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张馨予
编辑|周卓然
Vicky是刘星苒养的第三只狗，也是她所有狗狗里名气最大的一只。在抖音上，刘星苒和男友共有的账号有94万粉丝，意大利灵缇犬Vicky的粉丝则有15万。
Vicky在每一条抖音视频里的造型都不太一样。有时它穿着Chanel风格的小短褂，头上戴着黑色丝带蝴蝶结，有时它会戴着镶着红五星的雷锋帽。
刘星苒留学于美国纽约，在纽约视觉艺术学院就读插画专业。在纽约的寒冬里，Vicky会在出门时穿上红蓝相间的小棉服，脖子上再系着一条同色系的围巾。
给Vicky买衣服变成了刘星苒的新爱好，“基本上每个月最少都会给它买三件衣服，” 刘星苒说，“每次旅游去韩国、日本，或者美国其他城市，我也会去当地宠物店看看，有没有适合Vicky穿的。”
在时尚品牌中，推出宠物服装系列变成了最新的潮流。意大利奢侈品牌Moschino和快时尚品牌H&M 在11月推出了联名系列Moschino x H&M，其中就有专门为宠物设计的服装。奢侈羽绒服品牌Moncler也在11月和美国宠物服装品牌Poldo Dog Couture合作，推出小狗羽绒服，定价在260美元至560美元之间。
在中国，有些人开始把宠物经济看作新的风口。种种数据表明，这种推测不无道理。
2018年8月，狗民网领导宠物与亚洲宠物展联合发布了《2018年中国宠物行业白皮书》，显示2018年中国宠物（犬猫）消费市场规模已达到1708亿，同比增长27%，城镇养狗、养猫人数达5648万人，全国城镇犬猫数量达到了9149万只。
国内宠物消费市场规模正快速增长，宠物服装在市场的占比也在不断提高。华元宠物用品有限公司是一家专门从事宠物用品的电子商务公司，总经理田巧翡表示，过去十年来宠物服装业务在公司总营收的占比逐年上升，如今在旺季的占比为8%至10%。
给宠物穿衣服的人越来越多了，但宠物真的需要穿衣服吗？
从保暖的角度来看，给宠物穿衣服似乎是有必要性的。北京关忠宠物医院的兽医赵田对界面记者表示，虽然一些长毛犬能适应冬季较低的温度，但短毛犬在低温气候下仍然会感到寒冷，穿上厚衣服能起到御寒效果。因为许多狗狗天生喜爱出门运动，在冬季出门散步时穿上衣服就不会太冷。下雨时给宠物穿雨衣则能防止因为淋雨而生病。
不过猫在冬天本来就喜欢蜷缩在暖和的地方，不像狗一样好动，穿衣服的必要性就没有狗那样大。
田巧翡介绍道，宠物服装行业具有很强的季节性，9月到1月是宠物服装的旺季，许多宠物主都会在进入冬天前为自家的宠物置办几件保暖的衣服。
也有些狗主人不认同给狗狗穿衣服的做法，“有些人觉得狗本来就有毛，给狗狗穿衣服就和‘妈妈觉得你冷’是一个道理。”家住深圳的墨瞳养了一只吉娃娃和一只松狮，冬天最冷的几天会给怕冷的吉娃娃穿上衣服，大部分时间深圳都足够暖和，她也很少因为保暖而给狗狗穿衣服。
虽然冬天不给狗狗穿衣服，但墨瞳在夏天为狗狗购买了美国宠物品牌Ruffwear的凉凉衣，这种衣服的使用原理是通过水分蒸发而带走狗狗身上的热气。因为狗狗身上没有汗腺，凉凉衣算是给狗狗模拟了一层汗腺。
“我觉得给狗狗穿衣服这件事没有什么对错，”墨瞳说，“这取决于宠物主养狗理念的不同。”
但有段时间她为狗狗穿上了衣服，并不是因为保暖或消暑的缘故。因为狗狗患有皮肤病时经常会挠身体，她就给狗狗穿上了弹力莱卡材料的小背心，穿上可以让狗狗不去挠，同时也可以保护创口。
赵田说，宠物医院里也有专门作医疗用途的宠物服装，一般用纱布等材料制作，防止宠物舔和啃咬身上的创口，也防止创口沾水或沾上泥土。有的时候受伤或做完手术的狗属于体型很大的犬种，宠物医院就会嘱咐宠物主自己做衣服给狗穿上。
除了衣服，还有不少宠物主会给狗买鞋子。赵田认为冬天穿鞋没什么问题，但夏天不宜给狗穿鞋，因为狗的汗腺主要长在舌头和脚上，穿鞋会影响散热，潮湿后还可能滋生细菌和真菌甚至产生炎症。
不过许多时候，为宠物穿衣服还是因为宠物主的喜好。
因为自己的灵缇犬Vicky没有毛、非常怕冷，刘星苒给它买了不少保暖的衣服，除此之外，Vicky拥有最多的还是各类潮服的缩小版或者漂亮的手工制服装，刘星苒觉得给打扮好的Vicky拍照或者拍视频很有成就感，“很治愈”。
刘星苒是今年1月开始养Vicky的。去年12月，她从国内的家人那里知道了他们瞒了自己几个月的坏消息：家里十岁的喜乐蒂犬佳丽去世了。
“我非常悲伤，”刘星苒五年前来到纽约留学，平均每年回国一两次，每次十天左右。“来纽约之后，我非常想佳丽，朋友圈的封面一直都是它。但它去世之后我太难过了，就换掉了它的照片。”
一个多月后，刘星苒和男朋友决定再养一只狗。现在她的朋友圈封面换成了Vicky的照片，几乎每三条朋友圈就是关于自己宠物的内容。对她来说，宠物是精神支柱一般的存在。
因为爱狗，刘星苒的梦想也变成了为宠物设计和制作服装。
在留学生中间，养宠物是一件普遍的事情，刘星苒说身边五分之一的留学生都会养狗或猫。
“因为孤独，相当孤独。尤其是一个人住的留学生，就更倾向于养只宠物陪伴自己。”
孤独的留学生们不仅养宠物，还愿意把在自己身上省下来的钱花在宠物身上。刘星苒的一个朋友从来不买奢侈品牌的包，却省钱为狗狗买了一个Louis Vuitton的狗笼。
“虽然这样蛮极端的，但真的有这样的人，而且年轻人里这样的比例是上升的，这是一种情感需要吧。”
把宠物当作精神寄托的不止是留学生。
嘉琪从18岁开始养狗，养过的巴哥犬和斗牛犬如今都已经去世。现在她34岁，除了养一只叫阿旺的金毛犬，还是许多流浪狗的“妈妈”。
自从大学开始加入宠物救助的志愿队伍，她就把狗狗当作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每个月除了金毛阿旺的花销，她在宠物救助上还要花几千元。“我觉得，狗狗在我生命中就是很重要的家人。”
嘉琪曾经养过的斗牛犬只有一层毛，非常怕冷，但因为身型较胖和矮，不好买衣服，嘉琪的妈妈便专程买布料去裁缝铺给它量身定做了衣服。巴哥犬没那么怕冷，冬天也一样去裁缝店定制了服装。
两只狗去世之后，嘉琪和家人难过了很久。之后嘉琪把它们的十几件衣服打包送到了救助机构，再给自己救助过的宠物穿。
对有些宠物主来说，让宠物玩得开心比看着可爱更重要。
墨瞳很少给宠物穿衣服，但因为自己喜欢户外运动、狗也喜欢运动，就给宠物狗买了美国品牌Ruffwear的宠物抓绒衣、棉衣、运动鞋、胸背带等户外装备。
代理了Ruffwear的北京洛弗威尔公司的执行董事陈明对界面记者介绍，Ruffwear设计和研发上的灵感来自于始祖鸟等人用户外品牌，再结合宠物自身的特点对材质以及剪裁进行设计。
洛弗威尔公司还代理了一个宠物护目镜品牌Rex Specs，陈明表示患有白内障的狗狗需要护目镜阻止紫外线对眼睛造成伤害，不然可能导致失明。另外宠物主带宠物滑雪、登山时也需要护目镜，以防雪的反光造成雪盲、或碎石对眼睛造成伤害。
不过为宠物置办户外装备的宠物主相对较少。根据洛弗威尔公司的数据，Ruffwear品牌的主要消费群体为85后，销售最好的城市是上海和北京。
《2018年中国宠物行业白皮书》显示，从2016年开始，养宠人群的关键词便集中在年轻、高学历和女性。80后、90后成为宠物行业主力消费人群，并且90后消费人群大幅增长，是最爱给宠物花钱的消费者。
来自河北秦皇岛的鲁月大约六年前开了一家淘宝店，专门卖手工制作的宠物服装，商品定价在200元左右，后来她又主要通过微信买宠物服装，做的都是熟客的生意。
鲁月介绍自己的顾客都是会海淘购物的消费者，来自上海、浙江的最多，其次就是北京。
养了8只狗的鲁月家里以前做成衣铺生意，因为喜欢宠物，她就开了自己的宠物定制服装店。鲁月每做一件衣服要花四、五个小时，每天有十五、六个小时都在做衣服。几年下来，客人越来越多，前两天微信刚达到5000人的好友上限。
鲁月没有学过设计，但喜欢宠物，“看到一个什么好看的服装元素，就在想可以放到狗狗身上”。店里的宠物服装都是她自己设计的，不会画图她就边制作边改动，一直到实现想要的效果。
“做宠物衣服挣得就是辛苦手艺钱，但挣得比普通上班族还是要多的。”
和成人服装一样，宠物服装也存在着抄袭问题。鲁月表示，自己原创的不少宠物服装款式都被其他品牌拿来照抄，而她也嫌注册品牌和维权很麻烦，所以一直没管服装被抄袭的事情。
体量大的宠物用品公司也有自己的设计班子。华元宠物有大约20多人的设计师团队，田巧翡介绍这些设计师以前都是成人服装设计师，现在有的擅长设计宠物潮服，有的擅长设计宠物淑女装。
田巧翡表示，公司销售最好的宠物服装师棉衣和雨衣等功能性服装，快过年的时候唐装也会很热销。近年街头服饰的潮流也从成人时尚品牌流行到了宠物服装，街头潮流风格的宠物服装在近年的销售增长也十分迅速。
虽然许多宠物服装看起来只是成人服装的缩小版，但宠物服装也有自己的设计难题。
因为狗和猫有许多不同的品种，尤其是狗，不同品种的体型相差很大，同一品种狗的身体围度也可能大不相同，所以宠物服装的尺码很考验产品的设计师，这也对宠物服装品牌多尺码SKU有很大的要求，在库存上会造成压力。
总体来说，随着养宠人数的大幅提高和高端消费市场的增长，田巧翡认为国内宠物服装市场的有着很好的发展势头，未来宠物服装市场中小型犬和猫将占有最大的比例，并且会向高端、潮流和品质化发展。
陈明则认为实用性是未来宠物服装市场的大趋势，因为好看的衣服满足人，而实用性的服装才能满足宠物的需要。
从《2018年中国宠物行业白皮书》来看，国内宠物市场正处于高速发展的时期，对比欧美市场还有很大的潜力。从不少宠物主的反馈来看，目前国内宠物服装市场还没有形成良好的品牌效应，大多数宠物主都是在淘宝上搜索选择符合需求的宠物服装，品牌力突出的宠物服装品牌并不多。而欧美有Canine Styles、Poldo Dog Couture、Ruby Rufus等知名度高且定位明确的宠物服装品牌。
在鲁月看来，国内宠物服装市场未来有很好的发展前景，但如果不重视原创设计和产品质量，几年内很难出一个专精且消费者认可度高的品牌。
除此之外，日本的宠物市场十分细化，有许多专门为某一犬种提供用品或服装的门店，刘星苒就曾在日本逛过灵缇犬专门店，甚至还在日本买到了狗卫生巾，灵缇这类体型很小、难以使用成人卫生巾的小型犬在来月经时也能使用专门的卫生用品了。
对中国宠物市场来说，要实现商品如此细化也许还要走一大段路。
未来，田巧翡认为H&M等时尚品牌推出宠物服装是大势所趋。“成人时尚领域的知名品牌跨界宠物服装是一个正常现象，就像Adidas最初是做成人系列，现在也有婴童系列，随着宠物市场的扩大，未来Adidas也有可能涉足宠物系列。”
时尚品牌有着完善的供应链体系，从设计、研发到生产等环节都已经十分成熟，跨界宠物服装只是服务对象发生了变化。田巧翡说，这种“转身”对时尚品牌是相对容易的，而越来越多时尚品牌的转身也反映出宠物经济的繁荣。
在知道Moncler也推出狗羽绒服之后，刘星苒特地去网上搜了搜相关资讯。
由于一件Moncler狗羽绒服的价格将近600美元，并且是为法斗犬设计的马甲款式，无法包裹四肢，刘星苒担心宠物穿上并不合身甚至还会冷，就打消了购买的念头。
尽管如此，刘星苒还在继续寻找适合自家宠物的羽绒服。最近她又为Vicky带来了一位新伙伴，养了另一只灵缇犬“布丁”。
新的宠物来了，刘星苒还会继续为它买更多衣服。
注：赵田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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