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鱼叔推荐了口碑炸裂的《山海情》。
导演孔笙，可以说是「国剧一哥」。
无论多「难啃」的题材交给他，都能拍成神作。
国产综艺届，同样有这么一位大神。
再小众的题材，也能拍成爆款。
他就是「国综一哥」——严敏。
《极限挑战》将户外竞技真人秀提升到电影级水准。
和隔壁同类型的《跑男》一比，高下立判。
《说唱新世代》触及了说唱的本质：弱势群体的发声。
Rapper得以自由表达，《书院来信》藏头诗剑指豫章书院，一举封神。
今年，严敏带着新节目又*回来了——
《戏剧新生活》
一出手就是豆瓣9.3，不出意外，这将是2021年的最高分国综。
去年《说唱新世代》和《德云斗笑社》，先后拍了「说唱」和「相声」。
这次，严敏继续升级难度，踏足一个更为小众的领域：
戏剧。
《戏剧新生活》有两位发起人。
第一位，黄磊。
可能大家更熟悉作为影视演员的黄磊。
其实，黄磊曾是国内最优秀的话剧演员之一。
早年在中央实验话剧院演了十几年。
光是《暗恋桃花源》这出戏就演了大几百场。
第二位，赖声川，「华人戏剧之光」。
最著名的作品当然是《暗恋桃花源》。
自1986年首演以来，历经三十余年依旧一票难求。
由他创办的「表演工作坊」，在国际上都享有盛誉。
两人对中国戏剧的发展，作出了巨大贡献。
尤其是2013年联手举办的首届「乌镇戏剧节」。
至今已成功举办7届，乌镇也成为中国戏剧的中心。
所以此次《戏剧新生活》的录制，就选址在乌镇。
但。
除了这二位定海神针，《戏剧新生活》可以说是一个「三无节目」——
无流量，无大牌，无经费。
它靠什么吸引观众，赢得口碑？
一个字：真。
有一条评论说得非常到位：
「严敏get到了真人秀最伟大的力量：将一小部分人的生活用最自然的方式让大众看到。」
第一「真」，真穷。
节目以独幕剧开场，致敬电影《教父》。
黄磊一个摊手动作，注入灵魂。
大段独白，道出戏剧人所面临的困境：
「一晚冬天里的热汤面，只能带来片刻的满足，而呼啸不绝的北风，永远会带走我们身上的温度。」
他们永远需要在理想与现实中做出抉择。
节目请来了7位戏剧人——
刘晓晔，北舞音乐剧系教师，从业20余年。
赵晓苏，首届乌镇戏剧节「青年竞赛单元」最佳戏剧奖获得者。
修睿，怀揣戏剧梦的喜剧演员，和乔杉搭档参加过《欢乐喜剧人》。
吴彼，国家话剧院演员，第三届乌镇戏剧节「青年竞赛单元」最佳戏剧奖获得者。
丁一滕，欧丁剧团唯一特聘的中国演员。
刘晓邑，触感实验室创始人，擅长制作道具。
刘添祺，第七届乌镇戏剧节「青年竞赛单元」最佳戏剧奖获得者。
介绍完毕。
怎么，一个都没听说过？
没听说过就对了。
因为他们的困境和戏剧本身是一样的，小众。
圈内如雷贯耳，圈外闻所未闻。
再看他们在节目中的居住环境：
空荡荡的大礼堂，简易的行军床，连个像样的桌子椅子都没有。
对比其他国综动辄别墅、城堡、酒店的居住条件。
这节目简直穷得没边了。
不过。
没有任何人对此表示过惊讶或抱怨。
分分钟适应，把自己安顿好。
因为他们最初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捱过来的。
一到饭点，大家都熟练地用脸盆、行李箱当餐桌，吃节目组的盒饭。
冻得受不了，就用戏剧人的方式取暖，原地起舞。
第二天醒来，刘晓邑头发还乱糟糟的，却在慢悠悠地磨咖啡豆子，用音响放音乐。
那一刻鱼叔被结实地打动了。
不管多艰苦，都无法阻止戏剧人从日常挖掘出浪漫。
随后，集体搬进一个名为「戏剧公社」的院子。
情况略有好转，但依旧简陋。
最难的是，节目组不提供经费。
想填饱肚子就得下水捕鱼，田间摘菜，起灶做饭。
然而，即便在这样的条件下，他们还需要排练一出年会的儿童剧。
年会表演的报酬，将会是他们的起步经费。
也会是今后的生活费和戏剧研发费。
所以，这档节目更像一次生存挑战：
一群资深的戏剧人，单纯靠演出戏剧，在乌镇能撑多久？
当然。
光「穷」可不行。
得有内在的东西让节目丰盈起来。
第二「真」，真话。
严敏导演的综艺有一大特点：
让人敢说真话，能说真话。
这点在《说唱新世代》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书院来信》
《戏剧新生活》也不遑多让。
所有嘉宾都是戏剧人，出口成章，满腹墨水。
听听他们聚在一块儿，会聊出怎样的东西。
节目一开始，就向嘉宾抛出了最扎心的问题：
「单纯靠戏剧，能不能赚到钱。」
七位嘉宾必须给出一致的答案。
第一轮表决，意见不统一。
有人觉得能挣钱：「多的钱可能没有，但是能活着。」
结果一问存款，还剩2万多。
有人觉得不能挣钱，要么拍戏去了，要么卖烤串。
吴彼没有急于作答，而是认真分析了这个问题：
「挣钱到底是挣多少钱？是挣大钱还是活着？如果只是活着，凭啥我混完一大圈，最后落一活着，我出去扛大包好不好？」
一番话，让在场所有人陷入了沉思。
这个过程有点《十二公民》的意思。
吴彼继续分析：
「我觉得戏剧这个事，本身就跟钱和名，一点关系都没有。咱当时干这行不都是爱吗？」
所以，众人达成的一致是：这问题是个伪命题。
就算是赖声川，也逃不过这个问题。
他的回答特别真诚：
「我的答案当然是能，因为我已经证明可以了。但如果你的目的是赚钱，就可能不可以。这就是很吊诡的一件事，动机不同会有不同的结果。」
不管能不能挣到钱。
每个人对戏剧的热爱是从一而终的。
就像刘晓晔说的那样：
「坚持骄傲地做戏，就是不想活得跟世界上其他人都一样。」
总之，有时候听着他们闲聊，也会被感动。
那都是被生活历练后的血泪之言。
第三「真」，真戏。
赵晓苏在节目中问过吴彼：
「你说是排出的这出戏更让人关注，还是排戏的过程更让人关注？」
意外之意：哪怕冠以「戏剧」之名，这本质上还是一场真人秀。
吴彼的回答是：
「没有最后的那出戏，大家都是0，戏是前面的那个1。所以最重要的，永远是那个戏。」
不难看出，大家没有把它当作综艺来对待。
戏剧人有着清醒的自我认知。
能深刻意识到节目的核心是什么。
是真人？是秀？还是新生活？
都不是。
核心是戏剧。
「人家看你看什么？认认真真做戏。」
在播出的两期节目里，他们一共排了三场戏。
鱼叔印象最深刻的，是节目中第一次表演的《养鸡场的故事》。
故事的剧本，源自刘添祺给女儿讲过的一个故事。
主角是一只想看大海不想下蛋的鸡。
由于时间紧，任务重，可能在道具等硬件方面会有缺陷。
但吴彼在这时候就说了：
「咱是长期从事这个行业的，表演这东西，应该上台就有。表演方面，戏剧方面，咱不能输。」
这事关戏剧人的职业精神和专业技能。
最终，他们选择欧丁剧团的表演形式，用简易纸板来代替真人表演。
将道具的短板最小化，强调的是「质朴戏剧」的核心：
演员的表演是戏剧艺术最重要的。
他们上台前聚气加油，齐声念着：
「愿戏剧之神保佑，让这些年轻的演员，把自己的艺术生命，绽放在舞台上。」
那个画面简直太燃了。
然后，《养鸡场的故事》开演：
一只名为小兰的小鸡。
它不想和养鸡场里的所有鸡一样，过着单调的生活。
小兰选择倾听内心的声音，去远方看一看大海。
它在天黑时偷偷出发。
穿过沙漠的时候被迷路的哥伦布捕获，差点被宰了吃。
但是小兰答应哥伦布，一定会带着他重新找到大海。
最终，它带着哥伦布一行人，顺利来到了海边，踏上新的征程。
这个故事虽然简单，却被他们演绎得跌宕起伏，直击人心。
让人看到为梦想一往无前的勇气和信念。
有不少孩子表示喜欢小兰，因为他们能接收到小兰传递的能量。
演出结束后，黄磊在后台说：
「我们居然就在这样一个娱乐生态里面，做这样一个认真严肃的尝试，然后我们一起去看大海。」
如果说，当今娱乐至死的环境是话剧中那个养鸡场的话。
《戏剧新生活》就是傲然冲出去的小兰。
通过这场演出，他们赚得了第一笔钱。
之后继续写剧本，排戏，表演。
咬咬牙租下了一万元一天的蚌湾剧场。
拿出《鸡兔同笼》和《静止》这两出戏，都是往年乌镇戏剧节拿奖的好作品。
每出戏各演5场，一共10场，把一整天的时间填满。
豆瓣上有人专门为这些节目中的话剧建了条目。
全都是一片好评。
进展到这，是不是以为他们应该赚得盆满钵满了呢？
并没有。
甚至，连本都没收回来。
没办法，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刘晓邑四处奔走卖票，后来直接累倒在地：
「走一天了，实在是走不动了，还差一千三我们能回本。」
这还不算完。
更难的日子还在后头。
因为根据节目规则，他们需要在乌镇生活两个月。
并且完成不少于十场的戏剧演出。
好剧场，好剧本，好演员，可就是挣不到钱。
《戏剧新生活》完完全全展示了戏剧人剧场内外的真实生活。
那么问题出在哪呢？
关于中国戏剧没落的说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无非三种说法：「死于庙堂」「 影视冲击」「夕阳艺术」。
但归根结底，还是观众基数太小的问题。
观看戏剧的习惯没有被培养起来。
所以。
在节目中，最常听到的说法就是：
要出圈。
戏剧要出圈。
「通过节目让更多人知道戏剧，就行了。」
「如果通过这个节目，有人知道戏剧，哪怕一场演出多出十个人，对于第一线的年轻的戏剧人都至关重要。」
「最重要的是戏剧人能出圈，也算咱积点德，为戏剧圈出点力。」
「剧场对一个社会来说真得太重要了。」
可事实却是，越把想红想出圈毫不避讳地挂在嘴边。
其实透露出的更是无奈和心酸。
因为他们很清楚，哪怕把话都得这么直接，很可能还是出不了圈。
起码就前两期节目播出后的效果来看，还远远谈不上「出圈」。
而我们所能做的，就是为这良心综艺再多吆喝几声。
常言道：「戏如人生，人生如戏。」
这里的「戏」，最贴切的所指该是「戏剧」。
因为戏剧的表演，是面向活生生的观众。
观众的私语、窃笑、哭泣、欢呼、掌声，包括心脏跳动的节拍。
这些和戏剧表演本身合在一起，才算一件完整的作品。
观众将自己全身心置于戏剧之中，共情着每一秒的悲欢离合。
这样的形式，绝对是无可取代的。
所以才会有黄磊在独幕剧中所说的那样：
「也许我们可以通过努力，让戏剧成为这道高墙上的一道裂缝。他虽然看起来不起眼，但是透过它，你可以看见光。
我们希望每个人在生活中的失去，错过，遗憾，戏剧都可以还给你。
我们也希望每一个因戏剧而失去，错过，遗憾的人，能够在戏剧中全部找回来。」
希望这一次，戏剧真得可以出圈，可以光芒四射。
照亮所有人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