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1941年10月11日,星期六。
地点/上海,76号,苏州河宾馆;公共租界,爱琴海西餐厅。
林森木不接收秦癸恩的遗物,自然是为了扼*“灵蛇”的妄动。秦癸恩遗物是件宝贝,同时也是陷阱,谁染指谁掉进去,“灵蛇”恐怕会首当其冲。遗物放在防卫松懈的总务处,“灵蛇”必然会铤而走险,绝不能因为遗物暴露“灵蛇”,所以他才拒绝接收。当然,他早就制定好了拿到遗物线索的方案。
方案很简单:时间差。只要先一步看到秦癸恩遗物,他就有机会先检查,确定之后再制造机会拿走或毁掉。方法简单而有效:吃饭。散会后,林森木就跟李丁纯打电话,约他和杨枢在爱琴海西餐厅庆祝,并说要照顾沐承风的情绪,他们一前一后走。
林森木站在窗前,看着杨枢和李丁纯各自取车出了76号,便开始行动。林森木拿了两盒茶叶,直接去了沐承风办公室,见他生闷气,将茶叶放到桌子上,说:“我知道沐队长心里不舒服,就拿两盒龙井给沐队长消消气。”
沐承风知林森木虽是总务处长,实则是汪精卫的心腹,见他来了,赔笑道:“林处长客气了,我怎会不高兴。”
“你不高兴才正常。”林森木指着茶说,“是新茶。要是换做我,我也不高兴。”
沐承风拿起茶看了看,指着林森木说:“你呀你!怪不得丁老怪愿做你的副手,总务处油水大。战时茶叶可不好弄,也亏得林处长手眼通天。”
“尝尝看。要是沐队长喜欢,改天再给你弄。”
沐承风将茶放在桌上,说:“林处长有什么指示,说吧,我能做的,一定做。”
“我知道沐队长和李处长之间有些误会。”林森木笑了笑,“下午不是要交接秦癸恩的遗物嘛,我怕你们再弄出点事来。”学着李士群的口吻说,“谁给我丢脸,我就家法处置谁!”呵呵笑了两声,“主任这两天心情不好,别惹他不高兴。”
沐承风点了点头道:“主任最近喜怒无常,我到特工总部不久,没有李处长根子深。”叹了口气,又道:“这么跟你说吧,林处长,李处长不待见我。”
“啥叫不待见。”林森木哼了一声,“你就是锋芒太露。”
“锋芒太露!”沐承风咂摸,“就冲着林处长这个锋芒太露,我就交定你这个朋友了。他们只看我笑话,背地里戳我的脊梁骨,说我是叛徒,没有好下场,谁也不跟我说知心话。”
“他妈的瞎扯淡!”林森木骂道,“跟随老蒋是正路,跟随汪先生就是叛徒啊!”
沐承风是个聪明人,知道有些话点到而止即可,见林森木生气,便止住了谈话。他留意林森木好久了,也查了他的档案,知道林森木与汪精卫、周佛海等人的关系。这个总务处长虽看似无所事事,但能将部里的一言一行传到南京政府。“林森木就是汪精卫的眼睛。”这就是沐承风抱怨的原因。他知道,林森木看似对秦癸恩遗物不感兴趣,实际上有很大的兴趣。在他眼中,林森木是个优秀的特工,至少是八面玲珑,要调查特工总部卧底,秦癸恩遗物就是突破口,林森木肯定要捷足先登的。二人交谈了几句,听到李丁纯和林森木有饭局,也知李丁纯和他有同样的心思,都想攀附着林森木这棵背后靠着森林的大树。“林森木的名字取得好!森林的树木,总比路边一棵无人问津的树要好!”沐承风将自已比喻成路边的树,虽然投靠了李士群,为他立下汗马功劳,但他知道李士群和戴笠一样,都是卑鄙小人,随时都会丢卒保帅;可他需要这样的卑鄙小人。所以,他亲自领着林森木到行动队交接,在路上开玩笑地说:“林处长名字取得好,比国民主席林森还多了一个木!”
“呵呵。”林森木笑了,“多了一个呆若木鸡的木!”
“六木子!”林森木的幽默让沐承风心里舒服极了,至少林森木不反感他,心里竟有些感激,“杨处长真有才华,这绰号取得有水平,听着就舒服。” 76号上下充满了怀疑、猜忌、出卖,能让他感到舒服的人,也就是林森木了。为了报答对林森木的感激,沐承风一一介绍了秦癸恩遗物。
沐承风指着遗物说:“就这些,我看了,没多大用。这本《巴黎圣母院》,还他妈是英文版的,老秦就压根不懂英文,没什么稀奇之处。这菜谱是个好东西,老秦的厨艺别说在特工总部,就是在上海滩,也是一绝。可惜了,老秦祖传的手艺失传了。”
林森木拿起有些泛黄的菜谱,见上面写着“醒园录”三字,笑道:“沐队长不懂了,这不是老秦祖传的手艺,这是大清皇朝的御厨李化楠的手艺。”
沐承风笑道:“林处长博学,不愧是东京大学的高材生。”指着菜谱说,“老菜谱里有些奇怪的文字,是不是密码之类的,就不得而知了。”
林森木嗯了一声:“这些破译的事儿,就不该你我操心。这是他丁老怪的工作,让他去抓耳挠腮吧!”
林森木办理了交接手续,按照程序,沐承风吩咐手下陪着林森木转交情报处。于是,林森木轻而易举的先拿到了秦癸恩遗物。《醒园录》上的确有些符号,只不过连“军统五哥”都破译不了,只能拍下来加以揣摩了。在去情报处的路上,他将菜谱偷偷取出来,藏在身上。遗物转交到情报处后,林森木迅速取车到西餐厅。他之所以选择爱琴海西餐厅,就是因为它离林公馆只有五分钟路程。在到西餐厅前,他拐了个弯,回了林公馆一趟,拍了照,然后赶到西餐厅。李丁纯对林森木的晚到,自是抱怨,当听说沐承风背着他与林森木交接了遗物,勃然大怒,骂沐承风不是个东西。
杨枢在一旁劝他,说:“虎口拔牙!这老虎牙疼了,能不急吗?主任昨天虽发了话,但不代表沐承风心甘情愿。今天晨会上,主任又命他将老秦遗物移交给处长,可他能乖乖与你交接吗?他也是个要面子的人,只能交给林处长。毕竟林处长是部里的万金油。”
李丁纯听了,扭头骂林森木:“万金油,抹哪儿都行,你连沐承风的屁股都抹呀!”这骂是充满情谊的骂,“本来我跟杨处长说,这顿饭我请,那不行,今天还得你请。”
“好,好,我请我请!”林森木笑道:“我做好人还有错啊!”
杨枢笑道:“你也可别说,做好人还真错了!特工总部是什么地方,是魔窟,一群牛鬼蛇神,你他妈还做好人!”
林森木笑了,端起桌上的红酒喝了。他不善喝酒,勉强能喝些红酒。这是他的高明之处,做潜伏者压力大,一般要用酒精来排泄压力,而经常酗酒不仅让他脑子坏掉,更容易暴露潜伏者的痕迹。所以,他尽量减少身上的潜伏烙印,“真正的潜伏不是潜伏,而是生活。”这是他对潜伏者的认识。
三人吃完饭,便回了76号。自然,林森木将《醒园录》原件放回去,一切不露痕迹。然后,他和李丁纯一起检查秦癸恩遗物。李丁纯对菜谱产生了极大兴趣,甚至对旧袍子也翻来覆去的检查。林森木呆了一个小时,见李丁纯还没有找到破绽,便回了总务处。哪知刚到总务处,却接到庄亦初的电话,要他到苏州河宾馆;电话里,庄亦初的声音里显得焦急万分。
苏州河宾馆是庄家的产业,庄亦初不应该焦急的呀?发生了什么事?林森木不由担忧起来。庄亦初没有地下工作经验,而她过分的热情正是做潜伏工作的大敝处!她的热情会燃烧她的细胞,烘暖她的身子,让她做出很多不理智的事情来。虽然,她的“不着调”是天然的伪装,但林森木要的不是这些。在他心里,他虽然理解叶茨的作为,但他孤军奋战惯了,总觉得是羁绊、累赘,庄亦初会一直给他制造麻烦和困局,甚至将他带入万劫不复之地。可是,他没有排斥庄亦初;他也明白,这种不排斥里包含着一种讯息:他喜欢上了这位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当他赶到苏州河宾馆时,再一次证实了他的判断。庄亦初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麻烦。
他在苏州河宾馆看到了一个人:冯壬山。
冯壬山藏在苏州河宾馆里,伤的不是手臂,而是左胸。鲜血已经止住,但因失血过多,冯壬山一直昏迷不醒。
庄亦初脸上的惊恐还未消散,但眸子里却闪着兴奋的光,指着冯壬山说:“你认识他吧?国品茶楼的冯老板!就是他在码头刺*松下的!真没想到他是门徒小组成员!”
林森木走到冯壬山身前,检查他的伤口,伤口并不在要害,只是失血过多。他看着冯壬山,眼皮忽然跳了一下。影佐祯昭在码头埋伏了三名狙击手、几十名特务,冯壬山为何还能逃脱?还有,冯壬山和秦癸恩是认识的,难道是冯壬山出卖的秦癸恩?难道冯壬山就是门徒小组的叛徒?
这一连串的想法,让林森木震惊了!他迅速走到窗前,稍微挑起窗帘看北苏州河路,见路上都是日本宪兵,立刻断定:冯壬山就是叛徒!
“庄亦初救了叛徒!”林森木回过身来看着庄亦初,见她依旧兴奋着,心更加沉了,走到她身旁,拉着她走到房外,问:“你怎么救了他?”
“有什么问题吗?我做错了吗?”庄亦初不解地问。
“你救他没错。”林森木不想给她增添压力,“你暴露了吗?”
“没有。”庄亦初想了想,重重地点了点头,“绝对没有。13号曾叮嘱我,我的身份只有你和她知道,绝不能让第四人得知。”
林森木长吁了一口气,道:“这就好!”
“怎么了?”庄亦初疑惑。
“门徒小组出现了叛徒。”林森木静静地说。
“你说他……他是叛徒?”庄亦初吃惊地问。
“谁都可能是叛徒!”林森木环顾左右,沉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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