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界·樱桃树下的阿婆（6）】
三十年后公开的秘密 ‖老家许昌
文‖顾文 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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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婆说：自从叶子来到我们徐家的第一天起，我就晓得会有今天的这个结果，我成全你们！阿龙要谨记家训，对得住列祖列宗，国再贫，家再穷，也不能忘本，有国才有家，永远记住我们是中国人！
阿公说：家训是先祖留存在世间永远不灭的明灯！让阿龙把我抄录的这册《徐状元家训》带在身上，这是我们送你最珍贵的礼物！记住你是状元的后代，我们永远是中国人。
自从阿龙去了日本后，阿婆每天都会在樱桃树下，呈顺时针方向绕着树干慢慢挪动她那双小脚，谁也不晓得她的用意，也许是想念阿龙了吧。
十一 乱世泪恨
民国三十六年（1947年）农历八月二十日，蒋军大举进攻胶东，四乡百姓纷纷逃离家园，祖母与父亲在慌乱之中失散，中午时分，父亲同我们龙王寨的五个人被蒋军抓获。
五日后，这支部队于凌晨时分向西转移，历时十余日到达高密县城，我的父亲当时被安排作马夫，专门喂养军马。一天下午，父亲等人乘平度县农民向军营送粮草之际，于傍晚时分，随这些人混出了高密城，安然脱身。
祖母念子心切，每当听到枪炮声，遂哭泣不止，日夜以泪洗面，茶饭不思，坐立不安，祖母因此而落下了终生难以治愈的肠胃疾病。
而阿婆与祖母性格迥异，阿婆对一切事都能看得开，阿龙伯伯赴日后，阿公和阿婆没有掉一滴眼泪，阿婆坚信阿龙一定会回来的。阿婆开导祖母：你天天哭，能把孩子哭回来吗？一切都是老天爷的安排，这是一种考验！你要祈求老天让孩子尽快回家！祖母疑惑地说：老天爷在哪呢？他能帮我们吗？阿婆说：老天爷无形无象，无处不在，无所不能，他不在天上，他就在你的心中，你要相信孩子一定会回来的，老天爷一定会让他平安归来！
阿婆每天虔诚祈祷，而祖母每天以泪洗面，农历九月十九日晚上，祖母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一匹枣红色的马围着她，咬住祖母的衣袖不放。
9月20日早上，阿婆听了祖母讲述的梦后，高兴地告诉大家：今天孩子一定会回来的！到了下午，父亲终于平平安安地回到家中。
十二 双喜临门
1979年春暖花开的时候，阿婆家门前那棵六十多年的银杏树上，喜鹊用树枝搭了两个窝，每天能听到喜鹊的叫声，大家都在喜乐之中度过，祖母说：今年咱们要有喜事来临，喜鹊是来报喜的！
到了农历八月，阿婆家樱桃树的西南和东北向有两枝樱花，在八月初十左右相继开放，一年两次开花，这还是第一次，阿婆说：我们的阿华和阿龙该回家了！
8月12日，真是喜从天降：阿华带着妻子和一个儿子一个女儿真的回到了阔别四十多年的故乡；八月十四日，阿龙从日本带着叶子还有他们的儿子，也回到了龙王寨。
在仲秋节的晚上，父亲在阿婆家与阿龙和阿华三人，进行了一次秘密的谈话，他们不让任何人在场，所谈内容暂时保密，相约在三十年后可以公开。
原来阿华伯伯参加的是国民党的队伍，在开封战役中，从国军的医院里当了逃兵，携带一支手枪和伯母一起逃回了她的家乡——河南辉县，多年来，阿华伯伯隐瞒了曾在黄埔军校受训和在国军队伍任职的经历，他以精湛的医术和伯母在乡村义务行医，伯母说：“当年阿华把随身携带的枪支扔到了滚滚的黄河之中，发誓这一辈子再也不摸枪了！”阿华伯伯说：“我之所以四十多年来不敢回家，是怕连累大家，现在政策变了，人要有自知之明，要像家乡山中的还魂草（学名卷柏）一样，坚强地活着，见水就活，永不绝望！”
阿龙伯伯说：到了日本，他和叶子接受了相关的教育后，一起到了阿惠舅舅的纺织厂内做工，这是很幸运的！山田和阿惠信守诺言，是为了让阿龙和叶子为他们养老送终。阿龙伯伯曾告诉大家：无论是战争年代，还是和平时期，一定要善待自己和他人，平安健康地活着，这是人生最大的福气！
尾声
父亲和母亲每天都会给阿公阿婆问安，他们到了九十岁时仍然耳聪目明，行动自如，生活自理，母亲按时给阿婆洗头和洗澡，父亲按时帮阿公洗澡、劈柴和担水。
记得1979年9月17日上午，阿婆突然来到村寨祠堂内的学校里，给姐姐和我送了一张香喷喷的北瓜油饼；9月18日下午，阿婆又给我们送来了四个热乎乎的南瓜糍粑，同学们因为从来没吃过糍粑，姐姐把糍粑分给了同班的女生，我则分给了所有的男生，当时我和姐姐在一个班级一个屋内读书。
9月18日，阿婆破例让母亲为她洗了洗头，又洗了洗澡，换了一身干干净净的衣服，阿婆说：活了九十九岁，也够本了，我也该走了！大家不晓得她的用意。
9月19日早上，母亲喊阿婆用早饭，发现没应声，只见她静静地躺在东屋的炕头上，头东脚西，母亲还以为她睡着了，轻轻地推了推见没反应，阿婆身上软软的，面色红润，母亲用手指探了一下她鼻翼的气息，发现阿婆已停止了呼吸，驾鹤西去。
2019年的秋天，阿婆去世四十周年，阿婆曾在梦中亲切地告诉我：我们都是一家人！
（全文完）
【作者简介】顾文，男，1970年生，山东青岛人，医务工作者，业余喜爱民间文学创作，曾在上海《故事会》等刊物发表过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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