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看宣传片，你很有可能会直接被劝退，而错过这款夺得2019年年度VR游戏的解谜类大作，A Fisherman's Tale，《渔夫的故事》。
从宣传片中，你看到的可能是平平无奇的卡通画风，没有任何我们认为VR游戏应该有的震撼人心的视觉效果，连配乐都没有渲染出什么激动人心的氛围。这个游戏看上去似乎还停留在几年前的手机盒子和3自由度VR设备能够提供给人的体验上。
VR游戏《渔夫的故事》宣传片
然而，就是这款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游戏，却获得了世界最权威的VR大奖，VR Awards的2019年年度游戏。
《渔夫的故事》是一个充满魅力又让人灵光乍现的VR解谜冒险游戏，游戏中处处是令人惊叹的脑洞。——Road to VR
《渔夫的故事》彻底刷新了我的三观。——UploadVR
刘易斯·卡罗尔（笔者注：《爱丽丝漫游仙境》作者）都会被它神奇的脑洞所震撼。——VR Focus
当然，不论各大奖项怎么说，最真实的还是玩家自己的体验。
在我身边，凡是玩过这个游戏的人，从新接触VR的玩家，到已经深耕VR若干年，体验过上百款VR游戏的资深玩家，无不交口称赞。而且大家最多提到的一点是，“这个游戏真正体现了只有VR才能体现出的魅力”。而在我自己心中，《渔夫》也绝对是我心中的VR游戏封神之作。
这篇文章，我们就来看看这个游戏的魅力到底在哪里。
（以下内容含有一定剧透，不过玩过《渔夫》的玩家应该都知道，对于这个游戏来说言语描述无论如何也无法代替亲身体会）
最大的谜题和答案，就是整个游戏的世界观对于一个解谜游戏来说，一切的核心在于它到底为玩家提供了一个什么样的“谜”。而《渔夫》在这一点上可以说是做到了极致。
很多玩家可能还记得《纪念碑谷》这款现象级的游戏。除了令人舒适的画风，作为一个解谜游戏，《纪念碑谷》最独特的地方，恐怕还是在于，它整个世界观的设计就使用了一种颠覆常规思维的视错觉图形设计，大量的解谜方法就藏在我们按照常规思维没有办法解决的偷换图形方向中。正是因为整个世界观都是颠覆常规思维的，游戏中的所有谜题也就浑然天成地嵌入了游戏的世界观里而不让你感到突兀；而同样因为这些谜题不是来自于牵强附会，而是来自于思维转换，所以当你解开谜题的一瞬间，你会有一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灵光乍现的快乐。
在我看来，《渔夫》在解谜上也做到了这样程度。和《纪念碑谷》一样，《渔夫》的所有谜题的前提是它独特的世界观：一个由大到小层层嵌套的，“俄罗斯套娃”一般的世界。你房屋中央的模型是一个微缩版的世界，而那个世界里的一切与你的世界一一对应，包括你自己。而你的世界，对于你房屋外面的世界来说，也只是一个微缩的模型。所以你生活在了一个层层嵌套的世界里。
这还没有结束，最重要的是，不同层次的世界之间是可以交互的。所以如果你把你世界里的一个小贝壳放进模型里，对于模型里面的世界来说，这就是一个巨大无比的贝壳；而由于两个世界是一一对应的，所以在你把贝壳放进模型里的同时，在你的世界之外也会有一只大手（其实就是那个更大世界中的你自己）把一个巨大无比的贝壳，放到你的房间里。
《渔夫》里面几乎所有的谜题都建立在这样一个可以变大又可以缩小的世界观之下。当你第一次发现可以通过在模型和你所在的世界之间转换物体大小的时候，你一定会和我一样，产生“灵光乍现”的感觉。而当你逐渐进入并且习惯这个设定之后，你会彻底打开你的脑洞，改变你看这个世界的方式。很多看上去没有答案的谜题，它的答案也许就在你旁边，只不过是它体积太大或者体积太小，你完全没有想到它就是你要找的解答问题的钥匙。
一步一步带着你推进，不是为了解谜而解谜很多解谜类游戏都会陷入“为了解谜而解谜”的误区中。为了不让你打开一个箱子所以设一段密码，然后把密码写在一个毫无关系的墙上；为了让你使用一个工具，所以在通往目标的道路上给你设定一个毫无来由的阻碍。这样的设计，总会让人在游戏的过程中感到厌烦，因为玩家看似是在解谜，实际上则是为了一个本无意义的谜题，做了半天无意义的思考。
《渔夫》很好地避开了这个很多解谜类游戏会陷入的误区。在《渔夫》中，几乎每一个谜题之间都是环环相扣的，你之所以做这一件事，是为了完成下一件事，每解开一个谜题，你就离你想要实现的目标近了一点点。以第二幕为例，为了解救大鱼，你需要为它找到水 → 而为了找到水，你就必须拼接起水管 → 而为了拼接起水管，你就需要找到三个不同大小的水管并把它们变得一样大 → 而为了把最大的水管变小，你就必须拆掉灯塔的墙……最后你还会发现，原来解救大鱼，是为了让大鱼把你带到模型外的世界去。这些谜题环环相扣，你完全不会觉得里面的任何一个谜题是仅仅为了让你花更多时间去玩这个游戏而设置。
而在场景的推进上，《渔夫》同样秉承了这样的原则。在很多解谜游戏里，设置多个场景的目的只是为了不单调，但这些场景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必然的关系，其实一个场景中能做的事情，放在另一个场景里也能做。
而《渔夫》则不同，《渔夫》的场景之间都有着逻辑关系，它们都符合游戏开始没多久之后就被提及的目标：爬上灯塔打开灯。每一个场景的出现，都是为了打开下一个场景，从起居室到灯塔内部，到塔楼，最后到塔顶，步步推进。而且每一个场景的难度也是逐步推进的，第一个场景你只需要在很小的范围活动和解谜，而第二个场景则需要你在第一、二场景之间来回移动；到了第三个场景，你还需要和灯塔外的庞大世界互动……随着场景的变化，故事逐渐发展，游戏的难度也层层提高。
另外不得不提一下的是，游戏难度的设计非常好地贯彻了“循序渐进”这一宗旨，最开始的谜题其实很简单，主要的目的就是让你的思维逐渐适应在俄罗斯套娃的大小世界之间转换；到了游戏中期，当你适应了这样大小转换的思维之后，你就需要用这些思维去解决问题；而到游戏的最后一关，灯塔塔顶，你必须思路很清晰，知道三个大小世界之间是怎样通过不同的窗口去变换的，才能完成挑战。
这样循序渐进的难度设计，使得玩家在玩游戏的时候不会感觉到难度非常大的起伏，不太容易在一开始就被卡在某一个点完全摸不着头脑；也不会在游戏后期觉得自己已经摸清套路了，而觉得谜题太过简单。
还有，我发现在游戏中其实有很多提醒玩家的小细节。除了可能大多数人都会注意到的水管图纸、船模图纸之外，我还注意到在大鱼驮着你去洗手池拿钥匙拿不到的时候，其实你面前的火柴盒上就有一个消防员爬着梯子救火的图案，显然，这是在提醒你这个时候需要找一把梯子。
说完核心玩法——解谜，就该说说《渔夫》的交互了。
对于有些游戏来说，交互就是创新和玩法本身，但对于大多数游戏来说，交互都是为玩法服务的，它最重要的作用就是让玩法可以轻松地实现。拿《王者荣耀》来说，它之所以能够成为最早出圈的手游MOBA，一定程度上也得益于它打破了PC端游MOBA类的鼠标点按移动和技能交互方式，选用了符合手游使用习惯的轮盘交互模式，符合玩家直觉，学习成本低。这种合理的交互方式，也成为了之后大多数横版手游的标配。
《渔夫》在交互上给我最大的感受就是，它的交互完全是为了游戏体验服务的。基本的交互就是VR第一人称最常见的双手抓握，移动机制采用了钓鱼线瞬移。除此之外，由于《渔夫》的解谜过程常常需要你伸手去拿远处的东西或者脚下的东西，它加入了一个可以让你的胳膊伸长和缩回的按键。
从一个VR游戏来讲，《渔夫》的交互是最基础、最简单的，基本不需要你去学习，可以说是平平无奇。但从另一个角度，它又做到了最好。因为并不是每一个游戏都需要在交互上搞各种创新，被复杂而反直觉的交互毁掉的好游戏实在不在少数。《渔夫》在交互上的简单易懂，恰恰实现了最大的价值——不打断玩家心流。在玩游戏的过程中，你不需要因为思考我的手需要怎么操作而耗费额外的精力，而是可以专注在解谜过程中。同时你也会有一种安全感——你知道其实所有的谜题都是可以简单通过伸手抓握来完成的，而不用考虑在交互中会掉入什么游戏给你设下的陷阱。
“只有通过VR才能体现的魅力”接着前面交互这一点，我们就要来谈谈为什么很多人都会说这款游戏给人以“只有通过VR才能体现的魅力”。
原因其实也很简单，那就是这个游戏实现了真正的“沉浸感”。但这种沉浸感可能和我们第一反应想到的沉浸感有所不同。当我们说VR能够提供“沉浸感”的时候，我们可能大多都会想到是由于真实而震撼的视觉效果而产生的沉浸感体验。但如果大家仔细想一想，自己玩VR游戏真正进入沉浸感的体验，其实更多时候是由于你作为一个玩家，和游戏中的整个世界之间产生了一种自然而然、没有隔阂的交互。在这种交互的过程中，你逐渐忘记了自己眼中看到的世界其实来自于一个头显，你的身体其实是在一个小房间里，你也逐渐忘记了自己手里其实还拿着两个手柄，你在那个虚拟世界里面双手的操作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渔夫》带给人的沉浸感就是这种自然流畅的沉浸感。一方面，如我们上面所说，它的交互非常简单，就是钓鱼线移动和双手抓握，不会打断你的心流；另一方面，这种沉浸感得益于它的谜题设计。《渔夫》里面所有的谜题，都是通过你直接对身边周围世界进行观察得到的，你可能需要抬头看、向下看、向模型里面看，但你绝对不需要像一些解谜游戏一样去点击触发一个小纸片然后阅读小纸片上面的文字；而解谜的过程中，你需要的也仅仅是拿起一个东西，把它以某个角度放在某个位置，或者伸手去转动某一个机械，但你绝对不需要在一个小箱子上面点击输入密码（个人觉得最不自然的一种解谜类游戏设定）。
正是这种交互上的沉浸感，让你在玩《渔夫》的过程中，从头到尾都相信自己真的是在那个世界里，并且通过你的一举一动改变着那个世界。虽然画风卡通，也没有刻意的视觉冲击，但它就是成功说服你，你在这个世界里。在这种VR才能体现的魅力面前，一切的文字描述可能都是苍白的，只有你去亲身体验，才能明白为什么这个游戏只属于VR。
虽非惊艳，足够用心：细节满满的游戏画面相比一些写实风格或主打视觉效果的VR大作，《渔夫》的卡通风格决定了它的画面在VR游戏中远远达不到惊艳的标准，但纵观整个游戏的视觉效果，处处都体现了制作者的用心。
首先，作为一个童话风格的故事，游戏的卡通画风，从场景到UI都与整体风格十分相符，足以让你相信你就是在这样一个世界里，而不会有违和感。值得一提的是游戏中你的双手，大部分时间都是一双木偶的手，符合你作为一个“木偶”的角色；而在少数你以现实身份出现的现实场景中，不仅场景的画风变为写实，你的双手也变成了真人的双手。相比之下，很多VR游戏对于游戏中你的双手如何表现，显得非常随便，导致你看一眼你的手就马上出戏。
游戏的色彩和光效同样做得非常动人，不论是序幕用光和暗来引导你熟悉游戏的操作，还是在大水漫过房间、船在风暴中航行、最后在黑暗的灯塔中点亮星火，都通过色彩和光效起到了渲染气氛和调动情绪的效果。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游戏里少数的现实画面，一叶小船在风暴中的大海上航行的时候，我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一个水手面对着风浪咆哮的无助感，以及作为一个人面对大自然时候的渺小和绝望。
游戏的UI同样使用的是童话的风格，色彩明快又具有故事性。篇章之间的每一次转场不仅不让人不耐烦，反倒让人进一步进入到故事的情绪里。美中不足可能就是游戏的汉化版可能因为商用字体的原因，在字体选择上效果不搭，甚至还会出现字体重叠的问题，这一点对于这个细节用心的游戏来说，的确有些随意了。
说到汉化，也要顺便说一下游戏的中文配音。虽然汉化字体出戏，但是中文配音可以说非常优秀了，几个角色的声音辨识度很高，又符合性格，而主角的声音还非常治愈。直追迪士尼皮克斯国配，甚至让我觉得比英文配音还要好。
谜题背后，是一个真相被层层揭开的故事最后，来说说这个游戏所表达的故事。
《渔夫的故事》顾名思义，本来就是要给玩家们讲一个故事。而这个故事确实带动起了整个游戏。它并不仅仅是一个背景故事，而是与这个游戏的设定（一个大-中-小嵌套的世界）以及谜题结合在了一起。
整个游戏其实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一个人被原生家庭不断否定（从和父亲的对话里面可以知道，虽然父亲说很支持他，但是父亲一直用自己的想法打压孩子，让孩子失去自信；而父亲的话语里面侧面知道母亲对孩子的打压比父亲还严重），因而无法接受现在的自己——父亲认为做灯塔人没出息，然而孩子恰恰是个灯塔人——终于陷入了人生的失落和自暴自弃。但在故事的发展过程中，主角一步步与自己、与身边的一切、与父亲产生和解，最后打开心结，找到自己作为一个灯塔人的意义，并重新面对生活。
而游戏里的每一个角色，不论是寄居蟹，还是金枪鱼，还是模型中的模型，其实都是他自己的恐惧、*和痴迷的投射（这一点，在主角爬上灯塔的过程中其实已经点明）。
正是这个故事丰富的人文内涵和寓意，让人在玩到游戏后半程的时候，多出了几分感动与回味（在他从海里一点一点往灯塔上爬的时候，以及最后用灯光照到现实中的自己时，都有几分感动）。
同样可贵的是，这个游戏在故事之初，就给了玩家等待解答的疑惑和目标：疑惑是自己为什么会生活在这样一个套中套的世界里，而目标则是爬上灯塔点亮灯光拯救风暴中的航行者（其实是他死于风浪的父亲，同时又是在生活中迷失的他自己）。玩家会被这样的解谜冲动和目标牵动着，每一个小的谜题的揭开，都离最大的谜和目标更近一步，而几个场景的转换，也慢慢为玩家拼凑出故事的全貌。最终谜题的揭开和故事的完整，不是靠很多的旁白和解释，而是靠着玩家自己在故事中的观察和理解而慢慢领悟。
最终在玩家推开灯塔大门的时候，面对着宽阔的大海，一切豁然开朗。
当然，没有完美的游戏，还是要说一下《渔夫》不足的地方。关于《渔夫》的不足之处，大家的看法主要在有的时候一些物体需要通过很小的口时交互会变得很困难，比如说用钩子拉船模配件的时候，非常难以对准。另外就是汉化的字体让人出戏确实很可惜，本来一个处处精心的游戏，对于我们使用中文的玩家来说产生了瑕疵感。
不过总体来说，瑕不掩瑜。
总结：《渔夫》给我们的启发作为一个不靠大制作，而凭借创意和打磨获得震撼人心体验的游戏，《渔夫》可以给我们的启发是很多的。如果要做一个总结，我觉得这个游戏给我最大的思考有两个：
第一，一个优秀的游戏，方方面面的元素都应该围绕着核心的体验去设计。对于《渔夫》来说，最核心的体验就是解谜，因此它的故事、世界观、核心玩法、画风、交互，全部都是为了解谜而服务的。这也许是我见到的第一个方方面面融合得如此浑然天成的解谜游戏，它的故事本身就是一个谜，而每一个小的谜题，也都是为着最终的大谜而设计的。往大了说，这个游戏使用VR这种表现形式，也是为了它的故事和谜服务的。各位玩家可以设想一下，如果这个故事使用PC、主机或者手机，都远远不能达到VR所带来的效果。
第二，还是要说说游戏天才的想象力所创造出的俄罗斯套娃世界观。虽然我们很难复制这样的想象力，但它告诉我们一个道理，游戏不仅要复刻现实生活，而且要让人能够做现实生活中所不能做之事，肆意发挥现实生活中被物理条件所限制而无法发挥的想象力。就像文学、电影一样，游戏作为“第九艺术”，它可以把我们带到我们生活中所不能去到的地方。
作者 | 攻壳机动猫
攻壳机动猫
独立VR游戏测评、攻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