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马付才
结婚三年了，我和妻子还没有要小宝宝，不是不想要，而是结婚三年了，我们一直还没有在这个城市里置下一套房屋。我在一家企业上班，大学刚毕业进那家单位的时候，企业的效益还算不错，谁知，企业说不行就不行了，虽然还没有*，但工资已发得勉勉强强了，相比之下，妻子的单位还算平稳，她在一家研究所上班，工资虽然不高，但时间要求不严。
我们住在妻子单位的一间公房里，买房成了我们心头的一件大事。上班三年，我俩省吃俭用，攒了两万多元，在我们居住的那个中等城市里，两个人三年攒两万多已不算慢了，但一套房子最便宜也得七八万元，像这样攒钱的速度，等能买下来房子，至少还得四五年。
可是我们单位效益不行了，这使我们攒钱的过程出现了中断。妻和我是大学同学，老家都在农村，老家的人以为我们能留在城市是多么风光，其实我们在城市里连个属于自己的窝都没有，常常内心里充满了伤感。
有一天，我看到一则报道，说一个留城工作的大学生，由于单位效益不行，就辞职回农村老家养猪去了，经过几年的打拼，现在已拥有固定资产上千万元，成了富甲一方有名的企业家了。看了那则报道后，我突然明白，人，有时候与其一条路走到底，不如学会放弃，利用自己的专长开辟一片新天地来。
我以为我的专长除了大学里学的知识外就是做饭。男人们都不喜欢下厨，可是，我却喜欢在厨房里做饭，在充满油烟味的厨房里，炒出两个精致的小菜，与回来的妻子一起分享，我觉得那是一种最快乐的事，我想，我何不利用我的专长，自己主厨，开一家小饭店呢？听说，有些小饭店看上去不起眼，一个月赚上个五六千元不成问题。
我把我的想法对妻一说，想不到她挺支持，到底是在大学里读过几年书的人，想得开，与其抱着不死不活的单位，还不如也下海扑腾一下，好坏还有两万多元本钱，一些没念过几天书的人都发了，我一个大毕业生还能比别人笨到哪去？我回老家把想法又对父亲和母亲一说，更想不到他们也挺支持，父亲说：开家饭店也好呀，民以食为天吗？再说了，家里打的粮食每年都吃不完，卖了又不值几个钱，你开家饭店正好能用上，另外，你妹妹初中毕业没考上学，在家也歇一年多了，正想出去打工，我看不如就上你那儿当服务员去，也不用开工资，成本咱都降到最低了，肯定能赚钱。
父亲一说我也觉得挺有道理，你想，厨师是我自己，服务员兼收银的是我妹，妻闲了也能帮上一把，家中粮食又可无偿支援，开这样一家饭店再不赚钱那才真没道理。于是我回城就忙着选房子，谈房租，忙简单装修，买桌买椅买厨房用具，经过将近一个月的紧张忙碌，起名为“幸福餐厅”的饭店在鞭炮声中开业了。
我们把它起名为“幸福餐厅”这样一个朴素的名字，是因为它寄托着我们一家的期待与幸福。幸福餐厅的规模也不大，算算带一次性付的一年房租，带装修、购买桌椅和餐具，我投资进去有两万元钱，我和妻子辛辛苦苦三年的积蓄，一下子快见了底。所以说，我的幸福餐厅只能赚，不能赔。
我把我的幸福餐厅定位在面对中低收入者。因为，幸福餐厅所在的路段并不繁华，它斜对面是一家国营大厂，国营大厂的效益也不太好，再不远，是一个建筑材料批发兼零售的大市场，市场里有许多打短工的搬运工，如果我把饭菜的价位定得太高，这两部分人是很少来吃的。
开业的生意很是火爆了一阵子，我一个人厨房根本忙不过来，正好那一阵子农闲，母亲也从乡下赶来，帮我择菜、洗碗，妹妹一个人在外边也忙不过来，好在妻子的工作轻松，常常赶来帮忙。十多天过去后，生意才渐渐趋于平常，这时候的客流量，才是真实的客流量，刚开业的那阵子，有许多人来吃饭，一部分是因为新开业的饭店，往往干净又吃个实惠，另一部分是想到新饭店尝尝新鲜的口味，还有一部分是我的同事和同学们来捧场的，虽然他们对我这个学理工的大学毕业生放弃专业而当一名厨子有各种议论，有的对我惋惜，有的赞许，但还是好心地从大老远赶来，替我烘托人气。刚开始时我很不适应，毕竟，在理工大学上几年学，在工厂也是个不下力工作体面的技术员，现在，虽然说是老板，其实只不过是一个厨子而已。但时间长了，心态也就放平了，妻子也鼓励我说：咱一不偷二不抢，靠劳动辛苦吃饭、致富，有啥丢人的？
一天， 正是晚饭的时间，来了几位顾客，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其中有两个伸出手，我看见手背一个纹一条小青龙，一个刺一个蝴蝶，一进来就一口气点了七八个菜。小妹过去，他们说话流里流气，我偷偷过去一看，心里也是一惊，感觉这几个人来者不善。我有一个同学在派出所上班，我打电话给他一说，他说，估计是几个小混混，怕是要闹事，一会我过去一趟。
果其不然，菜还没吃完，其中一个把盘子摔了，骂骂咧咧说吃出了苍蝇，让叫老板来，我过去笑脸相迎，说如果有苍蝇，我重新再给他们做个菜，而且奉送。手背上刺着小青龙的那个说：哥们，打听过没有，开业也不打个招呼。我说兄弟有眼无珠，不知各位，望见谅。“小青龙“看起来是他们的头，他又说：没打招呼就算了，以后有人闹事，我哥几个就行，每月嘛，我看你生意也不错，就出两百吧。我说：工商费、税务费、卫生费、该交的咱可都交了呀。“小青龙”立即从座位上站起来了，他说：妈的，你装蒜，给脸不要脸。其实我已经知道了，这几个小混混是想要保护费的，但哪能给他们开这个口呀。我正焦急，门外由远而近响起了警笛声。几个小混混可能多少都不干净，一听慌了，要往外走，我拦住了他们，说：别慌呀，事还没说清楚，帐还没结就想走。正说着，我的同学带着他两个同事来了，我忙迎上去，我同学亲热地握住了我的手，几个小混混一看着架势，立刻老实了。我那同学冲几个小混混威严地说：怎么回事？“小青龙“嬉皮笑脸地说：没事，没事，哥几个来喝点酒，给老板捧捧场。我同学说：没事就好，有事就找你！
原来只想着做生意好，看来，还是上班轻松，人际关系简单得多，又不用担心那么多。不过，第一个月下来一盘点，除去成本竟然赢利四千多元，原来妻子我俩上班一个月总共也挣不了这么多。妻子说：你那成本是怎么算的，煮的小米粥大米粥是老家带来的，无偿用着，这你算进成本了吗？还有，小妹也是白帮忙的？可不是，我只顾高兴，这些都忘记了，不过，即使这些也计入成本开支，一个月下来还能净赚三千多元。这些已经是不错了，做生意难得开门红，而我的幸福餐厅一开业就实现了开门红。
看我生意还算红火，三个月不到，在我周围一左一右又相继开业了两家类似我的小餐馆。一家叫“家庭餐馆”，一家叫“老家小店”。来我们这里吃饭的，过路人不多，大都是那家国营大厂里的工人和建材市场里的短工，就这么大的市场份额，原来这份蛋糕我一家吃，现在分成了三份，生意一下子萧条起来。尤其是那家“家庭餐馆”，好像七大姑八大姨都来帮忙了，一到吃饭生意红火时间，有好几个女的站在门口，一看是吃饭的，老远就笑脸叫住了，他们这一有效的争生意手段，立刻拉走了不少人。我愁眉不展起来，像这样下去，要不多久，就会把我的“幸福餐厅”挤得关门。
有一天晚上，我恨恨地对妻子说：你瞧“家庭餐馆”的那家，拉客拉的都有点下作，真想找人把他们餐馆砸了。妻说：有生意就有竞争，你说的是一时气话，如果他们饭菜质量不行，今天他给人家拉过去了，明天就拉不过去，等一段时间看看再找对策。
经常上我这儿吃饭的老刘有好几天没见了，我知道他被“家庭餐馆”拉走了，在街上买菜时我遇见了他，问他：“家庭餐馆“的饭菜如何？老刘说：你不知道，那家的烩面可好吃了，那臊子，离老远就闻上去有一种香味。看来，“家庭餐馆”的生意好并不纯粹是因为拉客的缘故，而是人家饭菜手艺也好。我找了个熟人，让他去“家庭餐馆”买了点烩面，又炒了几个家常菜给我弄过来，一吃，的确比我这个半路出家的厨师强多了。看来，这才是根本原因，然而，如果请厨师我负担不起，不请，又进退两难，看来只有我找地方拜师学艺了。
一天，岳母从大老远的乡下赶来了，岳母一见我就拿出一张精心保存的纸，那上面写着做臊子的配方及方法。原来，幸福餐厅生意萧条的原因我妻子打电话给她母亲说了，岳母急得睡不着觉，他们家有一个远房亲戚在一家大宾馆是厨师，她跑去问人家，人家就给我写了这个配方。但我照着这个配方做出一锅臊子，一吃，感觉味道还是不如人家，原因在哪儿，我又找不出来。岳母比我还着急，她又跑到那个远房亲戚家，给人家搬了一箱鸡蛋，趁着人家休息，硬把他拉到我的餐馆里，让做现场指导。
到底是大宾馆的厨师，尝一口就找出原因了，他说，配方没问题，主要是火候没掌握好。他亲自做一锅臊子，边做边指导，还是那几种原料，味道却又鲜又香，看来，做什么都有学问，我这个大学生也不能眼高手低。趁机，我又跟他学了几种菜的做法，以前，这几种菜总有顾客说，有时候是颜色不鲜，有时又有一种怪味，我又一直摸索不出要领。
我把老刘又请来，给他做了一碗烩面，他一吃，说，原来就你这一家，不比不知“家庭餐馆“的好，现在，再吃你的，怎么又比家庭餐馆的好多了。经老刘出去一宣传，一时来我这里吃烩面的人大增，有些人大老远专门慕名而来，光是烩面一天就赚了将近百十元，我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了，又到劳务市场聘请了一个和面的师傅。
现在，每个月除去各种开支，我都能净赚三千多元，当然，这开支包括每月孝敬父母的钱，和给妹妹的薪水，毕竟，父母那么大岁数了，还在种地，我哪能白用他们给的小米大米呢？而小妹以后存点钱了还要学一门技术。至于幸福餐厅的投资，那早赚回来了，虽然现在我和妻还没在城市里买下一套房，但我相信那是不久将来的事了，因为，在许多人不断下岗、分流的今天，我们有一个叫幸福餐厅，还有一个幸福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