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背景活起来！解读斯蒂芬·金的《闪灵》中的背景描写诀窍（亚当斯一家神秘宅邸）

10 背景与描写

毫无疑问，背景就是故事发生的地方。

描写则是指你如何把背景用文字展现得栩栩如生、怎样把人物在背景中突出出来。

你应该创造出这样的背景：让读者觉得他们仿佛正同小说中的人物一同身处场景中。

这也是编辑和读者们一直所期望的。他们不禁会要求你：“让背景活起来。我想看到活的背景、嗅到背景的味道。我希望更近距离地了解每个人物，和他们有私密的接触。我认为你可以做到。”

是的，你可以。

选择一个背景

关于背景，这里有个诀窍：把它视为你书中的另一个人物。让这个背景具有产生冲突和紧张情节的可能性。要反复斟酌这些活动，让其产生影响。

还记得斯蒂芬·金的《闪灵》里的那个“瞭望酒店”吗？那是个怪异之地，冬天关门停业，简直像住着幽灵一般。四周雪海茫茫，而大雪这个背景在后面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你应该对描写的背景了如指掌。如果那里是你从未去过的地方，你就必须得做一番调查研究了。

即使你对自己写的地点非常熟悉，也万万不能掉以轻心。我写的故事大部分发生在洛杉矶本地，因为这是我出生的地方，但我仍想去那些地方实地走一走，拍些照片，把我的感觉记录下来。

当你对一个地点进行研究时，应该运用你所有的感知能力。首先准备一个清单，然后随时填写。可以设置类似的问题：

●这里的天气怎么样？

●对市民有何影响？

●这里最突出的建筑或最显著的特色是什么？

●这个地方闻起来有什么味道？

●这个地方目前都有哪些种类的动植物？

●这里的日常生活是什么样的？

●通过房屋能看出什么样的人住在里面吗？

●这个地方看起来如何？在这片区域的不同地方你能听到什么？

●它们的独特之处是什么？

它们全都可以成为你书里生动的内容。一个独立书店是个收集当地内部信息的好地方。这样做可以一举两得：既可以介绍自己的作者身份，又能与店老板建立一种职业上的联系，了解一些有关小镇历史和近况的故事。

读一读当地的报纸和寻人启事，到商会里问问游客信息，收集电子邮件里的联系人信息，这样你可以在遇到后面的问题时游刃有余。

利用诸如谷歌地图这样的资源，提醒自己注意当地的布局、特点和路况。在奥森·斯科特·卡德的小说《帝国》(Empire)里，他几乎只借助谷歌地图就知道了街道和场地的详细资料，甚至还为当地虚构了一座水库。

生动的细节

生动的细节指的是以独特的手法描写那些转瞬即逝的动作情节，这种描写能让一个地点或角色立刻变得逼真起来。

在《描写》(Telling Detail)一书中，小说家莫尼卡·伍德写道：生动的细节出现得“很突然，源自无意识，告诉你需要了解什么东西……并且专门来展示你有意识的写作本身”。

你也可以寻找出许多细节，列出清单，然后从中选出最好的细节描写。

当细节描写自然地穿插到故事的叙述当中，也就引领读者进入了一个故事世界。这使得小说创作的梦想能够很快实现，同时也是每个小说家的目标。

如果缺乏细节描写，故事不会丰满。对读者来说，因为无法搞清楚那些细节上的东西，有些东西似乎就会丢失，读书的体验就不会那么深刻了。

我曾有过一个学生，他写的是一部历史小说，在第一章就介绍了许多情节。故事发生在16世纪，地点是荷兰。然而所有人物活动却几乎没有一点具体的细节，具体的时间和地点也不明确。这样的故事几乎可以发生在任何地方、任何时间。

补救措施是地点要精心选择，细节内容要叙述生动。在我的历史小说《天堂一瞥》(Glimpses of Paradise)中，第四部分的背景是1921年的洛杉矶，兹·米勒是一位非常有追求的女演员：

兹·米勒在灯柱前停下来，假装在手提包里找东西。她在空荡荡的包里戳来戳去，仿佛在找某个东西。然而事实上，她的眼睛却一直盯着角落里的一举一动。

杂货商把早上要卖的货摆到人行道上，一边工作一边吹着口哨。兹一边注视着一边听。她的目光不时落在两个橙子上，它们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鲜汁欲滴，上面是一堆刚刚卸下的柠檬。

杂货店的前方有窗户指示牌——康乃馨牛奶，每罐11美分；烘焙咖啡，每包2磅，40美分；宾虚肥...

兹假装更仔细地看着袋子，仿佛在袋底寻找一角的硬币。事实上她身无分文。但她假装成这样，告诉自己最好装成一个在家遇到点困难的少妇，比如玛丽·璧克馥就是这样找硬币的。她那睁大的眼睛和眉头紧锁的样子，更突出了她那担心的表情。

兹知道市场就在靠近花城的第九大街，是市中心最繁忙的市场之一。从十字路口穿梭而来的购物车辆中，很大一部分是来自洛杉矶的女性——她们来自洛杉矶高地和伊利森公园的上流社会；还有来自东洛杉矶河的勤劳主妇们；做家政服务的都来自亚当斯街宅邸。格兰岱尔市和霍桑市的未婚女人们搭乘电车来到电话公司或者速记公司工作。

那些曾经受到挫折的人，会对社会等级产生抗拒，因为他们都有自己的伤心往事，有的由于不可避免的事情发生，有了偷盗或逃避租金的犯罪记录，还有的人在嫖娼时被抓住……她穿着一件朴素的棕色外衣，皮鞋也是棕色，鞋带有些破损，还少了个金属圈。她的棕色衬衫正好在左臂下方有个洞，这迫使她把右侧转向杂货店。她不希望引起怀疑。

现在她的视线转向一箱苹果，杂货店老板开始吹着另一首曲子。兹认为杂货店老板吹的是《我们不愉快吗？》，当时这首曲子非常流行。

对于一本当代小说而言，对地域感的要求同样很重要。梭尔·施泰因在其小说《魔法师》(The Magician)的开篇写道：

从圣诞节开始一直在断断续续地下雪。近一个月来，当城里的男人们都忙于工作的时候，男孩子们就会手拿铁铲，三三两两地在街坊邻里的人行道上清出一条通路。你会看到一个不常见的老人，给人一种贫贱不移的感觉，手里拿着一把铁铲清扫台阶上的积雪，确保进出屋子的人可以平安通过。有时他还在私人车道上用吹雪机来清扫积雪，希望自己的妻子在下场雪落下之前从超市顺利返回。

通常当夜幕降临，交通不再繁忙时，小镇的橙色扫雪机就出现在路上，在车前灯的光柱照射下，雪依然簌簌落下。这些大路旁边，都有一堆堆山丘似的积雪，有的高达10~15英尺，每天在耀眼的阳光下融化一点点，然后重新结冰，形成的冰壳上又会有新的雪堆积。春天好像还没有到，不过随着融化的雪水浸入坚硬的土地，那些隆起的灰色积雪最终将会消失。

看，施泰因在这里并没有直接写“扫雪机”，而是用了“橙色扫雪机”，这叫作具体化处理。

将细节置于情节中

细节可以平淡无奇地展现出来：

镇上有个车马行，在木板铺成的人行道的尽头，旅行者可以将马寄放在那里。今天的小镇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西部题材作家托德亨特·巴拉德在《烫熨斗》(High Iron)中写道：

朗尼甘把他的马拴在钱德勒的马厩里，告诉管马厩的人留心一下，找到一个买家，说完后他长臂下夹着他那外面包着雨衣的铺盖卷，走到板条铺设的人行道上，一双灰色的眼睛急切地看着繁忙的大街，生怕丢失什么细节。

看看这些内容写得多么具体而简洁啊。马车行是“钱德勒的马厩”，铺盖卷是“包着雨衣的”。人行道不只是木头的，还是板条铺设的。巴拉德画了一幅画，但他是通过动作情节和主人公的视角透露出来的。因此，这些细节描写并没有让读者分神，它们都有自己的作用。

运用所有的感知能力

使用特定的颜色似乎能让背景生气十足。下文选自小说《敏捷的红狐狸》(The Quick Red Fox)，这是约翰·麦克唐纳创作的以特拉维斯·麦基为主人公的系列小说中的一部：

她穿着一双平底凉鞋，鞋带是金色的。裤子是农牧神风格的，质地优良。她细长的脖子上围着一条绿色的丝绸方头巾，同她佩戴的唯一的珠宝完美搭配，这是一块像方塘一样大的绿宝石……

视觉和听觉不难实现。而嗅觉和触觉呢？甚至是味觉呢？这是没有充分利用的细节内容。在你读小说的时候，注意一下这些不同的感知能力。

记住发挥双重任务的原则，你的文字不能仅限于描述，还应加入心情和音调。

双重任务的一个典型例子就是查尔斯·狄更斯在《荒凉山庄》中的描写。开头如下：

煤烟从烟囱里冒出，在低空飘散，化作一阵黑乎乎的毛毛细雨，其中夹杂着一片片煤屑，就像飘荡在天空的鹅毛大雪——人们也许会认为，这是在为死去的太阳默哀……

到处都弥漫着雾。雾笼罩着河的上游，在绿色的小岛和草地上飘荡；雾笼罩着河的下游，在一排一排的船只间飘荡，在这个大而脏的都市河边的污秽间滚动，滚得它自己也变脏了。雾笼罩着艾塞克斯的沼泽，在肯德郡的高地飘荡。雾窜进运煤船的厨房，雾躺在大船的帆桁上，在大船的桅樯绳索之间盘旋；雾低垂在大平底船和小舟的舷边。雾钻进了格林威治区那些靠养老金过活、待在养老院火炉边费劲喘气的老人的眼睛和喉咙里……

哪怕雾再浓、泥潭再深，也还是比不上大法官高等法庭当天在天地鬼神眼中那种摸索和愈陷愈深的情景。在这些头戴白色假发的罪人当中，大法官是罪大恶极的一个。

这就引出了另一个建议：如果你描述天气，还应该有人物角色的反应。不要只是这样写：

那天烈日炎炎。杰克穿过街区去买一份报纸。

这样写会好一些：

那天烈日炎炎。杰克那被汗水浸湿了的衬衫粘在身上，他讨厌这样。

创造气氛

小说里的气氛就像给电影的评分一样——气氛烘托在背景里会起到作用，加深读者的情感。启示性的细节既能够引起读者瞬间的感动，又能得到读者情感上的回馈。

在雷蒙德·卡佛的《好事一小件》(A Small,Good Thing)中，开场白所建立的气氛在后续的故事叙述里慢慢渗透开来：

周六下午她开车去购物中心的面包店。在满是蛋糕图片的活页夹里搜寻一番后，她点了孩子最喜欢吃的巧克力蛋糕。她选的蛋糕图案是装饰在零星的白色星辰之下的一架航天飞机和一个发射台，蛋糕的另一端有一颗红色奶油做的行星。他的名字叫斯科蒂，六个绿色的字母写在这颗行星下方。

注意那个活页夹，每一页上都有图片。这些都使得背景更加真实。蛋糕这个细节则创造了一种童年时期爱幻想的气氛，带着母亲的希望。斯科蒂的前途像宇宙一样无限远大。

因此，当他出车祸死亡后，这更让我们感到震惊。因为随他而逝的还有那么多希望。

合适的细节给予的回报，就是可以增强背景的最终影响力，甚至对整部小说产生影响。仔细想想唐·德里罗的《白噪声》(White Noise)，其结尾就创造出颇具讽刺意味的悲伤，超市里的购物者在世界末日还尽量像往常那样：

我们就是在这里一起等待，不论年龄大小，我们的购物车里装满了颜色鲜艳的商品。人们排成长队慢慢在移动，心满意足，这给我们足够的时间去浏览货架上的小报。除了食物和爱以外我们所需要的全部东西都在这个报架上了。超自然和外星人的故事。神奇的维生素，抗癌药物，减肥疗法。对于明星和前人的崇拜。

能帮助你捕捉到气氛细节的一个技巧是闭上眼睛的训练。闭上眼睛，让你的想象力为你创造出细节丰富的画面，不可图快。体验一下吧。一直坚持到你的情感为自己所见而满溢。

之后开始写细节内容，仿佛你就是个正在现场报道的记者。随后，编辑和调整你的素材，渲染你努力创造的气氛。通过使用暗喻和明喻来增加意象。

努力创作出具体明确的语言，和玛丽·卡尔的回忆录《说谎者俱乐部》(The Liars' Club)一样具体的语言：

一些消防员身穿淡黄色雨衣，他们开始穿过隔壁的房间，布法罗医生粗大的手指又摩挲着我的斑点睡衣边缘，摩挲的方式就像老太太在廉价商品店里用手摸着纺织品，试试质量如何。

不要一下全说出来

初学写作的人，特别是那些写历史小说的人，往往容易对背景和描写表现过度。这可以理解，因为他们通常花费大量的时间进行研究，他们想把每一点信息都包括在内，认为这能吸引读者的兴趣，吸引他们进入故事。

但事实恰恰相反。读者对背景或细节本身并不感兴趣，他们总是关注人物角色。辛克莱·刘易斯曾经说过：“当我想了解亚速尔群岛时，我会阅读《国家地理》杂志，而不是去读小说！”

避免把描述内容全部堆到一起。当一次性给出所有的描述内容时，故事就又重新开始了。有时候，尤其是对一些开放式的背景，你可以进行相对全面的描述，通常在背景中对描述进行一定的“润色加工”是更好的选择。

这样做的方法就是从人物的视角进行描述，然后将细节用于增强气氛(又是双重功效)。

例如，在迪恩·孔茨的小说《午夜》里，小说的开头有个人物叫珍妮丝·卡普肖，她在晚上逃走了，并没打算活着回来。事实上，对于追踪她的可怕的东西，她做好了一切应对的准备。这里有几个段落，描述了她第一次看到那个追踪她的人。描述性的细节内容用了黑体：

有个人站在20英尺高的岩石上，俯视着她。珍妮丝抬头扫视了一眼，恰逢一阵薄雾飘过，月光下显出了他的轮廓……

有一会儿，她直接凝视着他，看着他的目光，她呆住了。月亮从后面照着他，在她的上方隐约可见，他高高地站在岩石上，一动不动，在他的右边浪花飞溅，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雕刻的石像，眼睛像宝石一样闪闪发光。

珍妮丝缓过神来，回到现实中，然后跑向公共海滩的入口——足足有一英里远。窗口亮着灯的房屋伫立在陡峭的绝壁上，俯瞰着小海湾……

人物描写

对人物背景的具体描写能带来这样一种错觉，即故事是关于一个真实存在的人的。它有助于消减疑问。虚构的梦想变得栩栩如生，接近真实的经历。

一个笨拙的办法就是对必要的背景加以渲染，就像下面这样：

曼迪·佩斯有时辗转难眠，有些事让她感到头疼。她在那些最微不足道的事情上也感到烦躁不安，诸如来访者对她家务管理的意见。在饭店里，她对该点什么菜拿不定主意，这常常令未婚夫抓狂。

斯蒂芬·金特别擅长这样的人物刻画。在他的故事《送货上门》(Home Delivery)里，他做得非常出色：

在约翰逊牧师来拜访之后，曼迪·佩斯有时就会失眠。在餐厅的桌子下，曼迪·佩斯发现一个污斑。曼迪·佩斯，以前是曼迪·沙利文，在点菜时常常让未婚夫杰克抓狂，她看着菜单犹豫不决，有时要花去半小时的时间讨论吃什么主菜。

“曼迪，为什么不掷硬币呢？”杰克要她尽力把选择范围缩小在红烧小牛肉和羊排之间，然后又不知该选哪个了。

注意这两小段里的所有特殊细节：

●这名来访者叫约翰逊牧师。

●引起她不快的原因是一个污斑。

●位置就在餐厅的桌子下面。

●她的婚前姓为沙利文。

●未婚夫名叫杰克。

●她总是面对菜单犹豫不决。

●有时长达半个小时。

●从杰克表现出的沮丧我们知道对话的真实性。

●我们知道她在红烧小牛肉和羊排之间犹豫不决。

描写关键时刻

一部优秀的小说应该具有至关重要的时刻和令人难忘的背景。其中一个练习途径就是放慢节奏，写下那一时刻。只要有价值，就把它们都写下来。对每一个节奏都要全神贯注，就像丹尼斯·勒翰在《神秘之河》(Mystic River)里做的那样：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呼了出来：“星期天凌晨3点，戴夫回到我们的公寓，身上带着别人的血迹。”

就这么说了。这些词从她嘴里飞出，进入了空气中。它们在她和吉米面前形成一道墙，然后出现一个天花板，他们身后又有了一道墙壁，两人瞬间被狭小的密室与外界隔绝开来，那一句话创造了这间狭小的密室。大街两旁的噪音销声匿迹，微风也停止了，塞莱斯特只能闻到吉米身上古龙香水的味道，脚下能感受到5月明媚的阳光照晒的台阶上的温度。

塞莱斯特的坦白是勒翰小说里的关键转折点。同样，没有描述的重点也不会被读者认可。勒翰用了整整一段来进行描述。他是用下面这样的节奏来完成的：

●塞莱斯特思索着就这么说出来并进入空气中的词。

●言语的作用是形成屏障，将人物角色隔离开来。

●空间变得更加狭小——一间小密室。

●另一个感官上不存在的细节(噪音和微风)。

●留下的感官画面很是直观(吉米的古龙香水以及阳光照晒的台阶)。

从你自己的工作中，寻找一些关键时刻，放慢速度，集中精力描写详细内容和各种想法，使读者对重要时刻一目了然。

要点

●明智地选择地点，就像它也是你的一个人物角色一样，然后开始你的研究。

●运用所有的感知能力，寻找生动的细节。

●用你的描写来创造气氛。

●在描写人物的动作和观念时，还要把背景描写包括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