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在我生日那天。从那以后,我没有生日。爸爸只记得她的忌日

她死在我生日那天。从那以后,我没有生日。爸爸只记得她的忌日

首页休闲益智祭日更新时间:2024-0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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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的白月光,死在我生日那天。

从那以后,我没有生日。

爸爸只记得她的忌日。

十八岁生日那天,妈妈买来蛋糕为我庆祝。

他黑着脸打翻蛋糕,掐着妈妈的脖子问:

“忆柔的忌日,就这么让你们高兴,还要躲起来庆祝?”

妈妈累了,“是不是我死了,这事才能翻篇?”

他说,“是啊,你快去死啊,给忆柔偿命。”

妈妈点点头,翻身跳下阳台。

1.

我不喜欢过生日,尤其不想过十八岁的生日。

走出教室,偏还遇到天降暴雨。

同学们都挤在楼道里等雨停。

“念然,那不是你爸爸吗?”

校门口驶过一辆黑色宾利,有人撑伞走下来。

一身剪裁得体的高定西装,身姿挺拔,步履沉稳。

突然,我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

“爸爸!”

顾忆从我身后冲出,三两步躲进来人的伞下。

人群涌动,我没站稳,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顾延峰丝毫没注意到我这边的动静,正忙着给顾忆擦拭额角的雨滴。

“不是让你在教室乖乖等我吗?现在好了,淋了雨,也不怕生病。”

他向来冷淡的声线里,竟难得露出一丝宠溺的味道。

是了,今天是顾忆母亲沈忆柔的忌日,他一定不会缺席。

眼看着他们说说笑笑,很快上了车。

关门的瞬间,他才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朝我这边看来。

我面无表情拍拍身上的水渍,无视膝盖的磕伤,掉头就走。

耳边还是有嘈杂的议论声传来:

“那不是念然的爸爸吗?为什么只接走了顾忆?”

“这你都不知道,他们家可乱了,顾忆是小三的孩子,却比原配的孩子还像千金……”

“说起来,那个小三也蛮有手段的,人不在了,还能让人这么死心塌地对她女儿好。”

2.

淋了一身雨回家,妈妈心疼坏了。

又是给我煮姜汤,又是忙着给我上药。

“都怪我,只顾着做饭,连什么时候下雨了都不知道,你也是的,怎么不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接你啊。”

我摇摇头,抱着妈妈的腰,尽情撒娇:“偶尔这样,妈妈才会加倍心疼我啊。”

“你呀,过了今天就是大人啦,还这样小孩子脾气,羞不羞?”

妈妈揉乱我的头发,又细心给我抚平。

笑闹间,手机响了。

是顾忆发来的照片,爸爸给她新买了一套江景大平层。

她和爸爸在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前合影。

明明是我的生日。

她却总是收到礼物的那一个。

放在从前,我确实会为了这个伤心难过。

但年年如此,我早就习惯了。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顾忆还把照片发给了我妈,另外又发了一段语音。

顾忆故作焦急地说:“爸爸你快回去吧,今天是念然的十八岁生日,她肯定等着你回去给她庆祝。”

而他语气淡漠:“她不过生日,这个日子,是留给你和*妈的。”

那一瞬,妈妈突然陷入长久的沉默。

半垂的睫毛,在眼底打下一片浓密的阴影。

我连忙帮她关掉手机。

看着妈妈的眼睛,我一字一句认真道:

“我的生日,是专属于妈妈和我的。”

“至于别人把今天看成是什么日子,那都与我无关,我也不在乎。”

3.

妈妈的厨艺有限,但她还是尽最大的努力,为我做了满满十八道菜。

我想把每一道都吃得干干净净,她笑我:“也不怕撑破肚皮。”

我说我想仔细记住每一道菜的味道,她却默默红了眼眶。

为了缓和气氛,妈妈让我去房间等她。

她让我闭上眼睛,猜猜会有什么惊喜。

但蛋糕上提前点好的蜡烛,热气都熏到我的脸上了。

我还是装傻,“不会是蛋糕吧?”

妈妈很是惊讶:“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是天底下最藏不住秘密的妈妈。”

我用手指刮了一道奶油,抹在她脸上,她却按住我的手,让我先许愿。

我飞快许完愿望,再次睁开眼,看到面前放着一串钥匙和一个房本。

“这是?”

“这是一套公寓,在你的名下,我知道,这个和你爸爸送给顾忆的大平层没法比,但……”

“我很喜欢!”我拿起房本,夸张地亲了好几下。

“我一直都觉得,几个人住在别墅里,实在是太冷清了,一点也没有家的感觉。公寓多好啊,紧凑又温馨,只要我把门关起来,里面就是独属于我的避难所。”

妈妈的眼睛瞬间亮起来,“我就知道你能懂我的用意,每个女孩,都应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当然,最好她还能有一点钱,说到这个,其实我……”

房门突然被人粗暴地打开,爸爸走进来,面色阴沉。

他一言不发,打翻了桌上的蛋糕。

又掐着妈妈的脖子问:“忆柔的忌日,就这么让你们高兴,还要躲起来庆祝?”

妈妈拼命喘息,想要解释,但爸爸的手指越收越紧,她甚至不能说出一个完整的字符,只有屈辱的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

我去掰他的手指,但徒劳无功。

眼看着妈妈的脸越涨越红,我急得想要下嘴去咬,他却突然松开手,准备就此离开。

妈妈不顾自己还在剧烈咳嗽,紧紧拉住他,指骨用力到泛白:“给念然道歉。”

“不管你怎么记恨我,但念然是无辜的,你没资格这样伤害她。”

他头也不回,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笑。

僵持了一会儿,妈妈最终还是无力地放开手。

声音里满是疲惫:“是不是我死了,这事才能翻篇?”

“是啊,你快去死啊,给忆柔偿命。”

妈妈点点头,对我露出一抹凄然的笑。

她用口型对我说,

“对不起”。

在我们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她快步走到阳台上,翻身跳了下去。

4.

我知道妈妈会在今天离开我。

只是我不知道,她会以这样激烈的方式,毫无征兆地离开我。

她甚至……

没有把话说完。

也没有和我好好道别。

她原本答应我,陪我到12点。

可是她却失约了。

促使她提前离开的追魁祸首,居然还好意思站在她尸体边,嚎啕大哭。

伤心得好像全然忘了,他是怎么一步步把她逼成这样的。

恍惚间,我想到了顾忆柔。

那是一个无比癫狂的女人,她在癌症末期,还偷偷溜出医院,在我八岁生日前一天拐走我,告诉我,她会给我和妈妈送上一份巨大的惊喜。

我那时还小,听不懂她在神神叨叨说些什么。

她却兀自笑得狰狞而扭曲,“或许你现在不懂,但你总有一天会懂,活人永远争不过死人。”

第二天,我生日,她死在了医院。

爸爸因为给我过生日,没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这成了他永远的遗憾。

他因此惩罚我,以后再不许庆祝生日。

顾忆有样学样,每年生日,她都会找各种方法来报复我,只为了提醒我:“你失去的只是过生日的资格,我失去的可是我妈妈的命!”

可是,现在我的妈妈也在我生日这天死去了。

我找谁来赔偿我呢?

我看向不远处的爸爸,微微眯起眼睛。

我好像知道,我应该做些什么了。

5.

医生宣告了妈妈的死亡,爸爸却不依不饶,拉着医生让他继续抢救。

医生无奈,“送来时就没有生命体征了,你这又是何必呢?”

看着爸爸一脸痛不欲生的样子,我突然开口,提醒医生:“我妈妈有重度抑郁症,之前一直在这边看病。”

医生调出妈妈的就诊记录,看了半晌,了然道:“她的病情一直都不乐观啊,吃药效果不太好,心理咨询倒是每周都来,上周也还来过,按理说不会突然走极端,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爸爸肩头一震,抬起头时,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已然开始失焦:“是我害了她……”

“我不知道,她竟然有重度抑郁症,她从来没有和我说过……”

爸爸去找了妈妈的心理医生李医生了解情况。

李医生听说了妈妈的噩耗,感到难以置信:“她上周过来的时候,状态还不错,说自己想通了很多事情,想不通的她也不纠结了,她打算放过自己,临走时还和我道别,说自己准备离开这里,去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爸爸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头,“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她。”

他请求李医生提供一些妈妈的咨询记录,他想了解她此前都遭受了什么。

李医生盯着爸爸的脸,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慎重开口:“病人江欣,是情感创伤引发的重度抑郁。”

6.

原本,爸爸和妈妈的结合,算是家族联姻。

最初妈妈并不同意,还为此和家人闹别扭,躲到了国外。

但谁也没想到,妈妈有天突然改了主意,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偷偷回国,私下里去见了爸爸。

那时的顾家,重担刚刚交到顾延峰手上,而他年轻骄纵,不可一世,雷霆手段下失了人心还不自知,顾家产业四分五裂,日渐式微。

几大家族聚会,唯独没有通知他,席间提起他,无不摇头叹息。

外公外婆暗自庆幸:“当初幸好没有把欣欣嫁给他。”

谁知,妈妈偏像算准了时候一样,一回来就打了二老的脸:“我准备嫁给顾延峰啦。”

“当初是你拼死不嫁,现在突然抽什么风?”

“那时候我还小嘛,不想稀里糊涂把自己给嫁了,现在我亲自考核过了,顾延峰还是很不错的。”

“哪里不错?”

“脸啊,你们不觉得我们两个高颜值站在一起就很相称吗?”

“……”

不管家里人怎么反对,妈妈铁了心嫁给爸爸。

婚后,她更是成为爸爸的左膀右臂,不出两年,就让原本处于颓势的顾家,重新攀上曾经的巅峰,甚至,比从前更盛。

曾经一度,她也是商界里的传奇人物,只是随着我渐渐长大,她选择了回归家庭,商界里渐渐没了她的姓名。

后来,人们提到她,也只会说,“顾延峰真是娶了一个旺夫的妻子。”

又或者,“顾夫人真是好福气,嫁给了这样一位商业奇才。”

没有人知道,这对外人看来无比般配的夫妻,内里早已满目疮痍。

妈妈是在结婚当天,才知道爸爸有个多年的白月光——

沈忆柔。

那个女人,是在爸爸事业低谷时离开的。

这导致爸爸的脾气,在那段时间里变得愈发阴晴难定。

妈妈主动约见他时,他直接出言讽刺:“江大小姐真是稀客啊,什么风把您从国外吹回来了?”

妈妈一点也不生气,直直看着爸爸,突然冒出一句:“原来你长这样……那就好说了。”

似乎是见色起意,妈妈一眼看中了爸爸,并开出筹码:“和我结婚,我保证让你们顾家重回巅峰。”

“……”

爸爸没预料这个发展,当下无语。

“你没有正在交往的女朋友吧?没有的话,我就是你最合适的人选,别犹豫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懂的。”

“……”

妈妈原本也只是捉弄一下他,却没想到事情出乎意料地顺利,见面第三天,爸爸打来电话,说同意和她结婚。

一个月后,妈妈身穿一身白纱,站在婚礼现场,她仍然觉得一切都像一场梦,顺利得不可思议。

但很快,这个美梦就被现实打破了。

台上,爸爸正要给妈妈戴上戒指,宣誓词还只说到一半,宴会厅的门突然大开,沈忆柔从室外的强光中走进舞台之下。

“我想了很久,还是忍不住过来,只是想祝福你,祝你幸福。”

“看到你们这么般配,我也算安心了,还好那天我没有答应你,要是答应了,反而是耽误你。”

她扯了扯嘴角,凄楚地笑了笑,在落泪的瞬间,回头,离场。

司仪继续念着结婚誓词,想要提醒爸爸回到仪式中来。

而沈忆柔刚好在此刻晕倒。

爸爸再也顾不上其他,匆忙将戒指套在妈妈的手指上,就大步冲到台下,抱着沈忆柔离开。

妈妈一直等到下半夜,才终于等来一句解释:“沈忆柔是我的前女友。”

妈妈问:“你还是很在意她吗?”

“不是。只是今天她晕倒在地,我没法置之不理,以后这种事,再也不会发生了。”

妈妈略作沉吟,原本摘到一半的婚戒,又套回了手指上。

7.

可爸爸还是食言了。

在我五岁那年,妈妈偶然撞见了陪着沈忆柔母女一起过生日的爸爸。

不等爸爸开口,沈忆柔就主动解释:“这个孩子是个意外,当初离开延峰时,我们都不知道她已经在我肚子里长成了一颗小种子。”

“后来我们再遇见,才挑明了这件事。”

“孩子多大?”

“五岁半。”

我是在妈妈婚后半年怀上的,也就是说,顾忆是在他们结婚那天,或者那段时间里怀上的。

想清楚的那一刻,妈妈突然笑了。

爸爸想要带她回去。

“脏。”妈妈躲开他的手,“别碰我,我嫌脏。”

声音里,是从未有过的冰冷,和疏离。

他们却没有因此离婚,妈妈只要求他对我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至于他们的夫妻情分,则正式宣告破裂。

他们只有在面对我时,会维持表面上的平和,暗地里,妈妈再也没有亲近过他。

而李医生说,妈妈的重度抑郁,是由情感创伤引发的。

这让爸爸想到了,许多曾被他忽视,现在想来却后悔莫及的事。

8.

那时候,妈妈不仅陪着他在商场厮*,回家后还钻进厨房,为他苦练厨艺。

只因爸爸胃不好,还严重挑食,换了许多阿姨都不满意。

而妈妈的努力,也只是换来爸爸浅尝两口,和两个字的评价:“难吃。”

很久以后,妈妈才知道,爸爸的胃口是在沈忆柔那边给喂饱了。

她再努力,也不过是徒劳。

和沈忆柔牵扯不清,爸爸自觉理亏,想尽办法弥补妈妈。

他不再挑剔妈妈做的饭菜难吃,而是准点回家,和我们一起吃晚饭。

饭桌上有我在,妈妈还能若无其事地和他说上几句话;等我走了,妈妈立马换回冷脸,好像周围根本没他这个人。

他给妈妈买各种礼物,但那些盒子,从他放在桌上起,就再没有人碰过。

他买来漂亮的裙子,主动提出带妈妈出席宴会,但妈妈宁愿穿着家居服,陪我做作业。

没多久,他就失去了耐心。

然后,他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有时刚回家,接到沈忆柔的电话后,又匆忙赶过去。

只有在我生日时,他们会像和好了一样,毫无芥蒂地为我庆生,一起给我拆礼物、切蛋糕。

那时候我最期待过生日,一年里唯有那么一天,我们一家三口,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可八岁生日过后,随着沈忆柔去世,爸爸完全变了一个人。

他当着我的面吼妈妈:“你现在开心了?忆柔走了,你终于如愿了是不是?”

“认识你这么多年,我才知道原来你心思这么重!那天你说忆柔拐走念然,你才和她在街上纠缠,可她一个癌症病人,她能做什么呢?她也许不过只想和念然说说话,就被你说成是诱拐。”

“好,这些我也不计较了。可我刚把她送到医院,你就打来电话,说念然受惊过度,发烧惊厥,一直喊着要爸爸。我没有办法,明知道忆柔的状况不好,还是选择回家陪念然。”

“你根本是设计好的吧,想以此刺激忆柔,你明知道她没多少日子了,却还是刺激她,导致她提前结束生命!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妈妈面对这劈头盖脸的一顿指责,以及爸爸给她安上的莫须有的罪名,觉得既震惊又无奈。

她几番开口想要解释,都被爸爸粗暴打断。

我拼命忍住眼泪,颤颤巍巍拉着爸爸的衣角:“不是的,妈妈没有骗人!沈阿姨确实和我说了很多奇怪的话,她说她死后,爸爸就不再是我的爸爸,而是顾忆一个人的爸爸,我害怕极了,所以一直催着妈妈给你打电话,让你回来。”

爸爸蹲下来,抱着我的头与他对视:“念然,这些话是不是妈妈教你说的?小孩子不能撒谎。”

我把头摇成拨浪鼓:“没有人教,我没有撒谎。”

“但沈阿姨并没有伤害你对不对?即便当时她确实说了奇怪的话,你也应该体谅她是一个病人,而不是和妈妈合起伙来针对她。”

“你知道吗?就在你缠着爸爸陪你过生日、吃蛋糕的时候,沈阿姨却在病床上孤零零地去世了。我们不可以这样,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所以,哪怕是怀着赔罪的心情,念然以后也不要过生日了,那个日子是沈阿姨的忌日。”

闻言,妈妈匆忙拉过我,把我藏在她身后。

“顾延峰,你要发疯,要赔罪,都随你,可你没资格对一个孩子说这些,念然她……”

妈妈的话还没说完,爸爸就匆匆接起顾忆打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顾忆哭着要爸爸,他几乎是急不可耐地飞奔过去。

那之后,爸爸直接用行动告诉我们,他已经将这笔帐算在了我和我妈头上。

9.

“难道,这么多年我真的错怪她了?”

多可笑,直到妈妈去世了,他才好像突然反应过来,开始反思自己也许错了。

也许当年应该听听她的解释。

可这份迟来的愧疚,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永远都不会懂,语言有时候比刀子更能伤人。

而那些语言造成的伤口,还是无形的,无法对外人展示的。

即便你表现得很痛,痛得快要死了,他们也只会觉得你在装模作样,让你不要再装了。

被爸爸冷待,莫名扣上罪名的那些年,妈妈也曾一度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她是被系统挑中的攻略者,原本的任务只是帮助顾延峰把家业做强做大,可她却在看到顾延峰的脸时,起了贪恋。

她和系统说,任务完成了,她也想留在这里,度过余生。

系统知道她在另一个世界的处境,答应了她这个要求。

妈妈领到任务时,来得突然,很多设定都没有仔细听,她是真的不知道,顾延峰竟然有那样一个刻骨铭心的白月光。

她其实问过,但顾延峰也没有说。

而当她知道时,一切木已成舟,我也在渐渐长大,一切都无法重来了。

李医生当然不知道妈妈是攻略者。

妈妈只告诉过我一个人。

但妈妈的纠结与痛苦,自责与愧疚,原原本本呈现在那些与医生的对谈记录里。

出于医德,和保护患者的权益,李医生只是粗略摘取了一部分内容,讲给爸爸听,爸爸就一副心碎得快要死掉的样子。

我想到妈妈房间里的那些画。

不知道爸爸看到后,会作何感想。

10.

妈妈生前说,不要把她的骨灰埋在地里。

她想要随着海风,流去更广阔的海域。

爸爸只能放弃原本选中的墓地,给妈妈进行了海葬。

回家后,他变得更加失魂落魄,好似行尸走肉。

期间,顾忆给他打过无数电话,他一个也没接。

顾忆忍了几天,终于忍不住上门来找,一进门就毫不客气地大喊大叫:“顾念然你给我滚出来,你和*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让爸爸连我的电话都不接?”

“我告诉你,就算他暂时被你们迷惑住了,他终究也只会是我一个人的爸爸!因为你和*欠我妈妈一条命,你们必须把爸爸让给我!“

我在房间里整理妈妈的遗物,对顾忆的聒噪充耳不闻。

她继续大叫:“出来出来,你们都给我滚出来!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们在家!”

爸爸好像被她喊得魂魄归位,突然闪现在楼梯间。

一副落拓样,下巴上长满胡茬,西服也是皱巴巴。

顾忆看着这个从楼梯上一步步走下来的男人,还以为见到了不知从哪跑来的流浪汉。

连退了好几步,边退边喊:“你是哪来的野男人,休想吓到我!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对我做什么,我一个电话就把我爸爸喊来你信不信?”

来人不出声,直直朝她走去。

顾忆吓得口不择言:“顾念然*真不要脸,白天就把不知哪来的野男人带回家,我一定要告诉爸爸,你等着瞧!”

正要往门外跑,爸爸却出声了:“顾忆,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顾忆刹住脚步,回身一看,不确定地问:“你是……爸爸?”

爸爸瘫坐在沙发上,朝顾忆招招手,她恨不得当场咬掉自己的舌头。

“爸爸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找不到你着急,加上刚才一时没看清……就说错话了。”

“是谁告诉你,我只是你一个人的爸爸?”

顾忆假惺惺地憋出几滴眼泪,“……我错了,我只是嫉妒念然,爸爸妈妈都在身边,而我只有爸爸。”

爸爸疲惫地叹口气,“从今以后,你再也不用嫉妒她了,她妈妈刚刚过世。”

“……”

“当年,*妈真的是被念然妈妈下了毒咒,导致她大受刺激,当晚病发神智不清,吞药自*的吗?”

“我……我不知道,我当时还小。”

“顾忆,说真话,念然妈妈人都去了,要是她在地下还蒙受不白之冤,等到有天我也下去了,我拿什么面目面对她?”

这下,顾忆真的被吓哭了,她愣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而我刚好抱着妈妈的遗像走下来,正考虑挂在哪里。

索性就站在她对面,静静地看着她。

妈妈的遗像,也这样静静地对着她。

11.

“妈妈走之前,曾和我说,她放心不下我,毕竟我和念然不一样,她出生就在蜜罐子里,除了烦恼什么都不缺,而我失去妈妈后,还必须和她争夺爸爸的宠爱。”

“于是妈妈说,她会想办法,用她的死,来换取爸爸对我一个人的疼爱。”

“至于江阿姨有没有诅咒我妈妈,我不知道!那天妈妈被送回医院来时,情绪就有点癫狂,好像又有点亢奋,她说她一定不会让江欣母女好过。”

“但具体发生了什么,我真的不知道!我发誓我没有说谎!”

再怎么刁蛮,顾忆也不过是一个十八岁的孩子,她根本抵挡不住我妈遗像带来的压力。

我根本不需要额外做什么,她就吓破了胆。

想来也是怕坏事做多了,深夜我妈找上她。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扯扯嘴角,我妈才没这么无聊。

但爸爸,就不一定这么好说话了。

果不其然,爸爸在沙发上气得浑身发抖,拳头几次捏紧又放开。

最后还是没控制住,起身抽了顾忆几个耳光。

“你没说谎!好你个没说谎!”

“当年是谁哭着和我说,‘妈妈被江欣阿姨下了毒咒,才病发自*’的?”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心肠歹毒的孩子,八岁就敢这么污蔑人,连自己母亲的死也能拿来利用!”

顾忆捂着脸,疯了一样大哭:“我怎么敢?我不过是照妈妈教的来做的,你也只敢打我罢了,你怎么不去怪妈妈!”

“再说了,当初你口口声声说你爱我妈妈,但你为什么又要娶江阿姨?既然娶了江阿姨,为什么又要和我妈妈纠缠不清?”

“你天天怪这个怪那个,人一死就开始乱发疯,你不是最想看到两个女人为你吃醋发疯吗,现在好了,四个女人一起发疯,两个死两个闹,你满意了吧!”

“住口!住口!反了你了!”

眼看着爸爸又要抬起手臂。

顾忆加大嗓门,把脸凑上去:“你打啊,你今天打不死我,我还要继续说下去。”

啧啧啧,真是一出狗咬狗的好戏。

再发展下去,怕不是父女俩抱头痛哭,冰释前嫌。

懒得看。

我抱着遗像从他们中间走过去,“不好意思打断一下。”

“死者为重,我妈生平喜静,听不得这些污糟的事。”

12.

顾忆摸着被打肿的脸,恨恨地走了。

爸爸没了吵架的人,又跟丢了魂似的。

跟着我一路走进妈妈的房间。

看着我一项项打包好妈妈的遗物。

他突然开口:“念然,有没有什么是爸爸可以为你做的?虽然可能有点晚,但爸爸还是想要尽力弥补。”

我停下手里的活,低着头不说话。

他可能以为我在难过,语气有点慌了:“念然,过去是爸爸错了,现在不管你说什么,爸爸都会认真听,再也不会像过去那样对你了。”

我抬头,出其不意地,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爸爸,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从今以后,你离我的生活越远越好。”

我不是那种被伤害了,弥补一下就可以满足的人。

我是那种,被人捅了一刀,我也要一刀捅回去的人。

13.

爸爸完全愣在那里。

那也难怪,在他眼里,我还是小时候那个有点娇气,又有点粘人的形象。

后来,我又整日粘在妈妈屁股后头,变得有点阴郁,沉默寡言。

他开始对我视而不见,可能还觉得我就跟家养的小狗一样,只要他稍稍示好,我就会摇着尾巴粘上去。

只可惜,完全不是哦。

我只是妈妈的粘人小狗。

我只会爱,全心全意爱我的人。

“对了爸爸,你不会以为妈妈的情感创伤,是你一手造成的吧?”

“根本不是哦,她爱的人,从来都不是你。”

“你不过是长了一张和她爱人相似的脸罢了。”

14.

妈妈之所以会来到这个世界。

起因是一场车祸。

那时候,她和她的爱人刚刚在斯坦福攻读完博士学位,意气风发一起回国,想要靠着自己的双手,开辟出一片新天地。

却在回国的出租车上,遭遇了一场车祸。

车祸来得猝不及防,但她的爱人还是在最为惊险的一刻,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她。

结果她得救了,却永远失去了她爱的人。

重度抑郁下,她几次自*未果。

最后一次自*,她又被抢救回来,却因为缺乏求生欲,陷入了长久的昏迷。

昏迷时,她感觉自己从病床上飘了起来,浮在半空中。

正诧异自己是不是死了,耳边却传来一道声音。

系统告诉她:“你还没死,现在有个机会,你要是愿意去另一个世界完成一项任务,任务完成后,我可以送你回来,让你完好无损地醒来。”

她当然下意识拒绝:“我想死的,死了我就可以去找我爱的人了。”

系统:“……”

这时候,她看到自己的妈妈冲了进来,对着病床上的自己又捶又打!

“你怎么敢去死!你怎么可以去死!斯然用自己的命,保全你活了下来,你怎么不好好珍惜!你这样既对不起我们,也对不起地下的斯然!”

“你就算下去了,他也不想见到你!他让你活下来,肯定是希望你好好的,替他过上那一份他没过上的人生,你怎么可以这么辜负他……”

向来坚强,鲜少在人面前露出强烈、失态一面的妈妈,原来在暗地里为自己哭了这么多回。

原来,向来温柔的妈妈也会对自己说这么多“狠话”,却只是想要自己好好活下去。

她被强烈的愧疚感笼罩,很想抱抱妈妈,却从她身上穿透过去。

“对不起,对不起,妈妈……”

系统再次询问,是否真的拒绝这个机会。

这一次,妈妈选择了接下任务。

任务不难,甚至可以说和她的专业十分对口,只需要帮助顾延峰把家族产业做起来。

大体了解了顾延峰的情况后,她信心满满约见了他。

却没想到,顾延峰和季斯然长得那样相像。

如果在顾延峰的右眼下点上一颗痣,他的身上再少一些狠戾,多一些书卷气,那就是季斯然本人了。

她几乎看呆了。

就在那一刻,她打定主意,在完成任务的同时,攻略顾延峰。

那一刻,她想不了其他的事,只想先把握住眼前这个梦。

“你以为妈妈为你做的那些事,真的是为了你吗?”

“省省吧,那只是她需要完成的任务;而那些额外附加的,你享受到的爱人一般的待遇,那都是她想做给她真正爱的那个人的!”

爸爸快要被我亲口说出的真相逼疯,一个劲儿地叫我住口。

“不过也不全是,妈妈说,她曾经差点分不清你和季斯然的。”

“那时候你们刚刚结婚,就像每一对新婚的恋人一样,甜蜜又幸福。”

“妈妈说,她曾以为,你是她在那个世界痛失爱人后,上天给她的恩赐。她一度忘记痛苦,沉溺其中,觉得自己的良人就是你。”

“但她亲自给我取的名字,却一遍遍提醒着她,念然,念然,她的爱人叫季斯然。”

“所以有时候,又因为愧疚,她想要加倍对你好,以至于在你害怕她久经商场,抢过你的风头时,她主动提出回归家庭,把光芒和战绩都让给你。”

“在得知你有胃病后,又苦练厨艺想要学着照顾你,为此她手臂上烫了数不清的疤,可你知道吗?季斯然从来舍不得让她下一次厨房,他说她的手是用来完成梦想的,其他的事,都是男人该做的事。”

“可你做了什么,你只会一面享受妈妈的付出,一面在外面偷吃,完了再挑剔妈妈:都是因为你做的太难吃了。”

“可妈妈多傻啊,她刚开始竟然觉得没什么不对,还想着,可能每对夫妻在一起久了,就会有各种不满和摩擦,她可以忍耐。”

“那时候,也因为我的存在,她试着成为一个好妈妈。”

“但你都做了些什么啊!你和顾忆柔,都做了什么啊!”

后来,妈妈的梦被迫醒了。

她想到自己曾经有过的动摇和耽溺,想到自己竟把这样一个不堪的人当作是自己爱人的替身,她开始钻牛角尖,开始了严重的自我责备和自我攻击。

她恨自己,起了贪念,又最终食了恶果,她觉得一切都是报应。

可是每次一想到我,她又觉得我何其无辜,不应该为了她的那些事,承受不该有的代价。所以哪怕她一眼也不想看到爸爸,她还是选择不与他正面交恶,只为了给我一个完整的家。

直到我被沈忆柔拐走,妈妈疯了一样找我,找到我时,又看到沈忆柔疯疯癫癫的模样,她吓得要死,慌乱里推了沈忆柔一把,把我护在怀里。

而那一瞬间,刚好落在爸爸的眼里,就被曲解成妈妈欺负一个癌症病人。

妈妈害怕我受伤的行为,也被他理解为“心机”和“算计”。

太可笑了,当你不爱一个人时,她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

而当你因为失去她,才发觉自己还爱她时,你又会疯狂解读她过往的行为,试图从中找到她还爱你的证明。

这就是我可笑的,跳梁小丑一样的爸爸,顾延峰。

15.

我从妈妈的遗物里,翻出她曾经画下的季斯然。

把画上的那颗痣明明白白地指给爸爸看:“看清楚了吗,替身就是替身,点了痣你也不是他。”

一次醉酒后,妈妈捧着爸爸的脸,非要在他眼角下点一颗痣。

爸爸拗不过她,点完后,妈妈却哭了。

爸爸应该也想到了这件事,冲上来想要撕掉这些画。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欣欣她爱的是我,不然她不会因为我和沈忆柔在一起,生我那么大的气,还和我冷战。”

“据我所知,妈妈从来没生你的气,她只是单纯觉得你很脏,多看你一眼,都觉得脏了眼睛的程度。如果说她气你,也只是气你管不住你的女人,跑来伤害我一个孩子;而你又眼盲心瞎,把所有罪名都安在我们头上。”

“不可能,你说的不是真的,你骗我,你只是想要报复我而已。”

爸爸抱着头,发出痛苦的悲鸣。

“不信你就下去试试,看你找不找得到她。”

“但我友情提醒,你下去了也找不到她,她根本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她现在早就回到自己的世界里,正蓄势待发,着手过上她想要的新生活。”

16.

关于妈妈的每一件事,我都知晓。

当初,还是十二岁的我,开解了深陷痛苦中的妈妈。

我告诉她:“你没有做错。”

你只是痛苦到没有别的办法了,才会情不自禁爱上一个替身。

你让自己有事可做,就好像,伤害从未存在过。

“妈妈,不是只有小孩子才会脆弱的,大人有时候也一样脆弱,你只是太痛了,痛得生了一场大病。人生病了就要去看医生,妈妈也不要赖皮,乖乖去看医生好不好,念然会陪着妈妈,一起好起来。”

在我的鼓励下,妈妈试着去看医生,按时吃药,接受心理咨询。

只是效果一直不太好。

我看出妈妈的症结所在,劝她:“如果这边让你太痛苦,你想回去的话,我举双手赞成。”

我知道系统很满意妈妈在这个世界对经济做出的贡献,如果妈妈要求,他们大概不会为难她。

但妈妈唯独舍不下我。

于是我和她约定,就把她离开的日子定在我十八岁生日那晚。

等时针转到12点,系统会让妈妈在毫无痛苦中回去。

有了这个约定,妈妈的状态,肉眼可见地变好。

我很高兴看到妈妈一天天好起来,哪怕是以和我分别作为代价。

即使,我内心再舍不得,我也希望我的妈妈,她能好好地活下去,而不是渐渐枯萎在一片不适合她的土壤里。

谁也没想到,这件事中途会出现意外。

妈妈跳得那么坚决,好像打定主意,索性更痛一点,她才能真正抛却这里,涅槃重生。

我被吓到愣在原地,半天也没能挪动脚步下楼,确认妈妈是否真的离去。

直到我脑海里突然响起一道机械声:“宿主江欣已平安回到自己的世界。”

那时我的眼泪才安心地落下来。

17.

爸爸受到的刺激太大,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人已经是半疯的状态。

还因为酗酒,摔断了腿,打电话来和我卖惨,我没听完,直接挂断。

顾忆上门看过他一次,却不是上门照顾他,而是质问他为什么断了她的经济来源,还把房产一并收走。

两人再次闹得不可开交,爸爸气得跳起来打她,却被她躲过,爸爸狠狠摔在地上。

那之后,他越活越像一滩烂泥。

而我早就从别墅里搬出来,住进了妈妈给我买的公寓里。

妈妈给我留了信,“念然,你不是很好奇妈妈在另一个世界里,住在怎样一间温馨的房子里吗?我一直记在心里,于是,这间公寓我完全按照我自己房子的布置,给你进行了装修。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抱歉念然,妈妈在这个世界里,也没能给你留下点什么更有意义的东西了,所以,我只能把我的股权,以遗嘱的方式转让给你。希望你能拿着它,或者以它为跳板,实现任何你想实现的心愿。”

我亲手抚过家里的每一件物品,试图感受妈妈在准备这一切时,是怎样的心情;想象妈妈在另一边,是否也呆在和我这间一样的房子里,在同一时刻,打开冰箱,或者眺望窗外。

这样,我们也算短暂地相遇了。

我在心里告诉妈妈:我的愿望,是在完成学业后,回到顾家,第一时间把爸爸踢出局。

顾家能有今天,早应该改姓江才是。

属于妈妈的东西,我会一样样连本带利,全部讨回来。

妈妈一直只把我当作小孩子。

把我说过的很多话,都当成是小孩子的气话。

只有我知道,我想实现这一切,想了多少年。

但这也不妨碍,我还是个妈宝女。

毕竟,我最爱妈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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