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逄春阶
第五章 歧路弯弯
张平青在表弟面前的辩白(一)
永涛表弟啊,人言可畏。
我在人眼里,是个*人恶魔。我*好事,修路啊,架桥啊,盖庙啊,祈雨啊,办学啊,看家护院啊,人家都记不住。我的部下*了个人,*的还是个混蛋,都说是我*的,血账都记到我头上。我也就血鼻子血脸,血糊淋拉,顶着个人头,成了个魔,说我坏透了气,坏得头顶冒黑烟,坏得脚底流脓。你说,我也读过五年私塾,略通孔孟之道,“仁义礼智信”这五常,咱也在脑子里装着。我脑袋就是个破臊尿罐,五年也让这孔孟之道给熏染出个文明人了吧?我再坏能坏到哪里去?我扒过绝户的坟,还是敲过寡妇的门?我抢吃过月子奶,还是打过瞎子骂过哑巴?说我把我师父郭金银告到局子里去,让他坐大牢。哪是我告的?他喝多了酒,动了邪念,看上邻家的小媳妇,黑灯瞎火爬墙头,叫联庄会巡夜的查住了。我这师父为老不尊,酒后乱性,完全是咎由自取,怎么还赖到了我头上呢?徒弟这么多,那怎么就成了我告的?屎盆子怎么都朝我头上扣?
说起咱芝镇的财主武装联庄会,我也恨过。当年联庄会抓我,我还差点丢了小命呢。他们抓我也没道理,芝西村的柴大财主叫我们几个人去锡山讨债,我们去了,那是个大雪封门的天气,俺们几个冒着雪去了,半路上那雪下得啊,都找不着路,眼睛让雪团剟着。俺们到了债主家,债主不讲理,让家丁往外赶俺,俺们在雪地里冻了一天,汤饭没进,正窝着一头火呢,就开了打,结果债没讨着,讨了颗人头回来,那是一个债主家的小娘们的头。那小娘们长得俊,是领着俺去讨债的那块熊货起了坏心,糟蹋完人家的小娘们,还不解恨,割了人家的头。是我用柳条筐挎回来的,挂在柴大财主的油漆大梢门上。挂人头的活儿也是我*,他们都小胆,我不怕。人死了怕啥?那小媳妇真俊,挂在梢门上还睁着眼,眼睫毛很长,我没见过那么俊的娘们儿。我不怕,我还亲了她的嘴、摸了她的胸、咬了她的耳朵呢!
这事儿做下了,我事后也怕过。一天,我在邻居家玩推牌九,正玩到尽兴处,听到村里的狗咬,咬声积成了一个蛋,我感觉不好,连忙翻墙爬屋,逃到俺叔伯哥哥张祥宝的屋里,嫂子在天井里绣花呢,我扑通跪下求嫂子,有人要害我,救救俺。
俺嫂子是芝镇芝东村的,胆子大,大高个,长的那模样,在芝镇那是一枝花,娘家开烧锅,雇着二十多个烧包子。她从小跟着喝酒,也好酒量,那天她可能喝上了酒,脸红扑扑的。忽闪着俩眼睛,她问:“惹下祸了?”俺点点头。她“哦”地应了一声,说:“熊货,蹲下!”
在天井的正中间,不慌不忙地拉过一个空花篓,“呱嗒”把我扣在空花篓里。她一腚坐在上面,说:“我可要裹脚了,别嫌臭!”
我从花篓的窟窿眼儿里看到她把绣花剪子搁在窗台上,脱了绣花鞋,搁在青砖砌的月台上,打开长裹脚布,开始裹脚。稀里哗啦门响,人进来了。
在咱芝镇,男人碰到女人裹脚,那是顶晦气的事儿。一个问:“见张平青了吗?”就听俺嫂子说:“那个小鳖蛋,从来脚印踏不到俺家里,过年连磕头都不来。这个小鳖蛋,是该好好修理修理了。”
搜查的人的脚步咚咚咚,估计是到屋里去翻了。俺那嫂子坐在花篓子上不动,俺又听她说:“见了小鳖蛋,你们把他给我拉回来。”
花篓子被踢,是皮鞋。俺在花篓里急的呀。那花篓是柳条编的,我使劲把住篓子的沿儿,憋着气。就听到俺嫂子喊:“你把俺这篓子踢碎了?”
“哧”的一声,那人的刺刀穿过篓子,又“嗤”的一下,说句实在话,我当时觉得真的没命了。我在篓子里趴着,那刺刀贴着我的腿过去了。
俺嫂子骂起来:“你赔俺的篓子,赔俺的篓子。”
脚步声远了。又差不多一袋烟工夫。就听俺嫂子说:
“小鳖蛋,出来吧?安阳俺那娘来,那刺刀尖儿晃眼!”
俺从花篓里爬起来,看到嫂子大襟褂子的后背都湿了一片。
我那个嫂子啊,怎么报答她都不为过啊,她就是俺的亲娘啊,谁料想,俺还没来得及报答她呢,两年后,俺嫂子回芝镇的娘家给她爹过生日,回来的路上,碰到曹仲苑的一个跟班,那跟班说曹先生要俺嫂子给剪点窗花,过了晌就去取,俺嫂子答应了。谁承想,曹仲苑过了晌到她家,动了邪念,把她给糟蹋了,俺这嫂子受不了,跳了井。
救俺命的嫂子,手巧心灵。你年纪小,不知道。过去,在咱们芝镇,新媳妇结婚三日回门,也就是第一趟回娘家,要给公公婆婆小叔子小姑子每人做一双鞋,手艺好的,坦坦然然摆出来,公公婆婆夸奖,弟弟妹妹高兴,新媳妇脸上自然有光,而我的这个嫂子回家做的鞋那是盖了全芝镇的,俺的那个堂兄,每天早晨下地前,都站在胡同头上,亮亮自己的新鞋。还有,过五月端午,艾叶、香草作为节礼互赠,祛灾辟邪以求吉祥,俺这嫂子送绣荷包、绣鞋垫。那绣的鞋垫也是咱芝镇人都知道。
俺这嫂子会“拉绣”,也会“割花绣”。她一出手,就跟别人不一样,她有个秘诀,啥秘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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