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日记: 埃及历险记:与埃及人斗智斗勇的另类旅程

豆瓣日记: 埃及历险记:与埃及人斗智斗勇的另类旅程

首页休闲益智埃及历险记更新时间:2024-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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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圣诞旅行的目的地本来是印度,但夏天的那场边境对峙让我取消了这个念头,埃及,取而代之成了一个更诱人的备选方案,虽然这个国家长期处在全国紧急状态中,香港保安局的旅游警示将它标注为“如非必要避免前往”的红色,西奈半岛动辄数百人死伤的恐怖袭击也让人后怕,但旅游古迹集中的吉萨、卢克索和阿斯旺等地似乎没有直接而明显的威胁,而且现在这个不确定性骤升的世界又有哪里是绝对安全的呢?旅行之事没办法瞻前顾后想太多,所以早早订好机票规划起行程来。

按计划,我们将先到访古埃及古王朝首都孟菲斯的旧地,如今那里有吉萨大金字塔和狮身人面像;接着是南部的阿斯旺,它是古埃及的花岗岩产地,也是努比亚人的活动范围;然后我们将在尼罗河的游轮上走向下游的卢克索,新王朝的首都底比斯就在这里;接着是希腊时期建城的亚历山大港;最后是开罗老城的一系列清真寺。由古及近,涵盖古埃及、希腊与罗马时期、阿拉伯时期三个不同阶段。

当然计划可以尽善尽美,执行起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善良的埃及人?不善的埃及人

在座椅靠背后的小屏幕上,飞机缓缓掠过西奈半岛南部,终于在凌晨降落在了开罗机场。穿着在广州起飞时同样的衣服,走出舱门,冷风从廊桥与舱门间的空隙中吹过,用一丝凉意迎接了我们。十二月末,埃及的晚上只有十几度。

但我们还来不及操心气温。我的同伴的签证出了问题,在手写的签证纸上,签发日期写着2017年12月,但失效日期却写着2017年3月,值机时地勤人员说这样的签证无效,但姑且还是放行,只是遣返的话航司概不负责。我们只得取足2000美元现金,以备签证无效还可以另行申请落地签,不过还是担心入境时遭到什么刁难,毕竟埃及人已用不靠谱的姿态来了个下马威。

一位女入境官接待了我们,她拿起护照,看着签证页有些迟疑,默默扫描了入境纸,好像是悄悄鼓起勇气似的问:“你有另外的签证吗?这一张过期了。”我立刻指给她看我同一天签发的签证,告诉她那肯定是笔误,她拿起电话,叫来一位上级,她的上级大概觉得这不算什么大事,摆摆手示意放行。

虽然夜色中有些微凉,但拉客的黑车司机却是热情的,一走出海关就有人凑上来,开价300埃镑到尼罗河畔的酒店,折合人民币110元左右。我们的手机连不上网,叫不到Uber,对当地物价也不熟悉,大半夜开20多公里收这么多似乎也合理,还价到250埃镑就欣然答应。拉客者一看遇到了爽快人,一并推销起前往金字塔的包车服务,40美元包一天车,附带开罗博物馆的讲解;25美元包半天。听起来有些贵,我们决定先到酒店问问有没有一日游可以预定,拉客的纠缠着要5美元定金,又写下号码要我们务必稍后答复他,还不忘嘱咐如果对司机的服务满意,要给小费,这才让我们上了路。

第二天,我们叫了Uber从更远处的金字塔回到开罗机场,只花了130埃镑,才反应过来被宰了一笔。埃及“挨坑”之旅就这样开始了。

我们最终没有订40美元的包车服务,计划着先去开罗国家博物馆买个语音导览,比跟埃及人猜真实价格要轻松一些。

在酒店楼下穿过一座弥漫着尿*味的高架桥和一片停车场就是博物馆,过了安检,一下子就进入了哄哄闹闹的大厅,全然看不出有语音导览服务的迹象,犹疑之际,一个穿着黄格子衬衫、套着褐色马甲的大叔走上来,他摆了摆胸口的导游证,用磕磕绊绊的中文说他以前是俄语导游,现在正在练习中文,如果我们愿意,可以免费为我们讲解。听起来似乎有诈,但一时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暂时接纳了他。

博物馆分两层,一楼放着那些重的那些文物,比如制作木乃伊的石台,二楼则是轻一些的文物,包括存放图坦卡蒙的黄金面具的独立展厅。

开罗博物馆的大厅。

木乃伊馆也在二楼,需要另行买票,几排木乃伊躺在玻璃箱中。最外面的是陶,新王朝时期开国君主的父亲,面容露出可怖的模样,在他开启的对希克索人的战斗中,他被斧头砍中了面部。躺在中间的是最负盛名的拉美西斯二世,弯勾鼻异常显眼,浅黄色的头发在传闻中仍会生长。女法老哈特谢普苏特则在最里面的第三排,和几个前任与继任的图特摩斯躺在一起。

这里每个人的故事都可以写得很长,但解说板上只写着名字,像是宫廷大戏早就落了幕,现在只剩下了演职表。

古埃及人也吸猫,把它们做成木乃伊。

因为博物馆实在过于浩大,参观了两个小时也只能浮光掠影。黄格子解说平平,还有些明显的错误,比如有张镀金卧榻下放着一个半月形的小木架,他说那是脚踏,但是一旁的注解上写着那是个枕头。他最大的功劳是可以在浩瀚的展品中快速找到最重要的那些,包括胡夫唯一的迷你肖像、卡夫拉断了腿的座像、哈特谢普苏特女王像、阿肯那顿被毁了容的棺材等等。

胡夫像。

哈特谢普苏特像。

不记得是谁了,他被印在200埃镑纸币上。

总之,他的热心肠让人放下了戒备,当他提出下午依然可以免费讲解金字塔,只用100埃镑去程车费加40埃镑景区内车费就可以的时候,我们没有多加考虑便答应了。

驶往金字塔。

金字塔在各种纪录片中被解密得实在太多,真正站到它的身下反倒不觉得特别震撼,多花300埃镑门票钻入内部看一眼算是最有乐趣的部分。

在金字塔上的入口处,两个守卫拦下所有带着相机的人,表示相机不能入内,但是又在附近又没有任何寄存设施,游客只能把相机放在金字塔的砖块上,寄希望于这两个守卫不会像他们的前辈们一样不尽职——现在的入口是由盗墓者挖出的曲折的通道,走到尽头,先是一道斜向上的细长通道,铺着带有横条的木板,接着是一个中空的大走廊,登上顶端,弯腰穿过两道门,就是胡夫曾安眠的墓室,以前通道都有石板封死,金字塔外部也分辨不出入口的位置,但虽设置了层层安保措施,墓室依旧被偷盗一空,现在只剩下一口残缺的空棺。

胡夫金字塔内的空棺材。

顺道参观完胡夫金字塔下那艘巨大的太阳船,行程的重点还剩下狮身人面像。时间已过了4点,狮身人面像已经关闭了,一个保安和他的皮卡挡在进入景区的路上。黄格子示意给小费,20埃镑便轻松过关。但临近的狮身人面像的建筑也已经关上了铁门,看门人很坚持,不肯放行,黄格子好说歹说,给够了50埃镑才终于开了门。本以为自己已是斯芬克斯的最后一个客人,但一走上里头的斜坡,竟还有许多游客在拍着照,眼疾手快的埃及人又凑上来,为我们与狮身人面像拍出各种搂抱和接吻的亲密照片,又要去了20埃镑小费。

狮身人面像。

黄格子导游一天鞍前马后,还一路贿赂门卫,所以回程时我们商量给他300埃镑小费,他替我们给的小费也再额外给他,我们料想他会欣然接受,但回答酒店后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还不等我们在大堂的沙发上坐定,黄格子就开始列数:车费100、景区内车费400(直接多加了一个0),另外因为迟入景点而被警察罚款200,还要再加上他的小费……对他的好感顿时化作乌有,究竟一开始的报价是40还是400已经说不清,突然冒出来的罚款则显然有宰客的猫腻。我让他把罚单拿出来,但他辩称在埃及警察只抄车牌和收钱,没有罚单,让人罚单,并挖苦说:“你以为是在中国?”作为一个背负着“不守规矩”的坏名声的中国游客,此刻受到完全相反的指责——拿着一个“更文明”的世界的标准强求于人——让我感到了大概5秒钟的恍惚。而他提出的400埃镑景区内交通费显然连酒店工作人员都觉得昂贵,他们直接帮我们砍至300。在一番争吵和酒店的调解之下,我们最终支付了600埃镑,而他的小费当然按照他所说的执行——如果不满意,可以不给。

虽然金额并不大,但欺骗让人不能容忍。本来要去附近开罗会议的会址Mena House吃晚餐,但周边路况很不宜人,这一闹更加没了心情,便作了罢。好在当晚是圣诞夜,酒店用免费自助晚餐招待了我们,还邀请我们站着顶楼观看了金字塔灯光秀,只不过打上红红绿绿灯光的金字塔在夜晚的冷风中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吸引人。

守信的埃及人?食言的埃及人

第二天一早,我们离开了金字塔,搭乘班机掠过漫漫沙漠,抵达了阿斯旺。

我们和当地的Malak tour定了接下来5天的包车服务,包括阿斯旺机场的接机。一位穿蓝色毛衣的人在接机大厅迎接了我们,他个头不高,拎着个公文包,一副精明商人的样子,他说稍等片刻,同一航班的另一个旅客到了就可以走。这一等就是半小时,等再找到他时他改口说是另一个航班延误了一个多小时,接不到人所以迟了。我质问他知不知道接机服务的意义就在于不用等,他连连道歉,然后又一个劲地打电话,似乎是在协商着什么,能拖一分钟是一分钟的样子,最后勉为其难让我们坐上了车。

到了酒店,蓝毛衣与我们敲定好团费包括的内容,然后收走450美金,并约定好下午1点半导游会到大堂,开始下午的行程。这个安排有些怪异,因为原本全天的行程未经商量就变作了半天,但阿斯旺博物馆就在对岸的象岛,先去逛逛也无妨,也就没提出异议。蓝毛衣拿了钱,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直到开口要小费被拒绝才露出尴尬的样子,可是接机服务晚了半小时,是怎么做到腆着脸要小费的呢?后来才发现,他还指反了去博物馆的路。

下午临近1点半,我暗暗担心埃及人会不会再迟到甚至携款而逃,他们也不负期望,果然没有准时出现。一直等到2点多,一个戴着大墨镜、踩着有两个尖钩的山寨耐克鞋的导游终于姗姗来迟,并表示要先上一下洗手间。“你们准备好出发了吗?”她这么问。“我半小时前就准备好了。”我告诉她,并问她不是说了1点半吗?她倒很坦然:“是我同事说的,不是我说的,他骗了我。”弄得我一时无言以对。

不管怎样,旅途开始了,我们驶往阿斯旺高坝,这是下午行程的第一个景点,大墨镜导游也开始了她背课文般的解说,反复提及的知识点包括英国人修建的旧阿斯旺大坝无法满足需要,所以后来苏联援建了阿斯旺高坝,大坝一旁还矗立着莲花形的埃苏友谊塔;修建高坝导致水面上升,24处古迹被搬迁;其中,阿布辛贝神庙被切割成1000多块,整个小山头被搬到200米外重新组装。

我很快就知道了为什么她解说的技巧不佳,她说7年前埃及不是今天这样,革命后一切坠入低谷,很多人丢了工作,她也半路出家做了导游,并卖了房子,把钱存在银行靠利息过日子,两个女儿本来在私立学校读书,后来只能转去公立学校。旅游业本来也很兴旺,但革命后一蹶不振,以色列又在西奈半岛闹事,混乱局面经过西方媒体的报道,大家都觉得埃及很危险,其实那只是在西奈,阿斯旺离这么远,这里天下太平。我暂时收起了一点不满情绪,感到有些同情,只是驻扎在交通要道、清真寺外和景点附近的装甲车、酒店和景区的重重安检实在让人很难有太多的安全感。

驻守在清真寺外的装甲车。

不过同情心也只是暂时的。第二个景点是菲莱神庙,这是供奉生育女神伊西斯的神庙,兴建高坝时被搬到了现在的小岛上,因此需要坐船前往。大墨镜收了每人100埃镑船票,加上另有一个人加入我们团,往返菲莱岛共300船票,而刚刚两人往返象岛不过50埃镑,虽说往返象岛路程较短,但相差6倍让人有些疑心,所以特地留意她最后会否如数交钱。只见她鬼鬼祟祟地递出了一张紫色的钞票,那是50面值的颜色。

菲莱神庙的解说则在背诵般的语速中听得云里雾里,还不如自己读维基百科来得清晰明了,简而言之,伊西斯是法老守护神荷鲁斯的母亲,冥王欧西里斯的妻子,常常以坦露乳房哺育法老或荷鲁斯的形象出现。菲莱神庙兴建的时期距离埃及被亚历山大大帝灭国只有三四十年,因此建筑群中的主体部分都来自后来的托勒密埃及,立柱顶端花朵状的希腊风格雕刻清晰地显示了这一点。再往后,基督教在罗马时期兴盛起来,菲莱神庙被弃置,一个大殿则改作了教堂。部分壁画上伊西斯的形象被人用凿子刻去了,或许就是那个时期的遗痕。

菲莱神庙,左边的两位神只剩下了密密麻麻的凿痕。

本来在约定的行程中还包括卡拉布萨神庙和未完成的方尖碑,蓝毛衣也曾清楚地说1点半开始行程可以游览完四个景点,但大墨镜却说只够时间去高坝和菲莱神庙,因为所有景点4点就关门了,最后我们在高坝上远远地眺望了卡拉布萨神,隔着栅栏看了眼斜躺着的方尖碑的尖顶。大墨镜坚称远远地看一眼和走进去看没什么不同,我分不清她是觉得顾客的诉求不够重要还是方尖碑本身不够重要——未完成的方尖碑是过去阿斯旺的花岗岩采石场所在地,这里的石料沿着尼罗河运往下游,成为金字塔和神庙的原材料,正是这个原因我才想置身这处遗址,从另一个角度感受古埃及文明如何诞生。但埃及人好像并不在乎。

从栅栏外远望未完成的方尖碑。

讽刺的是,虽然遗迹都早早关门了,但纸莎草和香精店却还对游客敞开大门,大墨镜反复询问是不是有兴趣去参观,并强调那是政府经营,不会欺客。我没有直接问她对2011年埃及革命的看法,但对政府商店的执着推荐似乎反映了埃及人对政府权威的信任——如果那不是见人下菜,对中国游客耍的花招的话——但我对埃及人已经没什么信任,只好一次又一次拒绝。购物行程可以不去,但大墨镜最后张口索要的小费就免不掉了,也不知道她在开口的时候会不会为自己糟糕的服务感到难为情。

次日的行程是去阿布辛贝,远在埃及与苏丹的边境,所以约定早上4点半来接我们出发。在早早入睡前赶到对面的小岛上吃了道努比亚菜,又到努比亚博物馆逛了一圈,已经没什么时间好好体验阿加莎写出了《尼罗河上的惨案》的老瀑布酒店了。

但Malak的司机和导游们很“贴心”地要为我们补足遗憾,每每迟到,似乎想让我们多享用一会酒店的设施。凌晨四点半,他们又没有准时在酒店大堂出现,而且电话也无法接通,不过值得夸奖的是,这次只迟到了十几分钟。我通知同伴从楼上下来,但导游却开始催促起来,指责我们迟到了,他说外面车上还有其他游客在等着。可是预订的本该是自始至终2人成行的包车团。随后在“究竟是谁迟到了”这个问题的争执中,我们被塞进了一辆面包车里,挤进了另一个旅行团。

阿布辛贝应该是埃及之旅中重要性仅次于金字塔的行程,好大喜功的拉美西斯二世在南部边境的尼罗河畔为自己和妻子各修建了一座神庙,以便南方的努比亚人一进埃及就可被震慑于王威之下。游客们当然都想尽快一睹拉美西斯二世那四座巍峨的座像,还有那些描绘他大败外敌的骄人战绩的壁画,但售票亭里的工作人员显然不以为意,他们动作缓慢,仿佛披着的不是阿拉伯人的长袍和头巾,而是树懒的皮毛。排队买票的队列一度停止了,几个中国游客发现是因为他们用光了零钱,没法给游客找零,最后哭笑不得地咆哮道:“我不要零钱了,把票给我!”

导游也是慢性子,带着团员在外面慢悠悠地讲解,而且根本不管我们两个“加塞”的。还好我和朋友都做足了功课,自顾自就走进神庙欣赏壁画了。壁画最主要的内容就是拉美西斯二世在卡迭石战役中大败赫梯人,古埃及人的仇敌们被拉姆西斯二世揪着头发惊恐求饶,或是在弓箭下疾走逃命,他们摇着头、迈着腿,呈现出动态的样子,有种未来主义的风格。而拉美西斯二世则挺立马车之上弯弓射箭,或举着大刀向俘虏的头颅砍去,英武不可一世。这些都是古埃及时期歌功颂德的政治宣传画,史实是战争双方各有挫败,未分胜负。但是自恋的拉美西斯二世自诩为神,神是只胜不败的,他还将自己的雕像与其他三位神灵并列,置于主殿之中,每年两次,阳光会直射进神殿,照亮这个自恋者的面庞。

四个座像都是拉美西斯二世。

把自己升格为神还不算过分,古埃及皇室成员一直被视作神的子嗣,为避免血统外流,姑侄、姐弟间的近亲婚姻一向都很常见,而拉美西斯二世娶了多位自己的女儿为妻,把皇室乱伦的传统推向了顶峰。

了解了这段历史后再参观隔壁的妮菲塔利庙就有些尴尬了。妮菲塔利是拉美西斯二世十五岁尚未登基时迎娶的妻子,他的第一任皇后,在神庙中,拉美西斯二世站在她的面前,献上鲜花,一副情真意切的样子,完全联想不到拉美西斯二世一生有过6任皇后和200多妃嫔。

参观完两座神庙,发现导游已经坐在了石凳上,等所有团员归位就可以出发。不一会,大家陆续回来,和神庙完成最后的自拍仪式,导游提议回程。突然一个团员惊呼:“里面那个神庙还没去呢!”导游似乎也很惊讶:给了你们那么多时间竟然没有去参观?我和朋友则更惊讶:原来只是站在拉姆西斯二世的神庙前讲一讲,根本没有一路陪同解说?于是又拖延了半小时,才踏上回程之路。

回到酒店,导游又要求每人给司机25小费,虽然这位司机一路边开车边嗑瓜子,根本没有安全驾驶,但又不好直言拒绝。

这个时候已经远远落后于计划中的日程,但要求埃及人准时显然是件不可能的事,我们饿着肚子坐在大堂,不知下一程把我们送去游轮的司机何时才会现身,有了点看破世事的心境。等终于把他盼来,他还带了“礼物”——车里坐着另外两个乘客,只能挤在车里,往北驶上了颠簸的泥路。

本来应在阿斯旺上船,但冬季水位较低,游轮都停靠在40多公里外的康翁坡。一个多小时后,我们饥肠辘辘地到达了这座小城,康翁坡神庙在路的尽头、尼罗河旁等着我们,这里供奉着鳄鱼神,往右拐去,不同尺寸的游轮三四艘一排,成串停泊在岸边。司机找不到预订的游轮停靠在哪里,从南走到北走错了3次,终于找到了最北边一艘小小的游轮,在尼罗河不太清澈的河水中,它看起来像是停靠在淤泥中。已经过了4点,前台说再等2个住客,大概4点40船就会启航,已经没有时间再给我们去参观康翁坡神庙。虽然很生气,但与埃及人的相处中,我已渐渐学会了接受这种无奈。同样需要接受的还有游轮上的房间很小,并不整洁,水龙头里放出的水是乳白色的浑浊液体,和Malak放出的广告图片相去甚远。

游轮客房的小窗户。

船到接近6点时才移动起来,晚点得毫不意外。值得庆幸的是,修理工修好了水龙头,虽然当我问他是什么原因的时候,他直接一语不发地走掉了。

进化的埃及人?未变的埃及人

在游轮上的旅程是难得的轻松时光,因为可以不用再和埃及人斗智斗勇,从入境埃及开始,我们几乎保持着全负战绩。

一些卖头巾和毯子的小贩驾着小船攀在游轮一侧,声嘶力竭地喊着价格,卖力地向游客兜售,把它们抛上甲板祈求游客们看一眼。这一次,主动权终于掌握在了我们手里。

人人都练出了不凡的投掷和接球技巧,如果改行去当运动员,或许能大展身手,但贫困把这些正直壮年的男人困在了尼罗河的水面上。贫穷就像小贩们的高声叫卖一样,游荡在尼罗河两岸,你无法在旅途中忽视它。当游轮缓慢行进,可以看到岸边建了一半的民居,红砖全然裸露在外,许多窗洞没有装上窗户,但房子里已经住了人。开罗也有大片这样的红砖房,黄格子衫曾说那是因为埃及人只注重内在,不想在外表浪费钱,这更像是掩饰贫穷的委婉借口。另一个说法则更为可信:在埃及,房子一旦完工就要向政府纳税,于是人们索性把房子遗留在烂尾楼的状态,好省去一笔税款。

埃及常见的砖房烂尾楼,里面已经住了人。

第二天清晨6点,游轮已安稳地停在埃德富的码头,马车夫们络绎不绝驶向这里,急切地要把游客带去荷鲁斯神庙,并赚到这天的第一笔收入。

这个时候我们又发现了蹊跷,因为每个安排马车的人都问:“你们的导游呢?”环顾四周,几乎所有游客都有导游陪同,而Malak显然又利用信息不对称省下了一笔支出。

两个外国人在排着队准备去神庙游览的人群中没什么还价的底气,所以当埃及人开价两人来回100埃镑的时候我们没有拒绝,但他们的贪婪是没有下限的,等我们准备跨上马车,价格突然变成了100埃镑单人来回,听罢,我们二话不说决定步行十几分钟自己去神庙,但走出20多米,车夫却悄悄跟了上来,一边问“150,ok?”一边用阿拉伯语互相呼唤着什么,似乎在商量怎么对付这两个外国人,但100埃镑已经是个相当诱人的价格,还没走出去多远,车夫就妥协了。等到了目的地的马车场,一个头头似的人物似乎还不死心,跑过来重新报价200埃镑,并高声质问:“100埃镑,Am I crazy?”不过也就坚持了5秒便偃旗息鼓,或许也觉得这次少坑点,下次多坑点就弥补了,让人觉得好气又好笑。

连小朋友也坑人不眨眼,等马车的间隙,他们拿着劣质的圣甲虫手串兜售,要价50埃镑,我一口还到10埃镑,小朋友竟毫不坚持欣然接受。但我付钱时发现只有一张5埃镑的零钱,100埃镑又不敢交给埃及人找零(因为时常少找钱),正准备放弃的时候,小朋友主动提议:“好吧,5埃镑。”这条圣甲虫手串就这样成了我人生中少有的一折买下但并没有感觉赚到的商品。

相比之下,不会说话的古迹变得尤其宜人,荷鲁斯神庙和菲莱神庙一样,也是托勒密埃及时兴建,工期长达180年,横跨托勒密三世至十二世的几代人,而托勒密整个王朝国祚也未有300年。

在神庙迎面的塔门上,托勒密十二世正在荷鲁斯和女神哈索尔的注视下击败敌人,柱厅内则刻着皇室敬奉荷鲁斯和各种宗教仪式的画面——在这个时期,异族的统治者们已经接受了埃及的传统,供奉埃及的神灵。直到埃及艳后在与屋大维的斗争中失利,托勒密埃及被罗马吞并,这个“希腊人归化为埃及人”的进程才告中断。

荷鲁斯神庙的塔门,两侧的伸展着胳膊的是托勒密十二世。

后来遇到一个出租车司机,在我们抱怨“你们埃及人太坑人”的时候,他果断地说出了“我不是埃及人。”他没有说完后半句,但我猜他想说的是他是阿拉伯人。

现在的埃及人当然已经不是“埃及人”,准确地说,埃及人和“古埃及人”已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这片土地上的人口已经分几步完成了埃及人向阿拉伯人的过渡。

首先是希腊人,他们统治埃及,但仍自称法老,尊崇埃及人的神;后来是罗马人,他们禁绝旧信仰,推行新信仰,于是在文化惯性中出现了许多有趣的融合,比如罗马风格的木乃伊棺盖,比如埃及人把伊西斯哺育荷鲁斯的形象重新解读为圣母玛利亚怀抱圣婴;最后阿拉伯人登场了,终于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把古埃及人的传统荡涤一清。

黄格子导游在面对埃及博物馆里的希腊雕像时,说希腊人和罗马人是因为“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对待埃及人”才被推翻的,而阿拉伯人因为保持了公平,才延续至今。但这个说法不管是从史实来看,还是从他的名字穆罕默德来看,都不怎么有说服力。

告别荷鲁斯神庙,游轮继续向前,在伊斯纳越过水闸,往北驶出一段距离再向东北拐去,便到了卢克索。游轮停靠在卢克索大桥旁,这是往来于卢克索东西两岸的唯一一座大桥,却离市区有十公里之远,好在有司机已经等候在游轮下,可以径直把我们带到西岸,新王朝的法老们就曾葬于这里。

汽车驶过尘土飞扬的马路,将我们送到帝王谷的大门。每个人可以参观3个墓室,规模较大和较知名的那几个,包括拉美西斯六世、图坦卡蒙和塞提一世的墓则另行售票。

墓室们除了壁画和残存的石棺外已空空如也,就和当初被发现时那样,木乃伊和数不清财宝不知所终。图坦卡蒙本是63个墓穴主人中最籍籍无名的法老之一,九岁登基,在位九年,没什么作为,但正因没有名气,加上他尚未完工而堪称迷你的墓室掩藏在拉美西斯六世的墓室之下,他的安息之地才幸免于盗墓,3000多年来尘封未动。

现在图坦卡蒙的木乃伊还留在墓室中。

而其他的墓室就没那么好运了,在新王朝之后一段动荡的岁月中,贫穷席卷尼罗河流域,需要维持生计的人们把目光投向了肯定有黄金的地方——皇家墓地。在成规模的洗劫之中,一些作为守护者的僧侣将法老们的木乃伊转移到5公里外的一个洞穴中,直到1890年,这个木乃伊密穴才被一个牧羊人发现,50多具属于十八至二十王朝显赫帝王们的木乃伊重建天日,最终成为了开罗博物馆的馆藏。但研究显示,这些木乃伊身上的首饰都被仔细地移去了,可能的解释是僧侣们一方面保护了木乃伊免遭盗墓者破坏,一方面也监守自盗。

今天那些墓穴中的看守人员也同样扮演着如此的双重角色。

帝王谷向携带相机的游客额外收取300埃镑的照相票,但在一些游客不太多的墓室中,看守人会暗暗地问:“拍照?”给10埃镑小费,就可以放心大胆地拍上几张。塞提二世是拉美西斯二世的孙子,在位很短,墓室修在帝王谷的最深处,里面大部分壁画还只有线框轮廓。看守领我们走到昏暗墓室的最深处,带我们钻过木栏杆,指给我们看棺盖内侧塞提二世的浮雕肖像。我们给了他5埃镑小费。

离开帝王谷,看守们更直白得多,在女法老哈特谢普苏特的神庙中,一个看守人员在铁丝网上掏了个洞,招呼着游客站过去看里面的壁画;在拉美西斯三世的哈布城,一个侧室被木板挡起来,但看守人非常努力地想为游客把他移开,再把他们领进去参观,因为这样他就可以要到一笔小费。

阿拉伯人同化了埃及人,真主安拉替换了太阳神,法规监督取代了冥界审判,但有些东西是未曾改变的。

在铁丝门的左上角,这位看门人掏了一个椭圆形的洞。

原计划花上全天游览的卢克索西岸在跳过了帝后谷和贵族墓后只花了4小时就飞速完成,司机也话不多说,送我们去酒店。回到卢克索的东岸,终于见到了Malak的老板本人。他很快切入主题,告诉我们热气球观光已经订完了。因为之前发生的种种不愉快,我们和他把热气球观光的价格从60美元还到50美元,他未置可否,此时此刻来到卢克索才说已经订完,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算盘,也许是不想少赚这10美元而优先卖给了其他人,也许就是单纯的不想卖。但是没关系,提供热气球观光的不止一家,酒店也可以预定。

不出意料,酒店说有,价格75美元。我们酒店还有名额的情况转告给Malak,果然消息很快回复过来:等一等,让我查一查。

酒店前台的工作人员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抱怨我们花了太多时间考虑,并说“我想他们现在已经实时涨价了,因为你们晚了。”说着拿起手机说了一通阿拉伯语,然后转告我们价格已经涨到了77美元。当然,付款之后没有任何收据或凭条,到底是不是真的涨价了就不得而知了。

实际上,我们很快就发现前台的工作人员也十分狡诈,在付钱之前,他说“这是6点钟的第二班,可以看到日出。”付完钱再次确认的时候,却变成了“我说了是第二班,但能不能看到日出我不确定,但是别担心,你们会喜欢的。”埃及人让我不要担心,这不得不让我担心起来。

迟到的埃及人!早退的埃及人!

第二天一早,对日出还抱有一线希望的我们匆忙吃完早餐便等候在大堂,一对来自南非母女也等在这里,她们问前台昨天帮忙预定的人哪去了,前台工作人员可能起床气比较重,皱着眉、板着脸,像一只没睡好的猫头鹰,他象征性地打了个电话,然后说接驳车5分钟就到。

6个5分钟后,急着出发的游客们几乎已经怒发冲冠,但还是没有人出现,前台则还忙着和其他顾客纠缠:有人来电,这位猫头鹰工作人员拿起话筒,没有问“what can i help you”,而是问了句“what do you want?”

最后,6点42分,接车的负责人终于现身了,正当我准备再次发火的时候,他掏出一张时间表,上面列着我们的房间号,还有接车时间“6:45”——在焦躁的等待之后,铁一般的事实证明埃及人非但没有迟到,反而还提前了3分钟,几乎值得给一笔小费了。这离奇的42分钟等待究竟为何发生了,恐怕是埃及的新一个未解之谜了。

毫无悬念地,等我们坐了渡轮来到西岸,再换上面包车来到热气球的停放点,最后急匆匆地登上热气球,太阳已经安然地升到了半空中,隔着晨雾嘲笑我们几个天真的旅客。

热气球的驾驶者倒是心情不错,把热气球控制在很低的高度,让它缓缓地飘过农田,飞经拉美西姆神庙和哈布城,半开玩笑说应该每人给他5美元门票。

他还说曾经天上同时有超过200个热气球,但如今只有稀稀落落五六个。这个说法中肯定有夸张的成分,但衰落是显而易见的。

埃及人正收起热气球。

可能正是因为旅游业的不景气让从业者变得不择手段,甚至毫不顾脸面。当热气球即将降落,几个孩子骑着毛驴追赶上来,等吊篮缓缓降落,他们蜂拥上前,扶游客爬下吊篮,再顺势要一些小费,有一些孩子没赶上趟,但也不露怯,依然大大方方伸手要钱。在工人们收起热气球的光景,孩子们越聚越多,就像沙漠中的苍蝇,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紧紧缠着游客讨要钱财,挥之不去。一名游客告诉紧跟着她的孩子她没有钱,他倒底气足了起来,问道:“why?”

为什么没有钱?作为不堪其扰的游客,当然不用回答他,而且,我们还有更严重的问题需要面对:“埃及人出售的商品或服务到底值多少钱?”

我们询问了酒店前台打车去卡纳克神庙大概需要多少钱,作为当地人,他们表示不知道:“外面有许多出租车,你们可以自己去问。”毫不掩饰自己同流合污的小九九。

最后我们还是依靠自己抵达了这里。卡纳克神庙是古都底比斯规模最大的神庙,它是许多代法老陆续兴建的成果,每一位法老在登基后都为神庙添砖加瓦,献给太阳神阿蒙。在那个已经没了屋顶的大厅中,立柱的碎块被重新拼接起来,形成一片石柱的丛林。《尼罗河上的惨案》中,凶手就是在这里爬上高高的柱子推下了石块。几根方尖碑矗立在柱厅的后方,它们从整块花岗岩凿出,象征着直射至地面的阳光。

卡纳克神庙的柱厅和方尖碑。

卡纳克神庙的部分区域没有对公众开放,不用多久就可以逛个大概,但如果可以,多停留一会儿或许更好,因为整个卢克索东岸除了卡纳克神庙和规模稍小的卢克索神庙外都乏善可陈、无事可做。

我们去了木乃伊博物馆,里面有些制作木乃伊的解说图,一具不知名的木乃伊、一组动物木乃伊和一些与木乃伊制作相关的展品,摆放在大概六七十平方的展厅里,大概够参观15分钟。卢克索博物馆则稍大一些,主展厅设计成回旋向上的一圈。拉姆西斯一世的木乃伊被收藏在这里,贵为拉美西斯二世的爷爷、十九王朝的开国君主,他的木乃伊被走私贩以7埃镑的价格卖到国外,2003年才被美国归还至故乡。

开往亚历山大的火车凌晨12点发车,在此之前,有好几个无所事事的小时需要度过。而火车注定还要晚点,等终于熬到火车徐徐挪动起来,已经凌晨一点了。

夜间的特别列车的椅背可以调至很低的位置,几乎斜躺,但几个老年人一路大声聒噪到三点多,让人无法入睡。到埃及的这几天,多是9点睡(北京时间凌晨3点)、5点起(北京时间11点),和平时过周末时的生物钟差不多,所以并不觉得辛苦,但熬到埃及时间的3点就几乎是北京时间的通宵了。而乘务员还推着餐车贩售红茶,要为乘客们再提提神,他还几次专门凑过身,问我要不要喝茶,“很便宜的。”他说。但他的衣服太如此不整洁,马甲上线缝的白色竖条纹都已经断成一节一节,实在让人没什么食欲。

下摆已经破成碎絮的乘务员,还有个乘客把孩子放到行李架上睡觉。

磨磨蹭蹭地,火车每站都停,没有站也无缘无故会停,全程延误了两个多小时,等我们踏上亚历山大的土地,已经到了下午茶时间,等到酒店办理好入住、uber司机在杂乱拥堵的单行车道上接到我们的时候,已经过了景点准时关门的下午4点。为什么关门时间倒不会延误呢?没道理,埃及就是这么神奇的地方。

不过要去的盖贝依城堡内部没什么看点,城堡本身及它的建造地才更有意义,那里是原古代七大奇迹之一亚历山大灯塔的所在地,站在地中海边远望它,便已可以感受到它的宏大。

建于亚历山大灯塔遗址上的盖贝依城堡。

附近的摩西·阿布·阿巴斯清真寺还开放着,它是亚历山大最大的清真寺。一位神职人员热心地招呼我们,帮我们在小木格子里摆放好鞋子,我以为他把我们当作了穆斯林,小心翼翼地走进大厅,看了一眼便准备离开,突然一位看上去像阿訇的人迎上来,念叨着“比比,比比,比比”,费了些功夫才明白他是说这个神职人员家里有baby,让我们多给些小费。

在夜色之中,我们还是去了亚历山大港的城标“庞贝柱”,想从围墙外瞻仰它的伟岸,但不幸的是这个遗址在晚上没有照明,这根代表亚历山大港最辉煌的建城历史的地标湮没在夜色中,只落寞地露出了上半部分灰色的暗影。

夜色中的庞贝柱。

必胜的埃及人?必败的埃及人?

最后一天,我们回到开罗,把最后一点时间留给几个现在还在使用的教堂和清真寺。

第一站是悬空教堂,它是罗马时期改信基督教的古埃及人后裔科普特人的教堂,建在巴比伦要塞的上方。

接着是艾资哈尔清真寺,这里不仅是清真寺,似乎还包含一个学校,一些学生面朝中央空旷的广场,在复习着什么。

最后是洞穴教堂,建造在一道崖壁之下,要去到这里必须先穿过一个贫民窟迷宫般的道路,里面的居民以回收垃圾为生,因此一路上污秽不堪臭气扑鼻。在靠近教堂前,还要经过一道路障,查验驾照和护照。如果不是山崖下的教堂本身太过壮观,很难想象有谁愿意千里迢迢跑来这个地方。恐怕连本地人都不想踏足这里,我们花了半个小时,历经五六个取消订单的司机,才叫到一部车。

洞穴中的Saint Samaan the Tanner Monastery.

离开埃及前的最后一餐,我们在卡利利市场旁吃了有埃及麦当劳之称的GAD,两份意大利面加一份Kofta和Kebab,一份烧烤,结账时服务员说250埃镑,但攥着小票不拿出来,“把收据给我。”我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小票递了过来,上面写着230埃镑。还好在埃及的最后一天,我和朋友都已经看开了。这次旅途中遇到的人,要么想坑钱,要么厚颜无耻地伸手索要小费,要么直接讨要钱财,甚至还有提着枪的警察讨兴羊油(清凉油)。也许经济停滞之中人们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能骗一点是一点,能要一点是一点。关于尊严,关于长远的未来,那是吃饱之后才考虑的事,现在还远不到时候。

埃及人在衰颓与动荡中把天下让给了希腊人和罗马人,后来又是阿拉伯人,他们把首都定在埃及古都孟菲斯的附近,并取名叫开罗,意思是“胜利之都”,在过去的一千多年中使它成为了阿拉伯世界的中心。现在,这一盛名似乎也淡去了。当我登上穆卡塔姆山,站着萨拉丁城堡前,遥想这座堡垒曾见证了鼎盛的伊斯兰帝国面对十字军的骄人战绩,如今埃及人在与游客的交锋中依然屡战屡胜,但“胜利”这个词汇却正与这片土地脱去关系。

在萨拉丁城堡前俯瞰开罗。

如今最吸引游客的那些埃及景点,已经和现在的埃及人没太大关系,在西方的探险者和考古学家们到来之前,大部分古埃及时期的遗迹要么损毁严重,要么在尼罗河的淤泥或撒哈拉的黄沙中沉寂了千百年,由南至北,狮身人面像几度被黄沙覆盖,最后由法国人完整地挖了出来;帝王谷的发掘和保护的历史中,悉数是西方人的名字;荷鲁斯神庙曾埋在12米深的尼罗河淤泥中,同样是法国人发掘了它;阿布辛贝神庙也曾埋于黄沙,1813年瑞士人发现了它,后来的大搬迁则是多个欧美国家联手的杰作,其难度甚至超过了当初建造它……但埃及人消失了,现在的主体民族阿拉伯人也似乎默默无闻。

今天,在这个94%的国民是穆斯林国家,印着In god we trust的美钞是最受欢迎的通货,埃及人还吸纳了西方人的小费文化并把它推向极致,圣诞氛围席卷了所有旅客出没的地方,在这个雨都很少下的国家,硕大的雪人装置突兀地站在酒店大堂里,除此之外,还要忙着兜售圣诞帽。他们学会了中文来推销瓜子香水和那些极似义乌制造的廉价纪念品,导游们则学会了用微信招揽中国游客。也许这些都不算什么,也许这些是优势外来文明再次侵袭的蛛丝马迹。文明嬗变中似有无声的惊雷,但我们总是要到很久之后才能确切地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本文首发于微信公众号「认路」,ID: odonym

(全文完)

本文作者“帽匠”,现居香港,目前已发表了17篇原创文字,至今活跃在豆瓣社区。下载豆瓣App搜索用户“帽匠”关注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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