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下场演丧尸的衣服！」
3
前几年，我在娱乐圈里小火过。
关于我是如何从十八线沦为群演的，就是圈子里那点事。
得罪了投资人。
既然摔倒了，我就直接躺平了。
反正老师说了，没有小角色。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家，一直没有回消息的陈暮年给了我一个惊喜。
他穿着一身银灰色高定衬衫，身上喷着味道好闻的香水。
「surprise！栀栀！生日快乐！」
我看着满地的彩纸气球，抽出了一米长的道具刀：「一会儿你要是不收拾干净，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尸体。」
他笑着按住我的刀：「栀栀宝贝，先看礼物。」
卧室里摆着玫瑰花和满满当当的礼物。
「一共二十七个，一年一个，从你一岁到二十七岁，每一年的礼物我都给你补上了。怎么样，栀栀，喜欢吗？」
我劝他少上点网。
「你又乱花钱，买这么多东西……」我一眼就看到了包装袋上的logo：「像香奶奶这些奢侈品我根本用不到。就算我背着香奶奶，别人也只会以为是假货。」
陈暮年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你管别人的眼光干什么，我只是想把最好的都给你。」
我叹了口气，说不开心是假的，但更多的是感到压力。
一开始谈恋爱，我就跟陈暮年说过，我不喜欢欠别人，所以不要送我很贵重的东西。
「下次别送了，你知道的，我不爱过生日。」
「你是不爱过生日，还是不爱我给你过生日？」陈暮年居高临下看着我。
我一时之间哑口无言，只说了一句：「我想要的是平等的恋爱，不是施舍与被施舍的赠予关系。」
「我是真的不能理解你的脑回路，对你来说，这些东西或许很贵重，但对于我来说，只不过是一顿饭的价格，一双鞋的价格……」陈暮年突然阴阳怪气道，「宋栀，你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能不能不要表现得这么小家子气，有必要吗」
那一刻，我看着面前的人，突然觉得他很陌生。
「为什么没有必要？父母子女之间都有可能因为金钱利益反目，多少夫妻离婚时因为财产分割闹得很难看？何况我们只是恋人关系。你喜欢我的时候给我买个包买个车，那你不喜欢我的时候呢？我不是捞女，在你这儿捞一笔走人的！我喜欢你，我想要的感情是双向奔赴，不是你单箭头付出。我从来没有要求你放弃些什么，或者为我改变些什么，我尊重你的圈子，你的生活方式，那你能不能也尊重一下我？」我承认他的话让我有些难堪，语气也重了些，但没想到他的反应竟会是这样。
他用一种我从来没见过的眼神看着我，冷漠地说：「宋栀，跟你谈恋爱太累了。」
我有点懵，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然后，他转身离开了。
4
这个场面，我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在我们因为性格不合吵架闹分手的时候，他每一次转身离开，我都以为他真的离开我了。
但他每一次都会拿着奶茶气呼呼的回来，塞进我的手里。
我一直在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为什么陈暮年可以一次次低头道歉，回来找我。
我就不能找他呢？
我不想失去他。
我坐在鞋柜旁边等了很久，他都没有回来。
我发消息给他，告诉他，我会改的，我明天就背着香奶奶去演尸体。
但他没有回我。
我给他发了很多很多消息，全都石沉大海了。
我去了几个陈暮年常去的地方找他，凌晨的时候在一家酒吧里看到了他。
他和几个男男女女坐在卡座，胳膊还搭在一个女人肩膀上。
我听见陈暮年的朋友问他：「吴璐马上就要回国了，你跟那个替身分干净了吧？」
陈暮年懒懒的声音响起：「嗯，放心。」
有人惊讶道：「怎么分的？她那么喜欢你，居然愿意跟你和平分手？」
「这还不简单，我知道她的雷点，故意在她雷区上蹦跶了一圈，然后吵了一架就提了分手，结果她还一直给我发消息，蠢死了。我这是着急，不然的话，冷暴力她一段时间，她自然就会受不了，先提出分手。」
「不愧是万花丛中过的陈大少。不过她到现在应该都不知道，你在背后拦截她资源的事情吧？」
陈暮年毫不在意道：「那又怎么样？我不缺她吃不缺她穿，她还要出去跟别人搂搂抱抱的，当我死的呀。说得好听是艺术，说白了，还不是个戏子……」
我听不下去了，全身发抖地走上前，狠狠打了他一耳光。
打到手掌心发麻。
他的朋友想上前，被陈暮年拦住了，他抬头看着我：「打也打了，以后就别来纠缠我了。」
我很想破口大骂，但人在极度生气的时候，真的会丧失言语功能。
我说不出一个字，不想让他看见我的狼狈，于是转身离开了。
爱情果然是最高明的骗局。
我在最落魄的时候遇见他，他不嫌弃我穷，也不嫌弃我只是个群演，更不嫌弃我古怪的性格，追了我一年，强势地闯入我贫瘠的生活。
我一度以为他是我的救赎。
所以明明知道我和他差距很大时，还是鬼使神差点头了。
我知道他占有欲强，但没有想到为了他那不爱的占有欲，他会断送我的梦想。
原来我们的三年，只是一场笑话。
不得不说，陈暮年的演技太好了。
是不是当一个人根本不爱时，就能在感情里游刃有余？
第二天，我把能退的礼物都退了，不能退的查了一下价格，最后把所有钱都转给他了。
我知道，我本可以心安理得留下这些钱，毕竟，这是他处心积虑给我的分手费。
但因为我真的爱过他，所以我做不到。
这些钱会让我觉得太脏了，不仅在践踏我的尊严梦想，也在践踏我的真心。
我自以为洒脱，但黑夜降临，我开始用酒精麻痹自己。
对于陈暮年而言，他早有准备，一直在谋划着离开我。
但对于我而言，这就像一个突如其来的噩耗，不给我任何缓冲时间。
我像溺水的人，只等着溺毙，不想求救。
三天后的一个早上，突然有人气势汹汹的敲门，我第一想法竟然是怀疑陈暮年来了。
好在不是他，但为什么会是周野！
我觉得我熬夜熬出了幻觉，刚想关门，被他用手抵住了。
5
周野顶着蓬松的头发，还翘着一缕小卷毛，一脸起床气道：「检查一下你的卫生间是不是漏水。」
他找茬的气势太足，哪怕不是在片场，我也有点怂。
我一脸懵的进了干燥的卫生间又一脸懵的出来了。
「我的卫生间好像不漏水。」
他淡定的哦了一声，然后说那可能是楼上漏。
我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
不过，楼上漏水能隔着我往下漏吗？
他为什么不先检查一下自己的卫生间有没有问题？
还有，他为什么住在这个小区？
我甩掉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告诉自己，不要尝试理解周野的脑回路，不要被他拉到同一个智商。
但我也是有脾气的。
他不能三天两头来敲门呀！
还把不把我当人看了！
「检查一下你的卫生间是不是漏水。」
我站在门口岿然不动，坚定的告诉他：「不漏。」
我摸了摸挂在鞋架上方的一米长的道具刀，心中充满了勇气。
「周老师，你有没有想过有这么一种可能性，就是你自己家的卫生间出了问题？」
我们大眼瞪小眼。
敌不动我不动。
「但我觉得我的卫生间没有问题。」
我真的好想咆哮，我不要你觉得啊！
「要不你找中介或者请个维修工看看吧，天天漏水也不是个事儿啊，你说呢？」
看他穿的干干净净的，谁知道几天没洗澡。
想到这儿，我后退了半步。
他肉眼可见的不开心了，并对我发出了渣男语录。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你没办法你就按照我说的办。」
他抿着嘴，满脸的不服气。
如果不是因为他演的变态*人狂给我留下了心理阴影，我早踹他了！
我看他站着不走，只能没话找话。
「周老师，剧组最近放假了吗？」
不然他怎么会这么闲。
如果不是怕他看我笑话，我真的很想告诉他，我失恋了，能不能让我一个人静静！
「没放。」
说完，他留给我了一个潇洒的背影。
周野终于消停了。
晚上，我坐在阳台的秋千上吹风，定睛一看，楼下吸烟的小瘪三为什么这么眼熟？
我赶紧掏出了手机，作为周野黑粉后援会的一员，是时候为这个家做出点贡献了。
当闪光灯在寂静的黑夜比路灯还亮时，伴随着咔嚓一声，周野抬起了头。
我的心凉透了，我为什么当初要选二楼。
我看不清周野的神色，他看了我一眼就离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暗夜里，他的背影好像格外孤寂。
我默默的删掉了照片。
人果然不应该，做不道德的事。
一个月后，突然有人对我抛出了橄榄枝，联系我试镜，一个本子的女N号。
我看着手机里的存款，果断接了。
两个月后开机，我进组了，只是为什么没人告诉我，男主是周野？！
我不配知道吗？
周野蹙眉看着我：「你怎么瘦成这样，你这三个月修仙去了？」
「努力贴合角色。」
周野意味不明的笑了：「你演的是在法律边缘徘徊的人，不是在街上要饭的乞丐。」
他倒是没那么瘦了，阴郁的气质也消散了不少。
只不过这张嘴倒是一如既往的毒。
我犹豫的看着他。
他挑眉道：「有什么话你就说。」
「咱们俩有对手戏。」
「我知道。」
既然他不提过往的恩怨，我当然是选择原谅他。
不得不说，周野的演技真的好，妥妥的剧抛脸。
我甚至虚心的请教了他几个演技问题。
只是没想到，那天导师会突然探他的班。
背后响起熟悉的气急败坏的声音。
「这些我上课的时候没讲吗？共情的技巧还要周野教？你真是我教过的最差的学生！」
我像被上课点名到的倒霉孩子，那一刻，无助极了。
导师走到我面前不满的看着我：「*青后来学校找我，我排了个话剧，还缺几个角色，你去试试看。我倒是要看看你把知识还给我了多少，老师也不是占人便宜的人，我得把学费退给你不是？」
我仿佛被命运扼住了喉咙，一个不字都不敢说。
「就你这样还出来演戏，我看你不如找个电子厂上班。」
我继续安静如鸡。
「还记得我办公室的位置吗？」
我怂的一批，赶紧点头。
就算不记得了，就算腿断了，我也会爬着去的。
周野在一旁笑出了声，导师立马转移了炮火：「你就惯着她吧，她摆烂你就随着她摆烂。」
我颇为同情的看了周野一眼，对不起了大兄弟，虽然我不知道导师为什么骂你，但死道友不死贫道。
我持续性安静如鸡。
导师雨露均沾的骂累我们俩后，擦擦唾沫星子就走了。
我不敢看周野，赶紧尿遁。
周野这次演的是警察，我是被他抓的犯人。
我十一场戏就*青了。
可能我和周野天生八字不合，在最后一场戏他追我的过程中，我不小心撞到了道具组布置的钢架。
我没想到，钢架会那么不禁撞。
当铁架子倒下的时候，我奋不顾身的挡在了周野的身前。
挡了，但没完全挡住。
6
因为我们俩悬殊的身高差，一根铁棍直接砸在了他的头上。
他还伸手扶了铁棍一下，甩在了一旁。
而我，安全无虞。
片场静寂了片刻，就炸了。
周野倒下前看我的眼神，大概是做鬼都不会放过我。
我被人群推倒，还被踩了好几脚，但我完全顾不上。
我捂着他额头的鲜血，护送着他上了救护车。
临闭眼前，他轻轻说道：「宋栀，别哭。」
我怎么能不哭！
我赔不起真的赔不起！
如果有可能，我希望被砸的人是我，砸死都没有关系。
我前前后后缴费，几乎掏空了家底。
但好在周野只是轻微脑震荡，人没事。
事后，当导演想骂我的时候，周野说：「不关她的事，问问道具组是怎么回事吧，布景这么不上心。这次我不追究法律责任，也不用赔偿，但我希望下次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我内心想：你可以不要赔偿，但那都是我的钱啊。
导演再三保证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所有人离开后，周野叫住了我。
「我助理辞职了，我现在正好缺一个照顾我的人，你顶上吧。」
我点点头，他现在就算让我给他端屎盆子，我都不会有一句怨言。
因为这件事，我彻底把失恋的事情抛到脑后了。
因为周野不停的使唤我，捏肩捶腿是基操，苹果不仅要削皮还要切块，柚子要剥完整再给他，因为他有强迫症，奶茶要喝十公里以外不配送的，洗头要我洗就算了，洗澡还得我给他擦上半身。
「我的身材好吧。」
「你说的对。」
铁棍怎么没把他砸死。
我擦着他的腹肌恨恨的想。
托周野的福，我从一天要骂陈暮年八百遍变成了一天骂周野八百遍。
周野复查这天，我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脱离苦海了，却接到了一个电话。
「你弟弟出事了，现在急需五十万，你赶紧打过来！」
我真的很想说脏话：「他又去赌了？这次我不会再管了，两年前那是最后一次，我们都说好了。」
「宋栀，他再怎么说也是你亲弟弟，你难道眼睁睁看着那群人砍他的手？算妈求你了，你再帮他最后一次。」
这是个无底洞，我没法帮。
被我拒绝之后，她开始歇斯底里的骂我。
「宋栀！你就算去死，也得把这笔钱拿出来再死！你的命是我给的，你连人都是我的，何况你的钱！我警告你，你要是不拿出来，就别怪我在网上曝光你！」
我真的累了。
我知道有些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我只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生孩子。
「随便你曝光，反正你们早就把我毁了不是吗？我现在到处在剧组里演尸体，根本就赚不了什么钱，正好我早就不想干了。要*要剐随便你，大不了我把命还给你。」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交了一个富二代男朋友，你没钱，你可以去问他要啊！」
「他就是跟我玩玩，你们还当真了？两年前，你们觉得我凭什么拿得出手一百万？就是他给的，我卖给他玩几年，现在他玩够了，一脚把我踹了，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所以我想再找下家，都没有人要我，因为我烂透了！」
说完，我就挂断了电话。
我没想到，一抬头，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周野。
他进退维谷。
显然，我的那些话都被他听见了。
但我不在乎。
我的人生确实很烂，尽管没有烂到底，但我也不想再挣扎了。
周野走近我，语气淡淡道：「就算分手了，也不一定是你不好，你不用这么说自己。」
我：？？？
「周老师，你是不是喜欢我？」
周野明显愣了一下，而后眼神凉飕飕的。
「宋栀，你是吃了多少蛤蟆才会觉得我喜欢你？」
我一听，顿时放心了。
谈感情伤钱。
周野突然问我：「你愿不愿意继续做我的助理？」
我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我还想多活几年。
「目前，我还是想把事业的重心放在演戏上。」
当周野说了一个工资数时，我话头一转：「有五险一金吗？」
7
「有。」
「行。那就这么定了，什么时候开始上班？现在？前几天我照顾你的钱，还给我结吗？」
周野显然低估了我的不要脸程度，他说：「宋栀，你这个人，脸皮真的挺厚。」
我摆了摆手，不在意道：「跪着赚钱不丢人。」
周野笑了，眉目舒展开来，干净又有一种破碎感。
不知道为什么，仿佛还有一种记忆深处的熟悉感。
大概是因为我们之前一个学校的吧。
我问他：「你为什么想找我当助理？」
「因为我的助理都干不满一个月就离职了，我实在找不到人了，我看你没心没肺，抗打击能力很强，应该能撑一段时间。」
「正好，你找个人去检查一下我家的卫生间，看看它到底有没有问题。」
我：……
不过，给周野当助理，除了要忍受他的毒舌外，其他都挺好的。
他情商低不会来事，从不请剧组的人吃饭，也不会给大家点下午茶。
我提醒他，他还怼我：「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你说的对。」
有一说一，周野大概是最便宜的影帝了。
他还尤其喜欢接一些小众的片子，基本不接商业片。
拍戏中途如果缺资金了，他偶尔还会免片酬，甚至投资。
我算是知道了，他之所以住在我楼下，纯粹因为穷。
不过，不缺我工资就行。
而且周野还是个处女座的事儿精，东西要按一定的顺序摆放，我之前不知道，帮他整理过一次之后，他再也不让我碰他的东西。
于是，我们俩的雇佣关系变得奇奇怪怪。
我每天瘫在保姆车里恶补《演员的自我修养》。
他自己上工，自己收工，还要给我课后辅导，活像被后妈虐待的小可怜。
他是小可怜，我是后妈。
有天晚上，周野带我去和合作商们吃饭。
我主要负责替他挡酒。
我没想到，冤家路窄，居然会碰到当年短暂封*过我的人。
更没想到，贵人多忘事，但小人记性强！
席间，酒足饭饱，他开始挑刺。
他不怀好意的看着我：「宋栀，难怪这几年不见你的作品，原来是改行给人当助理了，屈才了呀。」
不等我开口，周野语气不爽道：「我6岁开始拍戏，25岁提名影帝，26岁拿了影帝，能当我的助理，跟在我身边学习，是宋栀的福气。」
全场的目光都凝聚到了周野身上。
他的表情是认真的。
我真的会替人尴尬。
但只能附和：「是是是，你说的对。」
周野白了我一眼，而后在我耳边，咬牙切齿道：「我算是明白了，『你说的对』这句话就是你嘴里最大的谎话。」
我缩了缩脖子，没想到，他脑袋有开光的时候，终于听出来了。
我不想让周野得罪人，于是站了起来，大大方方道：「当年刚出道，不懂事，您看得起我才让我喝一杯。今天，为了给您赔礼道歉，这瓶我干了，您随意！」
说着我就拿过桌上的一瓶红酒，对瓶吹。
喝了一半，洒了一半，但气势要足！
喝完后，我潇洒的抹了抹嘴：「希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全场都懵了。
对方过了会儿才缓过神来。
「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谁记得，以后等着看宋老师的作品了。」
「承您吉言。」
我坐下后，周野阴恻恻的看着我，我被他看得浑身发毛。
他是不是演完了变态*人狂，留下了后遗症。
他这人长得是挺帅，但总是一脸阴郁，看着怪影响人心情的。
但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我知道，他是担心我，于是我拍了拍他的肩：「我没事儿。」
「宋栀，你知道这瓶酒多贵吗？」
我愣了：「我现在吐出来还来得及吗？」
「你敢。」周野没好气道：「这顿饭是我请的，红酒记你账上，从你工资里扣。」
「你要不还是把我卖了吧，只要别扣我钱。」我求周野。
「买卖人口犯法。」他言简意赅。
我应该感谢法律拯救了我吗？
等离开包厢的时候，我收了一沓的名片。
还有不少合作商都向我抛出了橄榄枝。
只见周野抽出那个封*过我的制作人的名片，直接扔到了垃圾桶里。
对方屁都不敢放，灰溜溜地走了。
我笑嘻嘻的看着周野：「原来这就是抱大腿的感觉。」
我已经晕到天旋地转，脑子里一片浆糊，但我的嘴还能哔哔。
我握住了一只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周野，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呀？」
他虚环着我，声音温柔道：「因为你值得。」
我怀疑周野脑子坏了。
「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周野没说话。
我有点慌了，酒精都遏制不住的慌。
8
「别喜欢我，没结果的。」
他的表情一下子就阴天了，语气也很凉：「因为陈暮年？」
关那个渣男什么事？
我又没有吃回头屎的爱好。
「不是啊，因为我已经——」
周野低下了头：「你说什么，没听清。」
我只能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大声说道：「我已经封薪锁爱啦！」
周野很久都没有动。
所以我能清楚的看见他脸上细小的绒毛。
他垂着眼，耳朵却渐渐变红了。
我伸手捏住他薄薄的耳垂：「这次听清了吗？」
他拨开我的手，一脸认真的看着我：「宋栀，刚刚那瓶红酒可能是假酒。」
我：……
到底是我喝醉了还是周野喝醉了。
「那我是不是不用赔了？」
「看你表现。」
「我表现还不好啊？！你让我往东我什么时候往北过？」
「你是没往北但你也没往东。」
这话我就不乐意听了。
我开始跟他掰扯：「第一次见面，你就捅了我十八刀，我说什么了？你还咒我被人绿，结果我真的被绿了，最过分的是，我想安安静静的咸鱼几天度过失恋期，你天天一大早敲我门，我比上工还累。」
他打断我的絮叨：「那你可以不给我开门。」
「我要脸啊，你站在门口说宋栀，我知道你在家，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能不开吗？！你别打岔！说到哪儿都忘了……」
我努力回忆也回忆不起来了。
最后，周野把我抱上了保姆车。
我絮絮叨叨：「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为什么喜欢我啊？是看中了我的美貌还是才华？你演技为什么那么好啊？我给你当助理，你能去帮我演导师的话剧吗？我没脸去……他上学的时候就盯着我一个人骂，我害怕。」
「你再多说一个字，就扣你一个月的工资，到时候，我看你拿什么锁爱。」
正中我死穴。
我开始消音式的吐槽：「你这样是追不到我的，狗都不会和你谈恋爱。」
他脱口而出：「你和我谈就行了。」
空气突然寂静了。
「你想屁吃。」
他狠狠瞪了我一眼。
「宋栀，你就是个骗子。」
事后，我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酒精荼毒了我的脑子，却不带走我的嘴？！！
那晚过后，我跟周野请假去排导师的话剧了。
在导师和周野之间，我选择了半永久社死。
我知道，我可以用酒后断片蒙混过关，但是他看我的眼神，越发不知收敛了！
他就差把喜欢我打在公屏上了！
不是给我涨工资就是给我送资源！
天天拿资本家的糖衣炮弹腐蚀我。
我再反应不过来，我就是傻子了！
再不跑路，别哪天我被他吃了，还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跪着赚钱是不丢人，但躺着赚钱就是我的不对了。
因为周野从不拖欠工资，我小有积蓄，在导师那里赖了三个月，一直赖到我第一次登台。
好久没演过主角了，虽然是女四，但也久违的紧张。
我看着翻烂的剧本，心里异常的满足。
一个半小时结束后，我看着台下的观众，听着耳边的掌声，大幕徐徐落下的那一刻，我眼角不自觉的湿润了。
我转过头擦眼泪的时候，突然看到消防通道站了一个人。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带着鸭舌帽和口罩，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周野。
察觉我的目光后，他转身就走了。
那一刻，我的心脏缓慢而坚定的跳动着。
我直觉，我的人生好像要真正的拉开序幕了。
我找到导师，开门见山问道：「是周野让您来找我的吗？」
导师的表情就像……我这个二傻子终于发现了真相，而他如释重负，不用再演我了。
果然，人生是一场戏，身边的人，都是戏精。
导师开始讲起了周野的好话。
「他整理了你这些年拍的戏来找我，说你虽然旷课但还是个好学生，就算是演尸体，也比别人逼真，有一个两分钟的长镜头，你愣是憋了两分钟没呼吸。」
导师笑了笑，用欣慰的语气说道：「宋栀，没有小角色这句话，这些年我的学生里，只有你做到了。」
不知道为什么，导师骂我的时候我没有哭，但他夸我的时候，我哭了。
我说不出感谢的话，那太矫情了。
「老师，以后您的话剧，我免费演。」
「虽然你演技有待提高，但免费的也不是不能商量。」
离开剧院前，我去了消防通道。
不知道周野站在这里的一个半小时时间里，在想什么。
我想给他三个月的冷静期，但好像，我逐渐没法冷静了。
他没有强势的要闯进我的生活，但他一直站在我的身后。
他注视着我的时候，我都没有看向他。
他又能坚持多久呢？
9
我重新给周野当助理了，他没有挑明对我的感情，我装着糊涂。
日子倒也这么一天天过下来了。
我们之间比我想的要自然很多，他没有刻意对我好，依旧毒舌我。
我在心里骂他的次数也没有减少，只是偶尔，还会掺杂别的感情，比如想他。
即便朝夕相处，我还是会在看不见他的时候，开始想念他。
他不忙的时候，我会去跑剧场。
每一次落幕的时候，他都站在某个角落里。
我甚至习惯了落幕的时候，刻意去找他。
六个月后，他突然扔来了一个本子。
「你看看，里面的女二挺适合你的。」
我看也没看，就给他扔了回去：「我不演，话剧够我忙的了，贪多嚼不烂。」
「别找借口。」
我确实在找借口。
我万一火了，我家里人知道了，只会没完没了的吸我的血。
我不想再给他们吸血的机会。
周野什么都没说，只是脸色很难看。
我知道他是好意，于是补充道：「我可以多演点话剧，都是演戏嘛，在哪儿演不一样，不一定要上大舞台的。」
「宋栀，你不能再继续给他们伤害你的机会了。难道你要逃避一辈子吗？遇到喜欢的角色，你真的不想尝试吗？别让其他人替你做决定，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想不想演就行了。」
这是第一次有人戳破我家里的事，没有想象中的尴尬，我坦然的告诉周野。
「想演，但他们太不要脸了，我赢不了。」
周野没有安慰我，也没有说什么鼓励我的话，但他说。
「你为什么赢不了，你又没有做错什么，就算是父母，也没有伤害你的权利。你在是他们的孩子之前，你先是一个人，你先是你自己，宋栀。」
那一刻，我的灵魂仿佛被人触动了。
他最后只留下了两个字。
「别怕。」
我觉得他还想对我说，他会一直在。
即便他没有说，我也知道，因为他就是这么做的。
我人生当中，第一次感受到了热烈而真诚的爱意。
敌人的手段果然高明。
我这只笨青蛙不知不觉就被周野这锅温水给煮了。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不想出锅了。
因为他让我确定了，他喜欢我，不是图一时新鲜。
如果说他图什么，大概就是，图想让我成为更好的自己。
那天晚上回到家，大小吸血鬼三个人正在门口等着我。
我知道，他们迟早会找上门。
除了我，他们还能吸谁的血？
这些年，我频繁的搬家，就为了逃避他们。
我不怕他们，但我真的很怕面对他们，面对丑陋难堪的画面。
这种奇怪的心理，我自己也无法解释。
但这一次，我一点都不怕了。
那个女人带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语气说道：「宋栀，你要是不把钱拿出来，我们是不会走的！」
「好，我给你们。」
然后，我拿出手机报警了。
当我弟弟被抓时，那个女人看我的眼神像仇人，她一把挠破了我的脸：「你个黑心的玩意儿，早知道你是这种人，我当初就不该把你生下来！」
说着她给了我很重的一巴掌，而那个所谓父亲的男人一直在隔岸观火。
她揪住我的衣领，掐我的脖子。
我听到衣服撕裂的声音。
恍惚间，我想到了那个冬天。
比我小一岁的弟弟，从小就知道了我在家里的地位，所以他肆无忌惮的欺负我，往我的饭里放虫子吐口水，撕我的作业本，在我的课本上涂鸦……我十四岁那年，因为和他拌了几句嘴，他用剪刀剪坏了我所有的校服，我当时气急了推了他一把，结果剪子不小心戳破了他的胳膊。
那个女人，当时也是冲进房间里，凶狠的看着我，狠狠的给了我一个耳光。
「你这个赔钱货反了天了！竟然敢对你弟弟动手！」
她骂骂咧咧的扒了我的外套、毛衣，让我穿着单薄的秋衣在外面雪地里跪着！
那天，真的很冷。
以至于我现在身体还觉得冷。
突然，有人从背后抱住了我，将我拥入了怀里。
我从回忆里抽离，回到了现实中。
「宋栀，别怕，我在这儿，谁也别想伤害你。」
是周野。
他来了。
10
我突然记起来了，当年楼下有个少年，他脱下自己的外套，给我披上，也告诉我别怕。
他把我带到了他爷爷家，找了他的衣服给我穿。
我想起来了他爷爷泡的茶。
很暖很香，有家的味道。
我们一起看了他演的电影。
他告诉我，他以后要当影帝。
原来，我喜欢表演，想考电影学院是因为他。
我全都想起来了。
那天之后，我发了一场高烧，可能是因为那天的事情太过屈辱，我潜意识里不想记起，所以醒来之后我忘记了那一天的细节，把他给忘了。
没过多久，我父母为了给弟弟更好的教育，我们就搬了家。
原来，我的生命里早就照进了一束光，只不过被我遗忘了。
我良久都没有说话。
周野以为我被吓到了，他紧紧抱着我，不断的安抚我，然后让律师去处理我的情况。
我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然后走到那个女人面前。
「从高中开始，我就没问家里要过钱，前两年给你们那一百万的时候，我们可是签了关系断绝书，你们可以不要脸的继续*扰我，来找我要钱，但我就是去死，也不会再给你们一分钱，你有本事就去告我，让警察抓我，或者去网上曝光我，就让全国人民看看你们吸血鬼的这副嘴脸。你要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子，被唾沫淹死，就闹得人尽皆知吧。」
我看着她，理直气壮：「反正我又没做错什么。」
我和周野一起离开了警察局。
他看着我脸上的伤，脸色很阴沉：「上车，我给你上药。」
狭小的空间里，他小心翼翼的给我上药。
「可以重一点，没关系的。」
「我有关系。」
他突然开始打直球。
昏暗的车里，他慢慢凑近我：「宋栀，我等你很久了，你到底和不和我谈恋爱？」
那一刻，我的心跳得飞快。
他再不问我这个问题，我就要憋死了！
我有些害羞的躲进他的怀里，轻轻蹭了蹭他的肩窝。
然后在他耳边小声说道：「要。」
我听见他胸腔震动的声音，他的笑拂过我的发丝。
「谁说狗都不和我谈恋爱的。」
「我又不是狗。」
他轻轻拍着我的背：「你就是一条傻狗。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周野。」
「嗯？」
「你怎么憋到现在才告白？」
「你再躲我三个月，我能发疯。」
「不躲了，傻子才躲。」
这么好的周野，当然得便宜我。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忘记你的，也不是故意让你等这么久。」
委屈他了，当初怕我失恋想不开，天天上门讨嫌。
我们俩的脑回路终于合上了。
他拍了拍我的头：「忘了也没关系，你忘几次，我追你几次。」
夭寿了，影帝的戏没白拍，情话张嘴就来。
我问他：「你14岁拿了影帝之后为什么息影了？」
他多热爱表演，我是知道的。
当谈到演戏的时候，那个少年眼里会发光。
为了想看看他的世界，我一直在努力。
他声音低沉道：「我拍那部戏的时候，爷爷去世了，为了让我安心拍戏，没有一个人告诉我。」
我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理由。
我的心仿佛被蚂蚁啃食了，只能更用力的抱紧了他。
「周野，没关系的，爷爷会原谅你的。」
「是吗？」他的声音带着失落和不易察觉的遗憾。
「周野，你没做错任何事，就算爷爷不在了，我们也可以把爷爷放在心里一辈子，而且，爷爷看你这么难过会心疼的，我也会心疼。」
我感觉一滴滚烫的液体落在了我的脖颈。
他突然把我按在车后座，狠狠的吻我。
仿佛要把我融入他的骨血里。
我四肢发软又发热，完全没法推开他，也不想推开他。
我们一起下坠沉沦，肆无忌惮的宣泄痛苦与爱意。
那是只有我们两个人才懂得的世界。
他说我是个骗子，说我明明说过会去找他，却跟别人在一起了。
说那个人一点也不好，哪里都不如他。
我顺着他的话说：「你说的对。」
然后他吻的更凶了。
天地良心！
我这次说的是真话！
11
第二天，我和周野热吻的照片被传到了网上。
完了，我要被网曝了。
就在我忐忑不安的时候，网络上一片祥和。
周野的粉丝质问他，为什么要祸害小姑娘。
说他那张嘴会谈恋爱吗？
说他谈恋爱的时候会不会突然失踪？
问他是不是网上传说中每个月给对象打五十万，但从来不露面的那个人？
还说我要是被周野绑架了就眨眨眼，她们组团来救我。
不必了，这样的痛苦就让我一个人承受吧。
只能说粉丝随正主，一样的毒舌。
我翻看着网上的评论，笑得打鸣。
周野一脸委屈的看着我：「头疼。」
我紧张道：「怎么了？是不是上次的后遗症？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他揽过我的腰，黏黏糊糊的亲我。
「姐姐亲亲就好了。」
我：……
我没谈过这么油腻的恋爱。
但和周野在一起，我真的完全可以做自己。
他不会嫌我穷，也不会给我买昂贵的礼物，更不会给我过我从来都不想过的生日。
他也太抠了吧！
就在我们俩瘫在我的小沙发上腻歪的时候，我的手机突然响了。
一个陌生号码。
我以为有人要找我拍戏，没想到是趁着清明，前任诈尸了。
接起电话后，对面传来醉醺醺的声音。
「宋栀！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们谈了这么久，你怎么说放下就放下了？你别跟别人在一起，我后悔了……」
对于陈暮年的话，我心中波澜不惊甚至觉得可笑。
陈暮年是真的后悔吗？还是只是觉得被人抢了心爱的玩具不甘心？
「宋栀，你别让别人碰你，我受不了的。」
周野的脸色已经黑到亲妈都不认识了。
我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亲，低声道：「乖。」
他哼哼唧唧的往我怀里钻，然后重重的在我脸上亲了一下，发出一个响亮的啵声。
我老脸一红，只听周野对着电话那端道：「我的宝贝我想怎么碰就怎么碰。你要是想听现场直播的话，我不介意。」
然后周野就把我扑倒在沙发上，对着我的脸，全方位无死角的猛亲。
够了，真的够了。
我承认，我不挂电话就是为了看周野吃醋。
但我没想到周野会这么狂野。
我错了。
周野亲完后，对着电话那头又说道：「还不挂电话，你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然后他毫不犹豫的挂掉拉黑。
我摇摇头：「好大的醋味，都要弥漫整个小区了。」
周野凉飕飕的看着我。
我摸摸他的头：「我早就把他所有的联系方式拉黑了，以后再接到这种电话，我一定第一时间就挂！」
我用脚勾了勾他的腰：「你放心，姐姐不是那种吃干抹净不负责的渣女。」
啧，恋爱使人油腻。
我没想到，我和影帝谈恋爱了都没火。
但我最后还是翻红了，因为一则深夜找鸭的视频。
那年，我在宠物店打工，有熊孩子把店里最贵的可达鸭放出去了。
我哭着在深夜的街头到处找鸭。
周野看到热搜词刚想发作，结果看了视频后笑不活了。
我不辛苦，命苦。
那是一个暖日洋洋的平常一天。
我和周野一起瘫在沙发上浪费时间。
我懒散的靠在他怀里。
他笑盈盈的问我：「宋栀，给我一个家吧。」
我问有什么好处。
他拿出银行卡：「我的钱都给你管。」
我嘴上说着不用，身体很诚实的接了过来：「对了，把你的亲密付也加上我。」
「这就过分了吧。」周野讨价还价。
「宝贝乖。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我承认，这一刻我像极了感情里的骗子。
但周野就吃我这一套。
他把手机给我之后，委屈的说：「我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但很像大风刮走的。」
我敷衍的亲了亲他的唇角：「你不亏，能娶到这个世界最会管钱的仙女，是你的福气。」
他幽幽的问我：「你不会还记着我捅了你十八刀的仇吧。」
「怎么会，我是吃了多少蛤蟆才会这么记仇。」
周野无奈，只能用嘴堵住我的嘴。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