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风云散,变幻了时空。
字节跳动和快手,分别迎来了人事与架构调整,两家公司在用不同的方式,与过往作别。因抖音和快手的竞争,这两家公司也被反复拿在一起比较和参考。
字节的解药在快手,快手的方案是字节。两家公司的未来,应互换灵魂。
字节也好,快手也好,调整的大背景应该是,用增长掩盖问题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大集团有大集团的问题,小公司有小公司的考验,它们需要解决问题。
先说字节跳动的变化。意外离开小米的周受资不再兼任字节跳动CFO,意味着,字节跳动的上市计划,按下了暂停键。参考腾讯和阿里市值,或是参考快手股价,暂缓上市都是明智之选,毕竟还有滴滴等案例珠玉在前。
抖音在2018年年初逆袭快手,势如破竹,即便腾讯也未能阻碍其势,不过,此后的字节跳动,并未继续保持其高歌猛进的形势:游戏几经波折,大力教育遭遇政策变化,在几个局部战役中,字节也败给过知乎、bilibili等小平台,还有电商,屡败屡战,越挫越勇,但冰封三尺非一日之寒…字节比以往更需要时间和耐心。
业内皆知的,字节跳动信奉“大力出奇迹”。最能体现这一信仰的,应该是字节旗下游戏业务品牌名,“朝夕光年”,“朝夕”是时间刻度,光年空间距离刻度,字节希望用最短时间跨越最长距离。
这让人想起那首词,“多少事,从来急,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复盘移动互联网发展,我把它可以分两个阶段,2010-2015和2016-2018:2010年,苹果发布了iPhone4,小米创业,以及微信研发;2015年,4G普及,微信用户数与中国城镇人口数规模一致——这一阶段的移动互联网更像是PC向移动的迁徙,事实上,如字节跳动、快手、拼多多为代表的移动新势力,也都在2015年发力或创立。至于为什么把2018视为移动互联网的终点,也是来自微信的数据,2108年微信用户数10.98亿,在此后的2019/2020两年,虽然也有增长,但也相对缓慢,2018年是抖音逆袭快手,腾讯狙击字节的一年,也是2018年,中国智能手机首次出现了出货量和销量的同比下滑。
严格来说,2015-2018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移动互联网”,只有短短四年。字节跳动在这一期间,完成了从一流公司向超一流平台的跳跃。大力出奇迹既因为字节跳动有今日头条的经营惯性,也因为它适合那个短暂且复杂的大爆炸时代。
字节跳动的变化,不是梁汝波接替张一鸣。这次架构变化核心是,摆脱“内容”束缚,向大型科技公司看齐。确切的说,向腾讯看齐。
将头条、西瓜等内容并入抖音,其实更像是对标腾讯,整合字节自己的“平台与内容事业群PGC”。新的字节跳动与腾讯,架构和业务逻辑,似曾相识,异曲同工,甚至梁汝波和张一鸣协作,也像极了腾讯Martin Lau和Pony Ma的配合。
字节跳动属性像“水”,兵无常势,水无常形,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抖音上网红红不过一年,字节的高管也是进进出出或内部轮岗。张一鸣曾经在内部分享的主题是,“不断的挑战,持续的成长”,他说,“对于一个有活力的行业,不断创新的行业,不能有这种歇一歇的念头,无论是竞争还是挑战,是不断涌现的”。这是过去几年刻在字节公司的文化,字节跳动算移动新势力中最老的一家公司,但同时,它永远都像处于青春期的冲动少年,不停给自己找对手,不断找业务,找增长。俗套一点说,字节跳动是一家不自我设限的公司。
字节的问题核心是,它把互联网的规模效应做到了极致,却忽略了互联网的另一面——网络效应。且不说抖音之下快手依旧坚挺,在字节辉煌战绩之下,也经历了局部战场的败局,比如,悟空问答败给了知乎,又比如西瓜的“中视频”,并未给bilibili造成实质性影响,2020年西瓜视频以千万的天价挖来B站UP主“巫师财经”,现在看来,也非明智之举。如果把字节视为一家“内容”平台,悟空的消耗,西瓜的投资,最终都为维系字节的流量做了贡献,但这也成为字节的某种困扰——内容领域它其实无法真正“甩开对手”,抖音的奇迹,可能无法再次复制,这也是字节在大力教育、飞书、朝夕光年等领域加大投资的原因。字节在尝试从“规模效应”走向“网络效应”的同时,必须把自己嫁接在某个更坚挺的实体产业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社区的打造以及内容生态的耐心上,字节需要向快手学习。内容创作者更倾向于在B站、快手、微信公众号、知乎、小红书上创业,因为这些社区对创作者更友好。抖音的粉丝,更像是“假关注”。
微软董事长纳德拉说,“如果不能诞生比平台更大的东西,那么它就不是平台”。字节生态,尚未真正诞生过有影响力的企业,即便网络红人,也都是昙花一现,字节习惯于扮演着收割者,把所有的商业都围绕它进行中介。
字节亟待解决的问题可能是,这家公司只习惯于成就自己,没有成就他人。
与字节的不设限相反,快手的问题可能最大的问题就在于,这家公司会自我约束,自我设限。这种自我设限最大的表现可能就是2017、2018年拿了腾讯的两笔投资——宿华或程一笑,不会像张一鸣那样决绝。*是靠不住的,尤其是无所不能的*。
快手老员工朱蓝天在2020年6月发布了《谈谈我司的病》一文,直指快手的内部问题,包括公司信息通畅问题、人员管理问题,以及公司架构和管理上的双核心等,许多人把快手的问题归结于管理上的“双核心”和文化上的“佛系”。坦白说,快手公司的内部问题,其实每家上规模的企业都存在,只不过,抖音的竞争压力以及公司增长的放缓使得诸多问题无法掩盖。
快手历史上两个重要阶段,管理层的想法,值得玩味:
1、2019年6月,宿华、程一笑发给全体员工内部信,打响了日活3亿的战役,两位创始人说,快手要撕掉“佛系标签”,不再做“慢公司”,“如果说,一直以来,我们想成就一款伟大的产品,那么,现在,我们更想成就一家伟大的公司”;
2、2016年年初,快手上线直播功能,直播项目其实在2015年就启动了,但在快手一直很边缘。有记者问宿华为什么不做大?宿华的回答是,“直播当然能带来很高的收入,我们把它放到发现页的话肯定能让收入大增,甚至能让一个亏损的公司变成盈利的,但这并不是我们的初心,我们不是特别关注这个事。我觉得我们的态度是“该挣的钱不少挣,不该挣的钱不碰”,还是要从初心去看”,宿华说,“其实快手不是一个改变世界的公司,快手是一个记录世界的公司”。
经营策略上快手固然有不少失误,但绝非致命因素。
在我看来,导致快手被抖音超越,最终被字节跳动甩开的,不是管理或企业文化的问题,也不是双核心机制,而是快手很不幸地过早进入了一个陌生领域,在这个领域进入一个爆炸式发展的时,它没能像对手那样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并且,它的对手,是一个全副武装且不自我设限的公司。
一句话,快手没有为真正意义上的移动互联网做好准备。
与快手相比较,抖音的幸运在于,字节跳动前期两大支柱,内涵段子和今日头条,都是打仗打出来的。比如,与内涵段子同期的还有“百思不得姐”、“暴走漫画”、“糗事百科”,又比如头条也先后遭遇到搜狐、网易等传统巨头的围追堵截。快手很不幸的是,公司创业初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它的敌人只有自己。真真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现在开始,佛系且慢的快手,极端效率的字节,可能互为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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