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是大年初六(2021年2月17日),上午十点多,一辆越野车开进了东北边陲的靠山屯。越野车在屯子的小广场边上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了四个人。后座上是两位七十岁上下的老人,一男一女,司机是一名四十岁上下的男士,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是一位四十岁上下的女士。这四个人站在原地环顾了一下四周,那位司机开口了:“爸,这里是您当年插队落户的地方吗?哪有您说的草房子呀?也没看到您说的那条河沟子啊?”
看着眼前笔直平坦的村路,再看看一栋栋漂亮的农家小院,那位老年男士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他自言自语地说:“是这吗?我咋好像在梦里,前面那个牌子上明明写着靠山屯呀。”
这位老年男子叫王崇明,他是上海人,曾在靠山屯插队落户生活了四年多,靠山屯的乡亲们曾经给了他很多关爱和帮助。这次和他一起来靠山屯的是他的爱人和姑娘姑爷。王崇明的姑爷是上海某集团公司驻长春办事处的总负责人,2021年的元旦前,他就把岳父母接到了长春,他们要在长春过年。大年初二他们一家人去了长白山,大年初六又来到了靠山屯。回靠山屯来看看,是王崇明多年的愿望。
王崇明清楚地记得,那是1969年3月25日,他和十三名上海知青被分派在靠山屯一队插队落户,去公社接他们的是生产队长李长春和两名社员。李长春当年二十八岁,长得高大魁梧,嗓门很大,说话瓮声瓮气的,鼻音很重,王崇明对他的印象最深。
因为嫌住的地方条件太差,王崇明跟李长春发生了争执,李长春并没有生气,他笑着说:“这样吧,你们到我家看看,我家和队部你们随便挑,你们要是看这不行,就搬到我家去住,我跟你们对换一下也行。”当时不谙世事的知青们真的跟着李长春去了他家,李长春家虽然也是三间房子,可比队部的房子还破旧,土坯草房,又矮又黑,火炕上连炕席都没有,他的父母住东间房,李长春和他媳妇还有两个孩子住西间房,房内的墙壁黑乎乎的,根本看不出是什么颜色。知青们从李队长家回来,再也没人嫌居住条件差了。
王崇明正在回想以前的事情,一位中年妇女走了过来,笑着问:“你们哪来的客人啊?瞅着这么面生?”“我是上海知青,以前在这插过队。”王崇明被那位妇女打断了回忆,他赶忙笑着回答。
那位中年妇女笑了笑说:“我是后嫁到靠山屯的,以前的事情不太清楚,前面不远就是村委会,你们去那看看吧,老支书年纪大,他应该认识你们。”那妇女说完,微笑着离开了。王崇明又往四周环顾了一下,他们一家人缓步往村委会方向走去。
走进村委会大院,一名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迎了出来,他笑问客从何处来?王崇明笑着说:“我是上海知青,曾经在这里插过队,你是?怎么称呼?”“快进屋坐!远方来的稀客啊。我是靠山屯的村主任,姓李。常听村里人说起你们上海知青,你们以前居住过的那三间草房子,至今还保留着呢。”那位李主任一边说一边把王崇明他们四人让进村委会办公室。
接过李主任递过来的热水,王崇明笑着说:“原来我们生产队的李长春队长,他可好?还有我们队张来喜会计,他的身体也好吧。”“李大爷身体好着呢,他还种着一亩地的菜园子呢。你说的张会计,他是我们靠山屯的老支书,虽然不是村委会班子成员了,可他经常来村委会义务打扫卫生,还是靠山屯的卫生监督员。我给他俩打个电话,让他俩过来一趟。”李主任说完,就要给他们打电话。
王崇明赶忙把手里的纸杯放在桌子上说:“不用打电话,麻烦你带我们去他们家吧,我还给老队长和老会计带来了好酒呢。”“那好吧,李大爷住后街,离你们原来的知青集体户不远。老支书家就住在这附近,两分钟就能到。”李主任说完,和王崇明他们一起走出了村委会办公室。
刚走出村委会大院,只见一位老人倒背着胳膊往村委会走来,李主任笑着对王崇明说:“你看那是谁?还认得出来吗?”
王崇明紧走两步迎上去,打量了一下那位老人,激动地说:“张会计,还认得我是谁吗?你身体挺好吧?”
那位老人直起腰来打量了一下王崇明,突然伸出手拉住王崇明的手说:“这不是王崇明吗?你这是从哪来的,这一晃四五十年了,你也见老了。”
两个人紧紧抱在了一起,两个人都流出了眼泪。
大家来到老队长家院门口时,李长春老队长拿着扫帚正在扫院子,张会计大声喊道:“长春,你看这是谁?”
老队长打量了一下王崇明,突然把手里的扫帚扔在地上说道:“崇明!王崇明!我可真想你啊!”
王崇明和老队长紧紧拥抱在了一起,拥抱了好久,老队长才擦掉脸上的泪水,把大家都让到了屋里。
老队长的大儿媳张罗了一桌子丰盛的午餐,老队长还叫来了他大哥家的大侄子李连发,李连发以前是小学老师,王崇明离开靠山屯时,他从上海带来书籍都送给了李连发,他俩的关系很好。
席间,王崇明问起原来生产队的老人,李长春老队长摇摇头说:“咱队里的老人就剩下我和来喜大哥了,和我俩年纪相仿的都不在了,年纪小一点的有的进城了,有的也没了,原先咱队里你认识的人,没有几个人在靠山屯生活了。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你们上海知青中,我心里最惦记的就是你。”老队长说着说着,泪水又模糊了双眼。
饭后,老队长领着王崇明他们来到了知青们原来居住的地方,那三间草房子虽然重新翻盖维修了,但房间里的格局和摆设还和原来一摸一样,看着眼前的一切,王崇明心里就如波涛汹涌的大海,眼泪再次模糊了双眼。当年老队长为知青们送柴、为知青们送菜、为知青们操劳的那一幕一幕又浮现在王崇明的脑海里。
王崇明他们刚来到靠山屯插队落户的第十天,知青们没有烧火做饭的烧柴了,李长春队长二话没说,跑回家就给知青们挑来了两大捆劈好的烧柴,还为知青们送来了半袋子土豆和萝卜。
1971年初秋,那是王崇明他们到靠山屯插队落户的第二年,一场大雨不期而至,在田间劳动的社员们都被浇成了落汤鸡。那天晚上,王崇明高烧不退,出现了昏迷。李长春队长看情况危急,立即和知青们用门板把王崇明抬到了公社卫生院(因雨后道路泥泞不堪,架子车根本无法通行)。经过一夜的抢救,王崇明才脱离了生命危险。那次要不是李队长当机立断,王崇明就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在那三间草房子里待了一会,老队长又领王崇明他们去了原来的牛棚和场院,那里早被推成了平地,栽种了树木花草,前两年村里旧房改造建新农村,村子整体往东移了三百多米,一队和二队合并在了一起,原来横在两个生产队中间的那条河沟也被填平了,现在的靠山屯和几十年前的靠山屯已今非昔比了,乡亲们已经过上幸福美好的小康生活了。
相聚的时间总是太短,在屯子里转了一大圈,太阳就快要落山了,王崇明让他姑爷把车上的酒和礼品拿下来交给了张来喜和李长春,他们要返回长春了,近千里的路程,要行驶五六个小时。
看王崇明要走了,老队长上前紧紧握住了王崇明的手。半天,老队长才哽咽着说:“崇明,看到你了,我也没什么遗憾了,以后要是有时间,再回来看看,就怕我等不到那一天了……”
王崇明抹着眼泪打开车门,刚坐上车,他又下来了,从衣兜里掏出五千块钱,塞进了老队长的衣兜里。
车子开出了很远,王崇明回头看了一眼,老队长他们还站在村头,冲着他挥手呢。那一刻,王崇明心里突然涌起了一种说不出的酸楚感,眼泪再一次模糊了他的双眼。
作者:草根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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