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战场
咏梅迈着沉重的步伐,扫描指纹,开门进屋,“咣当”一声,把门拉上,留下背后一片虚无,走向余烬未消的战场。
此时,是平静的,三个孩子都已上学,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没有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没有了,哭闹打闹的争吵声没有了,耳根子终于清静下来。
两个老人送孩子去上学,还要顺便买菜,没那么快回来。
青松工作室一直传来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声音,从六点多起床,一直工作,应该已经吃饭了吧……
咏梅也只是想了想,没进去打扰他。一楼深深吸一口气,才抬起灌了铅的脚,慢步拾阶到二楼。
二楼过道处停步,做好作战心理铺垫之后,才开始扫视起来。
整个屋子的杂乱真是全景展现,一览无余。
左边卧室,床上两条被子随意蜷在那,床单因为昨夜睡觉也变得皱皱巴巴不像样,床靠背一边的席梦思床垫都显露出一截。
如此狼藉,看样子昨晚应该是经历了一场不可言说的大战。
其实没有,只是老三这个四岁男孩的杰作,他把床当成蹦蹦床,跳来跳去,滚来滚去,床哪还有什么体面样子。
地上也是老三的杰作,两只将近一米的熊玩偶歪靠在床头柜那。
柜子上散乱放着他的几本绘本、一架小飞机,一把夹着几根头发的梳子,还有一个空药盒,里面治疗皮肤修复的药,也不知道被老三扔到哪去了。
咏梅想,还是先别进卧室。
都能想见,卧室里面更乱,老三的毯子肯定扔在地上,奥特曼怕也没有规规矩矩坐着,而是或仰或趴在地上。
算了,先全面了解严重状况再整理战场。咏梅转过脸,看向右边的玩具区。这也是被老三破坏的重灾区。
乐高大颗粒的、小颗粒的,黄的、红的、紫的、黑的,全数扔了一地。厨房玩具,锅碗瓢盆,刀叉盘子碗那些,也是随处可见。
旁边沙发上的枕头,大的、小的全都在地上,还被搭成了城堡。枕头都到地上了,沙发肯定干净了吧?还是想得太天真,那些熊啊、狗啊、熊猫啊都还在上面趴着呢!
可能旁边那一摞一摞的书是它们看了丢那的吧?!不是,那就是三个姐弟做下的好事情。
既然书都出来了,是不是书房就整洁了?
天真,太天真!
书房地上,《游戏中的科学》封皮翘起摊在地上,篮球也不知道怎么滚到了桌子底下,望远镜孤零零地呆在桌子腿那,还有一个玩具小茶杯倒扣着,老大的羽毛球袜褪下来丢在椅子脚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老二的两把宝剑交叉摆放,像极了小主人倔强的性格。
孩子的书桌上,各种文具、摆件尽数铺满,都找不到一个下笔写字的地方……
看来,书房才是三个娃的主战场。
啊啊啊啊啊,头痛头痛!可能看到这里,读者都会和咏梅一样,一个劲的摇头,头痛!再头痛!
要是按照以前,或者像有些读者,哪用得着这样多愁善感,直接撸起袖子开干,手脚利索的,不出半个小时,战场就打扫完了。
可是现在,咏梅没有心力,也没有力气,只有叹气的份。
再一次,又重重叹上一口气,她走到沙发前,把上面的各种玩偶都扫到地上,随手拿起一个枕头,放在一边,躺了上去,闭上眼睛。
内心的抗争
咏梅生病了,什么都不想干,什么也不想理……
咏梅得的是心病,公司没有业务、收不回来账,没有事干只是催发了她的病。
她每天都是头昏昏的,提不起精神,也就孩子们放学回家,做作业之前,能稍微高兴点。
每天多早就和孩子们一起睡觉,半夜醒来几次,又强迫自己睡去,睡到六七点还是不解乏,没醒盹。
欢欢实实、上蹿下跳的孩子们刚一回来时,咏梅高兴,可热闹不了多长时间,咏梅就烦,吵得不行,闹得不行,想上厕所躲个清静都不行,没一会儿,孩子们就一个一个地拉门进来,可怜咏梅露在外面的半个屁股……
过年后,公司搬回家里,也没什么业务,青松疫情开始后,坚持学习一门知识两年多,已经入门,看样子做得也越来越顺手,不过,目前还没有固定收入。
咏梅也没什么事干,算是赋闲在家,没有收入。
整个家庭都在吃老本,没有进项,只有开销。
咏梅心里很焦虑,试着找过工作,虽然有学历、有工作经验,但因为家里三娃,这成为了自己选择工作内容和地点,以及别人选择她,都无法回避的障碍,咏梅内心也承认,她的生活重心是以家庭和孩子为主,高不成低不就,工作哪有那么好找呢?
唉,她内心焦灼,却和谁都没说,只是越来越沮丧……
想着想着,咏梅睡着了……
如果没有这一切……,那会有什么?
“滴-滴-滴-噗……”电饭煲煮好饭冒出了热气,把睡梦中的咏梅惊醒了。
咏梅闭着眼睛,把腿绷得直直的,“嗯……”使劲伸了一个大懒腰,惬意地呼出一口气,浑身舒畅不少。
这才睁开眼睛,准备起来打扫卫生,收拾孩子们留下的战场。可谁知……有些不对劲。
明明是躺在沙发上睡的,怎么变成趴在桌子上睡的了?
“嗯,什么情况?”咏梅以为自己还在做梦,赶忙又闭上了眼睛,呆了一会儿,才再微微睁开眼睛,从眯出来的眼皮缝里,再看了看四周。
心里咯噔一下,毛孔都惊吓地炸开了,冷汗直冒,连头皮都紧起来:“不对呀,这是哪里?”
咏梅心里怦怦直跳,蹭地站起来,连带着屁股下的长条板凳一下子撤出去多远,借着白炽灯放射出的昏暗光芒,咏梅看到前面是一个方形红漆桌子,有些斑驳掉漆,有的地方还起了皮皮。
正前方供着一个神龛,中间写着“天地国亲师位”,左起“祖德永扶家业胜”,右落“宗功常佑子孙贤”。神龛上摆放一个香炉,里面积了半炉香灰。
两边各对开两扇门,靠近神龛的门都是关闭的,边上堆放着桌椅板凳。
咏梅转过身,面向大门,大门虚掩着,外面挂的红灯笼随风摇曳。
心想:“这地方看着这么熟悉啊!这不是青松老家的堂屋吗?只是比上次看到的要新一些。我们上次搬回来的老板桌那些,怎么没见?不知道表兄帮忙放到哪里了。”
“这是什么情况?我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我记得之前是在二楼沙发上睡觉啊!孩子们在哪里?”
带着疑问,咏梅站起身,去左边卧室找孩子。左间卧室,是和青松结婚时的婚房,爷爷奶奶借钱重新布置过,装了木地板,置办了木制衣柜、沙发、床和梳妆台。
可一推开门,没看到记忆中的那些家具,一张床上睡着一个孩子,闻声醒来,坐起身喊了声“妈妈,你还没睡!”
咏梅听到的是湖南口音,不是老大老二的普通话,定睛一瞧,那分明是青松二姐啊,还一脸稚气,也就7、8岁。
“怎么叫我妈妈?”咏梅又一次嗡的一声头皮炸裂,后退一步,靠在墙上,手自然搭在了肚子上。
肚子怎么这么大?顺手抄起桌子上的镜子,定睛一瞧:“啊……”
伴随着一声惊呼,咏梅顺着墙根徐徐倒下,昏了过去。
她宁愿再也不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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