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错置的愤怒
当处理愤怒的老办法不再管用时,我们很有可能陷入这样一种局面:要么做个“淑女”,不惜一切地避免愤怒和冲突;要么变成“泼妇”,动不动就生气,卷入无效的争吵、抱怨和责备当中,得不到任何有效的结果。
这两种局面看似有着天壤之别。但实际上,它们都很好地“保护”了关系中的其他当事人,模糊了自我的边界,弃绝了改变的可能。我们分别察看这两种情况便知。
(“淑女”综合征)
应该怎样表现才像个“淑女”呢?在着实引人气愤、反抗的情况下,我们要保持沉默,或者流眼泪,责怪自己,感到受了“伤害”;要是的确已经感受到了愤怒,我们应该把它藏在心里,避免面对面的冲突。但这样一来,我们不仅隐藏了愤怒,也隐藏了自己真正的想法和感受。我们不愿清晰地表达自己,害怕这种坦白会让对方不高兴,害怕暴露彼此的不同。
当我们以这种方式,努力地做合格的“淑女”时,大部分精力都花在了保护他人、保持关系的和谐上面,却没花工夫明确表达自我。久而久之,我们会丧失明确的自我,会越来越不善于解读自己的想法、感受和需求--为了不打翻关系的小船,我们把太多的心力花在解读对方的反应上了。
我们越是以这种“淑女”的方式待人处事,无意识中积累的愤怒和暴躁就越多。当生活充满退让和苟且;当我们狗拿耗子,替别人的感受和反应负责;当我们放弃自我成长的重任,使生活的质量得不到保证;当我们表现得关系比自己本身还重要,我们怎会不愤怒。当然,这种愤怒可能不被直接地体会到,因为我们是“淑女”啊,“愤怒的女人”可不是“淑女”。
这样一来,“淑女们”为自己打造了一个怪圈:通过挫败和否认自我,使生活得以延续。然而,我们让步越多、得过且过越多,愤怒越会在心中沉积;我们越是努力地压抑自己,越会无意识地害怕一旦表达,愤怒会像火山一样喷发。这样一来,到最后终于“发飙”时,我们会觉得自己最大的担心得到了证实:看,我的愤怒确实是不理性的,非常破坏关系。而关系中的其他当事人,也因此把我们视为神经质。可怕的是,真正的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这个怪圈还将继续,开始新一轮的循环。
虽然“淑女”不擅长于体会愤怒,但她们是体验愧疚的专家。当我们感到压抑、受伤时,通过萌生内疚,我们得以摆脱对愤怒的觉察。因为,愤怒和愧疚通常是不相容的。当我们愧怍于为对方付出不够时,我们几乎不可能为自己得到的不足而愤怒;当我们愧怍于没有恰当地扮演他人预设的女性角色时,我们将没有心力去质疑这个角色的预设是否合理,究竟谁有权下此预设。没有什么比愧疚和自我怀疑能更有效地掩盖我们对愤怒的觉察了。我们的社会善于使女性感到内疚,以至于很多人一旦没有做好“情绪服务站”这个角色,就会感到内疚。
调集勇气,停止内疚,动用愤怒的力量质疑已有的规则,重新定义属于自己的、恰当的人生,要做到这一切并不容易。越是在我们下决心改变现状的节骨眼上,身边的人越是成倍地使出伎俩,诱发我们的愧疚感。我们会被别人称作“自私”“幼稚”“以自我为中心”“叛逆”“没女人味”“不负责任”“吝啬”“冷血”“阉人”。大部分女性对这种关乎自身价值的诋毁不堪忍受。毕竟,我们从小就被教导,女人的自我和价值源于爱和被爱。所以,当在这方面的吸引力和女性特征遭到质疑时,无疑是场灾难。满怀歉意、恭顺地退守到女人的“本分”中,重新获得大家的认可,这多么诱人啊!
我们当中的那些“泼妇”,不说会失去她们的“本职”,也注定要失去大家的喜爱,败下阵来。而“淑女”不同,“淑女”会得到社会的奖励。可是,这种奖励却是拿非常高的个人代价换来的,情绪和智识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将遭此坑害。“非礼勿视,非礼勿闻,非礼勿言”-这成了许多人无意中的自动法则,她们在这个法则的约束下,否认自己对愤怒的觉察和表达。因为我们所要避免的“非礼”之处,包括任何的想法、感受和行为,只要它们能导致与他人的正面冲突,甚至仅仅是意见不一。要遵守这条法则,我们不得不变成个“梦游人”,不能细看、细想、自由记忆。当我们需要压制愤怒,不让自己搞清楚愤怒的原因时,大量可用于创造、智力活动和性满足的能量被这种压抑困住,损失不可估量。
“泼妇”综合征
“泼妇”不羞于发怒,不羞于展示自己的不同之处。但是,愤怒的女性并不被社会看重,当我们的愤怒威胁到他人,尤其是男人时,就会得到“泼妇”这样的骂名,以警告我们闭嘴。比如“不像个女人”,或者其他更过分的骂称,有可能将我们慑住,使我们沉默;也有可能加深我们对不公和无力的感受,从而加剧内心的愤怒。在第二种可能中,一个骂称,会像预言一样影响人的行为,被说的人在愤怒的驱使下,有可能真做出符合这个骂称的事来。
这还不是事实的全部。更要命的是,敢于直言的女人,那些描述她们的负面词语和形象,不仅是一种性别歧视下的刻板印象,它们同时直指一个令人痛心的现实:“啰里啰唆”“满口怨言”“满腹牢*”,这些词语所代表的都是无所作为,不能改变现状,它们隐含了女人的绝望与无力。
当我们以撒泼这种无效的方式发泄愤怒时,一不小心就会陷入怪圈:以挫败的行为方式延续生活。我们实实在在地为某件事情生气,但我们的怨气没有以清晰的语言表达出来,这不但不能唤起他人的同情,反而会带来嫌恶。我们由此感到更加难过、不公。这些回合下来,原本引起我们愤怒的问题反倒没有识别。最过分的是,我们有可能成为替罪羊的不二人选一-对那些怕女人发怒的男人和生怕自己发怒的女人而言,错都在我们身上。
觉察到自己愤怒了,并向其他人表达出来,这确实很需要勇气。但反复争吵、抱怨、责备只能维持现状,如果我们只是陷在这种无效的行为模式之中,不能自拔,那就有问题。因为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很不明智地保护了他人,而牺牲了自己。为什么这么说?尽管当我们发泄愤怒时,看上去有几分威慑力,但是,在没有澄清问题是什么、交流的目的何在以及怎样控制谈话场面的情况下,这种发泄最后很可能沦为纸老虎一只,别人不屑一顾。反而,这使他们有空子可钻,觉得没必要把我们的气话放在心上,没必要在意这种无厘头的争执。事实上,我们越是激动、越是“歇斯底里”,他们越是变得冷静、沉着、理智。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发起的争吵、气愤的责难,反倒让对方全身而退了。
当我们无效地争吵时,一不留神就会陷入注定会失败的努力之中:在别人不想改变时,强求改变。当我们转变别人的信念、感受、反应或行为的尝试不起作用时,我们可能会变本加厉地坚持,通过这种死板、反复的方式,我们所抱怨的问题非但不能解决,反而更严重了。也许,我们在当时太受情绪影响,从而不能反思,或相信有其他的行为选择存在。因此,和“淑女”的沉默类似,“泼妇”的“战斗”有可能事与愿违,反而使关系中的旧模式得到存续。
对于以上这两种“以自我挫败的方式存续自我”的行为模式,相信我们都有亲身体会。毫无疑问,“淑女”和“泼妇”恰恰是同一枚硬币的两面,尽管它们看上去非常不同:在什么都说了或做了(泼妇),或什么都没说或没做(淑女)之后,结局是一样的:我们被置于绝望与无力之中,感到生活的质量和方向不受自己控制,我们的自尊受到伤害,因为遇上的问题没有得到澄清和解决,一切都没什么变化。
少有人获得专业的帮助,学会利用愤怒明确自我、强化关系。我们获得的教导反倒促使我们过度地害怕愤怒,全然否认愤怒,用其他不恰当的感受替代愤怒,或使愤怒和自己作对。我们学会了否认愤怒背后的缘由,或以无效的方式发泄愤怒,维持而非挑战现状。丢弃这些老旧的经验吧,学会将愤怒的能量为自己所用,用于我们的尊严和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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