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0世纪，中欧由十多个自治的分裂部落组成——尽管他们说着同一种语言，拥有相同的异教信仰与相似的经济。其中势力与影响力数一数二的是波兰部落，由皮亚斯特家族的年轻王公梅什科一世有条不紊地统治着。梅什科的父亲知道扩张是停止无休止的纷争以及扩大皮亚斯特家族影响力的唯一途径，因此他临死前要求梅什科承诺，他将不惜一切代价，将各个部落统一为一个国家。因此，机智的梅什科带着统治者的威严执行着这个任务，与其他部落签署条约，缔结同盟，扩张波兰的管辖权。然而，梅什科沉迷于实现抱负无法自拔，他的扩张注定会惹怒一些人。梅什科一世很快就与北方部落展开了代价巨大的交锋。”——《先祖遗产》梅什科战役一“重聚”开场白
迷雾之中
任何早期历史总是充满谜题，斯拉夫人的起源至今仍是当前的学术议题，对其祖先家园的研究也是如此。我们可以从书面资料和考古材料中了解斯拉夫民族的历史，但不能肯定地说是否存在统一的早期斯拉夫文化。考古材料显示出陶瓷、建筑和墓葬形式的一些差异。提到斯拉夫民族线索的最古老书面资料可以追溯到公元一世纪。对于希腊人和罗马人来说，斯拉夫人是野蛮人——不属于他们文化圈的人（后来干脆不属于帝国）。不幸的是，大多数希腊和罗马历史学家并没有尝试去了解和理解他们周围的民族。这种不情愿常常导致误解和无知，进而产生刻板印象和言过其辞。对斯拉夫人的第一份更详细的描述只在东罗马出现。普罗柯比和约尔达尼斯关于居住在多瑙河地区的安特和斯拉夫部落的记述构成了从不确定、模糊且常常是童话般的记述到真实历史过渡的突破。当然，其中仍存在夸张和成见，但许多信息大体是可信的。
所以我们关于斯拉夫人的故事实际始于6世纪，其中，斯拉夫人的入侵以令人印象深刻的方式出现在历史记载当中，“......一支不超过三千人的斯拉夫人军队聚集在一起，在没有任何人阻拦的情况下渡过了伊斯特河（多瑙河），之后又轻而易举地渡过了埃布罗斯河（马里查河），分为二路。其中一部有一千八百人，另一部有余下的人。伊利里亚和色雷斯的罗马军团指挥官与双方发生冲突，虽然相互远离，但出乎意料的是，他们都被击败了，（士兵）有的当场死亡，有的则通过逃跑获得了救赎。因此，既然所有的指挥官都在蛮族军队（尽管数量上要少很多）手中遭遇了这样的命运，敌军中的一支军队便与阿斯巴多斯发生了冲突。他是查士丁尼皇帝的侍卫（......），指挥着一支人数众多、精挑细选的骑兵驻军，长期驻扎在色雷斯人的据点丘鲁隆（Tdzurulon）。但他们也被斯拉夫人击退，其中大多数人在可耻地逃跑中被屠*，而阿斯巴多斯本人则被俘虏并暂时活着，但不久之后斯拉夫人就活活剥了他的皮，并将他扔进了燃烧的篝火中。然后，他们更加畅通无阻地掠夺了周围所有色雷斯和伊利里亚的土地，一支和另一支都围攻并占领了许多要塞，尽管他们以前根本没有攻打过城墙，也不敢来到平原，因为毕竟（此前）他们从来没有试图闯入罗马人的土地....”文明世界与这群野蛮人及其相互接触的问题才刚刚开始。除了一些后来几个世纪的历史学家也无法避免的错误之外，普罗柯比为我们带来一个相对客观的描述，没有蔑视和敌意。他讲述了一群生活简朴、拥有自己忠实的信仰和传统的人们。但，并不原始——他们从错误中吸取教训，了解周围的民族并不断发展。最初，躲在森林里使用原始武器的野蛮人，随着时间的推移，能够面对有组织的东罗马军队并征服坚固的城市。
情况很快就发生了变化。由于东罗马的外交行动，驻扎在里海和黑海之间的阿瓦尔人入侵了多瑙河斯拉夫人。帝国可能计划通过周期性的游牧袭击来使对手相互毁灭。这个计划部分实现了——阿瓦尔人带着其他民族，征服了一些斯拉夫人，迫使其他人结成联盟，并效仿匈人的例子，在潘诺尼亚定居，建立了自己的国家。阿瓦尔人奉行自己的伟大政策，也许不是很长期，但有效地使东罗马处于守势。因此，希腊编年史家在626年记录道：“......可恶的波斯军队指挥官沙赫尔巴拉兹等待着（......）不敬虔的阿瓦尔可汗的到来，他在迦克墩驻留很多天，残酷地烧毁了所有郊区（......）6月29日（......）可汗的先头军队（总共多达三万人）行动了（......）7月31日，他猛烈攻击了名为波利安德留斯的城门到第五城门的一段城墙及附近地区，因为他在那里集结了主要兵力，而驻守城墙的其他部分只是让斯拉夫人装装样子。进攻从黎明一直持续到11点[按照现代的时间标准，一直持续到下午5点左右]，轻装上阵的斯拉夫人在第一线，披甲步兵在第二线......”城市最终成功保卫，消除了联军对君堡的威胁，但围城的事实本身就令其居民感到震惊。毕竟，不是任何人都有能力尝试控制君士坦丁堡。多瑙河上的边境线消失了，没有人还感到安全。其他外交行动也没有被忽视，阿瓦尔人最终让自己受到了法兰克人和伦巴第人的攻击。同时，在这个游牧国度，或者说在他们的势力范围内，一定有商人创造了令人难以置信的职业生涯。他的名字叫做萨摩。
萨摩之国
“在克洛泰尔（二世）君主统治的第四十年[623/24]，一位来自法兰克王国，名叫萨摩的人（......），吸引了更多的商人，随他前往斯拉夫地区（被称为维内德）进行贸易。斯拉夫人已经开始反抗被称为匈人的瓦尔人和他们的君主可汗。维内德人长期是匈人的牧羊人，所以当匈人武装攻击一个民族时，匈人将率领全军站在营前，维内德人则进行战斗；如果胜利向他们一方倾斜，那么匈人就会冲进去掠夺猎物；如果维内德人遭遇失败，他们就会在匈人的支持下重新开始战斗。（......）每年匈人都会来和斯拉夫人一起过冬，他们会带着斯拉夫人的妻子和女儿上床，除了所有其他的折磨之外，斯拉夫人还向匈人进贡。”难怪斯拉夫人开始揭竿而起，商人萨摩和他的同事可能向斯拉夫提供了法兰克武器——当时这种贸易还没有被禁止，而且肯定非常有利可图，就像任何军事物资贸易一样。一段时间后，萨摩——出于临时起意或深思熟虑“他跟随他们[斯拉夫人]的军队一起；在那里，他在与匈人的战斗中表现得如此娴熟，以至于人们感到惊讶，他们（敌人）中的很多人都倒在了维内德人的剑下。维内德人看到萨摩的能力，选举他为君主，他幸福地统治了25年”。
回想起来，平心而论编年史作者的观点让人赞同——萨摩满足了当时幸福统治者的所有标准，这是他在法兰克统治下作为商人永远不会经历的。当时记载中，他拥有12位斯拉夫妻子，22个儿子和15个女儿。他对阿瓦尔人赢得了多次胜利，这为他赢得了当地诸侯和新臣民的尊重。此外，他还对法兰克君主达戈贝尔特一世的主张给予有力的反驳，当时其他民族正鼓励他“光荣地踏上他们的土地”终结萨摩公国。达戈贝尔特集结了大批军队，但由于行动缺乏协调和纪律不严溃不成军。“......另一方面，奥斯特拉西亚人包围了沃加蒂斯堡，维内德的一部分军队就驻扎在那里，双方进行了三天的战斗；达戈贝尔特的许多军队在那里倒在了剑下；然后，他们在恐慌中抛弃了所有的帐篷和行李，返回了自己的国家。（......）然而，维内德人对法兰克人取得的这场胜利，与其说是斯拉夫人的英勇，不如说是奥斯特拉西亚人的轻率，他们与达戈贝尔特争吵，并不断进行掠夺”。萨摩生前已是功德圆满，在他死后这个国度重新了无音讯。但无论如何，他已率领斯拉夫人创造不朽功业，掀翻阿瓦尔，击败法兰克，这份记忆将会百世流芳。
从那时起，斯拉夫人开始有计划地向西推进。这些行动并不是阿瓦尔式深入国家的袭击，而是徒步持续两三日的武装掠夺并在日耳曼人遗弃的土地上定居。一代又一代，斯拉夫部落的定居范围不断扩大，产生了新的冲突和同盟。法兰克君主向东寻求扩大影响力。他们与日耳曼萨克森人、图林根人和巴伐利亚人作战，这些人得到了斯拉夫人的帮助。与此同时，其他斯拉夫人也在牢记自己利益背景下准备帮助法兰克人。当丕平三世“（......）集结了一支军队，穿过图林根抵达萨克森，并率领大军进入萨克森人的边境（......）野蛮的斯拉夫部落首领会见了他，一致宣布他们准备向他提供增援，以对抗萨克森人，大约有十万战士......”这个数据不足为信，但毫无疑问，纵横捭阖，是当时的政治准则。
查理大帝
接下来，我们将直接讲述一位对斯拉夫世界影响深远的非斯拉夫君主，人们习惯叫他查理曼。在许多斯拉夫国家，真正的加冕统治者并不被称为“雷克斯Rex”（君主），而是“卡洛尔król”（查理）。马克思曾经如此盛赞他：
这时查理大帝挥动崇高权杖，
呼唤缪斯重见天光；
他使美离开了幽深的墓穴，
他让一切艺术重放光芒。
他改变陈规陋习，
他发挥教育的神奇力量；
民众得以安居乐业，
因为可靠的法律成了安全的保障。
他进行过多次战争，
*得尸横遍野血染疆场；
他雄才大略英勇顽强，
但辉煌的胜利中也隐含祸殃；
他为善良的人类赢得美丽花冠，
这花冠比一切战功都更有分量；
他战胜了那个时代的蒙昧，
这就是他获得的崇高奖赏。
在无穷无尽的世界历史上，
他将永远不会被人遗忘，
历史将为他编织一顶桂冠，
这桂冠决不会淹没于时代的激浪。
查理曼不仅在战场上屡战屡胜，这位统治者意识到生活其他领域的重要性，可惜我们不能谈论太多，必须回到斯拉夫人有关的问题。正是在他的时代，封建秩序逐步发展，赋予了边境新的面貌。边区以最暴力的方式树立在战火燃烧的地区。简单来说，边区就是国家的一个领土单位，涵盖几个边境郡县和部分蛮族领地。边区由一位边伯率领，他实际上拥有无限的军事权力。他的任务是收集威胁边境稳定的相关信息并有效应对威胁。所有边境官员都效忠于他。就这样，国王皇帝解决了废黜诸侯留下的真空问题。值得补充的是，后世歌颂的罗兰在距离西班牙战区最近的布列塔尼边境担任边伯职务。
萨克森边境（Limes Saxoniae），应当永久分离日耳曼萨克森和同属于波拉比亚斯拉夫的奥博德里特和维内特（并非维内德）。它没有像罗马时代那样以无尽的防御工事组成。法兰克国家虽然相对富裕，但无力建造类似规模的防御工事。为了提供庇护所或作为袭击的基地，仍有几座堡垒根据需要矗立。主要障碍是当地荒无人烟。守卫通往王国之路的堡垒除了军事功能外，还是与斯拉夫人的贸易点，并通过严防死守“让他们不要携带任何武器或盔甲来出售。如果在他们中间发现（违禁装备），就没收他们的一切财产，一半入宫库，另一半分给边防将领”。同样的还有塞尔维亚边境（Limes Sorabicus），在最初的规划中，他是进一步扩张的门户，所以没用法令永久界定东侧。
查理及其继任者还奉行积极的对外政策，其特点是报复性和镇压性的军事远征。奥博德里特帮助法兰克人对抗萨克森人、维内特人。两支斯拉夫部落似乎永远不和，每个人都知道他们之间水火不容，这种仇恨是永恒的，其根源如此古老，以至于没有人知其原因。定居在他们南部的塞尔维亚部落和他们关系也不友好。法兰克人最初偏爱奥博德里特，让他们与丹麦人进行旷日持久的战争，并利用他们来恐吓萨克森人。同时，帝国永远注重权力平衡，很快在奥博德里特与萨克森之间重新扶持起忠于自身的萨克森贵族。维内特人距离更远，更难操纵。因此，789年，查理曼亲自远征维内特，维内特的首领德拉戈维特看到了军队乃至整个国家的绝望，于是放弃了被入侵者视为首都的城镇。部落首领将人质交给了法兰克人，宣誓效忠，承诺和平。通过人质，查理不仅获得了斯拉夫人的和平保证，而且还获得了未来有效干涉他们政治事务的机会。同样在查理曼时代，捷克和摩拉维亚部落也成为他们的附庸。查理曼制定的对斯拉夫政策毫无例外地被后世接受和执行。与斯拉夫人的贸易在指定堡垒监督下进行的命令可能依旧存在，只要牢记萨摩带来的教训就能明白意义。这项非常实用的政策将导致在几代人之内征服易北河以外的斯拉夫土地。
凡事皆有终结，查理曼死后，加洛林的统治者们争夺权力，经过几年的内战，查理曼的孙子们以妥协的方式分裂了帝国的领土。摩拉维亚国家在这个背景下第二次重见历史记载，但它与奥博德里特公国，维内特同盟的故事我们只能留给后文。我们只能说大摩拉维亚国土跨域辽阔，涵盖了今天波兰国土的西里西亚和小波兰地区。
在介绍波兰历史之前，我们必须讲述这些斯拉夫人共同的珍贵记忆，这些吉光片羽散落人间，是先祖留给世间的诗。但无论如何，却无关波兰人。我们至此聊到的所有记载，每一页纸都没有涉及到明确的古代波兰民族。即便大摩拉维亚的影响力传遍斯拉夫世界，也没有涵盖波兰历史开始的地区，今天称为大波兰（老波兰之意），那里仍藏在文明世界的极限之外。萨克森，奥博德里特，维内特，必须穿过他们，再跨越奥德河，再在没有大道的林里寻找，但这里会有波兰祖先的痕迹吗？
参考书籍：
《采迪尼 972》（《Cedynia 972》），Paweł Rochala，贝利纳出版社战史系列
《孔艾尔夫 1135》（《Konungahella 1135》），Robert F. Barkowski，贝利纳出版社战史系列
《梅什科一世：受洗与波兰起源》（《Mieszko Pierwszy. Chrzest i początki Polski》），Jerzy Strzelczyk
参考论文：
《凯撒利亚的普罗柯比作品中的斯拉夫人形象》（《Obraz Słowian w dziełach Prokopiusza z Cezarei》），Anna Wołek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