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多玛这个名字，熟悉欧洲历史的朋友可能听说过。索多玛与蛾摩拉，这是圣经当中有名的“罪恶之城”。但是仔细研究圣经的描述，却很难看出这两座城市到底触犯了何等天条，以至于遭到毁灭的命运。后世的犹太教徒和基督徒为了自圆其说给索多玛和蛾摩拉平添了很多无端的罪名，导致索多玛在后世成为“罪恶之城”的代名词，但整个事情的缘起，可能只是一个误会。
一、罪恶之城话说上帝许诺要让亚伯拉罕生儿子之后，又派了两个天使驾到，这一次就不是专门来帮亚伯拉罕生儿子的。上帝心中暗想，自己没必要向亚伯拉罕隐瞒自己的行踪，就告诉亚伯拉罕，自己要去看看传说中的索多玛和蛾摩拉城是否那么罪大恶极。
亚伯拉罕听说之后，居然和上帝讨价还价起来，说城中如果有五十个义人的话也要毁灭城市吗？上帝说不毁灭。于是亚伯拉罕就斗胆把这个数字降到四十五个，四十个，最后到十个，上帝都说不毁灭。可能亚伯拉罕自己都觉得如果一座城市连十个义人都没有实在是不像话了，就没还价了。后来很多基督徒就说，你瞧上帝多仁慈，只要有十个义人就赦免所有人。这个说法大约和孝经里面说的“天子有诤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比较类似。当然我们知道后来索多玛和蛾摩拉都被毁灭了，所以大约这两座城市道德确实是太败坏了。
这里就引出了圣经里面的一个很有名的典故，即罪恶之城索多玛与蛾摩拉。上帝说要这两座城市罪恶滔天，所以对基督徒来说，搞清楚这两座城市究竟所犯何罪。后文关于索多玛城的记载让解经者们众说纷纭，但是很多人都倾向于认为这两座城市的罪恶和“性犯罪”有关。后来的萨德侯爵所写的《索多玛一百二十天》，叙述的重点就是这座城市的淫乱，至于现代导演的同名电影，更是借用这个典故来含沙射影了。如今索多玛更是成了罪恶都市的象征，既然如此，看官们且来瞧瞧索多玛人究竟有何作为。
中世纪基督徒对索多玛人罪恶的想象
二、罪恶的真相话说天使来到索多玛城，罗德正在城外，就请两位天使到他家里做客——你看，和亚伯拉罕热情招待客人的态度类似。晚饭没提到牛羊，也许是罗德财产没有亚伯拉罕那么多，但是却强调罗德烤了无酵饼给客人吃。这个无酵饼在希伯来人那里是神圣的食物，现代的犹太人在过逾越节的时候还只能吃无酵饼。所以这里大约是强调罗德对客人十分礼遇。
吃罢晚饭，索多玛城的居民居然包围了罗德的家，要求把两个客人交出来。罗德就出来哀求，希望人们能够饶过屋里的客人，自己愿意把两个女人交给他们。索多玛人居然不依不饶，要砸开房门。这个时候天使发威，放光弄瞎人们的眼睛。这时天使就显出真身，让罗德和家人赶紧离开。罗德希望带上女婿一起离开，女婿们却以为他开玩笑。天使见罗德逡巡不前，就干脆拉着罗德一家离开了索多玛，并且嘱托罗德千万不要回头，但是罗德的妻子忍不住回头看看被毁灭的索多玛城，就变成了一座盐柱。
天使带着罗德一家逃出索多玛，罗德的妻子在回头看
这个故事看起来没头没尾，那是因为我们如今看不懂当年的暗语了。很多学者都认为，索多玛的居民要罗德把客人交出来，是要给他们性交的——你看罗德要用女儿替换这两个客人，就知道这些索多玛人要干什么了。后来《士师记》里面也发生了类似的事，一个利末人带着自己的妾寄宿在一个小城，城中的居民就要利末人把自己的小妾交出来给他们，结果就把那个小妾凌辱致死。在圣经所记叙的那个时代，旅客们的人身安全就是这样的没有保证。不过毕竟在希伯来人看来，这样对待客人是大逆不道的。
但是也有人认为这个故事所反映的最重要的罪恶并不是虐待客人，而是同性恋，显然在外面砸门的索多玛人大部分都是男人。不过同性恋这个字眼显然是现代社会才出现的，因为只有到了现代社会才强调性，爱情和婚姻的三位一体。但是我们都知道，在古代很长一段时间内，这三件事情并不一定要有什么关系。我们中国古人强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意思就是婚姻和爱情没什么关系。古代欧洲，很多骑士都会去追求一些贵妇人，而这些贵妇人当中很多都是有夫之妇，这种爱情叫做骑士之爱。恋爱的双方也未必要有肉体行为，而当时的社会也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所以在中世纪欧洲，以及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基督教所谴责的很大程度上是同性性行为，而不是同性恋。同性之间有什么恋情，反倒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中世纪欧洲的贵妇人
但是这究竟是不是圣经所谴责的，关于索多玛与蛾摩拉的罪恶呢？我们在圣经后面提及索多玛城的引文当中，看不到相关的证据。很多先知在提及索多玛的罪恶的时候，都是强调这座城市如何不义，不虔诚，不体恤穷人。圣经对同性性行为当然也是不认可的，但是未必就到了非要*灭两座城池全部居民的地步。所谓索多玛城因为同性恋而毁灭，大约只是后来人们的想象。《士师记》当中提到的凌辱利末人小妾的城市，最后也被希伯来联军毁掉了，至少在当时的希伯来人看来，对人如此不友善，这罪恶比同性性行为要严重得多。
上帝毁灭索多玛
三、地质学家的解释圣经的这个故事常常被用来解释死海的成因，如今很多人也都喜欢说，死海是上帝毁灭罪恶之城之后出现的。不过地质学家的发现总是让人不愉快的，他们认为，死海是地质学上所谓的板块分裂处，这种板块分裂的痕迹大约是数百万年前形成的，也就是说，亚伯拉罕和罗德大约是没机会见到死海的形成。此外，一些人为了能够把圣经的故事说圆，就说所谓毁灭索多玛与蛾摩拉的硫磺火，不过是火山爆发和地震而已。可是讨厌的地质学家却说，这里的强地震活动在一万年前就结束了。
传说中的索多玛与蛾摩拉可能就躺在死海谷底
不过考古学家还是能够帮些忙的，他们在死海附件确实发现了几座废弃的城市遗址。所以我们大约可以说，当年在死海附件确实有几座城市，因为种种原因（考虑死海特殊的地理环境，我们可以推测是土地盐碱化，或者地陷等原因）而废弃了。人们把这几座城市的废弃和非常古老的地震传说（一万年前）联系起来，来解释死海的成因，从而有了这个传说。
虽然这个传说很成问题，却有不少细节可以玩味的。比如罗德的妻子变成盐柱，我们知道死海是盐度很高的湖泊，连带着它附件的岩石都有很高的盐分，当一遍遍的雨水冲刷了这些盐石之后，天长日久就形成了一座座盐柱。这些盐柱今天在死海附件还能看到，人们常常会指着这些柱子，诉说罗德妻子的悔恨。
死海湖畔的盐柱，传说是罗德的妻子化成的
盐柱如今也成了一个典故。这个典故的教育意义是什么？当然是不听上帝的命令，上帝叫罗德别去看索多玛，罗德的妻子看来，就变成盐柱，这遭到的惩罚，和夏娃因为不听上帝而偷吃禁果而遭到惩罚，性质一样。在中世纪，这个故事的另一个显而易见的寓意就是——女人总是会违反禁令的，可得看紧点儿！不过另一些人却指出，罗德妻子的回头，不仅是违反命令，也说明她对过去的生活还带有留恋——可是这种生活分明是已经被上帝判定是有罪的呀！既然对罪恶的过去有留恋，那就无法完全脱胎换骨成为义人，总之还是该死。嗨，各位看官是否觉得，在圣经的世界里面做个义人很不容易呢？
文史君说索多玛与蛾摩拉的毁灭可能只是犹太人对于古代死海地区经常发生的地震现象的历史记忆。当时的犹太人还处于游牧时期，他们对于城市的印象并不好，这也许是他们并不喜欢城市生活的原因。至于加在索多玛头上的“罪恶之城”的名声，伴随着基督教文明的发展而日益根深蒂固，索多玛与蛾摩拉毁于天火这个传说，也成为后来基督徒对于世界末日的想象的来源。
参考文献[美]贾雷德·戴蒙德：《昨日之前的世界》，中信出版社2014年版
[日]矢岛文夫：《世界最古老的神话》，东方出版社2006年版
[美]斯塔夫里阿诺斯：《全球通史》，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
[美]路易斯·亨利·摩尔根 ：《古代社会》，商务印书馆2012年版
冯象：《创世记：传说与译注》，江苏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
（作者：浩然文史·隔壁小王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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