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第安反美联盟的成败——讲述北美英雄特库姆塞的一生(上部)

印第安反美联盟的成败——讲述北美英雄特库姆塞的一生(上部)

首页体育竞技职业曲空气棍球更新时间:2024-04-22

挽救一个落于人后的文明,需要太多血汗;而摧毁它,有时一场小小的战斗就够了。

我们时常听到一种说法,美国曾经历两次“独立战争”。第一次是18世纪末击败英国,让北美十三州取得自主地位,这点没有疑问。第二次是19世纪初再次击败英国,巩固了刚刚取得的独立成果。看似如此,果真这样吗?

宏大的历史叙事,往往容不下弱者的声音。

人们很容易从美国新生的高亢进曲里,听到一个族群从破壳而出,到振翅高飞的惊世巨响。不过,这也是另一个族群从奋力挣扎,到滑向衰败,乃至黯然消亡的哀痛序曲。他们就是北美印第安人,生于斯长于此万年之久的原住民。

第二次美国独立战争,也就是1812年英美战争,对印第安人来讲,直至今日也是挥之不去的永久遗憾。他们艰难建立起的反美联盟在一夜间崩塌于无形,与印第安英雄特库姆塞(Tecumseh)的命运一般,如同闪亮流星划过天际,最后只剩无边黑夜,如墨如漆。

历史,从不单单只有平面

同一段历史,依照种族、民族、阶级种种不同立场可以做出不同解读。我们今天要做的,就是从原住民角度、从“失败者”的角度来看待那段陈年往事。


星条旗下无新闻:

自从美利坚建国之后,北美大陆越来越守不住过去的沉寂,印第安原住民们的日子也逐渐走了样。那些新来的白皮肤开拓者似乎与过去不同。摆弄着烟袋的印第安老人们依稀记得,法国佬荷兰人总热衷于带着新奇小礼物四处收购上好毛皮,养尊处优的英国绅士则偏好呆在崭新庄园里享受茶点舞会。

虽然白人踏足北美已百年有余,总体似乎满足于呆在交通便利的沿海地区或五大湖边缘。内陆印第安各部落的生活依旧如常,如若不是时常爆发未知瘟疫的话,新换到的洋枪洋酒这些西洋玩意儿会带来更多乐趣。

(北美原住民风貌)

(著名油画“第一个感恩节”,描绘了1621年殖民者与原住民一同庆祝节日的情景,服饰有误)

如今,一队又一队新移民来了,拎枪牵狗的猎人、拖家带口的农夫。男男女女们深入内地,在各处开辟道路修建房屋,一副完全安家模样。印第安住民们吃惊的不仅于此,白人拓荒者还会拿出某位部落酋长的卖地契约以及美国政府白纸黑字的授权公文。甚至价格都明明白白——

1美元6亩地!一个吸引着无数白人的美国政府官方定价。

于是,整片整片土地在原住民毫不知情的状况下,转眼间成了新移民的神圣私人财产。而农场经济的普遍发育将成为美国国力未来腾飞的基石。

(备注:从1785年起,美国政府规定西部新取得土地的出售政策。640英亩起售,合约3884亩,最低价每英亩2美元,主要面向农场主和投机中介,普通农民需要加价间接购买;随后标准逐年放宽,至1832年,最低起售标准为242亩,单价约1美元6亩地)

(现存的1910年印第安土地出售公告——拥有自己的家、轻松付款、全产权、三十天内拥有、西部的好土地......人像为扬克顿部落首领)

美国人用资本世界的法律在印第安人祖居的土地上行事,争执不可避免。

抱怨——争论——冲突——交火。

原住民与白人新移民的矛盾在循环中步步升级。每当局势激化到双方挽袖动武之时,美国军队便会不失时机来到现场,将人数武装居于明显劣势的印第安住民驱赶而去,再一把火点燃他们简陋的柳条棚屋和交错的玉米豆子田地。于是,几个几十个移民的性命,便换来成千上万平方公里实际控制的土地。

( 例子,1867 年 4 月 18 日第 13 号特殊战地命令,汉考克指挥官下令烧毁夏延-拉科塔印第安村庄的命令实物照片)

这类戏码次次重演,美国的领土滚雪球般急速扩大。随着拿破仑在1803年将广袤的路易斯安那便宜卖给美利坚换取军费之后,不仅各个部落的印第安原住民心怀怨愤,连北面加拿大地区的英国殖民者都深感唇亡齿寒。

(北美大陆被殖民前,原住民大约估计有200-300万人口。到1800年,降至60万人,1890年时,只剩25万人)

新国家建立的炙热冲劲让邻居们不知所措。对美国人来讲,平民可以通过极其便宜的代价获取土地,转眼从欧洲贫困流浪汉变成新大陆自耕农乃至拥有自己的小小农场,完成过去无法想象的阶级跨越。种植园主可以轻松扩大生产,无论烟叶、甘蔗、大米或者棉花,望不到边的田园加上数不清的奴隶,足以追逐变幻莫测的市场热点。官员们更可以在白纸般的北美政治地图上指点江山,用“天命昭昭”来尽情展示自己的理想抱负。于是,上上下下群情一致,所有人都渴望抓住实打实的利益。美国建国后大扩张的势头再也无法抑制,*仿佛决堤般从人群中喷涌而出。

向西,对印第安人“文明归化”、“和平购地”,从精神文化上、从土地归属上抹掉原住民印第安人的存在,再以军事远征压制反抗;向北,“驱逐英格兰”,“不要止步于魁北克”的呼声愈演愈烈,用武力手段强行吞并整个加拿大提上议事日程。

资本,终究要吃人。至于是吞噬原住民或其他盎格鲁撒克逊同宗,那无关紧要。

(18、19世纪之交,美国联邦政府通过购买和远征,迫使各印第安部落割让了大片土地)


反美同盟的出现:

面对咄咄逼人的新生美利坚,英属加拿大殖民当局与印第安部落有了共同敌人,他们即将走到一起,结成世界上第一个正式反美同盟

1812年夏,英军与印第安盟友在底特律城外会师。英军少将,加拿大驻军司令布洛克(Isaac Brock)与印第安联盟首领握手之时,这位洞察力敏锐的职业军人立即感受到一种力量。

布洛克留下的书信提到:“最吸引我注意的是肖尼族酋长特库姆塞(Tecumseh),他是先知的兄弟。过去两年里,他不顾我们(英国当局)的劝告,一直积极与美国交战。我相信世上没有比他更睿智、更英勇的战士。每个与之交谈的人都对他敬佩不已。”

少将称呼特库姆塞为“印第安人的威灵顿”(the Wellington of the Indians,威灵顿当时在半岛战争大胜拿破仑法国)。接下来少将本人向印第安代表们保证,大英帝国会支持他们保卫家园的领土主张。他承诺如果肖尼族不能获得独立的家园,就不会与美方谈判任何和平条约。并且立即写信给上级,在英美未来可能签订的任何和平条约中,都应考虑恢复印第安人被美国“欺诈性篡夺”的土地。

于是,从来被文明世界视为原始野蛮的北美印第安人,与急于保住海外殖民地的大英帝国成为了盟友。精明的英国人很少做赔本买卖。他们需要一个缓冲区来遏制美国扩张,特别是美利坚对加拿大不加掩饰的吞并企图。此种缓冲区由本地原住民来充当自然最为体面,也最为便利。

尽管印第安人们曾经有过许多联盟,但多是为了部落间的新旧恩怨、殖民者的利益怂恿去自相残*,或者为了眼前之急临时合作。这一次,他们中许多人从一盘散沙、各自为战变得拥有了共同目标——抵制美国扩张,复兴印第安文化

印第安联盟的核心正是特库姆塞。这位受到极高赞誉的酋长是否名副其实?根据布洛克传统军人气质推断,他的夸赞并非毫无来由。


一位战士的诞生:

特库姆塞(Tecumseh)出生于大约1768年3月,那个春天距离美国独立战争打响还有7年。对遥远东方来说,是清朝乾隆皇帝执政的第33个年头。

(北美原住民拥有特色手工婴儿床)

这位健康的印第安男孩在五大湖南面的俄亥俄地区奇利科西(Chillicothe, Ohio或Kispoko village)附近呱呱落地,在家中八个孩子里排行第五。他的家庭属于肖尼族部落的黑豹氏族

整个肖尼族的起源可以上溯至北美古老的霍普韦尔文化(Hopewell culture,约公元前 100 年—公元 500 年),那会盎格鲁撒克逊人还被罗马帝国鄙夷的称作蛮族,正如现在他们将印第安住民视为野人一般。肖尼人曾留下不少造型独特的土墩,也留下许许多多关于自然、神灵、动物与英雄的有趣传说。整个黑豹氏族,包括特库姆塞的兄弟姐妹都用夜空中流星命名,他们姓名的含义便是流星或黑豹跃空("Shooting Star" or "Panther Across The Sky")。与各种常见印第安姓名一样(黑蹄、小龟、疯马、座牛等等),其中寄予着原住民对自然万物的崇敬,也蕴含着对自身未知命运的展望。

(肖尼族村庄绘图)

特库姆塞的父亲骁勇善战,曾于打击英国殖民的庞蒂亚克战争(Pontiac's War)中表现活跃,得以成为部落战争首领。以父亲为代表的原住民们依靠英勇战斗换来了英国妥协。为了安抚印第安人的激烈反抗情绪,英国国会下令北美13州殖民地不得越过阿巴拉契亚山脉向西侵占原住民领地

孩子们一定为拥有这样伟岸的榜样深感自豪。可好景不长。几年后,特库姆塞刚满6岁,出战抵御弗吉尼亚殖民者的父亲没能活着回家。那批带血尸身运回村落时,噪杂混乱的哭喊声震动荒野,一双双躲藏人后的幼小目光甚至无法准确寻到各自的父亲。哪有时间悲伤?母亲来不及擦拭泪痕,便带着孩子们匆匆搬离家园。因为不光亲友邻居,此处整个肖尼族都失去了领地

翌年,四处枪炮声大作,美国独立战争爆发。流浪的肖尼族们又被卷入白人间的争斗漩涡。为了对抗北美十三州独立派,英国主动向各印第安部落示好,送枪赠粮,鼓动原住民袭击美国定居者。肖尼族也在其中,本就怒火难制的战士们无需多少言语便奔赴战场。

(约18世纪,肖尼族侦察兵)

由于年龄尚小,特库塞姆没法和兄长亲戚一同去打击美国殖民者。或许棚屋外,帐篷旁,他一次次目送大人们郑重离去,也一次次望见负伤的战士失望归来。面对敌人组织性严密的反击,部落不能不再度迁移。1780年,肯塔基美军派出克拉克远征队,完全摧毁了肖尼族建立的新营地,所有刚刚搭建的房屋和尚未长成的庄稼全被烧毁。两年后,转移中的肖尼人又一次遭遇美军远征队,村落不知第几次化为灰烬。

没人愿意在仇恨中长大,但他们从未有过选择的权力。和其他男孩一样,特库姆塞开始学习如何格斗,如何使用各种战斧、长矛、匕首、火枪,如何去隐蔽潜行。长兄为父,大哥奇西考(Cheeseekau)主动担起父亲的责任,成为他最直接的老师。


战斗与思考:

1783年,随着英国认输,美利坚取得了独立。这个甩开一切束缚的新生资本主义国家立刻对最为靠近的土地——西北地区(俄亥俄河西北)提出了明确领土要求

印第安人连忙寻求对策,他们紧急召开部落会议。众说纷纭时,莫霍克族首领,受过英国式教育的约瑟夫·布兰特( Joseph Brant)提出重要理论,即印第安人的土地应该由所有部落共同拥有,不经所有部落同意,不得再将土地割让给美国。15岁的特库姆塞列席会议,听闻后深受启发。他开始逐渐明白个中道理——印第安人往往多个部落共同生活于同一块土地上,当前美国政府却坚持单独与其中某些部落打交道,用金钱礼物收买他们的酋长让其单独签署土地售卖条约,导致印第安人共有的领土一片片一次次被划走。青年的心中开始思索那些生死存亡的严肃话题,如何守卫家园,如何让人们团结一致。

两年多后,处于弱势的印第安人果然在一纸条约下失去了俄亥俄大片土地(《芬尼堡条约》)。政治外交舞台上,宣称“自古以来”、“祖祖辈辈”、必须依靠硬实力支撑,否则只能像北美原住民一般咽下苦果。不仅如此,负责签约的印第安代表几个月后还被美国民兵*害,愤怒的火星尚未熄灭就被重新引燃,印第安人和美国新的边境战争又开始了。

特库姆塞已年满18。大哥作为部落战争首领将他训练为一名合格战士,刀枪精熟。(战争首领war chief:战时印第安临时领袖,结束后卸职)期间,一次骑马意外让特库姆塞大腿骨严重摔伤,此后虽说走路有些一瘸一拐,但并未影响这个年轻人渐渐增长的勇敢声誉。

(户外剧特库姆塞,剧照)

若是旧日闲暇时节,特库姆塞定会和兄弟朋友们一起在湖畔捕鱼、林中猎鹿,或者聚集成群玩起热闹棍球游戏。如果时间凑巧,浑身涂满色彩,系上铃铛,戴着毛茸茸的灰狼面具与同龄少女们欢笑舞蹈也是一件快事。但现在,他只能日夜磨砺斧头、擦拭枪管,迎接随时会打响的战斗。

流淌的俄亥俄河变得陌生,航道中难得见到轻巧的独木舟,倒是一艘又一艘平底驳船满载着白人新移民和他们仅有的坛坛罐罐迎面而来。肖尼族的土地有了远道而来的新主人,那些穿着朴素破旧、操着不同口音的移民拿着全副家当换来的地契忙着分地划界,仅仅一个歪歪斜斜写着家族姓名的木牌就足以让他们欢腾雀跃。

希望满溢的气氛很快被尖利叫喊声打破,袭击开始了。缺乏保护的驳船与车队明显是最佳目标,奇西考率领特库姆塞和族人们从隐蔽处冲出,把美国移民*得人仰马翻。没有足够护卫的移民队伍不难战胜,肖尼战士顺理成章把郁积的怒火发泄在白人俘虏身上。割取头皮是通常操作,活活卸下伤兵的胳膊大腿不足为奇,刨腹挖心乃至阉割都时有发生。残酷血腥的场面或许让有的人亢奋,但这样就能冲淡失去亲人、失去家园的痛苦么?在其他同伴们庆贺之时,特库姆塞内心只感到深深不安。一种难以掩饰的厌恶让他反对虐俘之举。是啊,原住民究竟需要团结一致英勇战斗,还是发泄*肆意残*?

1788年,迁入的白人有增无减,特库姆塞和哥哥弟弟们商议,决意躲开移民大潮向西搬迁。他们越过宽阔的密西西比河来到密苏里州。眼前哪里有世外桃源?到处竟都充满了殖民者的大小帐篷与马车营地。没有田地可种、没有动物可猎,特库姆塞一行呆了不久便转程南下。田纳西的情况虽然好不了多少,但这里至少友邻部落切诺基人还掌握着一些土地。让大家欣喜的是,另一部肖尼族人已经先期来到。他乡遇故知,乡音胜千金。人们紧紧拥抱,各自倾诉那些看似不同却如出一辙的心酸遭遇。眼泪和微笑混杂着分辨不出,特库姆塞感到丝丝久违温暖,他乡?故乡?难以分辨。

肖尼人和切诺基人现在一同生活,或许过去他们都曾拥有过广阔农田和猎场,但现在瞭望山附近的小小区域就是他们的所有。尽管两个族群生活习俗多有不同,可眼前共同仇敌足以将他们凝聚一处。大哥奇西考毫不费力的组织起袭击队,一共40余人,既有肖尼族、也有切诺基族,特库姆塞当仁不让投身其中。他们一有机会便朝就近美国定居点发动侵扰,希望赶走那些上千公里外搬来的移民。

特库姆塞的青年生活像这样继续了两年时间,一位切诺基女性为他带来了一段感情,不久后还诞下一个女儿。然而命运没有让他长留此处,随着美国向西北方向扩张加速,西北印第安战争爆发。作为土生土长的居民,特库姆塞无法坐视不顾,把女儿交由妻子抚养后,带着自己的草创团队加入到原住民联盟之中。此时他只有8个同伴,包括不太成器的小弟坦斯夸塔瓦(Tenskwatawa )。

此次的部落联盟由德高望重的肖尼族酋长“蓝夹克”(Blue Jacket)和迈阿密酋长“小龟”(Little Turtle)领导。依靠英国人暗地输送的枪支弹药,他们于1791年11月4日痛击了一路美国远征队,用偷袭战术把圣克莱尔将军的1400人打得七零八落。

(Battle of St. Clair。美国远征队出发时约2300人,脱队者较多。印第安联盟以不到1000人击败了1400美军)

特库姆塞当时正侦察或狩猎,非常遗憾的错过了这一重大胜利。对原住民来讲,收复领土的良机近在咫尺,可印第安联盟上层分歧严重,“小龟”等酋长认为应该见好就收,力主与美方和谈

得知消息的特库姆塞非常意外,一次胜利难道就能遏制美国政府既定的扩张政策?许多本地战士也无法相信,大家原计划继续攻击,用歼灭战的形式来消灭前线的白人定居点。可决策无法改变,部落联盟遂开始等待对方的诚意,好似和平即将降临。失望之余,特库姆塞选择和自己的小团队返回田纳西,重新加入大哥奇西考的袭击队。

1792年,肖尼人持续小规模攻击不断推进的美国移民据点,收效甚微。美军设置的防护越来越完善,原住民难以得手。例如对布坎南车站的突袭中,印第安人损失惨重,连奇西考也在特库姆塞眼前中弹牺牲。

奋力拖回大哥遗体已是不易,看着亲人在自己怀中渐渐冷却更寒透人心。愤怒、失望、无助,父兄接连死于美国人之手,血仇不共戴天。但仇恨就能够帮助特库姆塞消灭敌人吗?他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意图尽快担起哥哥留下的担子,带领族人寻找一条出路。

1794年,倒木之战爆发(Battle of Fallen Timbers)。

美军利用部落联盟寻求和谈之际完成了大批征兵、正式整训、要塞修筑、地区勘察。3000名准备充分的美军直接挺进印第安领地。也许是上次胜利的信心激励,部落联盟选择在一片飓风刮过的落木地正面对抗美国人。美军毫不拖泥带水,以前后横队一线平推,充分释放密集火力。仅仅不到一小时交战,印第安战士全线溃散。特库姆塞和同伴们身临其境,他们明显表现得比其他人更加勇敢顽强,但于事无补,只能多坚持一会再且战且退。

望见美军兵势雄壮,连战斗英雄“小龟”也深感恐惧,很多酋长和武士俯首称臣,不少人逃向英国控制区求援却被拒之门外。

(小龟,迈阿密族著名战争首领,抵抗失败后倒向美国。参与了签署割地的《韦恩堡条约》,被族人和其他首领反对。晚年村庄被哈里森所率美军摧毁,单单留下他的房屋,因为那是美国政府为他所建)

当然,胜利后美军照例执行焦土政策,烧毁了部落联盟的村庄。只是这次他们没有完全摧毁玉米地,因为士兵口粮有些不足。割一半烧一半之余,美军还嘲笑原住民:

“你们口口声声称之为朋友的英国人,正是你们不幸遭遇的导火索。他们给你们枪炮,鼓励你们来迎击进入你们领地的定居者。但现在你们看看,你们的朋友根本没能力保护你们免受倒行逆施的后果。”

确实,自从英美交恶至美国独立后,英国一直暗中支持印第安原住民,试图牵制美国扩张。和许多酋长类似,特库姆塞也看到了这一点。他开始琢磨如何处理这种微妙关系,而不只是让同伴们充当别人的棋子或炮灰。

1795年,失败的部落联盟被迫与美国政府签订《格林维尔条约》。有人称特库姆塞见证了整个过程(说法不一),从气氛压抑的会前部落游戏到“蓝夹克”等酋长被迫签字,最后由美国维恩将军义正词严的总结宣讲。

“......祈求今日建成之和平能永寿永昌。希望其能助我等携手并进,永结友谊直至天荒地老。”

《格林维尔条约》冠冕堂皇的言辞背后,是印第安人在法律上被迫放弃约2.5万平方英里的土地(约6.5万平方公里),包括三分之二的俄亥俄,部分印第安纳地区。参照比较,大约相当于两个海南岛的面积。好在条约里白字黑字承认了印第安人的土地所有权,以及印第安族群对未割让的土地拥有主权,让原住民不至于完全绝望。当然,这只是美国早期扩张的一个阶段性成果,远非结束。

“小龟”指望和解,“蓝夹克”灰心失望,印第安领袖们既然如此,整个部落联盟只能随之分崩离析。随处可见一群群收拾行装、卷起帐篷的原住民。人们没有选择,扶老携幼向西迁徙,几乎可以算作未来“泪水之路”的预演。至于腾出来的田地猎场,很快被一辆辆大篷车上跳下的白人移民填满。

特库姆塞和朋友们也随着西迁队伍撤离。毫无意外,低落情绪弥漫于每一个部落,白人文明的先进力量和体制让原住民不知所措。偷袭据点,效果微小;正面对抗,徒增伤亡。对外缺乏战争潜力,对内部落分散离心。印第安人是不是应该按照白人要求的方式来生活?每一个责任感尚存的印第安人都感到喘不过气的无形压力,遑论特库姆塞了。

两三年内,特库姆塞带领弟妹和族人们四处流浪,他的小小氏族逐渐从8人发展到大约300人,包括50名战士。

1798年,而立之年的特库姆塞选择在怀特河边定居下来(印第安纳州安德森地区)。激荡的生活暂时居于平静,3次婚姻让他拥有了儿女和家庭。每当他想要回归人伦幸福之时,眼前乱象又让人痛心疾首。

无论隔壁帐篷的族人,或不远处友邻部落的同宗,流行恶疾的蔓延总是形同鬼魅。哀痛啼哭还没有停止,新病人的痛苦*又充斥耳畔。无论老幼男女,哪怕强壮战士都敌不过持续不断的高烧与布满躯体的可怖红疹。有幸躲过病魔的人们往往选择用白人的良药——酒精来麻痹疲惫之心,可这让空空如也的陋室卖无可卖,只剩下浑浑噩噩的灵魂在虚妄幻境里躲藏。勉强维生的农田经不住一二场雨水,人们禁不住怀疑山川神明是否已将大家完全放弃。

社会文化系统瓦解”——日后西方人类学家如此形容。大量迁入的白人移民改变了北美生态,改变了原住民的朴素生活,更使得印第安族群自信丧失,精神上沦为无家可归的难民

美国移民对动物的滥捕不仅让五大湖曾经繁盛的皮毛贸易无法继续,还危及以狩猎为肉类来源的当地人生存。1802年,一位肖尼酋长大呼:“听听我们妇女与儿童的哀嚎......让白人停止*死我们的动物,现在他们捕*的比我们还多,这少的可怜的动物对于我们来说是非常珍贵的......”

美国政府大量廉价收售印第安土地,为资本主义农业发育提供了上好温床,却让原住民无家可归。1804年,一位帕塔瓦米人公开疾呼:“白人是血盆大口的怪物!”痛斥美国像只饥饿野兽,不断吞噬土地。

再者,白人移民的步步推进导致与印第安部落冲突不断,圣克莱尔将军本人承认,《格林维尔条约》执行后,许多流浪的印第安人遭到美国白人*害,导致严重暴力后果。

英国、法国对北美的殖民虽让人生厌,但从来未曾将印第安部落逼入绝境。现在,几乎所有原住民都感到灭亡危机如利剑悬于头顶,惶恐的人们急于寻找一种自救出路,止水不再,沸腾将至。


族群复兴运动:

行将溺毙之人,必定试图抓住救命稻草。

于印第安部落来讲,他们选择了重新找回旧日信仰。19世纪之初,北美原住民炽热的宗教复兴运动开始了。东起阿巴拉契亚山脉、五大湖,西至大平原,太平洋沿岸,不同部落不约而同产生了许多类似行为——奈奥林宗教运动,哈德萨姆·雷克宗教运动、摩根崇拜、鬼舞崇拜等等。此类印第安部落的自发运动均提倡拒绝白人文化,衣食住行上不使用白人发明的物品。重新采用过去的祭祀仪式,禁止饮酒、禁止私斗,反对财产私有,重回氏族公有制。再宣称未来创世的“大神”会用超自然力量消灭白人,以及那些不肯悔改的印第安人。(大神:Great Spirit,北美许多印第安部族崇拜的一个至高神明)

(雕塑“呼唤大神”,1908年完成,描述了一位骑马原住民张开双臂,向大神请求精神连接)

1805年,特库姆塞的部落在怀特河畔已度过了第八个年头。靠着出色组织能力和公正严明,他广受人们爱戴。相反,小弟坦斯夸塔瓦(Tenskwatawa )日日沉湎于酒精,不仅当不好猎人,连医师的责任也无法承担。5月里一天,小弟再度烂醉如泥,几乎被大家认为醉死过去。特库姆塞差点就要为他举行葬礼,小弟却意外苏醒。“复活”的坦斯夸塔瓦仿佛脱胎换骨,对人们绘声绘色讲述了自己弥留之时见到的奇特愿景,号召大家按照“大神”的意愿去过印第安人的传统生活,并且强烈抨击接受白人文化的“二鬼子”族人。

(坦斯夸塔瓦 Tenskwatawa,右眼幼时因伤失明,性情与几个哥哥完全不同,他的结局和特库姆塞也不相同)

从此,小弟突然变得极具使命感,日夜不停向人们讲道。敦促大家拒绝白人文化侵蚀,不同白人通婚、不吃白人的食物、不穿白人的衣物。他还身体力行戒了酒,从一个瘾君子转身成为禁酒主义的热烈倡导者。他鼓励人民遵循传统负担起自己的工作,男性当好猎人和战士,女性照管好农田与家庭(北美印第安习俗)。并不复杂的理论植根于普通印第安人的述求,自然非常切合人们内心不曾表达的期望。

日复一日,无数次演讲让坦斯夸塔瓦成为颇有魅力的宗教领袖,逐渐被人们尊称为“先知”。特库姆塞和族人们深深为他感到欣慰,尽各种可能支持他的宣传。或许明眼人已然看出他的观点与特拉华人的先知多有相似,但坦斯夸塔瓦自有手段。

同年,在《格林维尔条约》签订之处,特库姆塞兄弟率众建立起一个新城镇,他们希望能重聚离散已久的肖尼族人。虽然自身部落不过数百人,但小弟持续不断的传道效果开始发酵,不少附近的印第安人前来投奔。美国方面的反应并不意外,印第安纳领地州长哈里森( William Henry Harrison)公开嘲笑特库姆塞兄弟是招摇撞骗之徒,说他们有本事就让“太阳静止不动”。结果坦斯夸塔瓦准确预言了1806年6月16日将会发生日食,当太阳真的被黑影遮蔽之时,观望的印第安人和美国人尽皆大惊失色。

(备注:北美印第安人拥有丰富天文知识,对星象运动了解颇多)

预言成真极大增强了“先知”小弟的可信度,也使得哈里森州长颜面扫地。前来格林维尔定居的印第安人更多了,甚至包括著名的“蓝夹克”,那位肖尼族资格最老的战争首领。人们看着年近古稀的蓝夹克与特库姆塞热烈拥抱,老人经历过的荣誉和耻辱,失望和期冀似乎全都于此刻交付给了新生一代。

(蓝夹克,肖尼族著名战争首领。曾经历邓莫尔战争、美国独立战争、西北印第安战争。长期致力于夺回俄亥俄领地和美国战斗)

另一位有名投奔者是“圆头”(Roundhead),这位健硕的怀恩多特领袖与特库姆塞意气相投、相见恨晚,很快成为了亲密兄弟与坚定战友。

(圆头酋长安葬之处,因痛击美军声名远扬)

不过,人们的想法并未因此统一,比如肖尼族另一位重要酋长,“黑蹄”就选择了另一条路线。自从战败之后,黑蹄和小龟等领袖认为印第安人无法抗衡新兴的美国,为了避免被彻底消灭,原住民应该主动适应白人的生活方式,做“文明人”。考虑到避免刺激美国,黑蹄选择在俄亥俄北部建立一个肖尼人家园,吸纳希望与白人融合的印第安住民。

(黑蹄,曾参加西北印第安战争,晚年成为美国盟友,极力阻止各部落参加特库姆塞的联盟。死后族人全部被强制西迁)

两条路线,两种选择。

一是特库姆塞主张的坚持印第安文化政治双独立,一是黑蹄主张的接受西化融入美国。截然不同的道路或许来自同一个淳朴目的——为印第安人“谋个出路”。虽然时间会给出最终结果,但这时,人们遵从自己的考虑做出各自选择。不光肖尼族,整个印第安族群都陷入了分裂。


小小乌托邦:

随着新城镇快速壮大,原本不屑的美国邻居变得不安。大约1806年左右,为了安抚近邻日益增长的敌意,特库姆塞和蓝夹克一同前往自己的故乡——美国新俄亥俄州的首府奇利科西访问,向美国政府表明格林维尔新镇没有对白人构成威胁。其实谁都看得明白,美国想扩张、印第安要生存。此种实际利益的冲突面前,语言能起到的作用当然有限。不过至少明面上,条约后的和平依然持续。

1807年6月,切萨皮克海上事件之后,英美矛盾升级。无论印第安部落还是美国城镇,纷纷流传着美国将与英国开战的说法。眼瞅白人发生内斗,不少原住民幸灾乐祸。特库姆塞并没有盲目喜悦,他很快和先知弟弟商议,决定将定居点向西移动到相对安全之处。那里离美国城市更远,离其他印第安部落更近。

1808年,特库姆塞和先知带领人们迁居到印第安纳地区的蒂珀卡努河沿岸。他们从零开始,伐木挖土,立柱上梁。一座座长屋篷舍,一块块庄稼田地,一个人民用双手修建的崭新聚落出现在大地之上。居民们相信这会是个纯粹的印第安人家乡,大家在此按照先知的指示,也就是传统的印第安习俗生活。狩猎耕种、制皮做陶,煮起玉米粥,炖上狗肉汤,干牛肉饼搭配甜南瓜。遇事祭祀天地,不计较财产,不迷恋酒精。不再允许暴力私斗,快乐就伴着牛皮鼓跳起曳步舞、蒙面舞,男男女女亲如一家。老人会在旁讲述永无止境的神话故事,用英灵怪物的奇特经历吸引住四处淘气的孩童。

一切仿佛回到了千百年前,回到祖先们披荆斩棘、且乐且歌的日子。虽说与近代文明世界格格不入,但茫然失落的印第安人总算有了心灵壁垒可供依靠。连一位美国贵格教徒亲眼见识后都感叹:

”经过改革的先知所在地恢复了以往的稳定与祥和,上帝确实,而且肯定是在帮助印第安人社区。“

人们把崭新的定居点称作先知镇,许多印第安人慕名前来这个“乌托邦”一般的社区。不仅有肖尼人,也有附近的易洛魁人、迈阿密人、帕塔瓦米人、基卡普人、温尼贝格人、索克人、渥太华人、怀恩多特人、爱荷华人。这些人民创造了印第安历史上从未有过的一幕,各种不同部落的原住民摈弃前嫌、聚集一处共同生活。该地区人数最多时超过6000,好似古代史上存在过的独立城邦一般(city-state),甚至比附近任何美国城市都要庞大。

(如今的先知镇州立公园,当年原址上建有露天博物馆)

先知镇不再仅仅是一个村镇,可以说成为印第安民族复兴运动的中心与象征,更可能是未来印第安国家形成的初步雏形

特库姆塞负责政治军事外交、先知负责担任精神领袖。对于对于亲美的族人,先知斥责他们是邪恶叛徒,与小龟、黑蹄等主和派关系持续恶化。随着先知弟弟声名日盛,特库姆塞反而显得不为人们熟知。不过,盘踞加拿大的英国人嗅觉灵敏,向特库姆塞抛来橄榄枝,希望结盟共同对抗美国。作为先知镇实际领袖,特库姆塞感觉时机并未成熟,拒绝了大英帝国的请求。在有理智的人看来,先知镇虽然发展迅速,但部落间融合尚需时日,如何组织管理数千居民也是问题。此种印第安族群内从未有人践行的开辟之举,全都需要时间来尝试去解决。建立之初,特库姆塞曾希望与美国保持和平,以坚守传统文化的方式为印第安人保住这片净土。不过,先知镇事实上已经成为美国移民扩张的重要障碍。形势比人强,他们还能有足够的时间吗?

1809年9月,印第安纳领地州长哈里森与几个印第安酋长单独谈判,购买下大约1万2千平方公里的土地(约等于两个上海市大小),史称《韦恩堡条约》。回望过去,《格林维尔条约》墨迹未干,“永久和平”宣告言犹在耳,一切郑重承诺尽成了妄言疯话。

其实早在几年前,哈里森为了将印第安纳领地提升为一个州,就积极分批购买印第安人土地。现在他直接无视美国总统麦迪逊之意见,与帕塔瓦米、德拉瓦等数个部落酋长签订购地合约。迈阿密首领原本反对,因为大笔现金补贴之故产生了动摇。基卡波人本与肖尼人结盟,却受不住压力屈服。于是,几位酋长首领为了一己之私出卖土地,全然不顾其他居住该地的印第安人民。

(购买式蚕食,现代整个印第安纳州便来自这诸多条约)

消息传至先知镇,群情哗然。有人认为美国兼并土地无法阻止,选择继续往西搬迁;有人感觉先知愈加激进会惹怒美国,大祸临头前赶紧离去。其他大批民众则出离愤怒,再保持和平已温水煮蛙,历史学家萨格登评论:此条约”使特库姆塞走上了与美国开战的道路“

作为领袖,特库姆塞毅然走上前台,安抚民众、声讨哈里森,并快速将愤怒的战士们组织起来,准备应对美方挑战。凭借多年对北美大陆政局的了解,特库姆塞比其他酋长感触更深。单独一个先知镇无法和哈里森抗衡,但若是所有印第安人真正联合一心,团结一致,那就连美国总统也不能不认真对待。

于是,特库姆塞着手以先知镇为中心,建立一个广泛的原住民联盟。并非只局限于俄亥俄或者印第安纳,而是普遍印第安人参与的,全面的联盟。过去印第安联盟通常由德高望重的酋长传檄发起,周围部落遥相呼应或前来会盟。特库姆塞没留在篝火旁等待,却选择了一家一家亲自前往拜访。从肖尼族目前居住的五大湖以南开始,许多大小村落留下了他的足迹。对于坚持印第安习俗的人们,特库姆塞劝导他们加入;对于摇摆迷茫的友邻,特库姆塞鼓励他们共同奋进;对于被迫卖地的部落,特库姆塞敦促他们停止与美国合作;对于主动投靠还为虎作伥的酋长,特库姆塞威胁用死亡来惩戒他们。

随着一次次不厌其烦的访问,先知镇的同盟者越来越多,整个美国西北方即将被统一在新联盟之下。即便这时,特库姆塞仍希望讨一个说法。他用原住民光明磊落的做法去会见哈里森——美国扩张运动的急先锋

(特库姆塞的主要对手——哈里森)


载入史册的会面:

1810年8月,夏。42岁的特库姆塞来到印第安纳领地首府文森斯,身后是400名身涂油彩的战士。望着惊恐万分、不知所措的白人士兵,他们只是默默前进。任何一位原住民战士都记得,脚下的土地曾经居住过多少肖尼人、迈阿密人、特拉华人、韦亚人、基卡波人。现在,却变作新移民的新首府。经过引见,特库姆塞瘸着腿走入空旷会场,他那带着羽毛贝壳的传统服饰和周围格格不入,更不用提对面西装革履的哈里森州长了。

两位关键人物的会面将被载入史册,成为日后文明世界青少年学习的教材。这一次,印第安与美国的各自代表将阐述己方文明秉承的逻辑与理由,在道德和法律的层面针锋相对。

环顾四周,特库姆塞见到了一些美国陆军军官,以及和他们亲密攀谈的肖尼族人。望着一脸正式的哈里森州长,特库姆塞用原住民传统的方式开始了发言:

“房屋是你们为了召开会议而建,印第安人则在旷野里集会。

我,是肖尼人。我的祖辈都曾为战士,他们的儿子也是战士。从先祖之处,我降生于世。从部落之处,我一无所取。我造就了自我。当我想到主宰世间万物的大神之时,希望我能使红人(印第安人)像我设想那般强大。我不会去找哈里森州长,要求他撕毁条约(格林维尔条约)。”

“但我会对他说:“兄弟,你有自由回到你自己的国家去。”

你希望阻止印第安人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希望阻止他们联合起来,阻止他们把自己的土地视为整体共同财产。你把某些部落拉到一旁,建议他们不要如此行事。你想分化印第安部落,通过给部落特殊分配让他们自相残*。你永远不会看到印第安人试图对白人这么做。你不断驱赶红人,最终将他们赶到大湖边(密歇根湖,印第安纳西北部),那里他们既无立锥之地也无法过活。

自从我定居蒂珀卡努河以来,我们一直在努力消除所有差别,废除村长,因为他们做了所有坏事,是他们把自己的土地卖给了美国人。兄弟,这些土地被贩卖,以及换来货品,只有少数得以完成。将来,我们准备惩罚那些打算向美国出售土地之人。若你继续购地,就会在不同部落间引发战争,我无法得知最后在白人中间产生何种后果。

兄弟,我望你能同情一下红人,照我的请求去做。若你不放弃购地,又继续越过我们定居点的边界,事情就变得难办,且会给我们之间造成巨大麻烦。

能阻止此种恶行的办法、唯一办法,就是红人们联合一致,去要求在这片土地上享有共同与平等的权利,就像此地最初原有、现在应是一般——因为它从未分裂过,而属于所有人。

没有一个部落有权买卖土地,即使是彼此之间,更不用说卖给陌生人了。

出售一个国家?为何不出售空气、海洋和大地?大神不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而创造它们的吗?

我们怎么能对白人有信心呢?我们有完全且正当的理由相信,我们有充分依据指责美国人不公正,特别是他们对我们种族犯下如此严重的不义行为之时,他们还漠不关心,甚至毫无反思。

当耶稣基督降世,你们*了他,把它钉在十字架上。你们认为他死了,但你们错了。你们当中有贵格教徒,你们还嘲笑着蔑视他们的信仰。我告诉你的一切都是事实,大神已启发了我。”

(贵格教徒提倡自由,善待印第安人、反对蓄奴,被新教迫害)

(整段讲话来自1976年版唱片《伟大的美洲印第安人演讲》,演讲者Deloria Jr., Vine and Junaluska, Arthur,音频转录文本再手工翻译。对话记载缺乏哈里森部分,存在多个不同版本)

耐心听完特库姆塞的讲话,州长先生似乎不为所动,用老派庄园主的口吻回应道:

“所有经我手的土地都来自公平买卖,你无权反对。迈阿密人是这片土地的所有者,只要他们愿意,随时可以出售。你们印第安人本就没什么共同土地,也不成其为一个国家。每个部落都可以和我们美国建立不同关系

好吧,如果你们真能成为一个国家,你们的大神肯定会叫所有部落讲同一种语言,不是么?”

哈里森的解释深深刺痛了特库姆塞,他立即发起“激烈反驳”。飞快的阿尔冈昆俚语让哈里森如坠云雾,一个亲美的肖尼族人闻言马上拿起手枪,提醒哈里森对方的演讲会带来麻烦。在旁的美军军官同时也拔枪警戒。双方随即纷纷亮出武器、一时间剑拔弩张,直至另一个亲美酋长出面劝和。

于是哈里森州长表示:

“好了,你的意见我会提交给麦迪逊总统,不过别指望他能接受。”

充满火药味的气氛中,会见宣告结束。特库姆塞正色道:

“若你执意不改,你我不得不为之一战。”

许多辩论注定不会有真正结果,这不过是一场双方不同世界观与方法论的充分表达。一方是原住民千百年生活惯例对信义道德的直白理解,一方是资本主义法权下逐利引导的现实主义操作。

双方对峙之后,购地导致的紧张局势愈加升温,边界周围时有冲突死伤出现,《格林维尔条约》仿若寒风里的破烂窗户纸,即将彻底洞穿。


组建联盟的重任:

战争留给原住民的时间不多了。老英雄“蓝夹克”这一年因病去世,所有上一代留下的未完使命都落在了特库姆塞肩头。

现在,特库姆塞完全不似传统印第安酋长,一心求神备战,而是四面出访,积极建立广泛大联盟。向西,他旅行至帕塔瓦米、温尼贝格、索克、福克斯、基卡普,以及密苏里肖尼人中间宣扬印第安联合抗敌,招募到不少热血同胞。向北,他前往上加拿大地区的莫尔登堡,主动面见英国官员请求协助,对方这时未置可否。回到家乡,他在俄亥俄访问了肖尼、怀恩多特、塞内卡斯各熟悉部落,保卫乡土的演讲激起人们响应,好些年轻战士加入联盟。向东,特库姆塞派出使者团前往今日纽约地区联络易洛魁人,他们同样有着割地之仇。

时值1811年,一个北部印第安联盟初具雏形,但特库姆塞没有止步,他马不停蹄往南方出发,仿佛在与时间赛跑。南方原住民形势大不相同,“五个文明部落”和白人和平相处。切诺基、克里克、乔克托、奇克索和塞米诺尔部落受英美文化影响很深。他们早早就采用了白人的方式生活,比如穿西装吃西餐、建立农场、经商营业,甚至像白人般役使黑奴。

文明部落的领袖们毫无意外拒绝了联盟请求。纵然特库姆塞诚恳劝告、详述利弊,依然无法将他们从富贵浮华的温柔乡里惊醒。

当时,特库姆塞的演说已经磨练的如火纯青,其中许多话语成为日后人们掩卷叹息的金句。他旅行时对南方的印第安同胞曾讲过:

“今天,佩科特人在哪儿?那拉甘西特人、莫西干人、波卡内人,以及其他那些强大的部落在哪儿?他们消失了,在白人的贪婪压迫面前消失了,就像夏日阳光下的雪一样......

别再睡了,噢,乔克托和奇克索人......难道我们逝者的尸骨没有被犁过?他们的坟墓难道不会变成别人耕种的田地?”

装睡的人永远不会被唤醒。“五个文明部落”的酋长们满足于法式红酒、现烤牛排,坐下佣人端茶倒水,出门马车体面代步,对内将族人黑奴呼来喝去,对外与白人官员觥筹交错。普通印第安民众则一个个忙于卖身帮工、讨食糊口,活着已经竭尽全力,哪有时间关注大联盟风起云涌。文明的印第安人们唯独应该懊恼自己缺乏未卜先知的神力,只能等到20年后再来追悔莫急。

(1830年代文明部落全部被强制西迁)

面对部落各自为己的痼疾,特库姆塞仍旧竭尽所能宣传印第安全面联盟。他越过平原山丘,跨过小溪长河,大地为枕星空为被,向南向西来来回回旅行了4800多公里之远(相当于北京到深圳两趟半)。足迹遍布北美深山荒漠各村各部,一次又一次对印第安群众们讲述联合一致的道理。拒绝是常事,冷遇见惯不惊。面对难度极大的说服工作,他巧妙借用当年发生的彗星掠过和大地震,解释为大神派他来实现联盟的预兆。

终于,克里克人其中一支“红棒”部族表示完全赞同,真心实意响应了武装反抗的号召。(引发克里克人反美战争)


被撕毁的条约:

宽敞办公室里,哈里森州长同样紧锣密鼓做着开战准备。日渐扩大的印第安联盟让他不得安宁,自己日思夜想的建州计划眼看就要泡汤。综合各方面情报,他判断特库姆塞目前旅行已经很远,短期内很有可能无法返回。哈里森立刻召开会议并向战争部递送报告,称:

特库姆塞“现在已经进入最后一步,为他的工作画上最后一笔。然而,我希望在他回来之前,毁掉他认为已经完成的联盟,连根基也要彻底肃清。”

特库姆塞的缺席“为我们打破他的联盟提供了一个最有利之机会。”

美国人决定先下手为强。《格林维尔条约》?印第安人土地主权?不存在的。

(上部完,欢迎关注。坚持为大家提供高质量原创历史文。图片来自网络,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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