拧开床头灯,对床的挂钟凌晨四点一刻。稀稀疏疏的灯光在楼下小区的水泥墙上游走,是深夜无归的守灵。调高空调温度,抱一沓纸与椅子面窗外坐。夜尚深,阳台的金鱼亦在呓语。我想再也睡不着,却也老老实实打了个呵欠。也许是梦里漫长的奔途令我疲倦。在那个时空里,我又一次扮演游戏里的逃亡者,拥有羚羊的四肢,在广袤无垠的雪地,盛开彼岸花的湖底。有列从煤矿场中开出的火车,哼着诡谲而曼妙的异域歌戏。
巨人挥着长斧在身后追赶,明灭的廊灯照醒两侧窗台的眼睛;秃鹫羽毛掠过的时候洒下金黄的麦种,结出焦褐色的布袋。它们在夜色中膨胀,升起又坠下,炸开满地繁星与一树樱花。巨人被拦截在黑暗之外,萤火虫迎面而来撞入我的眼睛,于是像先前无数遍一样,我在烟花盛开的瞬间醒来。发现裸露在外的皮肤冰凉,发现用荧光漆绘在墙上的字迹也失了效能,又是几堵普普通通的墙。一时间感到怅然。大概因为我知道,接下来的几个小时,直到太阳升起之前,我是不会再做梦了。
可不做梦又能干些什么呢?我原本就不属于夜长梦多的人群。永远是上床闭过几分钟的眼,就到了黄昏或者第二天清晨。拉开窗帘的时候天气晴朗阳光大好,却更多意味着我该回归生活,重复他人所谓经验而循规蹈矩。这时候我常愿意在另一个时空多逗留一点,至少不用面对喧嚣的白昼,秉持着坚不可摧的笑脸问候寒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适合灿烂的场景,嗡嗡作响的空气让人渴望逃离。
趴在课桌下书写今日生活的纪实,弥空飘扬的酢浆草,随风舞动的火焰木,却常想念梦中的白兔与黑马,白兔跃上马背便所向披靡,黑马带她闯入名为“落日”的森林。然后在那里同狮子结为盟友,不用畏惧豺狼在哪一天将会来袭。她也许可以满足松鼠的愿望,把它松软的尾巴变成取之不尽的松果冰激凌;也可以把犁牛恼人的鼻环,换作青草味的甜甜圈。落日下的时空并不在乎所谓逻辑,只是生命的本能与喜乐。于是在另一个人的落日里,同不见面容的客人品尝异地美酒,在森林深处欣赏昨夜大漠之中长河月色。
而至于我——打开窗,温润的气流瞬息间笼罩我的睫毛,双目微阖,感受着朦朦胧胧的雾气在眼角流连,也许是远方不倦的山岚。下过雨的天仍未大亮,只摇起几片简单的云盖着灰蓝的大地,薄如纱衣——要不就做千万丝风中一缕。逍遥闯荡无问西东,信手便为北方捎去南方的水汽,为南方卷来北方的雪滴。高兴时则为太阳开疆拓土,让阳光得以驱除每一只困人的梦魇,唤醒熟睡的灵魂。然后四处巡游,去广袤无垠的雪地,盛开彼岸花的湖底。乘着从煤矿场中开出的火车,轻声应和那诡谲而曼妙的异域歌戏……
另一个时空,有座名为“落日”的森林在等你。
散文组 作者:张铃 作品ID : 1002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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