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望着,盼望着,济南地铁3号线的脚步近了。
今年国庆节,3号线将开通试运行。这是城区东部贯通南北向的一条市域快线,连接济南东站、遥墙机场等对外枢纽。一期工程南起龙洞庄站,北至滩头站,线路长约21.6公里,共设车站13座,平均站间距约1.8公里。3号线车辆最高运行速度100公里/小时。通车后,济南东站将实现地铁、高铁“零换乘”。
工作人员在对地铁3号线5号车进行列车编组
3号线目前的进展如何?能够加速推进的原因又是什么?6月14日至16日,记者在3号线济南东车辆段与工人同吃同住,发回来自一线的报告。
滩头的憧憬
“来来来,豆角便宜啦,豆角便宜啦,两块钱一把!”
“西瓜,包甜包熟的西瓜,便宜贱卖,一块钱一斤,快来买啊!”
6月15日,农历五月十三,滩头大集。滩头集逢农历三、八,卖衣服的、卖菜卖水果的、做小吃的、修鞋的……啥都有。赶集的多是滩头、孙家卫、曲家、坝子等地的村民。
因为大集就在马路边,而地铁3号线工地施工的大车比较多,造成了长时间拥堵。大车司机不得不对外面大喊:“靠边!看车!”
76岁的李道君坐着小马扎在路边吹唢呐,旁边放着他的自行车。每逢大集,他都会骑车到集上找个地方吹一会儿。这个磨得铮亮的唢呐他已经吹了40多年。
地铁3号线滩头站紧挨着大集,在稻香路和鲍山水厂路交会处西侧,滩头村以东,孙家卫村以北。
临近11点,开始有附近的民工出来赶集,他们主要是买点水果或者日用品,有的会在路边吃块油饼,喝碗馄饨。
马文田今年68岁,家住2公里外的坝子村,修了二十几年鞋。因为紧挨工地人流量大,他这两年都固定赶滩头大集,“也有工地干活儿的过来修鞋。”他明显感觉到,大批民工涌入后,这个集更火爆,规模也更大了。
滩头站西侧就是滩头村,滩头分为南滩头和北滩头,虽然是两个村,但现在已经分不开了,完全融合在一起,可能挨着的两兄弟就一个住在南滩头,一个在北滩头。
滩头有三个大姓氏,李、张、郭,总人口有万人左右,是济南有名的大村。在这里生活了76年的郭凤福说,他们村是明洪武年间从河北枣强搬过来的,因为地处小清河畔,多年淤河沙成滩而得名。
现在村里人出门主要靠315路公交车,这条公交线路早晚高峰班次多一些,平峰时段根据客流变化拉大了班次间隔,半小时到一小时一班车。再之前,村里有小公交,能直达解放桥。
郭凤福从来没坐过地铁,“我有免费卡,开通时一定要去体验下。”虽然满是憧憬,但他也有担心:那么大的地铁站就在旁边,不知将来他们这个村命运如何?
谈到地铁3号线对当地带来的影响,60多岁的郭元顺提到了出行方便,还想到了就业机会。“现在附近村里已经有不少人去工地干活,不知道地铁站通了之后,村里人能在那里找到工作不?”他正在修播种机,收了麦子要播种玉米了。滩头村地不多,一个人9分地,年轻人大多在外面打工。
67岁也闲不住
14日下午4点,气温36.6℃,通往曲家的乡间小路散发着烤人的热气,路旁的柳树耷拉着头,不时百无聊赖地随风摆动几下。近日,济南高温预警信号不断升级。
济南东车辆段北侧的麦田刚刚收割完不久,路边两棵树之间挂着“禁烧秸秆,保护环境”的标语。济南东车辆段空中看呈狭长形,主要承担3号线列车的停放、列检,全部车辆的周月检及定临修任务,建成后将是3号线所有车辆的“4S店”。
湖南人丁安华负责中铁上海局下面的一个施工队,目前主要做济南东车辆段的外墙垒砌工作。他去年上半年就来到了济南,从主体结构一直干到了附属工程。去年6月份女儿高考他都没能赶回去。女儿挺争气,考上了吉首大学。
为应对高温,工地作业时间进行了调整:早上6点出工,中午11点收工;下午3点出工,晚上7点收工,避开中午最热的时候。
60岁的易发国是丁安华手下的工程管理员,他们的工人绝大多数来自重庆万州。在他看来,相比重庆动辄40℃以上的高温,济南的气温不算太高,就是太晒。
53岁的付英发干了三十几年小工,他个头不高,很瘦,戴着黄色安全帽,穿着迷彩服,敞着怀。他扛着三根木条,有七八十斤重,因为路不好走,有些摇晃。头上的汗水不时往下滑,扛完一趟,他就用袖子擦一擦;肩膀被木头的棱角硌出一条条血印,这些他早已经习惯。
“为什么*活儿差不了很多,师傅(大工)一天400元,我们小工一天200元。”这让他有些接受不了。和管理员理论了几句后,他又闷着头干活儿去了。他们用重庆话吵架的声音很大,不过事后又看着好像没发生过一样。
工人们随身带着一个蓝色的塑料水壶,容量是两升,上午喝一壶,下午喝一壶。出汗量大,补水少不了。
在工地上小磕小碰在所难免,老邓却比较倒霉。刚被钢筋刺破了右腿,左脚又被钢筋戳破了皮,因为面积大,鲜血直流。他本想用卫生纸包一包,工友建议他去卫生室包扎一下,夏天易感染。他的两条腿上有好几道伤疤,这是钢筋工的标配。第二天他又出现在工地上,跟没事儿人一样。
刘清明也是万州人,皮肤黢黑,说起话来露出一口黄牙。“明天正好是我67岁生日。”他笑着说,儿子卖轮胎一年能赚10来万,老伴给人当保姆,一个月也能挣四五千。家里人都不想让他再出来干活,但他闲不住。从十几岁出来打工,他已经干了近50年。
偶尔聊上几句,他们觉得再过一二十年,这样大规模的农民工就不会有了。“现在娃娃们都读书,都能有好工作,在办公室吹空调;要么家里孩子少,舍不得他们再下苦力。”工地上的钱不好挣。
不断增加的工人
14日下午3点多,来自重庆万州的李香国和杨远成坐火车来到了济南站,“老乡说这边有活儿,在赶工期,一天400块钱。”他们从火车站打车到工地,如果不是老板报销,他们才舍不得。
在来济南之前,48岁的杨远成在贵州干了俩月,“活不好干,一个月就挣两三千块钱,不够花。”
杨远成有两个女儿,大女儿24岁,已经结婚,在中铁十局工作;老二15岁,读高二,一个月生活费1000元。他有两个妹妹,都嫁出去了,两个老人都由他赡养。女儿的生活费、老人的医药费再加上红白喜事,一个月支出得四五千元。
他们买房搬到了镇上,整个村子只剩下十来个老人留守在家种地,他的父母就是其中一家。村里每个人半亩地,半亩田,地里种玉米,田里种水稻。他以后跑不动了,也想回村里。
“来济南一天400元,一个月干20多个工(天),能有八九千块钱。”对于他们来说,在哪里干活儿都一样,只要能挣钱。他去过宁夏、广东、贵州、青海等地,跑了得有全国1/5的省份。
叫杨远成来济南打工的是文家顺,他们住在一个村子。文家顺已经不用再下力气,他是施工员,负责拿拿图纸,盯盯进度。“我们是6月5日来的,工期紧,要求7月4日前干完外墙工作。干完了奖励2万元,干不完要被罚。”这几天,一直在加人。14日来了4个,15日来了10个,16日还要来人,基本都是万州人。
47岁的向成香是和她老公一起来的,之前他们也一直在外打工。她老公是师傅,垒墙;她是小工,和水泥、搬砖。“我们万州人活儿干得漂亮,各地都想要。”她笑着说,他们的工资是要比当地多一点的,因为技术好。
为了加快施工进度,每一个环节都在加班加点。56岁的王秀珍就是曲家本地的,他们村子里来了很多人。除了曲家,滩头、孙家卫也有不少人过来打工。
“主体施工的时候,最多有1800多人。”50岁的骆友章是附属工程现场主管,他说,现场的工人来自五湖四海,安徽、四川、重庆、河南、山东……哪都有。这些人都在干一件事儿:保证地铁3号线如期试运行。
38的刘庆广是河北邯郸人,他们施工队以前负责主体结构,现在转做附属工程;45岁的李强从遵义来,之前在3号线济南东站,两个月前来这里铺轨;中铁十六局施工现场负责人赵涛今年42岁,他们的施工人员在检查管道是不是漏水,2万多米的管线全部要打一遍。下一步,济南东车辆段的灯也是他们负责安装。
流动的厨房
6月16日早上7点,两岁半的小佳佳就穿着小T恤,反穿着拖鞋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了。过不了多久,她的玩伴们就会出来。工棚里的这些小家伙基本都是厨师或者工头家的孩子。他们的欢笑声和跑动的身影,给工棚带来了更多生活气。
佳佳的爸爸叫钱小钢,今年42岁,负责1号厨房。一个施工队配一个食堂,施工队的厨房都集中在一起,一共22个,有的施工队会占两个,一个做饭,一个当餐厅。
“我们这里高峰时有七八十人,现在只剩下30多人,主要是安徽、江苏和山东人。安徽人和江苏人吃得清淡一点,山东人口味重,我们做菜就一半一半,大家各将就一下。”钱小钢之前在当地饭店当厨师,去年6月12日来的济南,在工地上过的春节。他们的施工队负责主体结构,工期紧,工人们春节没放假,他们也回不了家。佳佳在这个工地也从一岁半长到了两岁半。
他大儿子今年19岁,已经工作了,佳佳马上也要上幼儿园。不过到时候这个工程就干完了,只能在下一个工程附近找幼儿园。
6月15日中午11:10,来自重庆万州的工人们陆续到10号厨房吃饭。厨师是两口子,是工程队自己带的当地人。午饭一共三个菜,一个麻婆豆腐,一个炒包菜,还有一个五花肉。
“我们在老家重庆吃的都挺辣,在这边不敢吃这么辣,气候太干燥了!”47岁的覃发珍有两个孩子,大女儿24岁已经结婚了,小儿子16岁在读职专,他们的工人主要负责垒墙。
“在这里买菜太辛苦。”因为不熟悉,刚来时买菜很不方便,现在他们都在滩头集上买菜。
覃发珍两口子一般早上4点就起床做早饭;8点多先把肉做出来,中午10点多开始炒菜;下午6点做晚饭,粥煮得更早一些。
15日的晚饭是凉拌黄瓜、炒包菜、五花肉炖豆腐。有工人觉得不好吃,差点和覃发珍的老公廖代友吵起来。不过在工地上,这样的拌嘴也挺正常,毕竟不同的人口味不同。第二天中午,覃发珍两口子赶紧调整了口味,加大了菜量。
河北人孙晓华负责8号厨房,她也是刚来不久。工人主要来自河北、云南和四川,她做饭的时候同样要尽量照顾所有人的口味,河北人不太吃辣,四川人爱吃辣。
16日早上7:40,18号厨房搬走了,他们要去下一个工地。对于工人和厨师来说,这样的流动再正常不过。
A-201宿舍和四川长牌
来到工地,我住进了中国中铁A-201宿舍。宿舍里有四个上下铺,还有一张加床,人睡在下铺,行李杂物放在上铺。每个人床上都是一个简单的薄垫子,一床被子,有的有枕头,有的就是把外套叠一叠当枕头。
床下都有个红色的大桶,这是标配。走南闯北的民工,在哪里都需要这样的大红桶,洗衣、洗澡、洗脸、洗脚全用它。
在我住进去之前,宿舍里已经有四个人。三个来自重庆万州,一个来自成都金堂。
晚上7点放工,大家在自来水管草草洗一把,就到食堂吃饭。
6月15日晚停水,8点左右才恢复正常。工棚里到处是拿着大红桶去洗澡的人。没有什么业余生活,洗完澡大家就都上了床。
宿舍里年纪最大的李香国今年53岁,17岁开始学徒,干师傅(大工)也有30年了。他好开玩笑,在宿舍没事时喜欢斗地主。
彭长生年纪最小,今年36岁,也已经在外面打了十几年工。他不爱说话,喜欢用手机看电视剧。
46岁的彭先进比较健谈。他来自成都金堂,18岁就出来打工了。他穿的布鞋两只都快露出大母脚趾了,仍舍不得换。“干工地没这么多讲究。”他更愿意把省下的钱寄给家里。
他只有一个女儿,17岁,马上读高中。按理说,他压力不会很大,但他的理念是“女儿要富养”,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有很多遗憾,所以一定要让女儿过得好。
“我小时候读书很努力,成绩也不错。”但是因为个子矮,他经常被嘲笑:“你那么矮,你读书有个屁用。”在这种嘲笑声中,他后来就不读书了。
“别人去健身房,我就在工地举钢筋。”他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遇到下雨休班,他就穿上最好的衣服去城里玩一天,也算旅游了。他去过很多地方打工,也到过很多地方旅游。
因为家里下雨,杨远成给老婆打电话询问玉米的情况。“我们那边种玉米和北方不一样,种植间隔大,马上就要在空里种红薯。”不过他更喜欢吃北方的大米和红薯,生长期长,更好吃。
彭先进本想出去逛逛,找不到同伴,就去其他宿舍看人打牌了。在略显枯燥的夜晚,打牌成了一种消遣的好方式。
他们打的是四川长牌,也叫川牌,是一种长条形纸牌,起源于四川,流行于西南地区。据传川牌是三国时期诸葛亮所创,由各种点子组成。三个人打牌,四五个人在旁边看。
本来杨远成和李香国都准备睡觉了,听说有人打牌,又爬起来去观站,一直到晚上10点半才回宿舍睡觉。
宿舍环境还不错,有空调,没有蚊子咬,苍蝇倒是不少。不过对大家来说,没有蚊子嗡嗡的声音,比什么都强。简易板房隔音效果差,外面有人路过也能听到,翻一下身,床咯吱咯吱响,感觉地板也会轻微摇晃。
“好久没有你的信,好久没有人陪我谈心!”6月15日午休时,有人路过A-201宿舍在楼道里唱歌,大家都被吵醒了,还以为到上工的时间了。
女儿发来的贺卡
6月16日,父亲节。上午8点多,中车四方售后服务负责人张涛已经开始和公司的兄弟们以及济南轨道交通集团的工作人员卸车。“R0305”代表这是济南地铁3号线的5号车。
5号车15日下午到达济南,张涛一直忙活到晚上11点半。“本来已经累得不行了,一看到7岁女儿发来的父亲节贺卡,就又有了使不完的劲儿。”从今年年初来到济南,他已经5个多月没有回家。
运送“小蓝”的是载重40多吨的大货车,车辆到达济南东车辆段后,要先用专业吊车卸下来,把车钩连上,完成贯通道对接和过桥线连接,光卸车就需要一上午,然后整备需要两到三天。这个“父亲节”,对于张涛来说,注定会异常充实。
济南轨道交通集团物资部车辆技术人员侯飞和孔凡超全程跟着卸车,从首列车到段以后,他们一直在加班加点调试。端午节假期,部门每个人轮休了一天,周末能休息一天就不错。虽然单位在市区,但他们几乎每天都要往这边跑,有时候需要调试到晚上十一二点。
侯飞说,6月11日3号线开始南线联调联试,从西周家庄站到龙洞庄站,目前仍在调试中。第二列车6月15日调去了南线,目前放在龙洞停车场,后期两辆列车同时联调联试。第三列正在进行静态功能测试,第四列车刚到段,18日进行静态调试。
按照计划,7月下旬,3号线北段联调联试,从西周家庄到滩头站;8月上旬,全线联调联试;国庆节,开通试运行。
(来源:生活日报 记者:王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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