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人民电竞
作者｜施豪
编辑｜凯文
配图｜来源于网络
外卖小哥张泉的生活里，除了被算法包围的送餐工作之外，电竞则是他在工作之余和人打交道的方式。他也曾想参加电竞比赛，但参赛后他的外卖平台派单可能会由于几日的缺勤而减少，因此张泉打消了这个想法。
受访者提供
在深圳辗转两年后，他回到了县城老家。虽然仍在进行着外卖工作，但电竞却成了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机械式的跑单是他日复一日的工作，而电竞则是他情感和生活的寄托。以下为被访者自述。（应采访者要求，文中张泉为化名。）
算法包围的工作里，电竞带来了鲜活的交际圈
2019年，张泉毕业，学历中专。按现在网上的说法，“进厂拧螺丝”是当时唯一的选择，但张泉不想就那么过活，于是去了深圳闯一闯，“大不了真的进厂，深圳也有不少活可以做”。帮厨、流水线普工……尝试过几份工作之后，张泉成了一名骑手。
找工作的时候，张泉曾在福田区住过，上沙一家便利店的老板装了两个电脑屏幕，一个用来算账，另一个在放比赛录像，中午没人的时候老板就自己开LOL大乱斗玩两把，住在那里的顾客也都熟悉了，让他回头看看多少钱，扫码支付就好。
这种随性让张泉感慨颇深，成为骑手之后，张泉发现不少小店的老板也是这样的“电竞玩家”。在路上一天天的疾驰之中，也让张泉在深圳发现了许多店家的电竞爱好。不过在工作压力之下，张泉只有在不太忙的时候才有机会和那些老板们聊一聊。
比如南山区平山村的一家拉面店，店里工作的两个年轻人在空闲的下午茶时间喜欢打和平精英。张泉等餐的时候老板在里面做餐，就问店员为什么玩这个，他们说“两个人组队，一个人去忙，另一个守着，不忙的时候正好可以边聊边玩”。
对面坡上的便利店老板则是卡牌游戏玩家，偶尔打打炉石和三国*，张泉和他的相识就是从一句“蒸蒸日上”开始的。这家便利店不仅老板自己对电竞游戏情有独钟，老板的儿子在暑假期间回家看店的时候也在玩王者荣耀。有时张泉去买东西的时候，这个小伙子还会多送他一瓶冰水。
身处他乡，一穷二白，也没有什么社交途径，张泉生活里的唯一乐趣就是电竞。在最孤单的时候，电竞陪伴了他，随之而来的还有同样热爱电竞的普通人身上的善意。
很多老板守店的时候其实很无聊，开一把游戏也算是消遣，忙的程度不同，他们选择的电竞游戏也各有差异。虽然平时和老板们的交流不多，但经历过这些人和事，张泉反而觉得他们更真实了，空闲的时候偶尔聊两句游戏，大家都很开心。
张泉的骑手同行们也有自己喜欢的游戏，年纪稍大一些的喜欢斗地主，年轻人则喜欢王者荣耀、和平精英，不过因为送单的原因经常挂机，所以张泉和同事们的段位一直不高。张泉说，有时候看到同行在路上休息，躺在电瓶车上手机横屏，看手指的动作大概就知道玩的是什么。
在深圳这座年轻的城市里，电竞在生活中的存在感很高，张泉也差点参加过一次电竞赛事。
张泉所属的平台曾经办过一场骑手赛，项目是王者荣耀。当时听说了这个比赛后，张泉虽然有点感兴趣，但由于他的段位不高，所以没有报名参赛的念头。张泉配送队里的几个同事和他说“试一试吧，体验一下上台比赛”，这令张泉有点心动，毕竟和朋友一起玩的感觉不同，参加比赛更正式，如果能够出线也有相应的骑手奖励。
跃跃欲试的张泉询问了队长参加活动的问题，但是队长对几位想要参赛的骑手说，如果参加比赛要一天时间，系统可能会把没有打卡的人判定成缺勤，人工申诉也很麻烦，如果申诉不通过，那个月的奖励就没有了。
后来张泉和朋友们没去成比赛，毕竟其他队友家里还需要他们的稳定收入，连下雨超时都会扣钱，缺勤可能会让他们接不到原有的单子，工资直接差了一个量级。再加上连日暴雨，单量大幅增长，过于忙碌的张泉他们错过了那次比赛。
“很现实，但在深圳也挺正常的。毕竟大家都要工作，哪怕平台可以让一部分人去比赛，算法也有可能会因为出勤原因影响了单量。虽然算是娱乐，不过大家都不太想冒险。”张泉说，他也曾经听说其他城市有人参赛是为了圆一次参加电竞比赛的梦，如果工作压力没那么大，张泉可能也会陪着朋友参加比赛。
对小镇青年来说，电竞是一种寄托
一天送上百单，在电动车上颠簸，张泉这类骑手们等着老板们把菜做好，和顾客见面也只会说“祝您用餐愉快”。算法带来的机械式配单包围了每天的工作，租住在狭小逼仄的城中村里，哪怕是邻居，大家都没什么聊天的余地，所有人都显得很孤独。每天下班面对只有一张床的小屋，除了游戏里认识的朋友，张泉甚至不知道该和谁交流。
2021秋天，辞别队长和同事回老家之后，张泉决定先送外卖过渡一下，之后再找份正式工作。小县城外送的黄金时间大部分在晚上，有时候张泉送完单打卡已是凌晨，很多人都已经睡了。半夜里当然也没什么朋友可以聚，张泉只好玩玩游戏、看看直播。
张泉也尝试过许多新鲜的电竞项目，英雄联盟手游初上线时他热衷于这款游戏，一次组队时，队伍语音突然蹦出一句“您有新的订单……”。张泉直接笑了出来，队友应该是个夜宵店的老板，他算了算年龄，十年前那些喜欢英雄联盟的玩家，可能就像这个老板一样没空打开电脑，但是又想再玩一玩。
张泉在这样的生活里悠然自得，虽然收入少了，但他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家人，家人对他工作之余喜欢电竞也相对理解了一些。有一次，一个亲戚看到了佛山一名电竞主播靠当骑手锻炼身体的新闻发给他，张泉乐了：“人家是体验生活，我们靠送餐吃饭，这个我做不来的。”
他确实也曾考虑过是否要凭借爱好当一名主播，不过一是技术不足，二是张泉本人的口才不好，设备器材和直播间怎么弄他也不太了解，所以这个想法持续了几天就放弃了。有时候张泉看着直播间里的主播设计节目效果、和弹幕空中对话，觉得当主播也很累。
张泉想，对他这样的小镇青年来说，找不到太好的工作，就在本地做一些活儿挣钱，可能这样的生活就是常态。但如果把爱好变成工作，到时候收入如果不稳定，可能会对这个爱好本身失去信心。
骑手生涯也让张泉接触了不少人，游戏里天南海北的队友也让他的沟通能力更好了，几年之间他健谈了一些，休息的时候还会主动邀请朋友到家里一起看比赛。之前工作的大部分时间里，张泉很少有机会说话，但是休息时坐下来开一局游戏，感觉就像回到了初中和朋友相处的时候，曾经的同学和朋友现在也在各地工作，联系他们感情的渠道之一就是电竞。
最近他已经找到了新的工作，也准备用积蓄买辆车，周末到动车站拉一些回家的客人赚点外快。
远离家乡，电竞是张泉工作之余的慰藉，让他接触到了一些生活的善意；回归故乡后，电竞仍然是他的社交渠道之一。
“电竞带给我的可能是‘菜就要变强’，这让我对生活多了一些热爱。”张泉说，“送奶茶等单，店里的客人玩手游，我在旁边看，或许下次见面是我把奶茶送到他们手上。不过在游戏里，我和那些顾客是一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