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4月28日)是特里·普拉切特诞辰70周年纪念日,他在大龟阿图因背上创造了在太空中遨游的幻想王国“碟形世界”。
50多年的写作生涯中,普拉切特一共产出了90余本小说(部分是与别人合写)。全世界范围内,他的小说一共售出了9000余万本(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加)。
他的一生也像自己笔下的世界一样精彩:
被授予英国骑士荣誉,还为此亲自铸了一把剑;
在公开演讲上当众吃“奖章”吓唬观众;
宣布自己不幸罹患阿兹海默症的消息,并把自己的病症作为研究素材向世人公布;
特里·普拉切特还立了遗嘱,他死后,存有未完成稿件的硬盘被一台压路机碾得粉碎……
乡村男孩的50年写作生涯上世纪40年代,特里·普拉切特生于英国白金汉郡,伴随着乡村歌谣和母亲口中的外星人、太空旅行故事长大。
小学毕业后,他进入海威科姆技术高中学习,因为他觉得木工比拉丁语有趣多了。普拉切特和父亲加入了业余无线电爱好者俱乐部,他们一起捣鼓制作了各式机器。他对技术的热爱或许就起源于此,普拉切特可以花掉一整周的零花钱,去买一个电脑的晶体管。
普拉切特12岁时在校刊《技术小天鹅》(Technical Cygnet)上发表了第一篇短篇小说《The Hades Business》,两年后这篇小说发表在了著名的科幻杂志《科学幻想》(Science Fantasy)上。他用这笔稿费买了第一台打字机,开始了自己的写作生涯。
大千奇妙世界,一本书不够写从学校毕业后,工作结婚,普拉切特一直没有停止写作。
“在某个意义上,宇宙中没有任何事物是‘自然’的;从行星到恒星,万事万物都是元古种族文明的遗存。生命并非是宇宙发展到一定阶段后天产生的,而是从开头起就对宇宙发展起重要作用,塑造宇宙的要素。我一直在创造新的‘碟形世界’作品,薄薄一本书里怎么能写尽大千奇妙世界呢?”在1981年接受采访时,普拉切特这么说。
很多科幻奇幻小说家都构建了自己的宇宙,从厄休拉·勒古恩、罗伯特·海因莱茵到柴纳·米耶维,他们带着一种“道德责任感”,把幻想小说当做一种可见的政治空间,构想人类在社会组织上有所不同的世界。
普拉切特创造了“碟形世界”系列充斥着奇奇怪怪的元素,却满是又迷人之处。他故事的主角都不太寻常,比如会说话的狗、僵尸革命、打击犯罪的狼人、牙仙传说、伪善的神和在街角卖可疑香肠的有趣小人……
在看起来闹腾、甚至有些犯傻的奇思妙想之下,喜剧的故事里掺杂着种族主义、宗教憎恶、战争、自然的偏见、爱欲、罪恶、性和死亡等深层次的主题。
好友兼合作伙伴的尼尔·盖曼评价普拉切特:“特里非常了解人性,他很擅长用传统的英式幽默表达坦率的人类情感。”
他与尼尔·盖曼在1990年共同创作了科幻小说《好兆头》,毫无疑问这又是一本畅销书。
“对我来说,特里最大的特点就是他对写作的热爱,我一直觉得这非常奇妙。”同为幻想小说家的尼尔·盖曼这么说:“不是每个作者都这样的,从开始到结束始终如一。比如道格拉斯·亚当斯,他写小说就像从包装里挤出最后一点牙膏(一样艰难)。而特里他喜欢写作胜过一切事物,我刚认识他时他还是中央电业局的记者,就每天回家之后都要写上四百个字。”
据普拉切特官网的数据,他一生共写了95本书,其中有41本属于“碟形世界”系列。普拉切特是英国第二大最畅销幻想小说作家(在现象级的“哈利·波特”出现之前,是第一),2003年BBC的“The Big Read”投票中,他的五部作品入围百大小说——和查尔斯·狄更斯一样多。
奇怪的是,普拉切特只拿过一次英国SF奖和轨迹奖,却从未斩获科幻奇幻文学界的最高三个奖项:雨果奖、星云奖或世界奇幻奖,更不用说任何主流奖项。
为此,奇幻作家布兰登·桑德森忿忿不平,他在一篇谈普拉切特的专栏文章里写到:“《碟形世界》集故事性、幽默、哲学思辨为一体,普拉切特不仅仅只会搞笑,他真的非常卓越。世界上有很多幽默作家,有些能让你捧腹大笑,但很少能让你在发笑的同时思考。或许是因为普拉切特的作品太过幽默,喜剧总是得不到最高奖项,不管它们多么卓越。看看好莱坞的那些电影就知道了,如果想作品大卖,那就尽可能逗笑观众吧;但如果想拿奖,还得让他们掉眼泪。”
最后,桑德森预言“在未来五百年,普拉切特及其的作品将被人们研究并纪念,而那些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人却不会。”
不会写欺骗孩子的故事除了“碟形世界”,普拉切特还有很多科幻奇幻作品,有充满了狄更斯式角色的维多利亚时期奇幻小说《道奇》;也有《漫长的地球》这样关于平行宇宙和资源分配的近未来的硬科幻史诗,尽管是面向青少年读者的小说,故事却充斥着荒凉萧瑟的氛围,比如故事场景曾发生在漂流着尸体的污物之河中,抢夺资源产生的冲突,将人性的残忍暴露无遗。
“我会告诉小孩子什么呢?人类大都这样,会为了资源结束彼此之间的争斗,也会浪费大多数资源去和别人争斗,这就是人类短暂的一生。”普拉切特这么说。
他的儿童读物《I Shall Wear Midnight》中,出现了男性毒打了自己13岁就未婚先孕的女儿、导致她流产后埋葬了胎儿,这种别的童书几乎不会出现的情节。意外的是,孩子们很喜欢这本书,普拉切特相信——孩子们喜欢看故事,并不意味着他们一定要被谎言欺骗。
“吓唬那些孩子们很好,而且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情”,普拉切特,这个热爱戴着大大黑帽子的老头,鬼点子可是不少。他曾经在演讲中,用金币巧克力调包了金奖章,然后当众把巧克力吃了下去,观众们都吓坏了。
当然,他并非恶意将孩子们引向黑暗:“我很高兴能告诉孩子们准备好度过短暂的一生。但是必须这样做——你可以带他们穿过最黑暗的丛林,但是必须把他们带到阳光下。”
普拉切特在作品里塑造了形形色色的人物:女孩遇见男孩和性别调转的矮人;看起来得体的人被他们自身的懦弱毁灭;充满谎言的神父和掌控一切的吸血律师……
主角们或许亦正亦邪,但大都拥有着丰富的情感、真正可贵的心灵,最终也都收获了成长,比如“City Watch”系列主角魏姆斯,普拉切特所著小说中最复杂又最使人喜爱的角色之一(如果你对此感兴趣,已出版的《卫兵!卫兵!》讲述的就是魏姆斯的故事)。
知道自己正在死去,才是智慧的开始在天真到近乎严肃的故事里,普拉切特让年轻人直面一些有关人类存在、甚至细思毛骨悚然的问题。
在30多本《碟形世界》小说中,都出现了死神,一个瘦瘦的家伙,带着把镰刀,有着闪亮的蓝色眼睛,笑骂无常但无人知晓,试图理解人世间的幸福,中途还去当过厨师,对猫很善良。
作者:Risachantag
“我?*人?死神对此显然难以接受,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人被*死,但那是他们自个儿的事。我不过是从那儿开始接手罢了。毕竟,要是人被*了却又不死,世界会变成什么蠢样子,嗯?”
——《碟形世界·死神学徒》
在患阿尔茨海默病(即我们俗称的“老年痴呆症”)后,普拉切特对于死亡的理解变得更不一样了,他接受了自己的病:“没有任何药能治愈它” ,在失去了用键盘打字的能力后,普拉切特仍未放弃写作,像霍金一样,普拉切特将故事口述出来,用语音识别软件识别转化成文字。
2010年接受采访时,饱受病痛折磨的他,说出了“与你一开始的期望相反,是件好事,逗号”这样的句子——普拉切特已经习惯了用语言写作。
普拉切特没有避讳谈及自己身上遭遇的痛苦,他一天天看着自己大脑的功能消退甚至完全丧失,而且这个过程还非常漫长:“每天都有微小的,逐渐增加的……逐渐增加的……逐渐增加的……跟前一天不同的变化,如果你失去了一条腿,第二天不得不用另一条腿蹦跳着走的时候,你就能体会到前后的不同了。”
“我认为,知晓自己正在死去才是智慧的开始。”普拉切特逐渐失去各种回忆和思维功能,这对一个“大脑井然有序的作家”来说是痛苦的。普拉切特还专门把这种症状起名为“滚珠”——珠子就在那里,只是没有滚进槽位而已。
阿尔茨海默病是无情的,普拉切特在这种情况下还发起了“带着尊严死去”的活动,他申请了安乐死,花费了所有可用的力量去发表演讲、制定计划,提升公众对这件事的关注。他与BBC一同拍摄了纪录片《与阿兹海默同行》,从一个阿尔茨海默病人的视角,讲述了病痛、尊严和临终关怀。
在生命最后几年创作的作品《I Shall Wear Midnight》里,普拉切特描写了一位坏脾气的好心老头,在被赋予青春的愿景和阳光后,如愿以偿地以一种体面的死法逝去了。
2009年,普拉切特被英国女王被授予骑士头衔,因为他“为文学创作服务”,以表彰其在工作的巨大影响力,为所有年龄和社会阶层的人所接受。当时几乎全世界的媒体抖报道了此事,英国的《独立报》更是用了大半个头版来赞誉:“在面对逆境的时候,特里·普拉切特先表现出了可贵的勇气。这个谦逊男士所表达出的骑士精神,正是我们的授勋体系应当表彰的。”
此时普拉切特的病痛已经很严重,但他仍打算用陨铁打造一把长剑,提醒自己如果成为骑士,就要做正确的事。他从索尔兹伯里平原上收集铁矿石,打造了一把剑,这把剑还参杂了一些来自日本的海陨石,据说能给剑附魔。
2015年,特里·普拉切特离开地球,永远地去往了碟形世界。
在大龟阿图因的背上,一定会有对这位老头子肃然起敬的死神,在那里迎接他。
* 本文首发于《科幻世界》“不存在日报”专栏。
作者:苏小七,《不存在日报》记者,本体是白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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