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七、巧布疑阵解兵凶,青霭跃马讲武堂
上回说到,洋教官山牳被*。凤凰寨的训练也因此陷入停顿。好在,洋教官山牳已经进山两年多,步兵的战术训练也不复杂,青霭又是个有心之人,早就把相应的训练科目整理成册,有些还配了示意图。至于一些相关的作战知识,比如说,沟壕构建,火力配系,作战指挥等,这些对毛三他们来说,也不陌生,一点就透,甚至会触类旁通。有些有争议的,毛三就会带着各掌门,一道研究演练,等到差不多了,再请教山牳。很多时候,都会让山牳惊掉下巴,中国人的创新变通能力让人匪夷所思。
其实,从头半年开始,洋人教官山牳的作用已经断崖式下降。只是,他这一“走”,毫无征兆,多少还是让毛三有点猝不及防。
自从洋人执教,关键是装备了新式装备以来,龙山土匪的名声大噪。刚开始的时候,周边的土匪害怕他们“坐大”,联合起来发动了一次围剿,还请来了湘西的匪帮过来助阵,人多势众,来势汹汹。
龙山的侦察体系发挥了作用,不仅准确地预警了他们的这次袭击,还把他们的行动侦察得一清二楚。
毛三在秘室研究对策,洋人是第一次进入凤凰寨的秘密指挥所,刚踏进门,就被眼前两百多年前的那个硕大的沙盘亮瞎了眼睛,直呼,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沙盘的规格,只有军以上部队才有可能存在。
洋人山牳走近细细的察看了几处地形,更是惊的合不上嘴,直嚷嚷,这精确度,完全超过了想象。洋人对整个系统充满好奇,以致在研究具体作战方针的时候,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篾匠帮掌门详细报告了各路“眼线”和斥候侦察到的情报,瓦匠帮掌门通报各隘口阵地的情况,轮到山牳发发言的时候,洋人蓝色眼睛牢牢的粘在沙盘上拔不出来。直到毛三喊第三遍,山牳才悠悠的晃转过神来,问了一遍情况,说,目前,敌人的兵力是我们的五倍,但其装备不如我们,按火力来算的话,最多也就一倍左右的。在这种情况下,比较稳妥的办法是,收缩阵地,防守重要关口和隘口要地,凭借我们的阵地优势,一点点的消耗对方的力量。
毛三问了一下其他掌门的意见,大多掌门都不表态,只是表示一切听从寨主安排。
毛三沉吟了一会,把大家带到沙盘前,说,现在敌人是有备而来,而且是冲着凤凰寨来的,仗着人多势众,势在必得。首战要避其锐气。龙山地区,凤凰寨是要点,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敌人的进攻方向分北、西、南三路,东线有苗家兄弟把着,他们过不来,也没侦察到敌人的动态。从敌人的兵力部署判断,主力在西路,北、南两路是佯攻。
毛三说,现在,我们已经在古渡口与敌人接上火了,但那边地形开阔,且敌水陆并进,不利于防守,应该迅速撤回瓦匠沟。
毛三吩咐道,要边打边退,尽量有效*伤敌人,保存实力。
毛三继续说,西北两路,退到关隘阵地,全力防守,不让敌人前进半步,逼迫敌人,把希望寄托在西路,诱使敌人把兵力集中到西路上来。然后,我们再在西路步步诱敌深入,在瓦匠沟合围敌军主力。
洋人山牳看了一下沙盘上的兵力部署,竟然挑不出多少毛病,有点不认识的看着毛三说,中国人都是谋略家,都是战略家,太不可思议了。
毛三定调说,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可分头部署。虽说来的是敌人,但从骨子里头论,都是山民,迫不得已才干上土匪营生的,有的多多少少,还沾亲带故,要尽可能减少双方的伤亡。
毛三说,把敌人主力吸引到瓦匠沟之后,请山牳选几个骨干,组成特战队,突袭敌人的指挥部,只要那几个头头脑脑的一死,他们的队伍也就散了。
毛三回过头对青霭说,你去弄一些劝降信,发发传单,带着那帮女眷,在安全的地方喊喊话,瓦解敌人的军心士气,也为我们的部属壮壮军威。
青霭有些不太服气,说,我可以带兵从两侧迂回包抄。
毛三说,这次打的不是歼灭战,不以消灭敌军为目标,自然要攻心为上。
山牳一听,觉得不可思议,说,这些,我没教过你们啊。
毛三说,这些都是你教过的,只是不那么具体罢了。俗话说,师父引进门,修行在个人,这些是我们自己悟的。再说了,战争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保存自己,战胜敌人。只要能达到这一目的,什么手段都是可以用的。
毛三接着说,从战术,甚至是战役层面讲,你们洋人是有优势的,比如阵地的构建,火力的配系等等,尤其是带兵打仗的标准化方面,你们的经验很多都是实战中磨出来的。我们当然要吸收。但有些东西,东方有东方的智慧,运用起来似乎更加灵活。
山牳佩服的五体投地,连连点头称是,说,你们才是我的老师。
战争果然按照毛三的预期演进:北、南两路地形险要,虽然都是山里的土匪出身,毕竟“强龙难敌地头蛇”,双方接火之后,打了个你来我往,不亦乐乎。但“敌人”的进攻,毫无进展,后勤补给又不断受到袭扰,苦不堪言。“敌人”在西路的进展相对顺利一些,不到半月,就攻占了瓦匠沟。有投机份子过来献计说,当年红娘子就是在此水淹的吴三桂的先锋部队。现在,贸然重兵进驻,恐重蹈覆辙。那刚刚大获全胜的“土匪”哪听到进去这样刺耳的劝告,还是把大本营设在了瓦匠沟,只是为了安全起见,特意把指挥部,搬到了地势相对较高的山头。
正在犹豫要不要再重演历史上的那一幕“水淹三军”毛三,闻讯大喜,传令山牳火速率特战队突袭指挥部。一个天黑风高的深夜,山牳毫无悬念的率兵端了敌人的指挥部,并在山头上构筑了环形工事,架上了机枪,火力锁死了敌人的大本营。青霭率领一帮女眷,出没在竹海密林里,一边撒传单,一边唱着曲子喊话,颇有点“十里埋伏”的味道。
那些土匪本来就是乌合之众,一见大势不妙,又是乡里乡亲的,打仗也情非得已,象征性的抵抗了一通,就缴械投降了。
青霭在凤凰寨摆下流水席,专门招待这些降匪。
毛三把那股远道而来的湘西土匪饭饱酒足的“全须全尾”的礼送出境,剩下的,愿意留下的,就地纳编,不愿意留下的,收缴了武器,给够了盘缠,放回去了。那湘西的匪首倒也义气,派人送过来一担银元,算是补偿,还与毛三拜为兄弟,歃血盟誓,互不侵犯。
这一仗,不仅让龙山土匪打出了名声,也让毛三的地盘和队伍骤然扩大,一时风光无两。
本来,按照毛三的构想,现在的人力与武器装备,都可以编成两个团了,这样规模的力量,在平时完全够用了,但当时是乱世,也是别人眼馋的肥肉。只有不断拓展,才能确保安全。于是,想要开办一个正规的讲武堂,让洋人担任总教官,只要把人培养出来,装备总是会有的。可是,就在这当口,洋人死了。毛三琢磨来琢磨去,那些个掌门,独掌一门还可以,可是真要上台当教官,不仅是勉为其难,甚至是误人子弟,自己吧,偶尔去训训兵还可以,要真是成天呆在教室,不把自己闷死才怪呢。思来想去,就只有一个合适的人选,那就是青霭。
没想到,毛三一征求意见,大多数掌门,纷纷认可,个别有意见的,被毛三一激,也就无话可说了。青霭更是乐不可支的接受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筹备,“龙山讲武堂”正式开工建设,营区,选定的还是清初红娘子留下的那片营盘,青霭带着那些降匪与新加盟的千余人,边训练,边建设,历时一年多,一处像模像样的军营横空出世。这也让毛三并一干掌门,惊掉了下巴。
“讲武堂”揭幕的那一天,毛三选了个良辰吉日,召集大小头目,搞了个阅兵式。
青山叠嶂下的讲武堂掩映在竹海密林之中,一排排崭新的营房一半沉浸在浓烈的阳光里,一半掩埋在树阴里。阅兵台前面是一片硕大的三合土夯实的操场,整整齐齐的站立着全装满员的三个新式步兵营,一个携带着土枪土炮的老营,还有一个辎重保障营。旌旗猎猎,口号声声,鼓乐暄天。
仪式由一个资深的老掌门主持,毛三发布训令,随后,青霭一身自制的白色军装,骑着白马,陪着毛三,穿着一身青霭设计的黑色军装,骑着黑马,检阅部队。
那是,凤凰岭最高光时刻。因为有了这帮土匪的庇护,龙山方圆百里的城镇村寨,少有匪患与溃兵的袭扰。感恩于此,或许也有被逼无奈的成分,包括杨家滩在内的方圆百里的乡绅、团练,甚至是国民党的正规军都派员参加了仪式。
仪式之后,就是流水席。席间,觥筹交错间,那些商贾乡绅,纷纷慷慨解囊,一天下来,又凑够了一个连的装备。
趁着酒酣,“国军”代表过来敬酒,说,真没想到,你们的训练水平和部队的精气神,已经达到了国军的甲种部队,甚至超过了甲种部队水准。现在,党国正是多事之秋,内忧外患,正是用人之季。如果愿意归顺,至少能保荐毛三当个少将师长。
毛三喝的高兴,醉得手舞足蹈的说,少将好,少将好。
后来,那国民党的代表还真就上山过几次,谈到了一些收编的细节,但都因故错过了。
一零八、倭寇兵凶断涟水,山匪应征出寨门
上回说到,青霭执掌龙山讲武堂,开启龙山土匪的现代化、正规化训练征程,队伍一天天壮大。中间,也有过一些大事小情,但总算没有掀起更大风浪,平平安安的渡过了。
一晃就是十多年。
直到公元1944年,这一年,青影满14周岁,出落得细嫩水灵。这一年,日军发动“"豫湘桂战役”,5月,长衡会战打响,6月18日,长沙沦陷,日寇兵分三路,突袭衡阳。西路军占领湘潭。8月8日,衡阳沦陷。11月10日桂林、柳州相继陷落。除了部分高山险隘,湖南大部沦落在日寇的铁蹄之下。
战火硝烟逼近龙山。杨家滩也遭到日寇的轰炸,好在教堂组织镇中居民,在屋顶悬挂红十字旗,把镇上的头脑人物以及老人妇孺集中到教堂和附属设施之中。整个小镇,除去几栋建筑毁损之外,并没有造成过多的人员伤亡,算是躲过了一场灭顶之灾。其中一枚航弹落在涟水河中,没有爆炸,是一枚哑弹,斜斜的插在河底淤泥之中,很快就包裹在招摇的水草之中,直到解放之后,才被政府清除。
日寇得到情报,碍于龙山匪徒的名声,在招降无果的情况下,选择放弃攻击龙山。所以,整个抗日战争期间,龙山并没有成为正面战场,这也成为了毛三的终身遗憾。
豫湘桂战役期间,袁亮弗一共来凤凰寨两次。
第一次来的时候,是在湘潭沦陷之后,以团副的身份来的。
袁营长让毛三与青霭大惊失色。吃惊的不是他的突然造访,而是他的状态。
彼时的袁团副,刚从战场脱身,可以说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军装破烂不堪,血迹斑斑,浑身恶臭。
见到曾经威风凛凛、光鲜亮丽的袁亮佛,即使是曾经有过肌肤之亲的青霭,也忍不住生出几分嫌弃来,掏出手绢,掩住口鼻,赶紧吩咐准备东西,让袁副换洗。
毛三倒是滋生了几分悯恤,一把抱住袁,急切的问,兄弟,这是怎么啦,日本人打到哪啦。不等袁副回答,赶紧吩咐下属准备酒菜,给袁副接风洗尘。
袁副没有去盥洗,反而是摸到客房,来不及脱鞋,靠床躺下,倒头便睡,一直昏睡到第二天的夕阳西下。
期间,青霭过来过一次,见袁副四仰八叉的躺在那,鼾声雷动,轻唤几声,也没有反应,就在靠窗的竹椅上坐下,轻摇蒲扇,细细的盯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看。这个曾经让自己爱到神魂颠倒英俊军官,如今竟然沦落到了这种模样,也是让人唏嘘,看来,在战争目前,一切荣华富贵、纸醉金迷不过是过眼云烟。但,战争,也能让男人脱掉精致的伪装,暴露出横刀立马的英雄豪迈。青霭在想,如果真要选择的话,是中意那个油头粉面的“袁”多一点,还是钟情眼下的这个真男人的“袁”多一点。
毛三来过两次。第一次是头一天的黄昏,进来看了一下熟睡的袁副,没敢打搅,捏手捏脚的走了。第二次是第二天的黄昏,已经是晚饭的点了,袁副还没有起床的意思。毛三在床边坐了好一会,看着一天多不吃不喝,保持一个动作睡觉的袁,开始担心,怕再睡下去会出问题,最终还是忍不住,决定叫醒袁。但是无论毛三采用什么办法,喊叫、拍打,都无济于事。既便是抱起来,松开手就又倒头睡过去。
毛三没了主意,只好派人去请寨里的苗医郎中,好在那郎中刚好去山里采药回来了,闻讯,也来不及放下背篓锄头,着急忙慌的赶过来,一把脉,没觉得有什么身体上的大碍,就让徒弟取来医匣,拔出银针,选几处穴位下针。没想到,这一招,倒是挺灵,袁副打了个哈欠,呼出一口长长的浊气,悠悠醒转。
醒过来的袁副,盯着一屋子的人问,几点哪,我睡了多久了?
毛三说,没多久,差不多两天一宿。
袁副一听,叫了声大事不好,从床上跃起,一把拜倒在毛三面前,说奉方先觉,方长官之命,来请您派兵协防衡阳。
毛三赶紧扶起袁副,说,先别着急,有话先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衫,吃完饭再慢慢说。
等到袁副洗簌完毕,换完干净衣裳,来到聚义厅。
厅里火把通明,厅中台前中央并排摆放着两张八仙桌,摆成一张长案。两张八仙桌拼成的长桌,铺上了长条腊染的土布,那些餐具也换成了清一色的醴陵精致磁器。青霭进山之后,凤凰寨一改土匪的那种彪悍狂放的习性,变得细致而讲究起来。而且,人们一旦接受并且熟悉了这种精致之后,其实是回不去那种粗糙简陋了的。
凤凰寨里的头头脑脑,簇拥着袁副在毛三的侧手坐定,来不及客套,也顾不得颜面,袁副掰过一条鸡腿,狼吞虎咽的嚼起来。
青霭看着眼前这个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的男人,突然感觉有点心疼。赶紧端过来一碗扣肉,隔着毛三推到袁副跟前。低头闷声吃东西的袁副也不客气,端过来,呼噜噜的吃完,又喝了几碗肉汤。这才缓过神了,给大家讲,长沙的战事。
吃饱喝足的袁副,粗略了进了第一次,第二次长沙会战的惨状,讲了第三次长沙会战的大胜。
袁副说,正是因为这次胜利,也让第九战区司令长官薛岳有些得意忘形,失了分寸,有道是骄兵必败,这也导致了第四次长沙会战的惨败。
说到,第四次长沙会战的惨状,袁副情不自禁,嚎啕大哭。边哭边撩起衣衫,露出身上的伤痕说,我们打过几次白刃战,全团几乎全部覆灭,没有一个胆怯半分、后退半步的孬种。
袁副说,现在日寇占领了湘乡,切断了涟水,离我们龙山也近在咫尺了。关键是日寇进展速度快,很快就会围攻衡阳,衡阳可是湖南的龙穴,丢弃不掉。
袁副说,我这次死里逃生,从战场的尸体堆里爬出来,与那些打散的士兵一道被整编到第十军。准备进驻衡阳,归第十军长官方先觉指挥,防守衡阳。
说完,袁副从长凳上起身,走到台上,朗声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与日寇的这场战争,关系到国家存亡,民族的生死。在历次与日寇的博*中,我堂堂的湖湘子弟,不畏生死,英勇顽强,或冲锋陷阵,或死守不退,彰显了湖南人胆气与情怀。
袁副说,此番奉方长官之命前来,求助山寨的头头脑脑,就是想借点精兵。
说完,袁副详细的解说了,日寇与国军的力量与战法对比。说,日寇的优势在于空中火力支援,地面的坦克大炮和整体的作战协高。而我们的优势在于天时地利,还有兵士的不畏死。如果用好了我们的优势,日寇再凶残也不足为惧。薛岳薛长官在第三次长沙会战制定的“天炉战法”,重创了日寇。
袁副说,但大胜后的薛主官,有点得意忘形,日惭骄横,盲目自信,俗话说,骄兵必败,所以,这次大败,败得不冤。只是可怜了周边的乡里乡亲,日本鬼子所经之处,大多数村庄都被屠戮干净了,这帮畜牲连婴儿都不放过。
袁副说,在历次近战中,我发现日寇的一个致命破绽,就是喜欢集群冲锋,长官也喜欢靠前指挥,而且还带着指挥刀,很好辨认。我琢磨出了两种战法对付他们。
袁副卖了个关子,停顿了一下。台下顿时鸦雀无声,只能听到油灯的呼呼声。
袁副见成功的把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来了,这才接着说,一种办法是,把手榴弹绲绑起来,形成威力巨大的集束炸弹,对付鬼子的那种集团冲锋很有效,一炸就是一大片。这叫天雷法。另一种叫擒王法,就是选神枪手,配置狙击步枪,远距离精准射*敌人的指挥官。
袁副接着说,还有一种战法是专门消灭鬼子的坦克的,叫地火法,就是把汽油装在瓶子里,点上火,抛到敌人的坦克车上。那东西怕火,一烧一个准,其他机械化装备也是如此。
篾匠帮掌门说,论枪法,我们这很多是行家出身,个个都是神枪手。
瓦匠帮掌门一见,也不甘示弱,接话说,论扔手榴弹,我们帮里个个都是好手。至于抛燃烧瓶,以前的投石机太过巨大,不便运输携带,但我们最近研制了一种两人操控的投弹器,比人扔的远多了,关键还有,准头好。
众掌门,一言我一语,聚义厅里的气氛空前热闹起来。
青霭稳了稳神,问,你需要借多少兵。
袁副伸出了一根指头。
青霭说,一个排。
袁副摇了摇头,说,一个连。
毛三犹豫了一下说,我亲自带两个营去衡阳,一个营负责狙击,一个营负责投弹。唯一的条件是,这两个营,要享受国军正规军甲种部队待遇,死了也要进政府的忠烈祠……
一零九、精锐尽出卫衡阳,竹海密布迷魂阵
上回说到,袁副进山借兵,本来只想借一个连的,没想到毛三张口就说,要亲自带两个营过去助战。
把袁副也惊在了当场,这胸襟!
对于毛三提的那两个条件,基本就算不上是什么条件,应承下来,毫无问题,于是满口答应。
毛三问,什么时候启程。
袁副说,最迟,明天早晨。
送走袁副之后,毛三把一众头脑请进秘室。
一进秘室,青霭就责怪毛三,说他答应得太过草率了,而且,即使是要出兵,也不让亲自去吧。而且,当时局势这么紧张,山寨不能一日无主。选个掌门的,带队过去就可以了。
毛三把解释说,从他内心讲,国家危难到了这种地步,凤凰寨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主力全数押上,都是应该的。但考虑到龙山重地,隐藏着太多的秘密,而且朱老爷一家带着罕世珍宝,藏在山里,也需要有足够的力量和防备。所以,犹豫再三,只带走了两个营。
毛三说,我走之后,山寨归青霭指挥。
众掌门一听,也没二话,纷纷表示服从指挥。
毛三指着沙盘说,从地形来看,日寇如若来犯,重兵突击的位置,也还是古渡口到瓦匠沟一线,那边地形相对开阔,易于机械化装备展开。而且,现在鬼子控制了涟水,水陆并进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毛三说,刚才袁副说的那薛长官的那套天炉战法,有点意思,可以借鉴一下。我们打起十三分精神,收缩防线,依托密林山隘,层层阻击,打消耗战,耗死那帮孙子。
毛三说,炉底就在瓦匠沟。
瓦匠沟掌门说,这么多年了,从明末到民国,打来打去,总在我瓦匠沟,那鬼子就不吸取教训。
青霭说,嗯,历史教训说的是,历史从来不吸取教训。
众人刚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听明白,反应过来的时候,就都哈哈大笑起来。
青霭接话说,现在寨主带走了两个营的精锐,单纯靠硬拼,恐怕支撑不了多久,还得智取。
毛三有些好奇,说,夫人大才啊,你倒是说说,如何智取。
青霭说,把总舵掌控的各种油料收集齐,悄悄的掩埋在风平渡河底,分两个波次。
青霭分析说,龙山地形险要,山路不利重兵突击,日寇的重装和辎重一定会走水路,等到日寇的船队齐备时,释放第一拔油桶,来个火烧连营,先烧他一轮。等到,鬼子完全占领渡口,重后突击瓦匠沟的时候,鬼子还得走水运补给装备,咱们再放第二拔油桶,烧他第三拔。
众掌门一听,大呼过瘾。
青霭接着说,凤凰寨后山水库,从现在开始把水量蓄到最高水位,等到鬼子进驻瓦匠沟的时候,我们先放下隐藏在山里的茅柴木头,先放火烧,等到他们把火扑灭之后,再来个水淹三军。
青霭说,这是老战法了,没什么新奇的。但是,瓦匠沟的部众,要发扬大无畏的精神,先把那些木楼草舍,竹木家具,上几遍桐油,这样才能把火烧旺。
瓦匠帮掌门说,寨主和夫人放心,国都破了,还能保住家吗,这点代价,我们付得起。
青霭说,还有一事,要请寨主授权,就是,山寨的那些家底,能用的,就都要拿出来用了。
毛三说,现在已经到了国破家亡的地步了,命都可以不要了,还在乎那点家底吗。
毛三转过身对瓦匠帮掌门说,你选些能工巧匠,把那些松树炮,铸铁炮,能用的都修好,还有那些抛石机,改造成抛燃烧瓶的,山里的那些个油篓酒缸,凡是能用的,都改装成燃烧弹,那些个储存的烟花爆竹,布置在这几处山头,真打起来仗来,做疑兵之用。
毛三说,我走之后,寨里的大事小情,都由夫人定夺。
毛三环视了一圈,兵贵神速,你们回去之后,先不声张,明天六点集合队伍,按行军打仗的要求准备,要求齐装满员,单兵带一个基数的弹药,八点准时出发。现在时间不早了,大家尽快回去布置。
毛三说着,眼眶有点红了,说,我们这一去,今生今世就有可能不再相见,就此别过。山寨的事,拜托了。
众人走后,青霭看着火把映照下的毛三,这个曾经个头矮挫,自己死活看不上眼的家伙,此时此刻,形象骤然高大起来,浑身那种英雄的光芒。
青霭一把抱住毛三,用下巴顶着他的头顶,把毛三的头埋在高耸的胸部。
毛三贪婪的呼吸着青霭的那股蚀魂的槐花香味,仿佛吸进了一个完整的龙山的春天。
俩人像雕塑般呆立良久,毛三从青霭的怀里挣扎出来,一把搂住浑身酥软的青霭,看着她那深邃的双眸,深情款款的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亲自挂帅吗。
青霭恍过神来,站直身来,说,为什么呀。
毛三说,我不去,两个营的兄弟不会心安,那些兄弟的父母兄弟也不会心安。
毛三看着青霭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我和他们将用我们的鲜血,为你和青影,以及咱们的再下一代,打出一片祥和天地,打出一个朗朗乾坤!
没有搞什么仪式,两个营的兵士,在清点完人数之后,把名册交给了袁副。就在晨曦中,悄无声息的消失在龙山的晨雾和竹海密林之中了。
行前,袁副特意找了一趟青霭,问起青影的情况。
青霭说,正在杨家滩的教会学校上学呢,有教会的保护,相对安全一些。
袁副又问,青影究竟是谁的女儿。
青霭说,是我的女儿。
袁副说,我问的是她的父亲。
青霭没有回答,被袁副逼急了,青霭盯着袁副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她叫毛青影,是毛三的孩子!
毛三在屋前的那棵香樟树后,听得热血沸腾,泪流满面。
是年八月底,浑身是伤、昏迷不醒的毛三,九死一生,历经波折,被抬回了凤凰寨。
青霭火急火燎的赶回,揭开盖着的薄单子,四处捏了捏、摸了摸,除了左胳膊有一处贯穿伤外,其他器官还算完好吧,只是左胳膊的伤口已经化浓,长了蛀,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臭味。青霭长吁了口气,赶紧吩付人去找郎中。
郎中过来把了把脉,四处察看了一下伤口,说,大体不碍,其他伤口都是皮外伤,最多落下一身的伤疤,只是左胳膊恐怕是废了。
青霭一听,黑了脸,沉默了半晌,才说,缺个胳膊,残疾了,可是会要了毛三的病的,不过,好歹捡回来了一条命,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青霭吩咐郎中,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救治。
郎中叹了口气,调理各种草药,熬成汤药,外敷内服。
第三天的时候,毛三悠悠的醒来,但陷入一种浑浑噩噩之中,除了吃喝拉撒,其余时间,目光呆滞,就连青霭的刻意挑逗,也毫无反应。
又调理了一段时间,总算有些好转,能够自己出来,在坪坝上走走,还能搬张椅子,在阳光里枯坐半天。
青霭为了龙山阵地的布置与部署,成天忙了个不亦乐呼,也顾不上照看毛三。夜晚有闲的时候,青霭来了兴致,就会紧闭门窗,点亮油灯,脱光衣服,任凭满天乌发如瀑布般飞洒下来。
湖南八九月的天气,还很酷热,凤凰寨海拔900多米,温度还算适宜,但稍微一动,也会出一身细密的汗珠。青霭的那股浓烈的槐花香味,就会伴随汗珠,四散弥漫开来。以往这个时候,毛三早就,燥动不安了。
但青霭的尝试并未奏效,毛三的身体很诚实,有明显强硬的反应,但大脑似乎还是一脑子黄汤。
实在没折了,青霭去找郎中,郎中说,这是受了刺激的失心疯,非常罕见。此前,根本就没有碰到过类似的病例。这几天查遍了所有的医书,只有一个办法,就是针灸加刺激。
青霭一听,眼睛一亮说,怎么刺激。
郎中说,就是还原一下战场场景。
青霭忙问,要怎么还原战场场景。
郎中说,找到对毛三刺激最深的那段。
青霭突然想起,那个抬毛三回来的亲随,赶紧叫人找来。
亲随忐忑不安的过来面见青霭,嗫嚅着说,对不起夫人,没保护好寨主,可是,当时战斗实在太过激烈,根本就无暇顾及别的。
青霭把治疗的情况简要的介绍了一下,然后问那相亲随,哪场战斗对毛三刺激最大。
亲随琢磨了一下,说,不知道啊,每场战斗都很激烈,每次都是九死一生。打到后面,大家都巴不得早点牺牲算了,每天看到战友们一个一个的倒在血泊里,有的被炮弹击中,就只剩下碎片了。那场面,不敢回想。
青霭说,那你就从头到尾说一下呗。
亲随说,我们都被那袁亮佛给骗了,十军军座方先觉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我们去参战。
青霭听了一惊,那袁副怎么能这样,
亲随说,我们从龙山出来之后,不敢走大路,沿途经常会遭遇日寇的部队,经常会接火,好在我们对地形熟悉,也不恋战,倒是没多少伤亡。只是我们赶到衡阳的时候,比原定的计划晚了两天,最为关键的是,我们携带的弹药几乎耗尽。
衡阳的守军把我们挡在城外,只放袁副进城。我们在城外,忍饥挨饿的呆了一整天。袁副才陪着方军长过来。
方军长察看了我们的装备,检阅了我们的战斗阵容,还随意抽了几个兵,搞了一通枪法和投弹测试。
方军长这才不可思议的擂了毛三一拳说,你们这支队伍是谁的部队,谁训练的。毛三简要的介绍了一下。方军长更加不可思议,说,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们的这种投弹装置,不仅提高了投弹射程,而且还有利于单兵的防卫,可以有效的减少伤亡。而且,你们的狙击手,真是一群天才。
方军长问毛三,说,这次会战会很艰难,活着出来的可能性不大,你们不是职业军人,还在退出还来得及。
毛三说,我们离开龙山的时候,就没想到要活着离开。报效国家虽死犹荣。
方军长一听来了兴致,说,难得毛寨主有这样的觉悟与胸襟。你们的两点要求,袁团副都给我讲了,完全没问题,你带来的两个营,番号暂别特务一营与二营,直接归军部指挥。这两个营按连的建制分散到主要防御方向。
方军长接着问,你想要个什么级别的官。
毛三说,我是来打仗的,不是来当官的。一切听您安排。
方军长开玩笑说,我这可没有寨主的头衔。
毛三指着袁团副说,我只要比他官大就行。
方军长说,袁团副是团副,你想官比他大,那就是团座了。
毛三说,真无所谓,只要让我能上前线作战就行。
方军长说,你的兵都已经分散到前线的前线去了,你就随军部行动吧,有什么事也好照应。
青霭听后说,这也没什么啊。
亲随说,后来那袁团副带着我们去换军装,但我们的人穿不惯他们的服装,就只换了损坏的枪枝,补充足了弹药。
亲随说,还是人家正规军,就是财大气粗,那些弹药堆积如山。刚开始的时候,我们觉得,这场战争会打得很富裕,但随着战争的进展,那些弹药根本不够,每天还有飞机空投补充,那敢不够。
青霭忙问为什么。
亲随回忆说,那鬼子,也是不怕死,冲起锋来,就像是波浪一样,一波接一波,根本就停不下来,我们的枪都打废了好几枝。刚开始的时候,我们是隐蔽作战,重点狙*鬼子的那些带着腰刀的军官,和那些重装的兵,打到后来,人都打得差不多了,就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青霭问,你家寨在军部应该安全些吧。
亲随说,也好不到哪去,天上有飞机炸,地下有大炮轰,没有一处是安全的。
亲随又讲了几次战役,青霭听了,似乎有些不着边际,只好问,寨主身上的枪伤是谁打的。
亲随说,是方军长。
青霭一听,惊掉了下巴,忙问,为什么?
亲随说,最初的作战计划是抵抗十天,后来打到了四十多天,弹药都消耗的差不多了,能作战的也就千把来人,城里还有几千伤兵。方军长就准备投降了。
但寨主不干,拿着一捆手榴弹就要与敌人同归于尽。
方军长苦口婆心的劝了半天,无济于事,寨主说,我带来的部队没剩下几个了,我断然不能苟活。
方军长说,仗打到这个份上,再打下去意义不大,现在最关键的还是保存火种。你从龙山带来的那帮兄弟,没剩几个了,你不能再死了。
方军长还说,我们已经与鬼子谈妥,不*伤兵,你只有负伤,才能逃过一死。
毛三说,我没伤啊。
方军长掏出手枪,冲着毛三的左胳膊开了一枪,说,这不就受伤了啊。
青霭一听,说,病根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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