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历史小说《问道无常之降妖伏魔手》第一卷：行道
第十四章 这是战场胡一雄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约好的战场上不见敌人的踪影，却是十几位身穿法衣的道士在颇有节奏地踱行。
磬鼓一声又一声，敲得他不由心烦意乱。最想不到的是，道士队伍的后面居然是一拨又一拨数不尽的百姓。他们簇拥着，跪拜着，居然像没有看到自己这支长长的队伍一样。以前可从来没见过他们像今天这样跟随什么人！
在百姓队伍中，只有一小队官军，他们三三两两地排布在百姓身边，手里都没有刀枪，倒是偶尔会伸出手去帮着旁边的百姓抱下孩子或者扶下年迈的老者。这当兵的不带枪打的哪门子仗啊！？
再往远处看，在高处窄窄的一方岩石之上，有一员将官正端坐在马上，周围只有三四名将士，此时也都在注目看着前方井然有序的人群。
这人倒会选地方，那地方地势陡峭，他如果不自己冲下来，别人想要上去突袭他，一时半会儿也是上不去的。胡一雄想道。
“哎，马二，你去问问他，这还打不打啊？”看了半天，胡一雄终于出声了，他用手中的刀一指远处的将官，对旁边的小伙子说道。
马二答应一声就向杜大成那边跑去。
“雄哥，我看今天打不起来了。”跟在胡一雄旁边的文人模样的人说道。
这胡一雄正是罗七昨天在酒馆里碰到的雄哥，仰谷山土匪的二头目。他一向勇猛过人，像和官军交战这类事情一向都是由他带头做的。
山上的大头目李川勇年逾五十，早就不再管冲锋交战这些事，现在只管坐镇山头。
胡一雄旁边的这位文人模样的人叫丁大力，他最擅长的是舞文弄墨，平时出出主意什么的，在仰谷山上是类似于军师这样的角色，不过，他出的主意胡一雄总是摆出一副想听才听、不爱听就白说的架势。
“我说大力，你给哥说点好听的话行不？它这怎么就打不起来啊？”胡一雄用脚把手中的刀踢得当当直响， “咱们下山一趟，那是干什么来了？是要煞煞新来官军的威风，趁早把他们打回去啊，难不成还是下山来看风景的？”
“我也就是说说。”丁大力讪讪地笑笑，看着远处走走停停的人群，及至看到为首的邱处机深深地躬下腰去行礼，后面的老百姓也纷纷跟着跪拜时，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雄哥，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二十七啊，咱们约好来打仗的日子。昨天你写的战书，你自己都不记得了？”胡一雄大眼睛一瞪说道。
“我是说，距离上次咱们和官军打仗过了几天了？”丁大力问道。
“嘻，谁记那玩意儿啊？”胡一雄笑道， “我就只管他们来了就打！反正最近这半年不是半月打一次，就是一个月打一次，我是很少像现在这样，打得这么痛快了！你说最近这官府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动不动就派上一队人来给咱们解闷儿！”
丁大力听胡一雄没记住时间，也就没注意听胡一雄接下来的话。他仔细一算，心里不由一动，想道：唉，看来今天真是打不起来了！今天是那些阵亡人员的头七，这些人想必是在这儿做超度之类的活动呢！他之前虽然并不曾信过什么，不过在家里的时候也曾跟着父母去过观庙里看过这类活动，所以对这些稍微有一些了解。
这样的场面，如何能够再按计划打仗？来战场之上做这类事情，这也亏他们想得出来啊！这首先需要胆量够大，其次还要有足够的慈悲，不然谁又会认真地去做这些事呢？丁大力想道。
这样一想，丁大力就要劝说胡一雄赶紧撤兵，这时却见派去问消息的马二又飞快地跑了回来。只见他跑到胡一雄跟前说道： “雄哥，我刚才问那人了，他说：打啊，干嘛不打！”
“这才像话！”胡一雄将手中的刀一拍，笑道， “什么时候开打？”
“我问了，”马二回答道， “他说了：等场上的事情结束了就打！”
“行！”胡一雄紧接着又问： “那他们什么时候结束？”
“这我也问了，”马二回答道， “他说：我不知道！”
“切！”胡一雄气得把刀一挥， “那谁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雄哥，道士知道！”马二回道。
“去问道士！”胡一雄气得直翻白眼， “你倒都问清楚了再回来啊！”
“雄哥，我这不是急着回来回您嘛！”马二嘴上说着，已经又跑远了。
“我就说你这腿有多不值钱！”胡一雄盯着马二的背影嘀咕， “要不然只能干跑腿儿这样儿的事呢！”刚说到这儿，胡一雄听到丁大力那儿笑出了声，眼睛就瞪向丁大力说道： “这仗一时半会儿还打不起来，亏你还笑得出来？”
“他才多大的人！”丁大力笑道， “雄哥，你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不也还在家里满街跑着玩嘛！”
胡一雄听了不吱声了，这人知根知底了什么都好，就是不好再让人装下去了：丁大力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如果不是自己一怒之下*了欺负姐姐的捕快，丁大力掩护自己逃跑，或许现在丁大力已经如愿以偿，考中进士什么的了，或者真的能够加官进爵、光耀门庭吧？当初丁大力的学问那是有多好，谁不夸丁家将来要出人才？
卞志和从来没想到过土匪是这个样子。刚开始，他看到一个十五六岁年纪、一脸稚气的男孩向自己跑来的时候，还以为这是跟着家里大人出来看热闹的百姓呢，可是及至他跑到自己跟前，两只大眼睛盯着自己，问法事什么时候结束的时候，看到他头上戴的幞头，他这才意识到这原来是打探消息的土匪。
“我也不知道。”卞志和回答道，声音平淡而冷静，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这么从容地和一个土匪说话。
“你和他们是一起的，怎么会不知道？”马二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穿着极为朴素的年轻人，奇怪地问道。
“我原来知道，可是今天早上师父突然改了主意，所以现在也不知道了。”卞志和回答道。他一边说着，一边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土匪，这土匪看起来实在没有什么可怕的地方。
“那你问问你师父什么时候结束行吗？”马二眼巴巴地看着卞志和说道。
“你自己瞧瞧，我敢去吗？”卞志和用手一指场上， “师父正忙着呢！”
马二随着卞志和的手指看去，此时在近处看和刚才在远处看当然大不相同，现在连场上人等的相貌都看得一清二楚。看着他们神情庄严地随着鼓声从容前行，连他这从来不去庙里烧香礼拜的人都觉得这场合不适合造次。
“那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看了一会儿，马二突然又无奈地问道， “我家头领等着我回话呢！”
“那谁知道啊？”卞志和回答道。看着马二焦急又无奈的表情，他觉得这小土匪还挺好玩的，于是好奇地问道： “你年纪这么小，怎么想起来上山当土匪呢？”
马二看看卞志和，低头想了想才说道： “两年前我父母去世，我无处可去，正好碰到了大当家的，大当家的可怜我，就带我上了山！说是当土匪么，我可没做过什么坏事！”说到这儿，他看了看卞志和，问道： “看你年纪也不大，又是怎么当上道士的？”
卞志和想了想，说道： “我也是父母和姐姐没了，自己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不过，我碰到的是我师父，所以当了道士。”
说到这儿，卞志和觉得这小土匪说到底也真是没什么可怕的，不过向远处看看，那些骑马挎刀的大土匪看起来就没这么和善了。想到这儿，他突然压低声音问道： “你知道这是什么法事吗？”
“不知道啊，我哪儿见过这个！”马二茫然地摇摇头。
“超度法事。”卞志和表情严肃地说道， “你知道超度的是什么吗？”
“什么呀？”马二睁大眼睛问道，这里面有很多讲究吗，他一向最擅长的就是在山上跑腿，没人和他说过这些事。
“亡魂！”卞志和突然眼睛一翻看向天空，表情无比庄重地说道， “是数以千计的亡魂！今天头七之期，据说今天这些亡魂都要回来看看的！你看到了吗，那么多，那么多，我数都数不过来！他们可真惨啊！”
马二吓得“嗷”的一嗓子，扭头就跑。
卞志和的目光仍然看向辽远的天空。此刻，他在这个地方突然就不怕了，师父说得没错，胆怯总是需要经历一些事情来克服的。现在他明白，师父没骗他，之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胡一雄从来没觉得打仗打得这么窝囊！尤其是当他看到马二脸色煞白、连跑带爬地跑回来，一边告诉自己不知道场上什么时候结束，一边还胆战心惊地四处张望，好像生怕有什么东西在追着自己跑一样。
“你什么都没问明白，还把自己吓成这样！”胡一雄气得抬腿踢了马二一脚，马二被踢了一个趔趄， “说，你害怕什么？”
“亡魂，亡魂！”马二哆哆嗦嗦地回答道， “雄哥，你相信这世界上真有鬼吗？”
“放屁！我老人家从来不相信有鬼！”胡一雄气得扬起刀鞘还想打马二一下，没想到，那镀银的刀鞘在阳光下一闪，不知道战马是骤然受惊还是怎么了，突然就尥开四蹄，撒腿就跑。
罗七跟随在杜大成身边，看着杜大成认真地观看着前面场上的活动。他很奇怪，杜将军居然能够看得下去，反正他是看不下去的，这场面他已经看过好几天了，一直没看明白，也不想看明白。
此刻大敌当前，他尤其更看不下去，所以就一门心思远远地盯着从山上下来的土匪，及至看到为首的土匪就是那天自己在酒馆里遇到的那两个人时，更是把牙齿咬得咯吱直响： “好哇，果然是你们！早知道我把你们都拿下，也就不会有今天的麻烦！”他可不想想当初的力量悬殊。
看场上的事情一时不能结束，双方就只能这样胶着，罗七用愤怒得几乎要喷火的眼睛看着对方为首的那几个人，只等杜大成发布进攻的命令，他立马就要冲出去捉住那个匪首，要好好地羞辱他一番，然后再为弟兄们报仇！
可是，等了许久也不见对方有动静，只见那小伙子来来回回地跑来跑去，罗七不由觉得好气又好笑： “还打不打呀，要打就尽管放马过来！”
他正这样想着，没想到，那个雄哥的马竟然好像听懂了似地，冲着他就跑了过来！
（未完待续，欢迎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