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0日,阿穆尔河上出现了清军舰队,陆地上也驰来了骑兵。托尔布津急速差人去涅尔琴斯克送信,请求火速增援和运送武器装备。同时,他下令把关厢放火烧毁。次日,6月11日,被清军俘虏去的两名俄罗斯手工业者来到阿尔巴津,带来三份咨文:一份是俄文,另一份是中文,第三份则是波兰文。他们说,这些咨文是中国皇帝的长官发来的,命令他们呈递给阿列克谢·托尔布津。他们还报告了陈兵于阿尔巴津城下的清军大军的可怕消息。
他们说:“博格德汗的长官们率领很多士兵乘船和从陆路骑马而来,声言要攻下阿尔巴津堡。他们分乘一百只船,每只船上有五十人;他们的骑兵近一千人。随军携有一百门*炮,四十门攻城大炮和许多榴弹。”事实上,博格德汗早已调集大军,以便彻底击溃俄罗斯人。军中包括康熙大帝属下的各族士兵:蒙古人、满人、来自南方各省的内地汉人,达斡尔人、吉切尔人、通古斯人等。不算佩带弓箭的一千名骑兵,全军由近三千名步兵组成。
除此之外,随军尚有近一千二百名不带武器的工役。这些工役在船上服役,譬如在逆水行驶时,用纤绳拉船等等。总之,清军方面占了极大的优势。然而,大多数士兵作战用的是弓箭;火绳枪只有一百支,还是去年清军摧毁俄罗斯人在结雅河上的城堡时缴获的。炮兵,确很精锐,计有三十门大炮和十五门小炮。
6月12日,用重炮开始轰城,这场轰击持续了十天。攻城炮弹重量分别为十二、十五、甚至二十俄磅,破坏力很大,城中建筑物被火药箭射中,燃起了熊熊大火。十天轰击的结果,真是令人惊惧:一百人被击毙,塔楼与城堡破坏无遗,商铺、粮仓以及教堂,连同钟楼,统统被火药箭烧毁。除此以外,全部火药和铅弹,皆已告罄。于是,全体居民——斯巴斯基修道院住持赫尔莫根,城内教堂神父费奥多尔·伊凡诺夫、军役人员、商人、猎人和耕农——去见托尔布津,要求进行献城谈判。
托尔布津鉴于身处绝境,便派一名军使前往清军兵营,提议献城,但要求答应一项条件:允准阿尔巴津全体居民前往俄罗斯的城市,而不扣留他们作为俘虏,不使他们妻离子散。清军指挥部同意了这一条件,但不准他们携带任何财物、牲畜和各种储备物资,这一切都是胜利者的合法的战利品。托尔布津被召去见长官们,清军对他及他的同伴态度异常和蔼仁慈,他深受感动。
长官们劝说他和其他军役人员转为博格德汗效劳,并且用俸禄、官爵、礼物等来诱引他们。清军随军带有很多衣服、锦缎和丝绸的长袍和中国靴鞋,这些都是用来分赠他们的。有二十五、六个人经不起诱惑,然而托尔布津本人和大多数城防士兵却拒绝了。
按照投降条件,全体居民一一撤离阿尔巴津。他们要把大炮、人质、粮食,牲畜和其他财物,统统留下,鉴于这一大群人寻觅食物会很困难,“为了不因走同一条道路而一起饿死”,不得不分成两股,各自寻路前进。
清军舰队装载着炮兵(带着大炮和其他攻击武器),跟踪追随撤退的阿尔巴津人,在确信他们已转向石勒喀河上溯之前,始终未曾放松对他们的监视。俄罗斯人走后,阿尔巴津及其周围的村庄便被焚烧殆尽。托尔布津在距离被放弃的阿尔巴津约有一天路程的地方,迎面遇到了涅尔琴斯克派来援救他的队伍。这支队伍有一百人,携带着大炮和火器。拨兵仅仅迟到了几天。
托尔布津率领自己的人,于7月10日到达涅尔琴斯克,而7月15日,涅尔琴斯克督军伊凡·弗拉索夫便下令向阿尔巴津方面进行侦察。派出的由七十人组成的队伍乘船来到规定地点,在任何地方都没有遇到敌人。他们在阿尔巴津的故址只看到一片瓦砾,上面扔着一门清军小型炮和几颗炮弹。但是,俄罗斯人种的庄稼却全部完整无损。
他们在阿尔巴津郊外抓到了一个名叫温子霞①的中国南方人。他讲道,他由于下述原因才逃离了中国船:他父亲是官船上的一名舵手;他的船误触礁石,底破漏水,船只沉没了;他父亲和他本人泅水登岸,而船上人员却大部分淹死,船上的物资和一门铜炮也沉入水底;将军捉了他的父亲,处以死刑,罪名是他使船触礁沉没,而他们把这一不幸事件看作是叛变行径。
温子霞为此惊恐不安,便从清军那里逃跑,来到阿尔巴津故址,因为此地剩有许多俄罗斯人的储存物资。他在此等待俄罗斯人仍能重来旧地,因为清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很快返回;原因是南部各省爆发了反满起义,长官们奉命急速率领阿尔巴津城下的军队回返。
后一条消息对俄罗斯人尤其重要。俘虏又补充说,清军匆匆忙忙返航瑷珲了。据他讲,在那里将留下从当地土著居民招募的五百人驻守,配备四门大炮,由两名低级将领指挥,而高级将领和其余官兵则应继续前行,同时将炮运往宁古塔。涅尔琴斯克督军将温子霞作为稀罕之物送到莫斯科去见沙皇,并派了一个人随之同行,充作翻译。这个翻译是唯一懂得中国南方汉语的人,是个名叫费季卡·米哈伊洛夫的阿尔巴津哥萨克。他本人原来也是中国南方生人,但接受了洗礼,就任了俄国职务。
根据温子霞的口供,涅尔琴斯克派出“轻装人员”一百九十八人,携带一门大炮,由阿法纳西·别伊顿率领去保卫田地里的庄稼。在这支队伍的掩护下,阿尔巴津的农民回到了烧成一片废墟的家园,以便收获粮食和重整家业。接着,阿列克谢·托尔布津本人也率领围困时幸免于难的阿尔巴津哥萨克和新招募的军役人员,共三百一十六人,携带大炮和足够的武器储备随之而来。新阿尔巴津未来的城防部队在一片鼓乐声中出发了,用麻布缝制的红布镶边的旗帜在空中招展着。
托尔布津抵达后,构筑了临时工事,开始在严密的警戒下,收割田间的庄稼,随时采取预防措施,以防止清军突然袭击收割者。经过一番犹豫,他们仍然决定着手在原来城堡的旧址上重建阿尔巴津,虽然上次被围困表明原来的位置有许多不足之处(例如,城堡里不能挖掘可供饮用的水井等)。
9月25日,开始动工,但是到了10月就不得不中断了工程,因为严寒已经来临,直至春季才又复工。工具不足,造成了极大的窝工现象,因为清军带走了居民留下的所有物品和工具;只好从邻近的城堡(那里用手炉炼铁)运来铁,自行动手打造工具。工程终于结束了。在原来城堡的旧址上,耸立起一座合乎当时工程技术的一切规则的城堡,四面围以底宽四俄丈、高三俄丈的土墙。土墙系用草土、粘土和植物根修成,坚固异常;四面都筑有棱突出形式的炮垒;围绕土墙掘有壕沟;此外,在陆地一侧,还竖起一道直抵江边的木栅。堡内修建了粮仓、火药库、军需仓库和近十所居民住房。
第一批有关重建阿尔巴津的情报,清军得之于猎貂的蒙古猎人,他们曾遭受过俄罗斯军役人员的袭劫。将军派达斡尔人去侦察,结果不仅证实了蒙古人的报告,而且带回了一名俘获的阿尔巴津农民。这一新闻使清军大为震惊,因为他们原来确信,由于托尔布津投降,俄罗斯人今后已放弃了阿尔巴津。因此,中国人愤怒地谴责莫斯科国的狡猾诡谲,尤其痛恨“忘恩负义、阴险狡诈的阿列克谢(托尔布津)”的背信弃义行为。
他们派出一支四十人的队伍去阿穆尔河观察俄罗斯人的动向,为此,如前所述,清军利用了纳贡的通古斯人的效劳。托尔布津从自己方面也向库马拉河方向进行了军事侦察。他派出的由别伊顿率领的一支三百人的队伍,与清军不期而遇。经过一场激战,由于人数上占优势,俄方损失了七人,清军方面有三十名士兵阵亡,一人被俘。这名俘虏在审讯时供称,清军意欲攻打阿尔巴津,但是,不能早于来年春季。目前只是*扰阿尔巴津人,阻碍他们收割田间庄稼。俄罗斯人还从他口中得知,清军已把瑷珲城迁至阿穆尔河的右岸,几乎对着原来的旧址;新城方圆约六百俄丈,围以两排三俄丈高的栅寨,而且在两排栅寨中间的宽达二俄丈的地带,填了一俄丈厚的土层。
与先前从温子霞口中获得的情报不同的是,去年围困阿尔巴津的全部军队,约二千或二千五百人,驻扎在瑷珲,那里又迁来了五百名农民;城内有大炮三十门,但是,火器总的说来很少。最后,俘虏说,在脑温江上又动工建造一座城池。
一切消息表明,清军对俄罗斯人再度出现于阿穆尔河的事实,是不打算容忍的。果然,就在当年,即1686年7月7日,在新建的阿尔巴津城下突然出现了大量军队,跟上次一样,仍是水陆并进。舰队包括一百五十只船,每船装载二十至四十人不等;陆军由三千名骑兵组成。受到假情报欺骗的俄罗斯人被弄得措手不及。清军殴打了赶畜群的人,或者迫使他们逃往森林;田间庄稼被焚为灰烬。
但是,阿尔巴津已非此前那种无防御状态可比。作为第一流的城堡,阿尔巴津此时不仅经得起最猛烈的轰击,而且配备有由五门大炮和二支扎金式火绳枪组成的精锐炮队和大量火器(一百支火枪,八百五十支燧石枪)、钺斧(五十把)、火药、铅弹。包括耕农在内,城防部队拥有七百三十六人。不过,这个数字仍然差不多只是清军人数的十分之一。
托尔布津下令焚毁关厢,固守城堡。清军从船上猛轰城堡,而阿尔巴津的大炮也不甘示弱。围攻拖延下来了。清军鉴于严寒日近,便将自己的船只开到免遭冰排损害的安全地方,驻扎在陆地上的土窑里,继续轰击。他们为掩护炮队,修筑起一道木墙,木墙后面堆满了潮湿的木材。俄罗斯人进行了回击,用炮弹烧着了木墙,又用计破坏了木材堆。
清军于是便围绕城堡筑起一整套土墙系统,从陆地方面围成三个半圆形,紧压阿尔巴津;从河的那一面,在一座岛屿上完全按工事建筑规程修建起一座有堑壕卫护的堡垒。清军从这些土墙上居高临下以极其猛烈的火力轰击城堡。9月1日,他们试图一举攻下城堡,但是,被击退了,而且受到了损失。被围者也报之以出击,打死和俘虏很多敌人。然而,这些局部的胜利并未能减轻局势的严重性。
阿尔巴津的保卫者躲在土窑里,并未能避开清军大炮的歼灭性火力,每天的轰击都造成新的伤亡。9月末,托尔布津本人也被一颗炮弹击毙了。指挥权转到别伊顿手中。别伊顿精力充沛地继续进行保卫。然而,轰击和土窑里恶劣的生活条件所引起的疾病猖獗,使保卫者的人数急遽缩减。据说,到11月末时,巳经只剩下了一百五十人。
清军料到被困者的处境艰难,便向城内发射系着书信的箭,敦促阿尔巴津人投降,并许以博格德汗的恩典。然而,已经降临的冬季的严寒,使得中国人本身的行动也困难起来,因为他们不习惯于西伯利亚的严酷气候,同时,土窑的生活也同样致命地影响了他们的健康。
从11月末开始,清军放弃了强攻占领阿尔巴津的想法,转而采用正规的封锁。封锁的后果十分悲惨可怕。由于粮食和饮水的匮乏,被围者中间蔓延起坏血病,死亡率非常之高。到春季的时候,别伊顿手下的人已由围攻开始时的七百三十六人,只剩下了六十六人。继续进行反抗的问题,根本谈不上了。可是,突然间,出乎俄罗斯人的意料之外,清军经过十个月的残酷围攻之后,竟于1687年5月6日忽然中断了封锁,从城堡外后撤了四俄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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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此名系按音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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