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戏与玩票（群乐游戏捕鱼）

作者∶张溟敖

五十年代的岳阳娱乐场所不多，在茶巷子有座演巴陵戏的岳舞台，在梅溪桥有座供外地剧团来演出的群乐剧院，在天岳山有座放电影的电影院（当时叫人民大会堂），在先锋路有座演岳阳花鼓戏的百香园。其实岳阳花鼓剧团最早并不在先锋路的百香园，而是在吕仙亭街韩家湾往南二十多米的一个院子里，我小时候在那里见过的。

我的父母都喜欢看戏，但我母亲喜欢看花鼓戏，而我父亲则喜欢看京剧。有一年我母亲带我到百香园看花鼓戏《牛郎织女》，那位饰演牛郎的演员叫德宝，他把牛郎演得活灵活现，剧中有一段情节是牛郎在田间劳作之后回家吃饭，牛郎端起饭碗急忙往口里扒几筷子，然后腮帮子一鼓一鼓，再鼓眼一吞，把那种狼吞虎咽的饥饿之态演得十分夸张而真切，德宝的演出总能赢得观众的喝彩声。

我母亲喜欢的年画《牛郎织女》

大约是在六十年代初，我父亲带我到群乐剧院看过一场京剧，那是湖南省京剧团来演的《徐策跑城》，饰演徐策的演员叫达子红，这位演员身材单瘦，派头十足，在跑城那段表演中他手端玉带，静中带动，只见他头上相盔的两个翅子在前后左右晃动，而他的脸却纹丝不动，赢得滿堂的叫好声。我问父亲他演的戏为什么这么好看，父亲说这是海派京剧的特点，重在表现做功，我听了也似懂非懂。

巴陵戏我只看过一次，那是一九六几年，侯玲玲从武汉回岳阳休假，她约我去巴陵剧团看巴陵戏《沙家浜》，我之前看过电影京剧《沙家浜》，这次看巴陵戏《沙家浜》倒也觉得很新鲜，巴陵戏的唱腔有点像京剧，更像湖北的汉剧，韵味十足，特别是在后面“歼敌”一场，饰演新四军的演员在舞台上连续小翻之后，再腾空一个筋斗越过刁家的院墙（布景画），那武打场面十分火爆，让人眼花缭乱，令人叫绝。

巴陵戏的宣传资料（图片来于网络）

到了七十年代，文化活动一下子多了起来，各种文工团和*思想文艺宣传队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似乎人人都可以上台演戏了，除了编排一些类似“大海航行靠舵手” 的舞蹈外，有实力的单位还会排练一些样板戏。

岳阳造纸厂当年是轻工业部的直属企业，为了生产*著作用纸，从全国各地抽调了一批精英来到岳阳，其中有一位来自北京中国儿童艺术剧院的李俭先生是一位资深的专业演员，他提议搞一次学样板戏汇演。

我们这些爱好文艺的青年就开始各自筹划，与我同在一个单位的蔡宾渝提议与我合演《智取威虎山》中“定计”一折，他饰演扬子荣，我饰演少剑波，商定之后就要考虑服装问题，乐队的张元自告奋勇的说由他去桃矿找老丁借服装，第二天张元从桃矿把服装借来了。一个星期后汇演开始，轮到我们演出时前半场很正常，到后半场当蔡宾渝唱到“立下愚公移山志，能破万重困难关，一颗红心似火焰，化作利剑斩凶顽！”时，他用力一挥手差点打到我脸上，我急忙往后退了一步，引得台下哄堂大笑。

由上海京剧院的童祥苓和沈金波饰演的扬子荣和少剑波

通过这次演出我认识了从北京调来的刘宝森先生，刘宝森先生年轻时是天津大户人家的公子，他兄弟三人都酷爱京剧，经常请京剧名家给他们说戏，刘宝森先生主攻裘派花脸，他饰演《草桥关》中的姚期曾名噪一时，在天津也算是名票了。自从认识他后，我们成了忘年之交，他给我传授了不少京剧演唱方面的知识，例如咬字、归韵、气口、尺寸的把握，还有流派特点等等，真是受益匪浅。

我与刘宝森先生偶尔也会参加岳阳一些票友的活动，其中与岳阳一中李子衍老师的交流印象深刻，李子衍老师个头不高，皮肤有点黝黑，待人十分谦和，他先给人民医院的汪医生伴奏了一曲《三娘教子》，又给刘宝森先生伴奏一曲《打渔*家》，李子衍老师的京胡拉得四平八稳，善长青衣伴奏，对梅派唱腔颇有心得。

京胡看似简单，要拉得好也不容易，要拉出行当和流派特点就更难。在岳阳京胡拉得好的应该首推侯路云老师，他是从小在华容京剧团坐科出身，功底扎实，弓法指法十分规范。还有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是摄影家协会的副主席石述威，这位石主席专工京剧曲牌，中规中矩，与名家不相上下，更难得的是他的京胡都是自己制作，品位相当高，他曾送给我两把京胡，我一直珍藏着。

1996年，上海京剧院首次推出“上海京剧万里行”活动，由著名京剧演员尚长荣先生带领全班人马来到岳阳演出由亚夫子（陈亚先）编剧的《曹操与扬修》。演出在当时最好的影剧院举行，这是岳阳爱好京剧的票友们的一场盛宴，真是一票难求，在朋友的关照下我拿到了两张前排的座位票，与刘宝森先生一起近距离欣赏了尚长荣先生的演出。

《曹操与杨修》剧照（图片来于网络）

尚长荣先生工花脸，不仅以侯喜瑞先生为师，学侯派架子花脸，而且兼学裘盛戎先生的裘派铜锤花脸，所以他在唱做方面都达到铜锤、架子两门抱的高水平。在京剧《曹操与杨修》的演出中，尚长荣先生以“穿透人性”的表演塑造了一个性格复杂的曹操形象，曹操的狂笑、奸笑，诛*孔文岱时阴森的笑，也有临近尾声甜酸苦辣咸五味俱全的笑，尚长荣先生真的把曹操演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