从柿子中间流过，用烟薰之法脱涩，等到四五天后开窖，此时的柿子，一个个鲜红透亮，柿子皮变得薄而透明，小心翼翼地即可剥皮食用，甘甜爽口，清香扑鼻，吃上一口，记忆一辈子。家人们吃不完，就送给近邻及乡亲，乡亲们的甜言蜜语与爽朗的欢声笑语，在我幼小的心灵里就深深的扎下了根，在送柿子与亲友的过程中，我懂得了与人为善，和睦相处的道理，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因此，我们家也得到了更多亲邻的友好馈赠，之所以如此，我才更加深爱着我家的柿子树。
我家的三棵柿子树，它是艰苦岁月里的一种救命树，是一种让人观之深受鼓舞的希望之树。后来，我上初中后，从同学那里意外地读到了《河南科技报》，上面介绍了柿子脱涩之法。即把采摘下来的新鲜柿子放在密封的容器里，每八十个柿子中间，搁上一个苹果，密封四到五天，即可食用。回家告诉爷爷后，爷爷还不相信，在我的坚持下，只用了八十个柿子外加一个苹果，这一试不当要紧，把爷爷的传统地窖与柿子脱涩的技艺冷落了，我虽然也目睹过爷爷每晚的那两三把火，但是缺少实践经验，此种柿子脱涩技艺，也就真正的失传了。再到后来，由于盖房，需要挪栽柿子树，爷爷就把它分给了他的四个儿子，三棵树不够分，怎么办？要得好，大让小。这是爷爷的意见，我的爸爸排行老三，自动让出，我还有意见，爸爸说：“礼让三先，这是美德，你要记住，无论啥时候也不要兄弟相争，要懂得谦让。”很可惜，柿子树三棵只挪活了两棵，我知道后，暗暗地为之惋惜了多次。
成家立业后的我，正赶上全民种果树的年代，我就从集市上买回来两棵柿子树，植于自家宅院里，算作是一种精神寄托吧。不几年，柿子树根繁叶茂，每到秋天，果实累累，由于家庭成员纷纷离乡，而柿子又是一种秋果，天气转凉时节，它才成熟，不能多吃，少吃些是美味，多吃了对身体百害无益，所以到了柿子收获的时节，我便任由柿子长满枝头，不去采摘，成熟后的柿子便招来成群结队的各色各样的小鸟随便啄食。人从树下经过，不经意间，小鸟啄落的柿子，会砸到头脸，弄脏衣服。于是妻子建议说：“砍掉它吧，让阳光照进院落，院内过于阴凉，给人的感觉有一些阴森可怖。”我静默了好大一会儿，没有表示出同意，也没有表示不同意。妻子也许领会错了我的心思，一日，趁我未在家之机，把两棵柿子树全都刮了皮，让它自然枯干而死。我归家后见状，埋怨妻子说：“万物皆有生命，皆有灵性，剥皮后的柿子树，它的冤魂会到阎王那告你。”但是，已经铸成大错，妻子后悔已晚。可谁知，过了一年之后，柿子树的上皮向下慢慢生长延伸，下皮向上慢慢生长延伸，最后竟然合拢而痊愈，虽然表皮不太光滑，圪圪瘩瘩，但是它那旺盛的生命活力与命运抗争的不屈精神，观之，不由人产生敬佩之情。
为了抑制生长，也是为了让院子里多洒进一些阳光，一日，我突然冲动了一次。竟然对两棵柿子树痛下*手。我先前的想法是，只是去其枝蔓儿，不大动干戈。当我爬上高高的柿子树上，去掉了几个大的枝条之后，又毫不留情地把其中一棵树斩首了。就在柿子树被斩首的第二年，意外还是发生了，爸爸意外离世，不由得让我联想：院子里的每一棵树，它的生命，无形之中与主人的命运捆绑在一块儿，对待它如同对待家人，树大家兴，树枉人盛，反之亦然。写到这里，不由长叹一声：“多思无益，悔之何极？”从此以后，每当看到这两棵柿子树时，就如同看到到家人一般倍感亲切，因为它们那多舛的命运令我唏嘘，同时也给我启示，给我奋发向上的力量，给我无穷无尽的信心和勇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