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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5月，河北省招录的503名消防员，接受完为期一年的集训后走上消防救援一线。
这是消防部队改制后河北省首批上岗的消防员。
2018年3月，中央印发《深化党和国家机构改革方案》，公安消防部队全部退出现役，成建制划归应急管理部，现役编制全部转为行政编制。
2019年，应急管理部面向全国分两批次招录了3万多名消防员，河北共招录了1000余人，其中第一批503人，第二批654人，主要由社会青年、专职消防员、退伍士兵等三个群体组成，改变了过去新兵入伍担当消防救援任务的历史。
这支承担着全灾种、大应急的消防救援队伍，在改革之后有哪些变化？近日记者深入河北消防救援总队训练与战勤保障支队进行了探访。
训练更加实战化
消防员正在进行一车三枪出水灭堆垛火训练。河北日报记者 赵海江摄
7月29日16时，正定县晨光路，河北消防救援总队训练与战勤保障支队训练场，消防员正分小组进行不同科目的训练。
跑道上，5公里负重跑正在进行。
清晨的一场大雨后，天气异常闷热潮湿。消防员们背着10公斤重的空气呼吸器负重奔跑，三圈过后，他们汗如雨下，也逐渐拉开了距离。
这是模拟救援的一场极限训练。
“救援现场完全无法预测要背负装备行进多远，就得把功夫在平时练出来。”河北消防救援总队训练与战勤保障支队副政委杨洋说。
消防员们陆续抵达终点，解下来的空气呼吸器堆在一边，记者过去拎了拎，很沉，背带上全是汗。
队员们坐在地上大口喘气休整，有人把作训服上衣拉起来擦汗，露出后背被器械磨出的鸡蛋大一块儿伤口，还有的人掌心全是磨破的厚茧。
操场一角，训练沿拉梯铺设水带操的小组，只能一人训练，其余人观察学习。即使等待过程中，排队的队员也全副武装、保持站姿。30多摄氏度的高温下，密不透风的防护服每次脱下都能倒出汗水来。而这种军事化、实战化的训练，在训练场随处可见。
河北消防救援总队训练与战勤保障支队教学训练科科长任宁宁拿出一张课表，从6时起床出操到22时熄灯休息，每天集训队员要进行理论课、体能课、技能课等不同训练内容。值得一提的是，对于这样一群18—26周岁的年轻人，每天他们使用手机的时长只有短短40分钟。
“过去，入职消防队前，新兵训练的时间是3—5.5个月，一些科目的训练是由部分人掌握后，回到各自支队、中队再教给战友。改制后，新招录的消防员通过体能测试后，要进行为期1年的全封闭训练，训练时长和科目都大大增加，很多科目的训练也更加细化。”河北消防救援总队训练与战勤保障支队政委徐立志每天都到训练场转，他介绍，目前的集训包括空气呼吸器应用技术等技能训练63项、4楼攀爬绳索等体能训练18项。
以空气呼吸器应用技术来说，细化为14项内容，涵盖了不同姿势下的佩戴和使用方法，就连徐立志这样的老消防都感慨，这些内容实用性更强，能更好地保护消防员，“保护不好自己，怎么去救别人。”
操场一角，是3∶1倍力系统制作操训练。这项在过去并不要求全员掌握的消防救援技能，如今成为入职消防员的必修课。来自秦皇岛消防救援支队的牛建文担任当天科目的教官，他摁下计时器后，参训消防员开始快速结绳。
“这个科目以后主要应用在山岳和水域救援项目中，倍力系统可以充当路桥，以便于救援人员用更省力的办法通过特定区域将被困人员救出。”牛建文用力拽了拽消防员刚结好的绳桥，仔细检查是否合格，并就发现的问题现场提出如何改正，“这在以后救援中，是救命的保障。”
从业更加职业化
每个消防员的手上都磨出了水泡和茧子。河北日报记者 赵海江 摄
说起今年新入职的消防员，邢台市消防救援支队富强路消防救援站指导员李宝刚笑得合不拢嘴，“运气太好了，我们站分来了3个全优消防员！”
末了，李宝刚加上一句，“用着真顺手啊！”
以前，李宝刚最担心的就是站里刚培训好的优秀消防战士转业，“考虑到个人发展，我们不能阻拦。可考虑到消防救援这个行业的专业积累，也感到很遗憾。”
过去，消防兵全是参军入伍的战士，来自全国各地。以李宝刚所在消防站为例，一度外省消防官兵比例高达80%，“回家乡工作是咱中国人的传统，如果我不是考入军校提干，也会考虑转业回老家河南工作。”李宝刚说。
现在招录的消防员都是本地人，流动性变小，有利于消防救援队伍的稳定。而且，从职业规划来看，也更适合消防员的个人发展。
7月21日，邢台宁晋县延白村的锣鼓敲了起来，村民们围在老赵家门口，这是邢台消防救援支队给赵家送战功来了。
这一天，22岁的消防员赵晓伟披着红彩带，戴着大红花，高兴地手脚都不知道放哪儿。在今年河北第一批503名消防员培训考核中，赵晓伟作为全优的8名消防员之一，获得了三等功奖励。
赵晓伟此前是宁晋县专职消防员，这是县级政府为了解决当地消防员不足，自行招募的辅助消防力量。赵晓伟坦言，自己决定报名全国统一招录的消防员，“是为了这身份，更职业一些。”他没想到的是，入职消防员也能和在部队一样立功受奖，这让他感觉很带劲儿，也打算在消防救援站多干些年。
“这个职业能带给人荣誉感。”徐立志认为，而改制后对消防员奖励体系的平移，也有助于留下专业技能人才。
改制前，有人担心，消防救援这一行业对体能要求很高，从事消防员工作，上了年纪怎么办？
徐立志摆摆手，“从目前落地的相关政策看，消防员的晋升渠道变宽。同时，消防救援不仅是体力上的考验，更需要对救援现场的分析判断，需要有头脑有经验的指挥官，只要踏实肯干，一样能在这一行业干到退休。”
应急管理部两次公开招录的3万余名消防员中，河北共招录了1000余人，其中第一批503人，第二批654人。
这两批消防员由三部分人员构成：社会青年、退伍士兵、专职消防员。以第二批招录的消防员为例，其中退伍士兵261人，占到了四成，社会青年占比也在三成左右，其余人员均担任过专职消防员。
“单就训练看，退伍士兵和专职消防员的体能技能都有优势，针对这些人的训练也是分类施训。”徐立志说，入职消防队伍的社会青年经过一年的训练后，也全部考核合格。
26岁的崔凯入职消防员前是一名电焊工，月收入能达到6000元，要高于现在的4000元。但崔凯想的是，“加入消防队伍，感觉有了组织，未来更稳定。”
针对第二批新入职消防员，河北消防救援总队训练与战勤保障支队做了一次调查问卷，当消防员的动机一项调查中，考虑学技术、长期发展和后期离队安置工作的消防员占到60.36%，这也是改制后，消防员这一职业对年轻人的吸引力之一。
崔程是第二批消防员中66名大学生之一。去年拿到河北农业大学的毕业证后，他报名了消防员招录，“我是看到了消防员这一职业的前景。”
崔程透露了他的打算，报考消防系统的最高院校——中国消防救援学院，去接受更系统专业的消防管理知识培训。
根据有关条律，消防员消防救援衔设三等八级，从初级消防员、中级消防员到高级消防员，每个级别又分不同级别的消防士和消防长。
新入职消防员首次授予预备消防士的，工作满2年后，授予4级消防士，此后根据从业年限和技能体能考核逐步晋升，最高可升任一级消防长。
消防员衔级比例按照初级57%、中级35%、高级8%进行配备，与改制前相比，中、高级消防员比例分别提高5%、6%。
徐立志认为，这种晋升模式，相当于人人都有机会，没有了转业一刀切的顾虑，从事消防救援行业，完全能和其他行业一样，当成一生的事业。
救援更加专业化
训练中，消防员的汗水顺着脸颊不停地往下流。河北日报记者 赵海江摄
今年5月14日，邢台市天河山景区一名游客被困在索道上。邢台市消防救援支队派出了高空救援专业队前往救援，游客被困在离地120米高的索道上，距起点60米远。
高空救援专业队用3∶1倍力系统作为支撑，一名消防员通过倍力系统滑到游客受困位置，并为游客穿戴好防护装备，将其救回起点。
这名主动请缨前往救援的消防员，是王旭。他是第一批消防员中8名全优毕业生之一，今年5月刚入职邢台消防救援支队利民街消防救援站。
“原则上，消防员入职第一年，不会安排为一、二号主攻手或者救援主力，但王旭以前作为专职消防员时，就是支队高空救援专业队的成员，有一定的技能和经验。”该消防救援站指导员党琦介绍，几年前，邢台市消防救援支队就针对山地景区易发生游人受困等状况，成立了高空救援专业队。
这是消防救援队伍转制后的发展方向。
作为我国应急救援的主力军和国家队，转制后消防救援的定位，是在原有防火灭火和以抢救人员生命为主的应急救援任务基础上，同时担负起水灾、旱灾、台风、地震、泥石流等自然灾害和交通、危化品等事故的救援，也就是“全灾种、大应急”救援方向。
这一点从消防部门的更名也能体会一二：转制前，隶属于公安系统的消防部门，被称为河北省公安消防总队，改革后，更名为河北省消防救援总队。
多出的“救援”二字，实为社会发展需求。
过去，提起消防，更多人理解为一支专业的救火力量。而2019年河北省消防救援总队的接警记录显示，类似摘马蜂窝、破拆卡手等救援求助占比近八成，可以说，抢险救援正成为消防救援队伍的重头戏。
目前，应急管理部消防救援局在全国布点组建了27支地震（地质）、山岳、水域等专业队和2个搜救犬培训救援基地，在全国31个消防救援总队均组建了100至300人的省级抗洪抢险救援队。
“包括培训这两批消防员，我们第一次引入了专业的医护人员，培训消防员进行伤员搬运、包扎、止血等专业医护技能，这是应对全灾种、大应急的消防救援需求。”徐立志说，消防救援专业化，对消防员从心理素质到业务技能都提出了更高要求。
在李宝刚看来，新消防员和新消防兵很不同。过去消防兵入伍，年龄多在十七八岁上下，而新招录的消防员年龄要求在18—24周岁之间，年龄适当放宽后，最大不超过26周岁，“年龄大，也相对更成熟。”
而且，约三分之二的新消防员有过当兵或者就业经历，有了社会磨砺，他们的性格相对稳重，在工作中表现更自信。
保定市消防救援支队创业路特勤站，保留着一项传统项目：新入职消防员和老消防员的拔河对抗赛。这项比赛，站里的老兵保持着连年必胜的成绩。而今年入职的7名新消防员在对阵7名老消防员时，取得了碾压式胜利，这让全站刮目相看。
“这种士气和自信非常好，毕竟，消防救援工作不完全是一项拼体力的工作，还需要考验救援人员的自信、勇气以及专业。”指导员张兴涛认为。
第一批参训消防员杨雨分到了创业路特勤站，他对专业的理解，是入职后的第一次出警。一位4楼的住户，不小心将其中一扇屋门反锁，年幼的孩子被关在了里面。
求助的家长急得直哭，强烈要求消防员把门锯开。“但带队出警的指挥员观察现场后，担心锯门产生的火花会引起其他问题甚至伤到里面的幼儿，也会增加求救人的损失。”杨雨说。
第二个方案是把门撞开，但指挥官和门内的小朋友交流后，无法确保孩子一定远离门口，这可能会在撞击时伤到孩子。“最终的方案定为我们两个人拽着门，指挥员拿捏着力量撞门，最后成功破门，完全没有伤到小朋友。”
杨雨感慨，消防救援的专业，体现在处置一个救援现场时，要综合考虑群众的利益和现场情况。 （河北日报记者 白 云）
■记者手记
救援，不能等待，没有重来
消防员正在进行8字环下降及制动操训练。河北日报记者 赵海江摄
过去，看到的关于消防救援的新闻，大多是哪里发生了什么样的状况，消防救援人员如何到场处置救援。
记者这次采访走到了新闻的“背面”。当看到了这个专业形成的过程，也就对救援的难度有更多理解。
火灾现场，水枪设置在哪儿，从哪儿攻从哪儿退，每一场火情都不一样，方案也就不同，这是科学。
高空速降，消防员纵身一跃，几个起落就从几十米降到了地面，从哪儿停从哪儿借力，这也是科学。
很难想象，即便是一个消防站的接警员，也要有两把刷子。他对辖区道路变化的了解比电子地图更新还快，每周都要把辖区的道路跑一遍，哪里在修路，哪里不能走，从消防站到辖区任何一个区域出警，怎么走最快；附近有哪些消防栓能供水，最近的在哪里，这些都要像3D图一样，在接警员的脑子里，随时能调出来。
训练场上，看着消防员手脚并用借助直径3厘米的绳索爬到4层楼高，记者也尝试了一把，除了被粗糙的绳子磨了一把手心，想上升一寸都很难。
一旁的教官看不下去，过来解释其中的奥妙：攀爬过程中，两只脚要绞住绳索作为借力点，几乎同时，两臂向上伸展借力向上。听起来有窍门，其实就是一遍遍地练习，孕育力量，并让肌肉形成记忆。
自救逃生绳包操训练，记录的是一名消防员的“小白”时刻。这项训练的目的是，当在救援现场遇到危险时，消防员可以通过绳子、安全钩、安全腰带等器材快速逃离到地面。
记者看到，消防员小心翼翼地拉着绳索，从2楼一点点往下挪，他们时不时要扭头看看到地面的距离，和那块不太厚实的垫子。同时，在教官的大声提示下，笨拙地学习一只手在身前控制绳索避免来回摆动，一只手在身后作为制动。
消防救援，更多的时候是团队作战。合作，在救援中，非同寻常的重要。
一支8人的作战小队，驾驶员操控消防车和消防员密切配合，用一条管路搭配出三支水枪，这是堆垛火灾现场的常见处理方案。200多米的水带，中间需要几处连接和分水器，任何一环脱落，都会造成水枪“哑火”，这要求完成过程既要快又要稳。几乎在消防员铺设管道到位的瞬间，从消防车供给的水已经一路鼓胀了水带，通过消防员的水枪直达目标。
不能早一步也不能晚一步，时机和水压都要刚刚好。秘诀？没有秘诀，不过是一遍遍的练习中，团队默契配合。
毕竟，一场救援，时间紧迫，不能等待，没有重来。
其实，一年的集训只是对消防救援基础技能的培训。一名分配到消防站的消防员，还要在站里接受各种救援器材的培训，不管是生命探测仪还是破拆工具的使用，新消防员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他们无法预测下一场出警会面对什么样的消防救援，但他们知道，自己要时刻准备好，救民于水火，助民于危难。
文/河北日报记者 白 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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