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8日，比尔·盖茨在他的个人网站推荐了五本书，分别涉及美国司法体系、创新、二战、冷战和囊肿性纤维化病：《新吉姆·克劳：色盲时代的大规模监禁》《范围：为何在专业化的世界通才会获胜》《辉煌与邪恶：闪电战期间丘吉尔、家人与反抗的传奇》《间谍与叛徒：冷战时期最伟大的间谍故事》《从盐来的呼吸：致命的遗传性疾病、科学新时代、以及改变医学的病人和家庭》。
这五本书中，《新吉姆·克劳》是十年前出版的了，去年五月出版的《范围》最吸引人。成功的关键是什么？美国调查记者戴维·爱泼斯坦研究了各个领域最成功的人物，从科学家、运动员到音乐家，他发现大部分人都有广泛的兴趣，换言之，他们都是通才。
盖茨写道：“作者大卫·爱泼斯坦指出，虽然世界似乎需要越来越多的专业化，但我们真正需要的，其实是更多起步时涉猎广泛，并在进步中拥抱不同经验和观点的人。爱泼斯坦举了费德勒、达尔文等人为例。在那些希望以尽可能少的偏差对先前的表现进行再创造的良好环境里，专家团队会表现出色。所以如果我必须要动手术的话，我都会找一位经验丰富的专科医生。但如果是在恶劣的环境中，要做的不是重复复杂的流程（单一专业领域的知识和经验就不起作用）。”
我们经常说那些什么都懂一点的人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要想成为某一个领域的顶尖人物，无论是科学、体育还是音乐，你必须集中于某一项，而且要从小就开始学。但是爱泼斯坦说，成为冠军、音乐演奏家或诺贝尔奖得主并不需要早早就专注于某一个领域。触类旁通是可能的、必要的。
在《通才》一书的开头，爱泼斯坦比较了泰格·伍兹和罗杰·费德勒的经历。伍兹从两岁开始就练习打高尔夫球。费德勒却对各种项目都感兴趣，滑雪、篮球、足球，最后才是网球。爱泼斯坦指出，伍兹和费德勒都是各自项目的冠军，这两个项目有着本质的不同，费德勒虽然不是从小就练网球、也幸亏他不是从小就专攻网球，他才达到了该项目的最高水平。
爱泼斯坦援引经济学家罗宾·霍格斯的理论说，各种活动可分为两种，环境友好型和环境恶劣型。高尔夫球是第一类，球的飞行轨迹没那么多变，固定的模式较少，反复练习的话收效很快。对于这种对学习比较友好的领域，同样的模式反复出现，对练习效果的反馈又快又准。消防也是，有经验的消防员能迅速判断火情，他们80%的决定都是本能一般立刻做出的，因为做了多年的消防之后，他们能识别火情反复出现的模式、快要倒塌的建筑。
爱泼斯坦在结语部分说，越是专业化的情况下，越是要做一个通才、做跨学科的探索。许多音乐家并不是从小就开始学习演奏某一种乐器，斯维亚托斯拉夫·里赫特是20是最伟大的钢琴家之一，他22岁才开始上正式的钢琴课。史蒂夫·纳什是一个中等身材的加拿大人，13岁才有了自己的一个篮球，然而他两次获得最有价值球员头衔。一位小提琴家18岁才开始学拉小提琴。曾经有人说她年龄太大了，学晚了。现在她在教成年初学者学小提琴。大器晚成是很正常的。
但对于比较恶劣的环境，很难找出固定的模式，环境对动作的反馈总是延迟或者不准确。高尔夫球、象棋、古典音乐和消防员灭火都是友好的学习环境，容易通过反复练习找出模式，然后在之后的应用中运用技能就行了。网球、爵士乐不那么友好，急救、技术创新、地缘政治预测更加恶劣。这些领域需要通才，专业的、单纯的经验积累解决不了问题。
我们的生活大部分都是恶劣的环境，“世界不是高尔夫球场。”所以成为通才、从不熟悉的信息中得出结论的能力比打磨某一个领域的专业知识更重要。对于模式识别型的任务，早早开始专门练习是有帮助的。但对于其他任务来说，从小专门练习不仅没有必要，反而会有害，那样只会掌握有限的技巧，却缺乏概念思考的能力。比如数学，告诉学生捷径和可以重复使用的方法，可以帮助他们做题，可一旦问题有些变化，平时的方法就不管用了。应该让学生一开始就慢慢自己思考，解决问题而不是解答问题。
吉姆·霍尔特在《纽约时报》上评论这本书说：“广度是深度的盟友，而不是深度之敌……如果想创造发明，专家和通才都有自己的优势。但好像最强的是博学多识者，他们是一两个核心领域的专家，又知道临近许多个领域的东西。博学多识者不像专家那么深入，但比专家更广博，就像《汉密尔顿》的编剧和主演、戏剧创新家曼努尔·米兰达，他说他的大脑仿佛同时打开了许多应用程序。”
如今，经常有一些外行能够解决专业人士解决不了的难题。Kaggle是一个数据科学竞赛平台，长沙的戴树斌是四万多参赛者中的佼佼者。他的工作是给银行处理数据，业余喜欢参与解决健康和环境保护方面的问题，在使用卫星图像分辨人为破坏树林的比赛中，他赢得了3万美元。赢得健康问题竞赛的人没学过医学和生物学，有时也不是机器学习专家。
大公司往往用本地搜索来解决问题，也就是说，用某一个领域的专家，尝试以前可行的解决方法。拿破仑曾经遇到一个烦心的事，就是军粮问题。古罗马一位军事历史记录者说，“饥饿比剑还凶残”。拿破仑在1795年悬赏保存食物的方法。一百多年来，许多聪明的头脑才在钻研这一问题，包括现代化学之父爱尔兰科学家罗伯特·波义耳。
最后成功的是尼古拉·阿佩尔，他做过糖果制造商、厨师、酿酒师。跟专门研究食物保存的科学家相比，他的知识面更广。他把食物放到厚厚的香槟酒瓶子里，再把瓶子密封起来，在沸水里煮上几个小时。他就这样发明了罐头。为了展示，他曾经在一只瓦罐里保存了一整只羊。他的解决方法能够保存食物中的营养物质，船员就不会缺乏维生素了，也帮助英国人打败了拿破仑，因为1815年，在滑铁卢，英军吃得上罐头食品。
爱泼斯坦说，当专家变得越来越专门化的时候，困住他们思维的盒子变成了俄罗斯套娃。他们即使跳出了一个小的套娃，又陷入了另一个大一点的套娃。外行完全在套娃之外，能够直接看到业内人士看不到的解决方法。越是跟自己无关的问题，他们越有可能解决掉它。“专业人士创造的信息越多，好奇的业余爱好者融汇各种分散信息、做出贡献的机会越多。”
作者档案
贝小戎
本刊主笔，写思想栏目时署名薛巍，哲学硕士，假装读过的倡导者和践行者。
三联生活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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