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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安阳市老城区东关区,夹在两片商业圈之间的城中村伍家关一片漆黑。
这片儿城中村错过了十几年前的拆迁潮,左右都是新建的商业圈,就是没覆盖到伍家关,不过本地人当年抢建出来等拆迁的民房也没空置,正好能租给进城打工的务工者赚点房租,就是环境差了点,没绿化、路面狭窄,稀疏的路灯灯光昏暗,监控也坏了不少。
黑夜中忽然响起一声凄厉的猫叫,又戛然而止。
厚厚的云层遮蔽了月光,昏黑得只能看见模糊人影的幽深巷子里,走出个男人身影。
这男人快步走到三岔路口垃圾箱旁边,左右打量了眼,把手里那只遍体鳞伤的小猫扔到垃圾箱中,又迅速消失在巷子里。
奄奄一息的小猫在臭烘烘的垃圾箱里轻微挣扎了下,小小的生命终究没能承受住超出它承受能力的沉重折磨,没多会儿就断了气。
饱受虐打的小猫断气没多久,箱型垃圾箱上方骤然出现空间被某种外力强硬撕开的裂痕,一大团黑色物体从那诡异得像是电影特效一般的空间裂痕中挤了出来。
这团微微颤动着的黑色物体千疮百孔,破烂得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跟块烂地毯似的摊在垃圾箱上,一动不动。
月亮费劲地挤出云层,惨淡的月光洒落下来,给昏黑的三岔路口提供了些许光亮。
月光下,那团有着一定厚度的破烂“地毯”蠕动了下。
几分钟后,破烂“地毯”缓缓蠕动着收缩进垃圾箱中,覆盖住了那具已经冰冷的小猫尸体。
垃圾箱底部那只本该断了气的小猫,爪子微不可见地动了动。
凌晨三点十分,一脸倦色的林霄走进这片城中村昏暗的小巷。
这个时间点城中村已经没有几户亮灯的人家了,林霄一手拎着个塑料袋子,另一首举着开了手电筒的手机,快步往出租屋走。
林霄在旁边的富家花园商业街打工,好处是能就近租住房租便宜的城中村伍家关,坏处是这城中村的居住环境实在不咋地……过于密集的本地人自建房违建把路面抢占得狭窄逼仄,好些路段终年不见天日,污水横流是常态,好在林霄是吃过苦的穷人家孩子,并不挑剔环境,能住就行。
经过摆放着箱型垃圾箱的三岔路口时,林霄冷不防听到垃圾箱中传来动静。
老鼠?
林霄随意地侧头看了眼贴着墙角的垃圾箱,并没多在意,仍然抬脚往前走。
她在乡下长大,别说老鼠了,菜花蛇啊、蜘蛛啊、蜈蚣啊、蝙蝠啊之类的见得多了,只有城里人才会对这些小东西大惊小怪。
箱型垃圾箱内又传来细微的、有小动物扒拉了什么东西的声响,接着,一道细声细气、带着颤音的“咪——”声从垃圾箱内传出。
林霄一愣,连忙快步倒回来走到垃圾箱边,举着手机往里照。
伍家关城中村住着不少进城务工者,也住着挺多本地老年人,塑料瓶、硬纸壳之类的“硬通货”是不可能出现在垃圾箱里的,被人扔出来几分钟内就会被人捡走,甚至连外卖盒都会有人捡回去。
只有臭烘烘的厨余垃圾和确实没法回收卖钱的生活垃圾铺了一小层底部的箱型垃圾箱中,趴着一只毛发凌乱、看起来特别狼狈的橘白野猫。
手机光线下,躺在垃圾箱底部橘白野猫颤巍巍地仰起小脑袋,凄凄惨惨地冲林霄又“咪——”了一声。
林霄在老家是养过猫的,一眼看出这是一只几个月大的小猫,连忙把手机交换到左手,右手伸进垃圾箱里,把惨兮兮地躺在垃圾中的橘白野猫捞了出来。
这只橘白野猫的毛发是湿的,沾了不少垃圾,被林霄的手拖住的身体一直在颤抖,好在摸起来还比较温热,没有失温。
最多五、六个月大的橘白野猫没有表现出攻击性,被林霄单手托起后就用四条爪子都抱住了她的手,可怜巴巴地冲林霄“咪”了两声。
林霄就着手机手电筒的光亮稍微检查了下这只小猫,牙口是好的,糊了不少眼屎的眼睛看上去也还算正常,没瞎,四肢也不像是断了瘸了,就是脏了点、瘦了点。
想了想,林霄没把它放回去,单手托着猫往家走。
她不富裕,养不起宠物,不过进城打工才半年的林霄也没有那种把捡来的猫当宠物养的概念——乡下人养猫多简单呢,人吃什么猫吃什么,费了不多少钱。
正好她租的房子闹老鼠,家里搁只猫也省事。
从三岔路口转进一条仅能容纳两辆摩托车交叉通行的小巷子,又走了几步路,就到了林霄租住的出租屋。
林霄是半年前经初中同学帮忙介绍进城来打工的,城中村伍家关的这处房子也是同学帮忙找的,一栋四层高的自建房,租住着好几家人,林霄住在二楼左边的小单间——没厨房,阳台得跟同一楼的另外两家租户共用,不过厕所是单间内自带的,主人家还给装了热水器,能在家里洗头洗澡。
林霄踩着楼梯上了楼,穿过共用的走廊兼阳台走到自己的小单间门口,把猫放到脚边,掏出钥匙开了门,再把趴地上瑟瑟发抖的小橘白猫捞起来,带进家中。
小单间还算宽敞,有三十来个平方,隔出来个能洗澡的厕所,再摆张单人床、放个能挂衣服的布衣柜,剩下的空间还能比较自由地活动,甚至能在窗子下面摆个桌子当灶台、放个电磁炉做点饭菜吃。
往常林霄下了夜班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先给自己弄吃的,不过今天显然顾不上了,她把手里拎着的塑料袋放到桌子上,单手托着猫就进了厕所。
这猫太脏了,不洗洗没法搁屋里。
找出擦脚的破毛巾,用洗脚盆接了盆热水,林霄先把毛巾打湿了去擦猫身上沾的垃圾和脏水,擦了两下就发觉不对。
她一路托着猫走回来,手感一直是湿润的,还以为猫身上沾了污水,可这会儿在厕所顶部装的暖光灯照亮下,她才发现这些“污水”擦下来是红色的。
“小东西受伤了?”
林霄把猫身上的垃圾草草擦掉,两只手把猫抱起来,仔细检查这猫。
橘白小猫凌乱的毛发被湿毛巾擦过,更凌乱了,看着跟个破玩偶似的,但猫毛下是完好的,没找着伤口。
林霄翻来覆去把这猫仔仔细细检查了两遍,连小嘴巴都捏开来观察了下,也没发现流血的地方。
橘白小猫精神不太好,被她翻来翻去地检查也没挣扎,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打起了瞌睡。
林霄盯着小猫白毛皮上还残留着的一血红痕迹看了会儿,又扭头看了眼已经变红的那盆水。
“……是沾到颜料了吧?”
猫的忍耐力很强,轻易分辨不出它到底痛不痛,不过这种几个月大的小猫还是会情绪外露的,真痛苦难受的话会喵嗷嗷的叫,不会这么安静。
林霄没纠结太多,把脏水倒进地漏,又接了盆热水,拿了自己用的洗发水出来给小猫洗澡。
养宠物的城市人要是看见林霄居然这么给猫洗澡没准儿会应激……但林霄一点儿也没觉得哪里不对,甚至还觉得自己蛮大方——要是在乡下老家,费这么多洗发水给野猫洗澡老早被她奶扯着嗓子骂败家了。
廉价洗发水洗过的猫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烈的香精香气,林霄拿吹风机把猫毛吹个半干,随手从自己睡的单人床上扯了块枕巾把猫裹上放到床上,这才揉着有些发酸的膝盖起身,给自己弄东西吃。
今年才刚十六岁的林霄,在一家台球室上班当服务员。
满了十六岁就不算童工,不过聘用她这个年纪的未成年人对于用工方来说也是比较麻烦的事儿,得跟当地劳动部门报备,要不是那家万花筒台球室是她初中同学的亲戚开的,有同学帮忙说情,她还不太容易能找到这份活。
台球室的工作相比其它餐饮行业来说要轻松得多,工资也还行,去除掉吃住、卫生巾内衣裤这些没法儿省的花费,每个月林霄差不多能攒下两千来块钱……工作半年下来,她已经存了有一万多块的存款了。
开电磁炉煮了三两面条,舀点猪油酱油拌了,再放点辣椒酱,就是林霄的宵夜了。
加辣椒酱前,她找了个小碗拨了点面条进去,搁到捡回来的小猫面前。
昏昏欲睡的橘白小猫闻到面条香气,挣扎着从枕巾里爬出来,埋头大嚼。
林霄端着面碗坐在塑料凳上,和小猫面对面地比着速度吃面。
捡来的小猫这么不挑食,林霄是一点也不意外……乡下的猫本来就是什么都吃的,剩饭、土豆,给什么就吃什么,不肯吃就自己抓老鼠加餐去。
吃完宵夜洗了碗,林霄草草洗了个脚刷了牙,重新拿枕巾把猫裹好放在床尾,倒头就睡。
占了大半张床的林霄四仰八叉地打起呼噜时,床尾那只裹在枕巾里安安分分闭眼假寐的橘白小猫,忽地睁开了绿幽幽的眼睛。
巴巴托斯瞪着猫眼把三十平的狭小出租屋来回打量了好几遍,又扭过小脑袋盯着打鼾的同床人。
几分钟后,确认这间屋子的主人已经熟睡,巴巴托斯轻手轻脚地钻出枕巾,踩着床单,走到呼呼大睡的林霄脑袋边。
小巧的猫爪抬起,放到林霄的口鼻上方,正要按下去,又停在半空。
巴巴托斯有些犹豫。
这是个魔力极其稀薄的世界,位面法则的排斥非常强,语言、人种,也与巴巴托斯认知中的人类位面完全不同。
初来乍到的第七层魔界主宰·灾厄之主巴巴托斯,没有信心能在这个陌生位面完美伪装成人类。
他刚经历过一场大战,魔力所剩无几,短时间内没有脱离这个未知位面的可能,而一旦伪装人类失败,即使是巴巴托斯这样的魔王也能猜测到后果……他可能会进入那些掌握位面法则的强大存在视野,那显然是极其危险的事。
默默衡量了会儿利弊,巴巴托斯转过身,轻手轻脚走到床尾,钻进枕巾中。
他在不得已的状况下进入这只刚死的幼猫躯体以规避位面法则排斥,但这只幼猫的躯体实在太破败了,即使他已经动用仅存的魔力对这只幼猫的躯体进行修复,也无力靠这过于弱小的身躯自行生存。
既然这个人类将他带回了家中,分享给他食物,那他就暂时将这个人类视作提供食宿的仆人好了。
如果这个仆人不再愿意供养他,又或是试图背叛他……巴巴托斯也可以在必要的时刻将其取而代之。
而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他得尽可能了解熟悉这个从未听过、也未曾被记录在魔法典籍中的未知位面……濒死的本体需要大量魔力进行修复,他需要时间。
一想到害他沦落至此的宿敌,巴巴托斯绿幽幽的竖瞳猫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细密的牙齿发出细微的渗人磨牙声。
他一定要回到十层魔界,烧死那朵该死的魔界植物!!
睡梦中的林霄piaji了下嘴,翻了个身。
巴巴托斯连忙中止磨牙,恨恨地把小脑袋放在爪子上,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进入休眠状态。
十来分钟后,睡相也不咋地的巴巴托斯大半个猫身都挤出了枕巾,四仰八叉地睡得人事不知。
林霄一直睡到中午十二点才起床,打着哈欠简单洗漱了下,看了眼床尾处睡得歪七扭八的橘白小猫,从桌子下面背篼里翻了个干净的塑料袋出来,出门去菜市场买菜。
东关菜市场就在城中村与她打工的富家花园商业街交汇处,分为要交摊位费的菜场大棚和不用交摊位费的沿街路面;自家挑菜来卖的农民大多舍不得摊位费,全集中在菜场外的沿街道路两旁,林霄买菜,选的也是这些挑菜的农民……菜价能比菜场大棚里面那些固定摊位便宜个几毛钱。
选了个穿苗服的嬢嬢,娴熟地砍了会儿价格,林霄成功以五块钱买到了一大把小青菜、一颗卷心菜和一把大蒜,还厚着脸皮跟苗族嬢嬢要了几根小葱当添头。
拎着一塑料袋的菜,林霄又直奔菜场旁边的超市。
菜场旁边的这家超市经常有打折活动,今天林霄来得晚了点,走俏的特价商品已经卖得差不多了,林霄在促销区挑挑拣拣,花了十几块钱买了一瓶醋、两包袋装酱油和一瓶滞销的油辣椒酱。
经过生活用品区时,林霄又花了八块钱买了个促销的厚底塑料盆。
拎着买好的东西返回伍家关城中村,林霄绕了点路找到一户正填院坝的人家,说好话跟别人讨了半盆子的砂,这才回了自个儿的出租屋。
把半盆子砂搁到床尾旁边空地上,林霄拎起还在呼呼大睡的橘白小猫,提到沙盘里,摁着它的小脑袋管教道:“以后你就在这里拉,能不能听懂?”
睡得迷迷糊糊的巴巴托斯抬头怒视打搅他休息的仆人。
巴巴托斯听不懂中文,林霄也理所当然不可能从这么小的猫脸上看出情绪,执着地拿手指点猫脑壳,捏着猫前爪教它刨砂:“……粑粑和尿尿要拉这里面,拉完了要盖好,听懂没有?乱拉的话就不给你吃的,晓得了不?晓得就自己刨两下。”
被强迫学刨砂埋SHI的巴巴托斯,只得捏着鼻子自己用爪子胡乱刨了几下。
“诶~对,就是这样,小东西真乖。”林霄满意地夸赞一句,把猫拎起来拍了下灰尘,放回枕巾里裹着,转身去洗菜做饭。
她租的这出租屋没厨房,不过打工人也没几个计较有没有厨房的,摆在窗台下、放着个电磁炉和小电饭锅的木桌子就是她的厨房。
煮了两碗米,炒了个卷心菜,再把青菜洗出来和昨天买的豆腐干渎(炖)成一锅,就是林霄今天一天的口粮了。
开始吃饭前,林霄照例拿了个小碗装了点米饭,拌几块猪油炒过的卷心菜和放了香油煮的青菜豆腐进去,就是给猫吃的猫饭。
一人一猫呼噜噜地吃完中午这顿,林霄把丢在床下的脏衣服全薅出来洗干净,把厕所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收拾完家里离上班还有两个多小时的时间,便瘫到床上,刷手机打发时间。
原本安安分分呆在床尾的橘白小猫听见动静,也凑了过来,大大方方靠着她的胳膊趴下,一双猫眼目不转睛地看向林霄手里的手机屏幕。
“小东西还挺亲人。”林霄笑着伸手摸了摸猫头,没赶它走,手指继续刷动屏幕。
过了会儿,她觉得胳膊有点酸,索性把趴她胳臂上的猫捞起来放在胸口上,一人一猫和谐地盯着手机屏幕上不断刷过的AI影视解说、萌宠、娱乐明星八卦、电影宣传、时事新闻、炫技化妆术、耍酷变装、美女COS等短视频。
刷短视频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没多会儿就到下午五点,林霄把中午剩的饭菜加热了下跟猫一起吃光,就把猫给留在家里,自己锁了门出去上班。
锁门走人的林霄并没有发现,她房间那只乖巧安分地趴在床尾的小猫,一双绿幽幽的眼睛一直盯着她随手揣进裤兜里的手机。
那玩意儿……是个好东西!
虽然巴巴托斯只看见仆人在手机上荒废时间,但一个呆在这么狭小逼仄、比狗窝还不如的居住环境里的平民,拿着手机就能通晓(其实没有)天下事、了解世间百态,以灾厄为名的魔王陛下,不可能发觉不了手机这种好物的神奇功能性。
可惜这个位面的语言过于复杂,那些“异闻录”(电子榨菜)巴巴托斯看了半天也是半懂不懂,略微有些遗憾。
蹬蹬蹬的下楼声消失了数分钟后,巴巴托斯轻巧地跳下床,蹦到窗台前的桌子上,两只爪子趴着窗沿朝外打量。
拥挤密集的自建房,狭窄的巷子,低矮建筑群之间挂着的密密麻麻的电线……巴巴托斯已经预料到他的仆人只是个底层平民,但在亲眼确认后还是心头一沉。
好吧,以灾厄之主曾经见过的、他所了解的人类生存的物质位面而言,这种环境其实还算不上太糟——至少这些普遍都有三、四层高的建筑看起来都还挺结实(毕竟是本地村民当初了为了多拿拆迁款而加盖的违章建筑,不用上货真价实的砖块水泥可骗不到赔付),幽深曲折的巷子里也没有堆满垃圾,更看不到随处可见的乞丐流民。
此外,仆人带回来的食物也不算太糟——以巴巴托斯曾经游历物质位面魔法大陆的经历,白面(面条)白米和新鲜的菜蔬,至少是中产之家的消费水平。
“或许这里只是看起来不太像样,但实际上并不是贫民窟?”巴巴托斯直接跳到窗台上,一面观察外面的景象一面暗自思索,“这里应当是某座城市……这座城市的人口过于密集,所以人类无暇挑剔居所?”
类似的情形,巴巴托斯在魔法大陆也见过……一些人口过于集中的大城市,像是港口、工厂区这些区域,人们就只能住在罐头一般大小的房子中。
仆人居住的这个三十平的出租屋,真是太符合巴巴托斯对“罐头房”的认知了。
意识到自己的仆人也许不算太贫穷,但或许也称不上多宽裕,巴巴托斯的心情颇为复杂。
如果他昨晚夺走了仆人的身体,那要面对这种生存窘境的人可就是他了——这可怎么行!
堂堂第七层魔界的主人·灾厄之主·刺*死神巴巴托斯居然沦落到要卖力干活换取生存资源的地步,一旦流传到十层魔界让那个该死的恐惧之主、他的宿敌帝利亚斯知道,巴巴托斯发誓,那个性格恶劣的杂碎一定会嘲笑他几百年,不,几千年!
巴巴托斯默默跳回床上,钻进仆人为他准备的枕巾小窝里。
算了,他还是先静心养伤……不求本体能在短期内恢复行动能力,至少这具“借”来的小猫身体得要修养到能自由行的才行。
他所剩的魔力不多,不可挥霍,只草草修复了这副躯体的外伤,断掉的骨骼和损伤的内脏还需要一些时间。
另一边,林霄在步行了十来分钟后,来到了她工作的万花筒台球室。
万花筒台球室位于富家花园商业街A区401号三楼(含四楼天台),店里的服务员算上她一共五个人,三男两女,轮换着上白班夜班,上五天休息一天,还有两名上一休一的前台。
今天是单日,上班的前台是跟林霄关系比较好的顾白,见林霄进门,坐在柜台后面玩手机的顾白就挥手跟她招呼了下:“来了小霄。”
“诶,白姐。”林霄礼貌回应,店里的员工里面她年龄最小,见谁都得叫哥叫姐。
台球室的工作很轻松,客人有需要的时候去服务一下就行,服务的内容也不复杂,就是帮忙拿一下饮料、拿个烟,保持一下卫生之类的就行。
客人不招呼的时候,服务员们可以呆在休息区聊天、玩手机,就算店长看到了也不会挑刺。
林霄在休息区沙发上坐下,跟她同班的男同事吴波就神神秘秘地凑过来:“小霄,打个商量,今晚上你也帮我打扫一下楼上包间好不好?等发工资了我请你吃饭。”
“没问题。”林霄爽快地道。
“谢了霄姐,我喊你姐!”吴波双手合十道谢。
林霄好笑地道:“别别,吴哥你大我好几岁呢。”
闲聊了几句,台球室营业高峰期到来,服务员纷纷起身去忙碌。
一直忙到晚上十点钟高峰期过去,白班服务员收拾东西下班,上晚班的林霄也才闲了下来。
到晚上十一点之后,又是一波高峰期,林霄又是打扫麻将包间换台、又是给打台球的客人拿烟拿饮料,到凌晨一点过后才消停。
转眼间来到凌晨三点,送走最后一波客人,林霄便提着拖把扫把,准备去打扫四楼天台的五间麻将包间。
前台顾白看到林霄往楼上走,连忙喊住她:“诶等等,小霄,怎么是你去打扫楼上,吴波嘞?”
“吴哥帮我打扫三楼的包间,我帮他打扫四楼。”林霄诚实地道。
顾白皱眉道:“他欺负你?”
“……哈?”林霄先是一愣,随即乐道,“没呢白姐,不是白帮忙,吴哥说好发工资就请我吃饭。”
所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十六岁的林霄正是能吃的时候,只要有人拿吃的请她帮忙,她就没有拒绝的道理。
顾白也晓得她容易被请吃饭收买,好笑地道:“你一个人上去打扫楼上,就不怕啊?”
林霄坦然:“不怕,楼上的包间还比三楼少一间呢,我挺乐意的。”
四楼天台出过事,死过人,下班时得打扫楼上的晚班服务员都有点儿害怕半夜上四楼去,但林霄不信这个。
顾白摇摇头,摆手道:“行吧。那你打扫完快点下来,咱们关了门好回家。”
“好嘞!”林霄爽快应声,提着打扫工具蹬蹬蹬往楼上跑。
台球室所在的这栋三层高的临街商业楼,四楼天台靠内侧加盖了一排一字排开的小平房,就是台球室的五间麻将包间。
每个包间都约莫有十来个平方大小,摆了一张麻将桌,一台空调,一台饮水器,一个垃圾桶。
上到四楼天台的林霄脚步轻快地走进靠近楼梯间的107号麻将包间,麻利地打扫卫生,更换垃圾桶里的垃圾袋。
摆在墙角处的立式空调阴影处,一道模模糊糊、只能隐约看见大致人形轮廓的白色虚影,死死盯着忙忙碌碌的林霄。
林霄打扫完四楼下来,顾白和吴波全在三楼楼梯口那等着她。
“没事哦?”本来应该去打扫四楼的吴波小心翼翼地道。
“肯定没事啊。”林霄把手一摊,让两名同事看她全须全尾的样儿。
夜班服务员打扫完包间就可以下班回家了,前台顾白有男朋友来接,按理来说身为男同事的吴波要送女同事林霄回家,但他胆子小,每次都只敢把把林霄送到挨着商业街的城中村,并不敢走到黑漆漆的伍家关里面去。
告别顾白,两人沿着商业街往城中村方向走,远远看到比其它区域都要黑得多的伍家关,吴波的步子就慢了下来,脸上也隐约有些惧色,似乎是害怕太黑的地方。
林霄没注意到他脸色变了,随口道:“吴哥,我记得你以前不怕上四楼的啊,最近你是怎么了?”
吴波比林霄大五岁,今年二十一,是个刚出校门的大学生,跟林霄前后脚来的台球室上班,闻言愁眉苦脸地道:“这不是我上个礼拜跟你和兰姐说过的吗,我最近点子背,遇到过脏东西……要不是我妈让我好歹先干着,别游手好闲的,我都想辞职回家躺平了。”
林霄愣了下,惊讶地道:“诶,就你上回跟兰姐说的那事儿?不是你瞎编逗她玩的啊?”
吴波恼羞成怒:“我吃多了啊,这种事能瞎编吗!”
店里五个服务员轮流排班休息,每天晚上六点到十点这个阶段白班和夜班服务员是一起上班的,不忙的时候玩手机聊天都没人管;上周林霄和另一个男同事排白班,吴波和名为明兰兰的女同事排夜班。
林霄模糊记得,吴波有一天晚上确实提过他跟朋友出去喝酒似乎撞到了鬼,当时她以为吴波是故意编来吓唬明兰兰的,没想到他居然是认真在说自己的事儿。
她不信有鬼,但也不勉强别人跟她一样不信,想了想,好心地安慰道:“吴哥,你别想太多了,咱们台球室旁边的烧烤店还开通宵呢,也没说遇到过什么事啊,你别自己吓自己了。”
“得了,跟你这种小屁孩没法说。”吴波懒得和她争辩,悻悻地道。
把林霄送到伍家关巷子口,吴波就站住脚了,挥手道:“我就送你到这儿了啊,我在这里看着你进去,有什么事儿你就大声喊。”
林霄知道他有怕黑的毛病,摆手说了句“我晓得了,你赶紧回家吧。”就打开手机手电筒模式走进巷子里。
吴波最近确实有点儿疑神疑鬼,既然林霄都背对着他了,他也就顺从本心地退了几步、走到路灯下。
等他走到路灯下面再抬眼往已经走进巷子的林霄看过去,这家伙差点没被马路牙子绊倒——
那幽深昏黑、看不到尽头的城中村窄巷中,打着手机手电筒往内深入的林霄后头,竟然飘飘忽忽地跟着一个半透明的人形虚影!
吴波一瞬间忘记了怕黑,一面拼命往巷子口跑、一面凄厉地尖叫出声:“林霄——!!”
走进巷子里的林霄被吓了一跳,惊疑不定地回头。
吴波站在巷子口那,半张着嘴,满脸的惊魂未定,抬起一只手哆哆嗦嗦地指着她。
“怎么了?”林霄连忙快步倒回来,关心地上下打量吴波。
“不是——刚才明明还在的,你背后、你背后刚才明明还在的……有个人影子,白的人影子!”吴波呼吸急促,语无伦次地道。
“啊?”林霄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又转过头来,不解地看着吴波,“没啊,啥都没有啊。”
吴波一时间不得怎么解释……就这一眨眼的功夫,他刚才看见的那个鬼影已经消失无踪了,就好像他只是眼花了一样。
“你、你真的没有什么不对劲不舒服的地方?”吴波小脸刷白地咽了口唾沫,“害怕啊,发冷啊什么的?”
“完全没有。”林霄加重语气,“吴哥你冷静点,你看起来比我不舒服多了。”
吴波面色数变,一咬牙一跺脚,像是上刑场似的坚定地抬脚迈进他以往在大白天都不咋愿意走进来伍家关窄巷:“算了,我送你到家。”
“别了吧。”林霄理智地拦住了他,道,“你送我进去,你敢一个人走出来吗?”
吴波:“……”
无法反驳。
林霄上了一天班挺累的,肚子还饿得咕咕叫,没精神跟吴波僵持,哄了几句“世界上没有鬼”、“我不怕的”之类的话,把他劝回家。
打发走了疑神疑鬼的吴波,林霄拖着疲惫的步子回到家中,趴在床尾上睡觉的橘白小白一看见她就来精神了,瞪着绿幽幽的竖瞳看向林霄。
“小东西在等我回家吗?哎呀真乖~”林霄一高兴就把猫捞了起来,抱在怀里撸猫头。
巴巴托斯顾不上为仆人的无礼恼怒,猫脸上露出困惑、兴奋神色,抽动鼻子轻嗅。
仆人身上,有细微的暗能量气息。
灾厄之主陛下的本体是魔法生物,而暗能量是魔法能量的构成元素之一,对于重伤濒死的巴巴托斯而言,任何魔法能量都是他急需的补品。
夜归的仆人身上这股微弱的暗能量气息,就像是悬挂在即将渴死的沙漠旅人面前的一壶水,巴巴托斯馋得口水都要从嘴角流淌下来了。
巴巴托斯下意识想要质问仆人究竟是在哪儿染上了食物香气,一开口就是娇娇嫩嫩的一声:“咪——?”
“肚子饿了?等等啊,我也饿了,咱们一会儿就开饭。”林霄把猫放回床上,挽起袖子烧水煮面。
灾厄之主:“……”
次日,林霄照旧睡到大中午才起床,简单洗漱后打着哈欠下楼买菜。
经过三岔路口时,她看见有个穿环卫马甲的姨妈站在箱型垃圾箱旁边,正骂骂咧咧地用铁夹子在垃圾箱里掏着什么。
林霄在伍家关这片儿城中村住了有半年了,跟负责这一代环境卫生的环卫姨妈混了个脸熟,随口招呼道:“咋了周姨妈,又有人往里头丢建筑垃圾了?”
“是小霄啊。”周姨妈愤愤地回头,“不是得,不得是哪个*千刀的往里头丢死猫。”
“死猫?”林霄一愣。
“是嘞,还是着整死的野猫,这个礼拜(这个星期)都掏出来三只了。”周姨妈用手指了下自己脚边那团破布,恼火地道,“也不得是哪个杂种这个毒法,看不惯野猫么轰走就好了么,用得着啷个下狠手整死?这不也是一条命么!”
林霄低头往环卫姨妈脚边看去,面色骤变。
那不是破布,而是一只已经僵直的玳瑁猫,猫脑袋没了,猫脖颈处有粗暴的、被利器剁断的痕迹,黑黄相间的猫毛上沾染了大量垃圾尘土和黑红的血渍,粗看上去就像是一团被揉烂的破布。
林霄被这惨烈的猫尸震得说不出话来。
她听见环卫姨妈“哎唷妈耶”一声,一抬视线,就看见周姨妈用长长的铁夹子从垃圾箱底部夹出来一个拳头大小的、口鼻被黑红血污糊成了一团的猫头。
周姨妈把猫头和猫尸放到一处,用塑料布裹起装进了黑色塑料袋里头,嘴上气愤地骂道:“真嘞不晓得是哪家教出来的畜生,这个造孽法,也不怕着报应!”
林霄盯着环卫姨妈拿来装猫尸的黑色塑料袋,回想起她见到小东西时的情形。
小东西也是被丢到这个箱型垃圾箱里,猫毛上也尽是黑红液体。
“……伍家关这里,还住着个狗日的虐猫犯?”林霄脑门上冒出青筋。
她记得读书时和同学一起看的犯罪纪录片里提过,虐待小动物的人在持续追求极端精神刺激的情况下,会进一步发展成伤害乃至*死人类。
“不就是虐猫的么!个狗日的,着我逮着了看我不骂死他!”周姨妈骂骂咧咧地提起黑色塑料袋、搁到她的环卫车上,准备拿去找地方埋,又冲林霄摆手道,“小霄,你一个小姑娘家的不要管这些,忙你的去。”
林霄没多说什么,冲好心帮野猫收尸的周姨妈点点头,转身走开。
她给小东西洗澡的时候检查过的,小东西身上没得伤口……小东西毛上沾的那些血,是别的猫的?小东西的猫妈妈,或者小东西的兄弟姐妹?
仔细想想,半年前她刚来伍家关这里租房子的时候,出门买菜或者是上下班,经常能看到有野猫在巷子里活动,或者是躺在别人家房顶上、墙头上晒太阳。
但最近……伍家关的野猫确实少了很多,不怎么能看得见了。
林霄谈不上对小动物多有爱心,看到别人吃狗肉火锅、狗肉粉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她工作的富家花园商业街,就有家生意很好的老字号狗肉粉店。
但这种把一条小生命活生生打死、脑袋都给剁下来的破事儿,还是让林霄心头一阵暴躁。
回头看了眼三岔路口墙角里摆着的垃圾箱,脑门上青筋还没消下去的林霄嘴一歪,吐了口唾沫。
最好别让她发现是哪个王八蛋*这种缺德事。
买菜回家做了饭,林霄抱着猫刷了半下午的短视频,离家去上班。
她出门不久,巴巴托斯就跳到了窗台上,伸出猫爪去推窗子。
这种出租的民房为了防盗窗户都是焊死的,巴巴托斯折腾了半天窗框也纹丝不动,只能趴在窗台上,百无聊奈地打量着外面。
语言不通加上他借用的这副身体开不了口说话,让巴巴托斯没法儿从仆人那儿打探她究竟是在哪儿沾染的暗能量,这让急于恢复的巴巴托斯有些心急。
正暗自琢磨着怎么让仆人领会他的意愿,走廊那头传来“踏、踏”的脚步声。
灾厄之主陛下并不认为自己见不得光,自然也不会刻意躲避生人,懒洋洋地扭头朝窗外看去。
三户人家共用的走廊兼阳台上,走过来一个面貌平平、体型瘦削的男人,在林霄租住的这个小单间窗前停步,略略低头,往趴在窗户内侧上的橘白小猫投来审视视线。
这个人类的目光相当不敬,灾厄之主面无表情仰着脑袋与之对视。
瘦削男人打量了会儿这只橘白小猫,将视线投向室内,落在床尾旁边摆着的装了半盆砂子的塑料盆上。
正是他昨天看见楼下的邻居端着上楼的那盆砂子。
瘦削男人视线从塑料盆上移开,又落回隔着玻璃窗跟他对视的橘白小猫身上。
这只半大的野猫……真的是太眼熟了。
瘦削男人皱眉盯着似乎不知道怕人的傻大胆橘白小猫,面上浮现困惑。
橘背白肚皮的猫大多都长得很像,但这只猫的花色瘦削男人还是能认出来的,三条白腿,右后腿关节上套了个橘色的“护膝”,是瘦削男人颇为眼熟的特征。
——他明明敲碎了这只猫的脊椎骨,它怎么还能活着?
灾厄之主陛下并不想多生事端,扭头跳下窗台、跳到床上,背对着窗外的瘦削男人爬进了枕巾中。
瘦削男人沉默注视着这只半大橘猫的一举一动,垂在袖子里的手指抽动了下。
瘦削男人抬起手,尝试着推了下小单间的门。
林霄很有独居女性的自觉,每次进出都会记得锁门,当然不可能推得开。
瘦削男人收回手,深深看了眼窝在毛巾里一动不动的橘白野猫,扭头离开了这条走廊。
踏踏的脚步声走远,背对着窗子的巴巴托斯才缓缓扭过头来,猫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神色。
身为十层魔界最强大的魔法生物之一,巴巴托斯即使本体处于濒死状态,感知依然很灵敏,他能察觉到——那个瘦削男人对他有着某种恶意。
灾厄之主陛下并没有因被凡人觊觎而产生被冒犯感,只觉得有些奇怪。
仆人手机上展示的那些光怪陆离的短视频内容巴巴托斯仍然一知半解,但这不妨碍他理解这个未知位面是以人类为主体种族的低魔物质位面……似乎诞生了类似于魔法科技的科技文明,演化出别具一格的审美和娱乐模式,但这个位面的人类并没有太过超出巴巴托斯对人类这个种族的了解。
一只弱小无害的半大小猫,怎么会招来一个成年男性的恶意?
林霄并不知道她上班期间家里来过“访客”,今天台球室生意比较冷清,到下午六点进营业高峰期了台球桌还没开完,麻将包间也只开了一半,两个班的服务员聚在员工休息区聊天,全在说昨晚吴波送她回家撞到鬼的事儿。
员工休息区是挨着前台的一个凹型小空间,正面对着台球大厅,能摆下三条沙发和一条茶几,林霄和白班服务员明兰兰坐一块儿,吴波和另一个男服务员坐在她俩右手边沙发上,今天轮班的前台王丽也跑了过来凑热闹。
“……我真看见有个白影子在小霄背后飘起走,那分钟真的把我黑(吓)得不轻,等我一喊,那个白影子就不见了,小霄还不相信,以为我是在哄她。”休息了一晚上脸色还是不咋好的吴波极力解释道,“这种事情哪可能拿来开玩笑么,我自己都很怕的好不好。”
“真的假的啊,伍家关闹鬼?”前台王丽一脸好奇地道,“我家就住在伍家关旁边啊,从小到大都没听到哪家说过伍家关闹鬼,咋就刚好让你撞见了?”
“我哪里晓得,我家北门上的,以前我也不晓得东关这边这么多事情嘛。”吴波脸色难看地抱怨道,“上周我才刚在清水湾酒吧街那边撞过邪,这回又在伍家关看到了,真的是见鬼得很。”
前台王丽想到了什么,看了眼大厅里打台球的客人们,压低声音道:“吴波,你说实话啊,你真的在咱们店里四楼麻将包间看见过脏东西?”
这话一出,林霄、明兰兰和另一个男服务员也来了精神,都目光炯炯地盯着吴波。
万花筒台球室前身是一家舞蹈教室,据说是有个学跳舞的女生被人欺负后在四楼天台自*了,舞蹈教室被关停,才被现在的老板接手,改成了打台球和打麻将的台球室。
这事情台球室里的老板员工都晓得,不过大伙儿都没当回事……直到一个月前吴波忽然有一天说半夜上四楼去打扫包间时好像看到了鬼影,老板才提出让女服务员半夜12点以后不要去四楼,只让男服务员上去打扫卫生。
晚上来开包间打麻将的客人中有女客的,老板也要求服务员们尽量不往楼上带,免得真出了啥事有流言传出去影响台球室生意。
吴波说起自己其它撞鬼事件的时候总是很肯定,但在提到台球室四楼时就有些不确定了,犹豫了下才道:“其实我也没看清,那天我夜班上去打扫,眼角余光模糊看到个人影子,仔细看又没得人……老实讲,那一次我自己也不敢肯定是不是我眼花。”
吴波八字轻,从小到大遇到过不少离谱的事儿,但也因为他习惯性疑神疑鬼、对这方面有点儿过敏的缘故,有时候也会自己吓到自己……要不是他自己也拿不准台球室四楼是不是真的闹鬼,这个班他老早就不敢来上了。
店里上班的服务员其实也不是很相信吴波真的会撞到鬼,今天轮班的前台王丽,和白班服务员明兰兰就不咋相信,住在伍家关旁边的王丽就完全不带怕的,嘻嘻哈哈地说啥让吴波多去庙里拜下菩萨、免得动不动撞鬼的话。
吴波也晓得店里面只有另一个前台顾白和老板最相信他,懒得和王丽争辩,扭头冲林霄道:“小霄,今晚楼上我打扫,你别上去了。”
林霄无所谓地应声。
服务员们正说着话,店里进来了三男一女四个客人,说是要开包间打麻将,指明要开四楼天台的包间。
这会儿才下午六点半,外面太阳还大着,不算晚上,吴波也不怕上楼,起身把客人带了上去。
吴波把客人带去楼上,收了包厢费开了包间的王丽又从前台走到员工休息区来,挤眉弄眼地对俩个女服务员道:“你们看见没有,刚才那伙客人真有钱!付包厢费的那个中年男客的戴的是劳力士,另一个男的皮带是古驰的,还有那个女客,背的是香奶奶的包!”
完全不认识名牌的林霄一脸茫然,比她大好几岁的另一个女服务员明兰兰一脸震惊:“真的啊?”
“真的,咱们小老板戴的也是劳力士,不过是入门款,没那个中年男客戴的贵,那男客戴的表最少最少也要几十万。”王丽肯定地道。
“几十万的表!”林霄后知后觉地被震撼到了,“妈呀,这岂不是把一套房子戴在手上了?”
安阳市的房价不算贵,新房4000起,二手房还有更便宜的,林霄存到一万块后就小心地观望过她能不能买得起市里的房子……观察下来的结果是,她还有得攒。
还跟家里人挤老房子的王丽也羡慕地道:“可不是,那块表都够换咱们东关区一个中档小区的小三室了,哎呀,这些有钱人咋就这么有钱呢~!”
林霄往楼梯间方向看了眼,有点儿奇怪地道:“这么有钱的人,还会来咱们这里开包间打麻将呢?”
万花筒台球室的环境相对于露天台球桌和打麻将的娱乐室麻将馆来说确实要稍微好一点,但也只能算是比较平价的休闲娱乐区域……毕竟门店面积就这么大,装修算不上顶级,收费也不贵,麻将包间三个小时的套餐费也只要59块钱。
东关区别的商业圈还有更好的台球(麻将)俱乐部,包间费动辄上百那种。
服务员明兰兰也觉得奇怪,附和道:“对啊,这伙客人我看见过几回了,这个月就来了好几趟。”
林霄点头道:“嗯,好像是从上个月前起就经常来。”
台球室的客源比较稳定,客人大多是十几岁到三十来岁的年轻人;要么是附近的城市居民,要么是周围的学生——富家花园商圈周围有几个高中,那些高中生经常会三五成群过来开台球桌,或者是开个麻将包间打纸牌或是玩儿自带的桌游。
偶尔也会有上了年纪(四十岁以上)的中年客人进店,开个包间打上一下午的麻将,或者是妈妈姨妈些带着读高中的子女来打台球打麻将——但这类中年客人很少会持续进店,通常是亲朋聚会才会来玩一玩,台球室的麻将包间毕竟没有那种开在小区里的娱乐室热闹,更容易凑到麻将搭子。
稍微聊了几句,服务员们也就没再关注这事了,安阳市毕竟是个有着两百多万人口的大城市,有钱人说少也不算少,没稀罕到“珍稀物种”的程度。
到晚上十点,前台王丽让林霄去楼上打扫要退台的麻将包间时,提着清扫工具上楼的林霄,在楼梯间里撞见了这伙一身名牌的客人。
林霄认出打头下楼那位中年男客正是手表值套小区房那位,忍不住多看了眼这人手上那块表。
中年男客用古怪的眼神打量了一眼林霄这个服务员小妹,与林霄错身而过后,隐晦地给身后的女客递了个眼色。
背着香奶奶包的女客人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林霄上到四楼天台,进入客人刚退掉的麻将包间打扫卫生,刚拿起抹布,客人中的女客就神色匆匆地倒了回来。
林霄以为是客人东西落下了,连忙客气地道:“女士,有需要帮忙的吗?”
这位女客很年轻,看着像是跟店里的前台差不多年纪,但打扮可比顾白王丽她们光鲜得多,染过色的披肩卷发、一身料子看上去就很贵的名牌女装,脸上的妆容精致得跟小明星似的,朝林霄笑了笑,道:“我的戒指好像掉了,能帮我找找吗?”
“好的女士。”林霄放下抹布,挽起袖子,低下头在包间内搜寻起来。
包间不大,这群客人也没有把包间弄得很脏,林霄正仔细在麻将桌和椅子底下寻找客人遗失的戒指,忽然感觉背后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林霄惊讶抬头,对上女客不好意思的脸:“抱歉啊,我的包碰到你了。”
“哦哦,没事。”林霄没想多,继续低头寻找。
“啊……不用了,找到了,麻烦你了啊小妹妹。”女客又道,弯腰从一把椅子上捡起了个什么东西,在林霄抬起头后冲林霄晃了晃手里的金戒指。
林霄刚进包间,也没注意到椅子上原先有没有落着个戒指,笑着道:“没关系,找到了就好。”
女客意味不明地冲她笑了笑,再次道谢后离开了包间。
林霄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继续拿起抹布打扫卫生。
擦完了麻将桌,正拿着扫帚扫地,林霄忽地感觉有股莫名其妙的凉风从背后朝自己刮来,吹得她脖子后面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嘶——空凋没关?”
打了个寒颤的林霄惊讶地回过身,看向身后墙角里摆着的空调。
G省的夏天温度主打一个满30度减10度,昨天还热得穿短袖,今早上下过雨,气温就降到了21度,今天一天店里的空调都没开过,麻将包间里的也是关着的。
林霄困惑地打量了下并没有打开的立式空调,不解地抓了抓头皮,转过身继续打扫卫生。
距离万花筒台球室只有不到百米的公共停车场,一辆未启动的商务车中,坐着三男一女四个人……正是刚从台球室退了麻将包间的那伙客人。
戴着劳力士的中年男人坐在后排座位上闭目养神,忽然睁开了眼睛,放松的眉头拧紧,原本红润的脸色也肉眼可见地白了一个色号。
“师父?”旁边稍微年轻一些、约莫有个三十六七岁的男人连忙关心地道。
“没事。”中年男认用手揉了下眉头,抬起眼皮扫了一眼前排副驾驶座上紧张地回头看过来的年轻女人,冷声质问,“你真把牛眼泪抹出去了?”
“抹了,师父,我把一滴牛眼泪全抹那女娃儿衣服上了。”年轻女人连忙道。
华夏民间自古以来重视耕牛,将*牛视为恶行,耕牛流淌出来的眼泪也被视为不祥之物,抹在眼皮上能看见鬼,抹在身上则会带来厄运。
中年男人倒不认为最小的女徒弟敢撒谎骗他,皱眉沉思了会儿,自言自语地道:“这个农村娃儿的八字还真硬……这都夺不了她的命数?”
两男一女三个弟子面面相觑,陪坐在中年男人身旁的大徒弟出声道:“师父,这女娃儿要是太难下手,不如换一个?咱们这都耗了一个多月了,再耽搁下去……D省老板那边,怕是等不及了。”
中年男人摇头道:“那个老板看中的就是这个女娃儿八字够硬,等了这么久再换人,老板怕是不会满意。”
皱眉思索了会儿,中年男人抬起眼皮道:“算了,你们几个想办法找到这个小女娃儿的家里人,拿个十几万和她家订个亲,找个八字贱的男的,克一下她的命。”
三个徒弟连忙齐声应是。
林霄皮肤黑,一双手粗糙得一眼就能看出干过农活,又在应该读书的年纪跑出来打工;这四师徒也是本省人,像这种冷眼打量一遍就能看出家境好不到哪去的农村女娃见得多了,压根不觉得花个十几万找这么个没成年的小孩家里提订亲是什么难事。
林霄对于自己身上发生过的事毫无所觉,打扫完卫生放置好工具,照旧下楼和同事们聊天打发时间。
今天的生意比较差,到凌晨一点半左右客人就走光了,林霄跟吴波一块儿打扫完楼上楼下的包间卫生,两人便和前台王丽一块儿关门下班。
王丽是安阳市本地人,家住在距离城中村伍家关不远的一个老小区里,吴波这个男生能顺路一次送俩女同事回家。
这个时间段商业街还有不少店铺在营业,街上的路人也不少,三人一面往伍家关方向走一面闲聊。
王丽道:“小霄,你是明天轮休吧,顾白说你要回老家一趟?”
林霄一听她这话就晓得她想做啥,熟练地把手机拿了出来:“我懂我懂,帮你带猫场胡辣椒嘛,你把钱打给我。”
林霄的老家叫猫场乡,乡里面最出名的就是当地人自家制作的又香又辣的胡辣椒面(一种炒干后手工磨碎的干辣椒面),王丽就好这一口,嬉笑着给林霄转了五十块钱。
先把王丽送回家,又跟不敢进伍家关的吴波告别,林霄走进她已经走了无数回的城中村巷子时,时间才刚到凌晨两点。
林霄轮到夜班很少有这么早下班的时候,一路步子都很轻快,心里面还琢磨起煮碗面吃后可以刷会儿手机再睡觉。
来到熟悉的三岔路口,她老远就看到有个人影在垃圾箱那里活动。
搁在平时,林霄压根不关心谁会这么蛋疼大半夜的出来丢垃圾,看都不会多看一眼,但是吧……这会儿远远看见有人深夜无人时在垃圾箱附近出现,林霄脑子里立马就回想起她白天看到的,环卫阿姨从垃圾箱里掏出来的那只被虐*的玳瑁猫尸体。
林霄把当手电筒用的手机往裤兜里一塞,二话不说就冲了过去。
垃圾箱旁那人在看见有路人经过时就已经快步离开往旁边巷子里钻,冷不防看见“路人”居然气势汹汹追了过来,吓了一跳,跑得更快了。
林霄见对方像是做贼心虚,也追得更快了。
换成比她大几岁的年轻女性,不一定有这种深更半夜追击陌生人的勇气,但是吧……林霄才十六岁,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这功夫还真完全不带怕的。
当然,她敢这么莽最重要的原因是——那个一头跑进巷子里的人,个头跟她差不多高,但没有她壮。
昏暗的伍家关窄巷内十米开外男女难辨,体型还是能看个大概的。
能吃且从来不挑食的林霄,虽说个头不算特别高、只有一米六八,但她体重足有140多斤,还是不显胖的那种体格——从小学开始干农活,初中时就能挑得动百五十斤包谷的林霄,胳膊比一般城市男青年的小腿还粗上一圈。
她刚才看得清清楚楚的,在垃圾箱旁边活动的那个人影是个瘦子,大腿还没她膀子粗。
即使有体型优势,打小跟着她奶打遍全村无敌手的林霄也没轻敌,一面埋头狂追,一面从裤兜里面掏出来一团袜子。
一条质量扎实的尼龙运动袜,袜子里面装了个半斤重的秤砣,没事的时候裹成一团塞在裤兜里,有事的时候掏出来就是个简易版本的“流星锤”——她上小学的时候被同村的老光棍跟踪*扰,就是凭着她奶传授的这一手便携神器把那个狗东西送进的医院。
城市文明没那么容易辐射偏僻乡间,留守女童被侵害在乡下不是什么稀罕事,更别提林家的青壮常年在外打工,家里只有老太太和小姑娘留守,祖孙俩要是不够狠,在村里可站不住脚。
她也算熟悉伍家关的地形,前面那人拼命往复杂的小路里钻也没那么容易甩开她,一追一逃没多久,林霄就渐渐撵上了前面那人的背影,连对方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林霄正准备加把劲儿把人逮住,前面那个跑得气喘吁吁的家伙似乎跑不动了,自己停了下来,一手扶着墙,一手抬起指向墙上挂着的监控探头,胆战心惊地朝林霄喊话:“你是谁,你想干嘛?我告诉你这里是有监控的啊!这个监控可没坏,有警察看着的!”
林霄一下就住了脚。
这把声音……有点耳熟啊?
林霄连忙掏出还没来得及关掉手电筒模式的手机,把光线对准监控探头下面那个两条腿都在打颤的小伙子:“诶……小房东?”
小伙子下意识微微侧头躲避光线,听出了林霄的声音后,眼睛就瞪大了:“小霄?!”
监控探头下,两人面面相觑。
十分钟后,林霄租住的自建房。
这栋自建房的主人家的儿子,正读高中的十七岁男生姚学博坐在林霄屋里唯一的一条塑料板凳上,龇牙咧嘴地用手揉着发酸的小腿:“你好歹也出个声啊,大半夜的二话不说追过来吓不吓人啊,要不是我机灵赶紧找个没坏的监控探头保命,吓都要被你吓死!”
林霄不好意思地给姚学博倒了杯水:“这我也不知道是你啊,你看到我就跑,我还以为你是坏人呢。”
“拜托哦大姐,深更半夜的有个……有个人一言不发的朝你冲过来,是你你也得跑啊。”姚学博气愤地道。
他倒也知道*要紧,把本来准备用来形容林霄的“跟狗熊似的”词儿咽了下去。
“你大晚上的跑三岔口路那里去晃悠干嘛?”林霄奇怪地道。
“还不是因为咱们伍家关这里出了个虐猫犯。”姚学博没好气的接过林霄给他倒的水,愤愤地道,“你还不知道吧,三岔路口那里的垃圾箱,还有水井街那边的垃圾场,发现好几只给虐*整死的野猫尸体了,咱们这一片儿的环卫都到居委会提过好几回了。”
林霄的脸色立即就严肃了:“水井街垃圾场那也有猫尸?”
“可不是,前两天就发现过一只奶牛猫。”姚学博嫌恶地道,“也不晓得是哪里来的杂碎,做这种恶心事。你还养了猫呢?你这猫可别放出去,关屋里就行了,不然当心放出去了就找不回来了。”
伍家关这些出租的民房没太多规矩,租客想养猫养狗都随意,只要别把房子搞得臭气熏天,房东一般都懒得管。
“我肯定不放它出去乱跑。”林霄应了一句,又问道,“这个人确定是伍家关的,不是外面小区头的人*了猫把尸体丢过来?”
姚学博“呃”了一声,不太确定地道:“这个倒也……不好说。”顿了下,姚学博又加重语气补充道,“不管是住伍家关里头的还是住外面小区里的,这个人都凶残得很,他是故意把虐*的野猫尸体扔垃圾箱里好让人看见的,不然的话,把猫尸体往坟山上一埋,哪个晓得他做过啥?”
伍家关这一带以前属于郊区,城市扩建后才变成了被城市包围的城中村,村里埋人的那座坟山,离姚家这栋自建民房直线距离不到两百米。
城市里有山,对于长年生活在喀斯特地貌环境里的G省人来说不是啥稀奇事……别说是城中村有山了,哪怕市中心的高档小区也是被山围着的。
家门口的山上有坟,对于G省人来说也不是啥稀罕事……毕竟政府穷,城市扩建的时候能付得起拆迁费就不错了,没那多余的钱去让人迁坟。
林霄听姚学博这么一说,脑门上再次冒出青筋。
“这种通过施虐小动物获得快感的家伙本来就危险,再加上还有炫耀暴行的倾向,要是放纵这货逍遥下去,真难说会不会冲人下手。”姚学博说到这儿,想到了什么,惊奇地抬头,“诶,你看到我在垃圾箱那里就追过来,你是不是也在找那个虐猫犯?”
脑门上冒出明显青筋的林霄点了点头。
她读书时和同学一起看过的犯罪纪录片里提过,在她还没出生的上世纪末,研究人员就已经发现,将近一半的强O奸犯和接近三分之一的侵害儿童的犯罪者,在童年或青少年时代虐待过没有还手之力的小动物。
因为童年时把觊觎自己的老光棍送进过医院的不快经历,林霄对于这两者都有着极高的仇恨值……光是晓得这种玩意儿在她生活区域内活动她就开始暴躁了。
姚学博也就比林霄大一岁,找到同伴的兴奋感立即冲淡了被追撵得气喘吁吁的恼火,高兴地道:“那好,咱俩组队,一起把这个家伙给逮出来!”
“你有办法?”林霄道,“不会是天天晚上去垃圾箱那守株待兔吧,那得等到啥时候?”
姚学博嘿嘿一笑,掏出手机:“你以为我是去垃圾箱那里蹲守的?谁会这么蠢啊,我刚才是在那边偷偷装摄像头呢!”
林霄:“!!”
姚学博得意地打开手机上的APP,把他装在两个抛猫尸点的摄像头画面调出来给林霄看:“我在网上买的红外摄像头,今天刚收的快递,你看,图象还算清晰吧?”
林霄沉默了会儿,比起大拇指……不愧是城里长大的孩子,思路就是比她广。
姚学博得意了一阵,又丧气地道:“就是有个问题,单纯的虐猫行为不构成犯罪,虐待*害的得是别人家养的宠物猫警察才能管。这家伙虐待的是野猫,就算咱们逮着他了,也没法报警。”
林霄想了想,皱眉道:“那就只能打他一顿?”
“你别乱来啊,真打人了就换成你要被警察叔叔教育了。”姚学博哭笑不得地道,“这样吧,等拍到那家伙丢弃猫尸的照片,咱们就给它打印出来满大街贴,让这家伙社死。”
林霄:“eeemmmmmmm…………”
这种软趴趴的手段很不得劲啊!
姚学博跟介绍林霄来租住他家房子的初中同学是表亲,他从表妹那里听说过林霄在乡镇上读书时的“丰功伟绩”,晓得这个看上去很淳朴、很土气的乡下妹儿是个狠人,劝道:“咱们还可以把这人曝光到网络上,互联网是有记忆的嘛,越多人晓得这个人是个虐*野猫的变态,这个人日子就越难过,也算是给伍家关的野猫报仇了。”
林霄叹气:“好吧。”
说着,她低头看了眼不吵不闹地趴在床上乖乖巧巧陪着她的小猫,拿手摸了摸猫脑袋。
小东西的猫妈和兄弟姐妹没准儿已经被那个虐猫犯整死了,可惜了,野猫的命不值钱,就算逮着人了也没法帮小东西讨回公道。
被林霄那同情怜悯的眼神儿看得一头雾水的灾厄之主·巴巴托斯:“??”
他正在暗暗模仿这个位面的人类语言发音方式呢,仆人忽然之间发什么神经?
姚学博住在自建房四楼,小伙子对于抓到虐猫犯、将其在网络上和现实中曝光这事儿充满激情,兴奋地跟林霄聊了会儿才回自家楼上去睡觉。
林霄照旧煮了面条填饱自己的肚子和猫肚子,躺在床上时,脑子里琢磨了会儿明天给奶奶带点什么东西,就睡了过去。
她入睡不久,安安分分地趴在她脚边的橘白小猫就动身了。
巴巴托斯走到林霄脑袋边,小爪子往林霄脸上一按,用少许魔力给林霄下了个沉睡魔法。
接着他便把林霄放在床头上充电的手机扒拉过来,用林霄的指纹给手机解了锁,踹着一条前腿安逸地趴在手机旁边,用另一条前腿上的小肉垫灵活地划拉起手机屏幕……
灾厄之主陛下这两天里可不是净在当猫了,林霄咋用电磁炉、咋用热水器、咋操作的手机,他都一一看在了眼里。
虽说他还搞不清楚手机上那些数量繁多的APP图标意味着什么,但林霄常用的两个短视频平台的APP图标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连续刷了好几个小时的短视频,差不多快到林霄要睡醒的时候了,学了不少中文发音、记住了一些常用词组的灾厄之主陛下才关掉手机,回到自己的专用“御座”床尾处睡下。
林霄起床洗漱,给自己和猫做吃的,完了把桌子下面的背篼拉出来,腾空里面的杂物背到身上,临出门前,摸着猫头跟小东西交代:“我今天去一趟乡下,你好好看家,回来给你带好吃的,乖哈。”
巴巴托斯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咪”了一声。
林霄越看这乖乖巧巧的小东西越高兴,俯下来亲了口猫脑门。
乡下养的猫性子野,不亲人也不爱洗澡,灰扑扑的,亲不下嘴;自己捡来的这小猫就不一样了,洗干净了一直都是香喷喷的,既不乱叫乱抓、也不会乱拉拉尿,林霄真是越养越喜欢。
亲过小猫出了家门,林霄背着背篼直奔公交车站。
搭乘公交车来到东关区另一头的西山批发市场,林霄花了四十块钱买了桶食用油,又用远低于超市的批发价买了百来块钱的老年人爱吃的夹心软糖、酥心糖、小米酥之类的小零食,这才登上了回老家的中巴车。
从安阳市客车站出发,要坐上一个半钟头的中巴车、走上几十公里的盘山公路,才能到猫场乡。
在猫场乡下了车,再沿着通村公路走上十几分钟,就能看到林霄的老家鹰岩村了。
鹰岩村原本是个山里的村落,两千年初,林霄出生前省里大搞村村通工程的时候,村子迁到了山下公路旁边。
迁村时一部分村民举家搬去了猫场乡,再加上这些年来的乡村人口逐渐往城镇转移,到现在2023年,村里已经只剩下二十几户人家居住,不是留守的老人妇女就是儿童,看不到几个青壮。
林霄下了马路,沿着村民自己买水泥铺平的村中小路走了几十米,远远便看见坐在院子里洗衣服的林家老太,她的亲奶奶。
“老太(奶奶)——!”林霄欢呼一声,撒开腿往自己长大的农家小院跑去。
“霄霄回来了啊。”林奶奶七十多岁年纪,人还很精神,眼不老花背不驼,笑呵呵地起身相迎,看到林霄背着一背篼的东西回来,立即板起脸呵斥,“又乱花钱买东西!跟你讲过不要买的么,我又用不着这些!”
林霄晓得奶奶只是嘴硬,私下里其实是很高兴她每次回来都不空手的,在她走后还会去老邻居家里炫耀孙女孝顺,没把林奶奶的冷脸当回事,嬉皮笑脸地揽着林奶奶的胳膊嘘寒问暖,放下背篼坐下来帮着奶奶洗衣服。
林霄赚到钱后,第一个月的工资就拿来给自己和奶奶买了手机,虽然只是一千块出头的廉价智能机,但祖孙俩相互联系方便了很多;就是林奶奶没习惯用这种“高科技玩意儿”,出门下地做活从来不带在身上,每次林霄打电话给她时她也总是担心会浪费太多话费,匆匆说完就挂。
祖孙俩想好好聊聊,还是得见到面。
这趟林霄回来,除了上老乡邻家窜门就没人能说说话的林奶奶总算能过回“嘴瘾”,拉着林霄说了半天家长里短、地里庄稼,末了,又提起林霄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
说起自己的儿子媳妇,林奶奶就一肚子的气:“你那个妈也不晓得是发的啥子神经,今早上打电话回来讲要给你定个亲,我都奇了怪了,咋你先前读书没钱交学费她不打电话回来,你不读书了,她又想起来你来了?”
林霄自己都说不清上回见到亲爹妈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闻言也震惊了:“有啷个离谱没?!”
她从懂事起就在乡下,一年到头只有过年那几天能看到父母,是个标准的留守儿童。
到她五岁多点,能记事了,父母就不咋回老家来了——原因是她多了个弟弟,爸妈想让唯一的儿子能当个城市人、在城里读书长大,能省的钱都要省;显然,每年回老家的路费支出、看望老娘闺女的费用也属于应该省掉的钱。
隔个年把两年的,她父母倒是也会打电话回来到村里的小卖部,干巴巴地问几句老人家身体如何,问她学习成绩如何,其它的就没有了——钱反正是不会寄回来的,她读初中的学费都是奶奶抹了老脸不要,低下头跟村里的亲戚借的。
去年林霄初三毕业,林奶奶打电话去逼问儿子媳妇到底拿不拿钱回来给孙女读高中,没能要到钱。
高中不是义务教育,也不像大学那样有各种政府财政支持、学生空着两只手都能去报名,没钱读,就真的是没钱去读了。
为着这事儿,林奶奶记恨上了不孝顺的儿子媳妇,这一年多来都没给那边打过电话,祖孙俩用上了手机那边都不晓得;没想到这回那边主动打电话过来,居然就提起了要给林霄订亲这种事。
“我没答应。”林奶奶冷着脸道,“你也不准去听那边的话,晓得不,那两口子老早不认你了,你别憨兮兮的你爸*打电话给你说几句好听话你就上当,他两个哪怕是还剩下半点良心,都不可能不拿钱回来给你去读书。”
林奶奶其实也是有点重男轻女的,听说小孙子出生的时候她特别高兴,还巴巴地把自己辛辛苦苦种地攒的钱汇给了儿子媳妇,让给小孙子买奶粉买尿布。
就是把……原本有点儿重男轻女的老人家,硬生生给自家那对不当人的儿子媳妇给整应激了——看重小子很正常,可也不能就把女儿当没生过了吧?!还是不是人了!
村里那些同样是看重小子的人家,那闺女也是好生生养着的啊!闺女能读得进书,人家也是供起读的啊,哪有彻底丢开手不管不问的!
现在的老年人哪个不会刷下手机看下短视频,那些不供娃娃读书的父母,全世界的人晓得了都要冷嘲热讽,林奶奶要强了一辈子,实在是丢不起这个脸。
“我晓得嘞,老太,我才没那么蠢嘞。”林霄无所谓地道,“我才好大年纪,才不订啥子铲铲亲嘞,他们又没管过我,没那个脸做我的主。”
她从记事起就跟奶奶相依为命,对爹妈谈不上有多少感情,自然也不会因为爹妈莫名其妙要给她订亲就生气失望——有再多的亲情依恋,也老早在多年的无望等待中消耗干净了。
“你自己心头有数就好。”林奶奶满意地看了眼特别像她、和她年轻时一样好强的孙女,又继续叮嘱道,“听奶的话,钱不要乱花了,都存起来。你以前读的那些书么也不要放下,没事就拿出来看看,过两年攒到钱了,能读书么还是去读个书,哪怕读个职专出来呢,也比你现在稳当点……”
林霄嗯嗯应声,手上洗着衣服,听着奶奶给她念叨人生经。
林奶奶自己没什么文化,就很向往那些有文化的人,要不是实在这个年头土地不能拿去卖、乡下的房子也不值钱,去年林奶奶都想砸锅卖铁把林霄供去读完高中……老人家不懂得太多大道理,她只晓得像林霄当这种服务员不长久,还是得有个学历、找个能有退休工资的工作最保险。
对于能不能继续学业,林霄倒也没有太多想法,她现在只想好好工作,手头攒点钱,不要让她奶为了她去朝老早就不愿意管家里的爹妈伸手。
祖孙俩闲聊了半下午,林霄在奶家里吃了顿饭、帮奶奶把家里卫生打扫干净该做的活儿做掉,搭乘回城的末班车返回了安阳市。
轮休过后林霄就换成白班了,上班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到晚上十点,得稍微调整下作息,上班期间还得给家里的猫留顿猫饭……这么小的猫,总不能让它饿着。
换班这天,林霄早上十点就起了床,收拾完家里、做饭喂饱了自己的肚子和猫肚子,多给猫留了碗饭,这才换上衣服出去上班。
白班的上班时间要比晚班略长一点,但是胜在清闲,尤其是工作日的下午,两个白班服务员加上前台打扫完店里卫生后只需要偶尔开台、给客人拿烟拿饮料就行,其它时候都坐在员工休息区聊天玩手机。
今天吴波轮休,和林霄搭档的是个叫李胜伟的男生,十九岁,还在读大学,是来打暑期工的,特别沉迷王者,只要店里没啥客人就捧着手机在那拆塔,没那跟人聊天的兴致,闲得无聊的林霄只能坐到前台去,跟今天轮班的顾白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下午四点左右,林霄给刚来的一批客人开了麻将包间、送了烟和饮料,回到前台跟顾白聊了没几句,手机就响了。
林霄接起来“喂”了一声,电话那头传来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霄霄,你老太(奶奶)跟你说过了没得?我和你家爸给你找了个人家,歇两天我们就回G省来给你把亲订了。”
林霄的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的听力。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确认这串数字确实是她所熟悉的那个号码,不可思议地道:“老妈?你说的是我的事?”
“就是在说你的事。你都好大年纪了,又不读书又没个正事做,天天在家里闲起做哪样,你还想和你家老太一样种一辈子的地?”电话那头,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不耐烦地道,“我和你家爸给你找的这个人家条件不错的,把亲订了等两年嫁过去,你往后日子好过得很。”
林霄面无表情地把电话挂断了。
再顺手把她生物学上的母亲拉黑。
正吃着小零食的前台顾白看到林霄这一套操作,奇怪地道:“*打电话给你?”
“诶。”林霄点头应声,“她有病,我懒得理她。”
顾白的表情有点儿精彩:“哦——”
听林霄这个嫌弃的语气,和干脆利落地挂电话拉黑的操作,顾白就忍不住脑补了一通家庭大戏。
林霄本来是有点生气的,被顾白那副又想听八卦、又担心会刺激到她的小表情给逗乐了:“白姐你不用这样,想八卦就问么,我又不会为这种小事生你的气。”
顾白立马就不忍耐了,好奇地道:“你跟*怎么闹得这么僵的?”
“她脑子不清楚,想安排我去和人家订亲。”林霄耿直地道。
“我靠!”顾白惊了,“有没有搞错,你都还没成年诶,喊你去订亲?这到底是亲妈还是后妈哦,后妈都没几个能这么狠的!”
“就算我成年了她也管不到我。”林霄道,“白姐你晓得的嘛,我从小到大我爸妈也没管过我死活,一分钱学费都没帮我交过,现在我都能自己上班赚钱养自己了,他两个突然跳出来要给我做主,不是想多了么,我理他们才怪。”
聘用只有十六岁、没满十八岁的未成年人是件挺麻烦的事,年初时林霄跟着初中同学来万花筒台球室找班上,没少麻烦台球室的老板去跑劳动局登记报备办手续,当时顾白就已经是店里的老员工,也听过几耳朵林霄家里的情况。
“简直离谱!”顾白抽着嘴角吐槽道,“你是应该不理他们,现在都什么年头了,你爸妈要是真找上门来逼你,你也不要害怕,直接报警,我就不信连逼未成年人去订婚这种事情警察都不管了。”
“我没怕呢。”林霄笑道,“我家老太也不同意这个事情的,我爸妈要是回我老太家提这个事情,我老太能把他俩打出来。”
“你家老太是讲道理的。”顾白认同地点头。
在儿子媳妇不管的情况下靠种地把孙女养大了,这样的老人家在顾白心里的形象很高大,不过她还是有点儿担心才十六岁的林霄倔不过她父母,想了想,顾白又道:“小霄,你爸妈以前都不管你,现在忽然说要给你订亲,还连相亲这一步都跳过了,我觉得吧……这个事情有点怪。”
林霄也不笨,顾白的顾虑她也想过了,“嗯”了一声,点头道:“估计是别人给他们彩礼了,可能给得还不少。”
G省是国内有数的穷省,也有重男轻女的陋习,但因为少数民族比较多,十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的缘故,彩礼没有离谱到天价的程度……乡下结婚基本上是一家出个几万块钱的彩礼嫁妆就办完了,城里面讲究点的人家,彩礼也大多是八万八、十八万八之类的吉利数字,很少听说哪家会开口要个几十万。
但就算是没有天价彩礼的风俗,眼皮子浅的人家为了十几万彩礼逼孩子出嫁的事儿也不少见……还是那句话,G省从政府到人民都穷,十几万对于很多家庭来说已经是很大的一笔钱了。
林霄很清楚她那对生物学上的爹妈对她到底有多冷血,如果能用她换一笔大钱,她爹妈多犹豫半秒都算是够惦念骨肉亲情。
顾白本意是想绕着弯子提醒一下林霄、让她警醒着点,见林霄这么通透,她又忍不住同情这个比她小了十岁的妹儿,叹气道:“你心里有数就好……一些人就是命里面注定没有父母亲缘的,没办法的。你也不要纠结这些,自个儿把自个儿的日子过好就行。”
林霄能听出顾白是真的有点为她难受,心里头有点儿感动,笑道:“我知道的呢白姐,从小我老太就和我说过的,人活一辈子,指望哪个都是虚的,靠自己才最实在。”
顾白默默抬手拍了拍林霄的臂膀,这小姑娘,真得是多亏能有个清醒明理的老人家亲手把她带大,没养成懦弱怕事的性子,要不然这辈子还真不晓得要怎么过。
林霄挂了她生物学上的亲妈电话没多久,又一个外省的陌生号码打进来了,她直接没接,把手机关了机。
等她下了班回家把手机开机,就看到了十几个未接电话……全是她爸妈打工省份的号码。
“嗨,还不死心呢。”林霄没理会,把这些号码全部拉黑,就去忙着给自己和小猫做饭吃。
填饱了自己的肚子和猫肚子,林霄想想没啥事干,就把初中时的课本找了出来,坐在床上翻着看。
她内心深处确实是有点儿想上学的,来打工也没舍得把课本落下,就是没忍心断掉那一丝念想。
只是林霄心里也很清楚……她奶是真的老了,每日更新po文海棠文废文,吃肉停不下来肆尔二2五久乙丝奇她不能自私到让70多岁的老人家拿命熬着帮她撑起一片天。
高中学费比初中大学都贵,她得自己攒够了钱,才有资格去谈什么想法不想法。
巴巴托斯耐心等了好会儿也没看见仆人玩手机,便好奇地走到林霄旁边,把小脑袋往林霄搭在大腿上的书本上凑。
林霄见小东西这么亲她,挺高兴的,摸了摸猫脑袋,把小东西抱到腿上。
巴巴托斯:“……”
满是陌生文字的书他完全看不懂。
抬头看了眼专心致志盯着书本、嘴里念念有词着什么的仆人,巴巴托斯索性也没挣开,把脑袋搁到仆人的大腿上,闭目养神。
林霄复习了两个小时的课文睡下,巴巴托斯这才活跃起来,给仆人下了个沉睡魔法,兴致勃勃地趴在床上刷仆人的手机。
凌晨两点,夹在两片商业圈中间的城中村伍家关一片漆黑,只有少部分晚归的务工者租住的出租屋还亮着灯。
姚家自建房三楼,最右侧的房间门被人轻轻推开,一道瘦削的身影拎着个旅行袋,从门内走了出来。
这个高高瘦瘦的男人左右打量了下三楼走廊,确认四下无人,随手关上房门,走进楼梯间。
自建房的隔音不太行,即使瘦削男人有意放轻了脚步,蹬蹬蹬的下楼声还是传到了楼上。
住在四楼的姚学博打着哈欠从厕所里出来,就听到了楼梯间传来的声响。
姚家这栋自建房,拿来出租的一到三楼走廊兼阳台都是开放式的,四楼自家住的才封了阳台,厕所也不是一到三楼的那种小隔间,而是专门腾了个房间出来。
“这么晚了还有人出去?”姚学博朝走廊方向看了一眼,没怎么放在心上,扭头进了自己的房间。
瘦削男人下到一楼,从正门走出姚家用围墙围起来的小院,拐进旁边的巷子里。
当年伍家关流传起拆迁传言时,本地人亢奋地比拼着抢占地盘扩建自家住宅,硬生生把当年能过大马车的道路挤成了狭窄逼仄的深巷;结果到头来城建规划并没覆盖到伍家关这一带,只白白留下了许多“勾肩搭背”的空屋。
十几年过去,当年本地人自行扩建的这些违章建筑大部分租了出去,还有少部分因为这样那样的缘故长期空置,成了连本地人都忌讳的鬼屋。
水井街尽头,藏在幽深巷子深处的一栋两层小楼,就是这样一座鬼屋。
这栋房子的主家早些年病逝,继承了遗产的亲属已经定居外省,看不上安阳这种十八线小城市城中村里卖不出去的老房子,没来人打理过,挂在大门上的老式挂锁早已锈死,连窗子都只剩下个窗架。
瘦削男人来到这栋小楼前,没走大门,从窗洞里钻进了屋内。
满是灰尘的鬼屋客厅里还残留着一些老家具,到处挂着厚厚的蜘蛛网。
瘦削男人像是对这间屋子非常熟悉,抬脚绕过倒在地上的破烂椅子,一低头钻进了卧室中。
相对于遍布蛛网灰尘的客厅,这座鬼屋的卧室倒还算干净……地上灰尘比较少,原来摆床的位置放着一张大方桌,桌面上没啥灰尘,反倒是放着个笼子。
关宠物的那种细铁丝笼子,里面放着水碗猫粮,猫砂盆,以及……一只半大的白猫。
小白猫在男人走近后,“咪”一声站了起来,用脑袋在笼子上蹭,对给它食物的人类表示亲近之意。
瘦削男人把手中的旅行袋放到桌子上,依次从袋子里取出打光灯,相机支架,相机,剪刀,镊子,袖珍锤子,纱布,医用胶带,医用棉花,老虎钳……等工具。
把相机架在了桌子旁边,镜头对准笼子,瘦削男人逮上手套,把温顺的半大白猫从笼子里掏了出来。
一小时后,瘦削男人离开了这座即使是白天也很少有人靠近的鬼屋,顺着来时的路返回。
经过水井街垃圾场时,他顺手把已经断气的半大白猫扔进了垃圾箱中。
回到姚家的自建房,瘦削男人进入租住在三楼的房间,坐到电脑前,将用相机拍摄到的内容导到电脑里,打开剪辑软件,对录制的画面进行剪辑。
最后拍摄的,奄奄一息、即将断气的半大狸花猫画面放在最开头;接下来是头部血糊糊的白猫有气无力地被人耐心擦拭脸上血痕的画面;只有腿部受伤,不住拼命挣扎惨叫的白猫被人友善地哄着包扎伤口的画面……
剪辑到最后,再放上小白猫受伤前精神奕奕地在笼子里冲人撒娇、温顺地被人抱出笼子的温馨画面。
为了强调这些画面内容的时间差,瘦削男人对“不同时间段”拍摄到的内容片段,分别进行补光或调暗操作。
花了几个钟头的时间完成剪辑,瘦削男人检查了一遍,确认从视频内容毫无破绽,这才开始用AI配音。
“垃圾堆里捡到的小猫,它还活着,真坚强……太好了,它的眼睛没有瞎……腿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很有精神……生命真的很神奇,才半个月小家伙就活蹦乱跳了,它对我放下了戒心……”
天光大亮时,瘦削男人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作品”。
他倒了杯咖啡,脸上挂着满意的微笑,反复欣赏了几遍这个精心炮制的“救猫日记”后,将视频上传到了网络上。
早上八点左右,正酣睡的林霄被人拍门吵醒。
大清早就来扰人清梦的是小房东姚学博,这家伙丁点儿也没把比他小一岁、体格子比他厚实一圈的林霄当年轻姑娘看,二话不说就挤进还穿着睡衣的林霄房间里,还神神秘秘地把门带上。
“你鬼鬼祟祟的干嘛呢?”林霄奇怪地问了一句,神情严肃的姚学博就把手机怼到了她脸上。
看清楚手机屏幕上暂停的监控画面,睡眼惺忪的林霄顿时就清醒了。
红外镜头拍下的黑白画面中,一个手里拎着个旅行袋的男人,正随手往垃圾箱里扔东西。
姚学博特地买来抓虐猫犯的摄像头像素还是挺高的,那个被扔出来的东西虽然也有些模糊……但也能看得出来,应该是一只半大的小猫。
“拍到了?!”林霄惊喜地一把抢过手机,凑到近前仔细看。
“拍是拍到了,没拍到正脸。”姚学博神情凝重地道,“我早上起来发现的,然后我刚才跑了一趟水井街垃圾场,在垃圾箱里看见了只小白猫尸体,丢猫这个应该就是那个杂碎没错。”
林霄连忙点击播放,把拍到的画面仔细看了一遍……神色也凝重了。
伍家关住着不少爱拾荒的老人,为了避免私自装的摄像头被某个老年人随手顺走,姚学博只能把摄像头小心地藏在了垃圾箱后面的墙壁砖头缝里。
摄像头要隐蔽,能拍摄的角度就好不到哪去,虽然姚学博已经尽力让镜头对准从垃圾箱前经过的人……但因为对方个头比较高,丢弃猫尸时又离垃圾箱比较近的关系,只拍到了这人的半个下巴。
“……只凭这个,不好把人找出来啊。”林霄皱眉道。
从拍下来的画面里,只能确定丢弃猫尸的虐猫犯身高在一米七五以上、体型应该比较瘦,再多的细节就没有了。
而这个身高体型的男人吧……走在街上几分钟就能看到一大把——G省人普遍个头不高,一米七五以上的男性还是随处可见的;再加上气候、饮食习惯等原因,G省的胖子不多,大部分人的体重都在标准范围内,偏瘦的也不少。
“还不止是这个。”姚学博提了口气,道,“你看到这个人提的旅行袋没得?从拉链那里伸出来的铁杆子,我用搜图软件搜了下,确认是个三脚架。”停顿了下,晓得林霄对摄影没啥了解的姚学博又补充解释道,“就是那种用来架着相机或者手机进行拍摄的三脚架。”
林霄确实对摄影、相机这种有钱人家的小孩才熟悉的东西没啥认知,慢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姚学博特意指出这点是啥意思,眼睛猛然瞪得老大:“你是说这个狗日的还把虐猫的过程给拍下来了?!”
姚学博神色沉重地点头:“会把虐*过程拍下来的变态,肯定也会发到一些特殊平台上去炫耀,搞不好还能借此牟利。”
“这玩意儿还能牟利??”林霄脑门上的青筋冒了出来。
“能的,有一些恶心的死变态就喜欢这种东西,愿意花钱看。”姚学博的语气更沉重了,“没好处的事情还可能做一阵子就腻了,有好处的话,这个虐猫犯轻易就不会停手了。”
林霄脑门上的青筋更明显了,连呼吸都粗重了几分:“那……有没有办法找到这家伙发布的视频,再找到这个人?”
“很难……咱们国内的视频平台都有审核机制,这种视频上传了也发布不出来,这个杂碎应该是发布到外网去了,或者是那种把服务器架设在国外的私人网站。”姚学博烦躁地道,“而且我们这里这个杂碎,虐*的都是野生的土猫,相似的猫多得很。”
林霄也晓得这个难度有多大,一时有些沉默……她先前见过尸体的玳瑁、她捡回来的橘白小东西,还有摄像头拍到的这只半大小白猫,都极其常见,想通过这三只猫寻找可能的虐猫视频,难度和大海捞针没区别。
“那就只能从别的地方下手了……这个人穿的衣服,有啥子特征不?”林霄道。
画面里的男人穿着一件男款夹克衫,林霄不咋了解男装款式,甚至没在城里买过衣服,哪怕相似的衣物摆在她面前她也认不出来。
姚学博苦笑:“我也用搜图软件搜过了,是件淘宝爆款,月销好几万。”
林霄:“呃……”
“他用的这个三脚架倒是比较有特点,是要好几百的那种多功能相机架,不是便宜货。”姚学博用手揉了下脸,“一般普通人买三脚架来自拍也好搞直播也好,几十百把块钱的就够用了,舍得买这种贵的三脚架,可能是比较喜欢摄影的那种人,搞不好也会有比较值钱的相机……目前我能推测出来的,就这些。”
林霄约莫听说过能玩得起相机摄影的都不是一般人,据说一个镜头都要好几千块钱,稍稍振作起精神:“那就是说,这个人应该是比较有钱的人?会不会是附近小区的住户?”
伍家关的民房房租便宜,几百块钱就能找到房子住,但居住条件确实也是真不咋地……姚家自建房这种单间里带厕所的还算是不错的了,一些拿来出租的民房甚至厕所都是公用的。
“不一定。”姚学博却摇头道,“旁边王家院住的一户打工的人家,爹妈一个在商场当保洁一个在小区头当保安,他家儿子穿的是鞋子是一双好几千的AJ。”
林霄:“嗯……”
她倒是忘记了这一点……穷家女真就是穷家女,但穷家男不一定穷。
舍得富养儿子的穷家多了去了,就像她自家,爹妈是连回乡探亲的高铁票钱都舍不得花的打工仔,还不是省吃俭用的供儿子读外省的名牌学校?
“我把两个垃圾点放的摄像头调整了下位置,下次的话,应该能拍到这个人的正脸。”姚学博轻吐了口气,忧心忡忡地道,“就是不晓得……伍家关还剩不剩野猫。”
林霄听得心头一沉。
伍家关确实是不怎么能看到野猫了……要不然也不会开始闹耗子。
要是那个人换了个地方作案,不再来伍家关丢弃猫尸,那他们可能就永远都找不到这个家伙了。
“尽人事吧。”林霄叹了口气。
大清早的晓得这么个坏消息,把林霄的胃口败了不少,饭量都比平时少了一点点。
小东西胃口倒是不受影响,呼噜噜吃了小半碗用煮熟的肉沫扮的饭。
林霄中午十一点半出门去上班,已经恢复了少许精神的巴巴托斯在屋子里睡了半个下午,到六点左右起来把林霄给他多备的一份猫饭吃掉,就跳到了窗台上趴着,惬意地观望着窗外的城中村景象。
住林霄隔壁的打工仔下班回来,看到邻居窗台上趴得跟大爷似的橘白小猫,隔着窗子拿手指逗弄巴巴托斯。
灾厄之主陛下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儿看着这个黄毛小青年,没想到对方居然更高兴了,还掏出手机来对着他拍照。
姚家自建房二楼租住了三户人家,走廊最里头的是林霄的小单间,走廊中间的是黄毛小青年,挨楼梯间的是一对儿在垃圾回收站做垃圾分拣回收的中老年夫妇。
中老年夫妇下班的时间和黄毛差不多,上楼来见到黄毛趴在人家小姑娘窗子口那里逗猫,有五十多岁年纪的刘婶就凑了过来:“哟,小林家里还真的养了只猫啊?”
“是啊刘婶,这猫还挺神气。”正拍猫起劲的黄毛小青年道。
“挺乖的,晚上都没听见猫叫。”刘婶笑着道,“养个猫也好,耗子能少点。先家我老家老者(男人)在这团转(附近)看到个小白猫,还想捡回来养呢,结果后头就没见着了,也不晓得是着哪家捡回去了。”
黄毛小青年附和道:“以前伍家关这周围野猫还蛮多了,最近不咋能见到了……”
同楼层的两家人闲聊了几句,各自回家做饭。
趴在四楼阳台上的姚学博把二楼那两家人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想了想,走楼梯间下到二楼来,拍开了走廊中间黄毛小青年的房门。
“小房东,啥子事?”黄毛开了门,略有些意外。
姚学博视线余光扫过黄毛房间里那台放在单人床对面的笔记本电脑,嘴上道:“没啥,就是和你打听点事儿,我最近想买相机,哥你了解单反相机不,哪个牌子的实惠点?”
黄毛小青年好笑地道:“你问错人了么小房东,我看起来像是玩得起摄影的人?你问我还不如问百度嘞。”
姚学博不好意思地笑笑,又东拉西扯了几句,找个借口走人。
走进楼梯间,姚学博拿手摸了摸下巴。
昨晚上两点前后,姚学博出房间上厕所的时候听见过有人下楼的声音,他自己也不确定刚巧在这个时间段半夜出门的租客和那个虐猫犯有没有联系……但要是不排除一下,他心里就像卡着根刺似的不舒服。
在姚家自建房租住了快一年的黄毛租客,身高、体型,都和摄像头拍到的男人相似;有电脑,符合能剪辑视频的要求。
不过他房间里没看到摄影器材。
但也不确定他是不是有意把摄影器材藏了起来……想到这里,姚学博忍不住摇摇头。
谁会想到有人会顺着玩摄影这条路线追查一个虐猫犯呢,人家搞不好就是对摄影没兴趣,他真是有点神经过敏了。
上到三楼,姚学博往走廊深处看了一眼。
三楼也住着个身高体型和摄像头拍到的虐猫犯相似的青年男性租客,姚学博记得他好像是个自由职业者,不像其它租客那样每天出门上班,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呆在屋里,有时候也会出门好几天不见人影。
姚学博虽然是小房东,住在自家出租的自建房的楼上,但他也不怎么和租客打交道……这年头收租都不用面对面,手机上就能催租收租,他自己都不记得上回和三楼的王姓租客碰面是啥时候的事了。
犹豫了下要不要去敲门试探一下,想了想,姚学博还是没多事,径直上了四楼。
他昨晚听到有人出门的时间,和摄像头拍到丢猫画面的时间差了一个多钟头,那个虐猫犯也不见得就是他家的租客,还是先不要疑神疑鬼的好。
上白班的林霄晚上十点下班,照例做了顿饭吃才上床睡觉。
巴巴托斯也如同前两晚一般,给仆人下了个沉睡魔法,这才安逸地趴在床上玩仆人的手机。
凌晨三点左右,沉迷刷手机的巴巴托斯忽然感应到一股淡淡的暗能量波动。
跟闲鱼似的趴在床上的巴巴托斯瞬间就弹跳了起来,一个漂亮的飞扑无声落足在窗台上,猫脸贴着玻璃,睁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放开了精神场,专心致志地感知着那股暗能量来源。
灾厄之主陛下的本体正处于濒死状态,精神力非常虚弱,能放开来“扫描”四周的精神场覆盖面积仅有区区三十米,比之初入门的见习魔法师也强不了多少。
不过即使是区区三十米覆盖面的精神场,也足以让巴巴托斯找到那个引得他味蕾大动的“小玩意儿”了——
黑暗的、仅能容两人并排的狭窄自建房楼道中,有一团小小的灵体正蠕动着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向上攀爬。
散发着暗能量波动的灵体,有成年人的两个巴掌大小,其灵体残破不堪,像是一只瘦骨嶙峋的、躯体残缺不全的……猫。
这只由精纯至极的暗能量构成的,充斥着强烈怨毒、憎恨的猫鬼,一步步地顺着台阶往上爬,越过二楼,爬向三楼。
蹲在窗台上的巴巴托斯,猫脑袋随着那团暗能量的移动而转动,直到猫头朝上,盯向头顶的天花板。
那只猫鬼爬出了楼道,爬过三楼走廊,停留在了……仆人这间“罐头房”住处的正上方。
接着,这团引得灾厄之主陛下垂涎三尺的鲜活暗能量,就突兀地消失了。
巴巴托斯:“??”
巴巴托斯震惊地把精神场开到最大、感知全开,依然没能发现那股暗能量的去处。
仆人居住的“罐头房”正上方,是那个莫名其妙地对巴巴托斯抱持有不明恶意的人类男性住处。
巴巴托斯的精神场感知中,能“看见”这个体型瘦削的人类男性正蜷缩着躺在床上,紧闭双眼,捂着胸口忍受着某种疼痛。
在灾厄之主一头雾水的关注中,瘦削男人像是从噩梦中惊醒般猛地坐起身来,喘息着大口呼吸,暴躁地在室内走动,还摔打了几下枕头。
巴巴托斯又持续感知了好会儿,直到一脸戾气的瘦削男人坐到电脑前泄愤般地敲打起键盘,也没能再找到那股暗能量的去向。
“为何会……??”灾厄之主陛下小小的脑袋里,有大大的问号。
姚家自建房的楼梯间很窄,只能容两人并行,楼道里装的感应灯老早就坏掉了,到了晚上就漆黑一片。
靠自重勉强打开门锁、偷溜出仆人住所的巴巴托斯,踮着脚踩进楼道中冰冷的水泥台阶面上,略略俯身,抽了抽鼻子。
坚硬的台阶上,还残留着暗能量生物爬行过后留下的淡淡黑暗气息。
不是错觉亦或是精神场感知错误,不久之前,确实有暗能量构成的魂体生物曾经过此处。
巴巴托斯愈发不解……那团由纯粹的怨毒、憎恨所凝聚而成的暗能量体,怎么会无故消失的呢?
这个未知位面存在着太多谜团,还处于濒死状态中的灾厄之主犹豫了下,没有贸然探究,悄悄倒回了仆人住所。
林霄清早起来,并没发现收养的猫半夜里偷溜出去过,复习了一早上的初中课程、做了午饭便急匆匆出门去上班。
巴巴托斯安安分分在仆人屋中修养了一天,直到夜晚来临。
今天是周末,台球室的生意很好,轮到白班的林霄比平时晚了半个多小时下班,到家时已经快半夜十一点了。
姚家自建房住的租客大多在白天工作,到这个时间段大部分人已经上床睡觉,只有少数两三户人家亮着灯。
巴巴托斯趴在床上跟大爷似的等着仆人给他准备食物,那种暗能量波动又进入了他的感知范围。
正站在窗前煮素菜的林霄,冷不防看见自己养的那只橘白小猫猛地从床上蹿了起来,从她面前飞跃而过、以从来没见过的离谱速度跳到了窗台上。
“别闹,别把猫毛落锅里。”林霄连忙放下筷子,伸手来抱猫。
巴巴托斯任由仆人抱着,放开的精神场专注地感应着熟悉的暗能量波动。
自建房黑漆漆的楼道中,又有一小团与昨晚一样由暗能量构成的、充斥着强烈怨毒、憎恨的动物灵体在沿着台阶缓缓朝上蠕动。
这团灵体非常弱小,是从前的灾厄之主陛下绝不会多看一眼的那种微弱能量体……但对现在的巴巴托斯来说,任何能量补给都是弥足珍贵的,哪怕仅能让他濒死的本体稍微恢复那么万分之一。
有人类从楼上下来,在狭窄的楼道中与那团贴着地面向上爬行的微弱动物灵体擦身而过。
手里拿着平板电脑的姚学博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G省的夏天到了夜晚本来气温就高不到哪去,姚学博抓了抓手臂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没有多想,大步走出他闭着眼睛都能走的楼道,转进二楼走廊,直奔林霄的房间。
“来了小房东,要吃宵夜不?”林霄把猫放下,抬手招呼一声。
“不用,我今天在网上看到一个视频,你来看看。”姚学博拿着平板招呼林霄。
“哦,好。”林霄把电磁炉关上凑过去。
巴巴托斯没理会忽然来访的客人,举着猫脑袋,视线跟着那只在黑暗中移动的动物灵体移动。
今晚出现的这只动物灵体比昨晚出现得早,似乎也与昨晚那只不是同一只,体型要略大一些,且没有头部。
伤痕累累的无头猫鬼一步步蠕动着爬到了三楼,停在了那个瘦削人类男人的房门前,再一次……消失无踪,连一丁点儿能量波动都没留下。
巴巴托斯:“……”
灾厄之主陛下不禁陷入沉思……这难道也是这个未知位面的位面法则对他的排斥?连这种弱小的动物灵体都敢来戏弄他??
巴巴托斯正怀疑魔生,仆人忽然把他抱了起来,将他托举到平板电脑旁边,一面比对着视频画面,一面和夜访的客人说着什么。
巴巴托斯疑惑地扭转猫脑袋,看到了……平板电脑里的自己。
准确地说,是看到了他借用这具小猫身躯。
视频中的橘白小猫有着愚蠢而清澈的眼神,被一双戴着手套的男人手臂抱在怀中,憨憨地撒着娇。
视频里的配音机械单调,巴巴托斯能听懂其中部分发音:“这是恢复一周后的小猫……活泼调皮……已经联系到领养人……”
巴巴托斯有些不解。
这段视频画面中出现的猫体型与他借用时相差不大,但在他借用时,这具身躯可没有这么健康完整。
巴巴托斯抬起头,认真听起仆人与客人的交谈。
“……两只猫后腿这里的花纹确实是一样的,眼珠子也都是绿色,难道真的是小东西?”林霄越比对视频里的猫和自己收养的小东西脑门上问号越大,“这个博主不是说把猫领养出去了吗,那我咋会在垃圾箱里捡到它的?领养人把它扔了?”
姚学博挠头道:“这种花费了不少时间精力和金钱救助的小猫,领养出去一般都有回访程序的,对领养人的审核也挺严格,要是扔掉的话领养人会在网上被曝光,会社死的,不想养了多半都会还回去,应该不会乱扔才对。”
“那……难道只是两只猫长得像?”林霄纠结地道。
巴巴托斯翻了个白眼,这个愚蠢的仆从,居然连主人都认不出来!
灾厄之主陛下稍稍用力从仆人手中挣脱出来,跳回床上,抬头盯着天花板。
隔着一层楼板,巴巴托斯的精神场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个对他抱有恶意的男人正满头冷汗地抱着肚子倒在地板上,浑身抽搐不止。
巴巴托斯所剩魔力不多,而这个位面的魔力又太多稀薄,他已经静心休养了好几天,也没能恢复多少。
张开精神场的消耗可以忽略不计,但用精神力探查生物是会产生消耗的……
犹豫再三,巴巴托斯还是咬牙支出少许魔力,精神力化为触须,悄无声息探向瘦削男人。
以精神触须与瘦削男人产生链接,巴巴托斯一双绿幽幽的猫眼顿时就瞪圆了。
那两只消失的动物灵体,就在这个人类男人的身体里。
准确地说——是钻到了这个人类男人的腹脏内。
一大一小两只猫鬼,如同两团阴影覆盖在这个瘦削男人腹内器官上,正一点点腐蚀着他的内脏。
巴巴托斯猫眼闪闪发亮。
原来如此——不是区区动物灵体也敢戏耍他,而是这本来就是为那个人类而来的诅咒怨灵!
难怪如此弱小的动物灵体却能有如此精纯的暗能量,真是意外之喜……对于魔法生物而言,因诅咒而生的怨灵,可比一般的灵体美味得多。
巴巴托斯趴回床上,揣起爪爪,猫脑袋朝上,目光炯炯地盯着正上方,耐心地等着楼板上那个人类男人断气。
林霄跟姚学博没商量出啥结果,送走了小房东回来继续煮宵夜,就看见自己养的猫正聚精会神地揣着手盯着天花板看。
“……是有蚊子飞蛾进家了?”林霄奇怪地抬头看了眼天花板,并没看见飞来飞去的小飞虫,也懒得理会,开了电磁炉继续煮素菜。
凌晨三点,城中村伍家关万籁俱寂。
仆人打着呼噜的伴奏中,仰躺在床上的巴巴托斯双爪抱胸,面无表情盯着楼板之上的那个瘦削男人。
两只动物怨灵仍然执着地侵蚀着瘦削男人的内脏,但这家伙居然在吃了两片小药片后就缓解过来了,不仅不再面露痛苦之色,反而在一台“大型手机”(电脑)面前一坐就是两个多小时。
灾厄之主陛下:“……”
——到底是这个未知位面的怨灵过于废物,还是这个位面的人类强到离谱?
巴巴托斯默默将视线转向同床的仆人。
他选中的这个仆人,有着颇为出色的精神力潜质和还算合格的身体素质,如果稍加调教,也不是没有成为魔武士的可能——当然,仅限于魔法大陆;以这个物质位面稀薄的魔力,就别想太多了。
巴巴托斯不认为与仆人相同潜质的人类能满大街都是,他已经观察过这座“罐头公寓”里的住客,其他人类皆资质平平,不堪大用。
楼板上那个引来动物怨灵的家伙,就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灾厄之主陛下正琢磨不同位面的人类区别,那股熟悉的暗能量波动又来了。
巴巴托斯立即跳下床,跑到门边跳起来双爪扣住门把手、靠自重将门锁打开,从门缝里钻了出去。
漆黑的楼道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团小小的动物灵体,四条腿断了三条,头部血肉模糊,腹部被掏空,哆哆嗦嗦地沿着墙根、一级台阶一级台阶地朝上爬。
巴巴托斯蹿到这只动物灵体面前,张嘴一吸。
弱小的动物灵体毫无反抗之力,宛如一道营养丰富的小点心,然而……巴巴托斯却没法将这道点心吞下去。
有某种难以言明、却处于绝对最高序列的斥力隔绝了他对这只本土暗能量生物的吞噬,弱小到连灵智都不具备的诅咒怨灵穿过了灾厄之主陛下,执着地往更高一级台阶爬去。
巴巴托斯“啧”了一声,猫爪轻拍了下台阶,在坚硬的水泥台阶上留下了一组小小的肉球印。
这个位面在排斥他,或者说……排斥这位魔王陛下对本位面秩序法则的干涉;即使是这种只具备微弱诅咒意志的渺小暗能量生物,他也无法直接进行吞噬。
无奈之下,巴巴托斯只能跟在这只弱小的猫鬼身后行动。
第三只出现在这栋自建房里的猫鬼如同前两只那样爬到了三楼,拐进走廊,消失在瘦削男人的房间门前。
下一瞬间,巴巴托斯放出的精神力触须便清晰地看到——门内那个坐在桌子前的男人,腹脏内又多出来一团小小的阴影。
再次被猫鬼附身的瘦削男人弓起脊背,双手捂着肚子,浑身颤抖了一阵,强撑着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倒到床上,身体紧缩成一团。
门外,蹲坐在走廊上的巴巴托斯面无表情。
三只诅咒怨灵加身,这个人类居然还不肯死——多少有些过分了啊!
次日,林霄起床不久,小房东姚学博再次一大早就来打搅。
“连续两天都没现身……这个虐猫犯是发现有人在盯着他了,还是换地方了?”林霄双手抱胸,一脸的纠结。
“我昨晚一晚没睡,一直在熬夜盯着两个垃圾场,路人是看到有几个,没见着跟那个虐猫犯体型相似的。”眼底青黑的姚学博神色忧郁地道,“现在也说不好那家伙是不是换地方作案了,回头我去环卫所那边打听一下吧,看看旁边小区有没有发现过野猫尸体。”
“也行,狗改不了吃屎,我不信这个杂碎一点教训都没受到就会收手。”林霄点头道,“等会儿我去买菜,也去问下菜场那边的保安。”
伍家关旁边的东关菜场也是有野猫活动的,不过菜场里的野猫要比伍家关的野猫“幸福”得多,因为会那些猫会抓老鼠的关系,菜场保安和摊贩会给那些野猫投喂,连住处都有。
两个组队抓虐猫犯的小伙伴约定好回头交换情报,姚学博就哈欠连天地上楼去补眠了。
林霄把门关上准备换衣服,冷不防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声音:“你们说的虐猫犯,是否会被猫鬼诅咒?”
“嗨,要真有猫鬼就好了——”林霄下意识回了一句,回完才发现哪里不对,猛然扭头。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只有她捡回来养的小东西揣着两只手跟大爷似的趴在床尾。
林霄眨巴下眼睛,困惑挠头:“……幻听了?”
正犯嘀咕呢,就见小东西伸直前腿蹲坐起来,猫脑袋神气地一仰,小巧的猫嘴巴一开一合、口吐人言:“本王用你的手机确认过了,确有猫鬼。”
等了半夜不见楼上那个瘦削男人去死,巴巴托斯回来就用林霄的手机寻找相关情报……不仅找到了关于本位面猫鬼诅咒、咒*的词条,还连如何蓄养、操纵、供奉猫鬼以及蓄养不当被反噬等细节,在文献记载中都收录得颇为详细。
明明情报就登录在公开网站,愚蠢的仆人和她那个同样愚蠢的同伴居然还找不到目标,灾厄之主陛下也是挺无语的。
林霄:“……(°△° )”
林霄呆滞了好会儿,颤抖着指向巴巴托斯,紧张地道:“呃……你、你就是?”
“——放肆!”灾厄陛下大怒。
以魔力复活又改造过的小猫躯体仍旧是一只小猫,并不能发出多么雄浑的声音……巴巴托斯怒吼出的“放肆”这词儿吧,发音细声细气的,跟小孩子撒娇差不多,还没小孩子声音尖利。
林霄就一点儿也没有被吼的自觉,稀罕地走到床前,俯下身来盯着这会说话的小猫上下打量:“也是哦,鬼又不用吃饭,那你是猫妖?会变人吗?”
巴巴托斯:“……”
这个物质位面没有魔界,他也懒得跟这个愚蠢的仆人解释自己的来历……主要是他实在不愿意去回想那场让他颜面无光的失败的战争,按捺着性子糊弄道:“本王不是猫妖。”
“那……猫妖王?”林霄顺着他的自称猜测。
“够了,别说这些无意义的废话。”巴巴托斯打断道,“告诉我,如何让猫鬼诅咒的人类立即去死?”
这个未知位面的位面排斥太过强大,巴巴托斯连弱小的动物灵体都无法直接进行吞噬,更别提*死一个大活人。
用仆人的手机只能找到人类如何利用猫鬼来*死人类的情报,但却找不到身为外位面魔法生物的灾厄陛下如何越过位面排斥干涉该进程的办法……换言之,那个人类一天不死,巴巴托斯就一天拿不到那三只猫鬼怨灵的暗能量。
要不是实在没辙,巴巴托斯也并不想这么快跟仆人“摊牌”……毕竟这个仆人在不知他的身份时,也已经把他伺候得不错——相对他那些更加蠢笨且粗鲁的魔族仆从而言。
林霄:“……( ˙-˙ )”
都已经有捡回来的野猫自称猫妖王(大雾)这种离谱的事儿摆在眼前了,似乎也没道理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猫鬼存在……林霄满肚子纠结地确认道:“你说的猫鬼,是指野猫的鬼魂?被虐猫犯残害的那些野猫变成的鬼?”
巴巴托斯耐着性子道:“本王所见三只猫鬼,皆遍体伤痕,一只无头,一只断足。”
林霄马上就想起了那只被斩首的玳瑁猫,脸色凝重起来:“在哪看见的?”
“这栋楼里。”巴巴托斯抬起一只猫爪朝上一指,“你所说的虐猫犯,就在你的头顶。”
林霄“卧槽”了一声。
她好歹在姚家自建房租住了半年,同栋楼的邻居多多少少还是碰过面的,住她楼上那个好像是姓王的租户,确实长得高高瘦瘦(G省人过175就算高),跟小房东姚学博拍到的那个丢猫尸的人体型相仿!
挂心了好几天的虐猫犯出其不意地在这种情况下暴露,林霄顿时有种先找上门去把人打一顿的冲动,好在她还记得自己已经年满十六岁,这里也不是邻里间发生矛盾冲突只要没出事就默认不报警的乡下,深吸口气,把心头暴躁摁了下去:“可以确定吗?”
巴巴托斯没回答,皱着小猫脸盯着林霄。
他可以暂时隐瞒自己的身份伪装成这个位面的本土生物,这个经过他考验(伺候猫主子)的仆人也还算可靠、可以使用一段时间,但沟通起来确实有些不便——这个仆人可以接受他的本土异常生物身份,看样子接受起来还很丝滑……但缺乏服从意识,且对他不够尊重,居然会怀疑他的话。
如果他的本体不是处于濒死状态,那么建立共享生命的主从灵魂契约显然是最省事的办法……但这会儿显然没有这么*条件,弱小的人类要是跟这个状态下的他建立灵魂契约,怕不是要当场死亡。
只能因陋就简了。
巴巴托斯小心翼翼地从本体中抽出些许魔力,举起小猫爪子在半空中比划了几下,将这些魔力构建成了个魔法矩阵,铭刻到自己的猫掌中。
接着,灾厄之主陛下人立而起,将铭刻了魔法矩阵的猫爪伸出,郑重地道:“人类林霄,把你的手伸出来。”
林霄没怀疑自己贴心地养了好几天的小猫妖王会对自己起坏心,好奇地伸出了手。
巴巴托斯用猫爪在林霄掌心上轻轻一按,林霄只感觉到轻微的猫爪肉球触感,便看到自己的掌心里浮出来一个流光溢彩的繁复图案,还没看清图案上的花纹,又一闪而逝。
“诶?”林霄惊奇地收回手盯着自己的掌心看。
没等她开口询问小猫妖王对她做了啥,她忽然感觉眼前一黑,双腿一软跌座在地,头部神经传来阵阵刺痛。
她的脑子里多出来很多陌生信息,魔法、能量、魔力构成、魔法阵图、魔法生物……等等只出现在幻想作品中的一些“设定”,自然而然地从她的脑子里浮现出来,就好像她曾经上课学数理化那样系统地接受过这类关于魔法的教育一样。
除了这些充满不可思议的、让她本人都没啥真实感的“学识”,她的眼前还诡异地浮现出楼上那个王姓男租客身体内脏被三团阴影覆盖的画面,就好像她曾亲眼所见一般。
林霄用手用力捏着额头,忍受了好一阵子的头昏脑涨、恶心欲呕,才勉强消化掉强塞进她脑子里的东西,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站起来,惊愕地看向眼前的“猫妖王”。
巴巴托斯对仆人的精神承受能力颇为满意,一个对魔法全无认知的人类,在进入他所建立的矩阵、瞬间获得大量魔法学识后只是稍微不适,并没有被冲击得认知崩溃大喊大叫,这足以证明他有着不错的挑选仆人的眼光。
骄傲地仰起小猫脑袋,灾厄之主淡定地道:“本王名为巴巴托斯,来自十层魔界。”
“你加入了本王的矩阵,有资格成为本王的仆人。”
林霄:“……”
“——居然真的有外星人啊!还是魔族?!”林霄脱口而出,这是她此时此刻最大的感想。
“别在这种无聊纠结上浪费时间,我的仆人。”看在林霄没有因为接收外位面魔法知识就在那里耽搁时间精神崩溃三观尽毁的份儿上,巴巴托斯很有耐心地重复命令,“你要协助我获取魔力,让那个受猫鬼诅咒的人类尽快去死,这是你的第一件任务。”
林霄精神一凛,果断拒绝三连:“不行不妥不可能,*人犯法的。”
巴巴托斯猫爪一抬,一只无形的大手就把体格子在同龄人里横向比较算强壮的林霄捏了起来,举到半空。
“你需要尽快熟悉你刚接收的学识,我的仆人,这不是请求,是命令。”巴巴托斯甩着尾巴道,“当然,本王并非苛刻之辈,本王返回魔界之日,将赐予你能装满你的住所的黄金。”
被举起来的林霄立即停止挣扎,目光炯炯看向巴巴托斯。
灾厄之主并不愿意让人知道他是个战败后灰溜溜逃窜到未知位面来的落魄魔王……魔法矩阵中通过精神链接一次性传输给林霄的“魔法学识”内容里面,这货把自己包装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王级魔族。
实力达到王级的魔族跟某一层魔界的主人还是有区别的,后者一层魔界只能有一位,前者的话,那就烂大街了……一个族群就有一只王。
林霄的穷是肉眼可见的,灾厄之主不介意施舍点儿对他来说没多大意义、只能用来装饰城堡的黄金以换取她的忠诚。
当然,前提是他得能回去。
林霄果然心动到想在悬空状态交出膝盖……连被小猫咪忽然翻脸胁迫的惊怒和被冒犯感都消失了。
但犹豫了会儿,林霄还是越不过心理那层道德底线,哭丧着脸心疼万分地拒绝:“这、我、我也想啊,可是*人真不行啊,犯法的,命都没了还拿黄金做啥,打棺材吗?”
巴巴托斯眯起眼睛。
魔法矩阵没法儿像主从灵魂契约那样可以强迫别人做事儿,而以惩罚手段威逼的话……人类毕竟不像魔族那样皮糙肉厚,万一弄伤弄残了还得他自己消耗魔力去恢复,得不偿失。
考虑到这个仆人性价比还不错,精神资质过得去、伺候他也算尽心尽力,巴巴托斯决定采取怀柔手段,语气蛊惑地道:“本王没有感知错误的话,你每次提起那个虐猫犯都会产生*意,让那个人类去死是符合你我的共同期望的,又何必如此排斥呢?”
“但是——”
“没有但是,我的仆人。”巴巴托斯打断了对方,慢条斯理地道,“我们并不是只有亲自动手这一条路可选,人类可以有很多死亡方式,你只需要为那个我们都希望他能去死的人类找到更为合理的、不会让你因此而背负上罪名的死路就行。”
半岁大的小猫用又甜美又软糯的嗓音说出这么一段冷酷的话来,即使林霄已经接受了对方是来自某个外星球(外位面)的魔族的王这一设定,脸色还是有点儿发白。
她在乡下长大,又是那种家庭背景,相对于城市里的女孩子来说确实会显得野蛮一些、素质差一点,但毕竟还是在和平环境里长大的少年人,做不到视人命如草芥——即使是她讨厌的人。
紧张地思索了下对策,林霄尝试着商量道:“这样,咱们先分析一下现在的情况啊,你是魔法生物,你需要魔力能量恢复实力,猫鬼就是你需要的暗能量,现在猫鬼附身在虐猫犯身体里面,你得不着,对吧?那、那咱们是不是可以想想办法,在虐猫犯不死的前提下弄到暗能量呢?这样的话我就不会犯法,你也有人继续帮忙,不就双赢吗,不一定非得要弄死他,对吧?”
巴巴托斯当然也没有那种非得置某个人类于死地的偏执,区区人类还不值得他去关注生死,当即爽快地道:“如果你能做到,那就按你说的做,本王只要求结果。”
林霄松了口气,连忙道:“那你放我下来,我给我老太打个电话,我老太会帮人家办白事、看墓地,她可能有办法。”
林霄出生前父母就已经常年在外务工,林家只有林奶奶一人留守;在没有青壮撑腰的情况下,一个小老太太能保住家里的田地不被人占便宜,整村搬迁后还能分到位置不错的宅基地,除了林奶奶性格够要强、跟人起了纠纷敢动手外,还有个原因是,林奶奶懂得一些“歪门邪道”。
办白事、看墓地、治小儿夜惊、算八字看吉时……林霄小的时候,就看见过自家老太靠接这些“生意”赚外快。
也是因为自家奶奶就是十里八村都认的有本事的神婆,林霄才打小就不相信世界上有鬼——实在是对她来说,她奶这个所谓的“民间高人”半点儿神秘感都没有。
双足落到地面,拿起手机拨出号码前,林霄又不放心地确认道:“我帮了你,你真的能给我那么多黄金?能装满一间屋子的黄金?”
巴巴托斯二话不说就把他那辉煌霸气、金光闪闪、拿金子来刷墙铺地的灾厄城堡通过魔法矩阵精神链接传输给贪财的仆人,让她开开眼界。
“撬掉一间闲置的偏殿地板,就绰绰有余了。”第七层魔界的主人淡淡地道。
如侵立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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