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巴厘人的信仰,大声说出祖母的真名会将她带往来世。
我想向大家介绍一名虽已皓首苍颜却仍精神矍铄的女性。她的年龄成谜,姓名不可直呼。
并不是因为她对其年龄太过敏感。她可能在80多年前出生在印尼巴厘岛—— 当时没有出生的准确记录。大约在1945年印尼独立早期,这位女士获得了身份证,但多年后又丢失了。对于她来说,身份证丢失并不需要特意去补领,因为她只生活在离家几百米范围内,她家位于巴厘岛偏远的西南海岸的佩库塔腾(Pekutatan)渔村。
有关她的名字也不是故意装神秘。如今,整个社区都称她为“祖母”(Nenek,巴厘语中指祖母)。我不是一个迷信之人,但我对巴厘岛的风俗非常熟悉,所以即使我并不迷信,我也不敢直呼其名。因为据说当地神灵拥有一份将死之人的名单。若大声说出祖母的姓名,就会提醒神灵注意到到这位女子,然后带她前往来世。
在一个几乎全民都在使用统一的印尼语的国家,祖母属于只能使用地区语言(于她而言,即巴厘语)与人交流的少数人。虽然我的印尼语足以与祖母的家人进行对话,但当地的巴厘语我只是懂一点皮毛。近年来,祖母的听力越来越差,使我与她的沟通更加困难。然而,最近我十分欣喜地发现祖母似乎更喜欢与人拥抱,或者干干脆脆地与你握手。
我大约15年前与祖母的家人生活了一年。我十分喜欢他们,他们已经成为了我的第二个家。所以,现在就让我带你们去看看他们的家。
当我们走下阳光明媚的小巷,迎面而来是勒杜鹃的鲜艳夺目,空气中弥漫着茉莉花的甜蜜芳香,你首先留意到的是保护一家平安的守护神龛。接下来你看到的便是祖母,或者是她的媳妇克图特(Ketut),两人从厨房里走出来,唱着巴厘岛印度教的迎宾歌 - “欢迎您的到来”(om swastiastu) - 然后邀请你品尝咖啡。
你若是拜访巴厘人家,你不喝一杯在当地采收并在路边一间屋子里烘烤的咖啡(kopi,指咖啡),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你为什么要拒绝呢?克图特煮的既香醇又浓郁的黑咖啡可以说是巴厘岛最好喝的咖啡,它是咖啡因和食糖的完美结合,所以在你喝到离玻璃杯底部还有半英寸的颗粒状咖啡渣之前,你必须强迫自己停下来。而早在你快喝完那杯咖啡前,祖母就会从厨房里出来,带着一小碟甜点,sumpit(用香蕉叶包着蒸熟的米粉饺子)或者是bantal(用鲜嫩棕榈叶包裹蒸熟的米饭,花生和香蕉)。如果没有甜点,那么至少会有一些新鲜收获的金香蕉(pisang emas,巴厘语中指金香蕉)。这些所谓的"金香蕉"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香蕉。
克图特会在她的旧式厨房(dapur,巴厘语中指厨房)里准备食物。这些传统的厨房如今甚至在岛上最偏远的社区也很少见到。当我第一次与这一家人住在一起时,祖母的孙子卡德克(Kadek,在巴厘岛东部珊瑚礁上的潜水指导员)为他们建了一座新房子,就在老房子的旁边。但是旧习惯难舍,祖母和克图特都不信任闪闪发光的新瓷砖厨房。他们只是疑惑地瞥了一眼,便立即回到了他们所熟悉的老地方,蹲在旧厨房的板条竹墙内,用海边捡回的漂流木燃起的火炉旁。他们也不在新房子里留宿,直到15年后,老房子的屋顶漏水,房子有完全塌陷的危险,他们才搬到新房子里过日子。
在巴厘岛,梦被认为具有重要人生意义。祖母的儿子苏达那(Sudana,克图特的丈夫)曾告诉我,“当我在老房子里睡觉时,我做的梦都要甜美一些”。
苏达那说,当我在老房子里睡觉时,我做的梦都要甜美一些。
苏达那沿着马路走来时,你可能仍在喝咖啡。他的工作依一年四时而定,要么是在割草为他的四只粉红色水牛准备饲料,要么是在租来的两块稻田地耕作,然后沿着黑沙滩回到家中。
几年前,我想出一个办法,将迷人的粉红色水牛与黑海滩的美丽结合在一起做生意。苏达那已近老年,我向他提出了一个退休好计划:我制作了一个色彩缤纷的运货小车,然后苏达那花一些时间训练他的水牛拉这部车子,这样他就可以在佩库塔腾村和梅德威海滩(Medewi)着名的冲浪点之间来回载运冲浪者。然而,计划虽好,但执行不顺利。不久,母水牛就不得不因*而退场,我们短命而著名的“海滩出租车”现在只剩下一对由我涂画的鲜艳车轮,作为装饰品挂在我家的墙壁上。
苏达那和我们一起喝着咖啡,聊着稻田的耕耘和收割 —— 这是巴厘岛农村终年不断的繁忙劳作。祖母坐在旁边,安详而又满足地操劳着她的家务。据说,在巴厘岛的农村,一家人的收入一半以上是花费在无休止的神庙仪式庆典上,祖母和克图特两人似乎只要有一分钟的空闲时间,都要用来准备小小的供品,那是属于“岛屿上的众神们”的精神食粮。
为苏达那"海滩出租车"获得成功而祈祷,这是一辆由水牛拉的彩绘牛车。
我们闲聊之间,祖母偶尔会抬头向我们微笑,她在用撕细了棕榈叶梗将复杂的小叶碟串在一起。她对此已驾轻就熟,几乎不需看作都能完成。这些碟子经常用来盛载咖啡以献给神庙的守护灵,这些神灵会保护海滩免遭恶魔的侵犯。有时,祖母可能会忙着编织一种细小的篮子克土潘(ketupat),这是一种看起来像巴厘式魔方的小编织篮。由于做工复杂,我还从来未听说哪个外国人能成功做一个克土潘出来,但克图特和祖母都能够在一分钟内完成一个(我曾用秒表记录过克图特只用了28秒)。
克土潘是用于大型的宗教庆典的祭品。他们会在克土潘里装上约一半大米,然后煮上几个小时,米饭膨胀后成一个坚实的饭团(在中国称为粽子)。巴厘岛大型庆典之多,如果一个星期之内附近社区没有大型庆典举行,已事非寻常。
苏达那是当地被称为甘美朗(gamelan)的巴厘神庙乐队中的一名乐手,他每周至少在邻居的家中练习一次,那美妙的乐声会让我们沉醉其中,不觉黄昏已至。如果这是你第一次来他家作客,苏达那可能会带你看看他们的家庙:在装饰有印度教吉祥标志万字符(swastika)满是青苔的墙壁后面,是保护一家平安的各种石头神龛。家庙外是一个小树林,种植着椰子,可可,香蕉,木瓜和咖啡树。你可能会听到一头猪的咕噜声,这头猪注定要在某个即将到来的庆典中成为“贵宾”,作为babi guling献给神灵。babi guling在巴厘语的字面意思是“旋转烤猪”,因为巴厘人把整只猪叉到铁枝上旋转烧烤数个小时。烤猪肉通常被视为巴厘人的国菜。
克图特教作者的女儿做克土潘ketupat,那是用来包大米煮印尼风格粽子的细小编织篮。
现在已是傍晚,拥有着传统的巴厘式热情的苏达那,一定会邀请你留下来吃晚饭。克图特可能已经准备了可口的辛辣炒饭(nasi goreng,巴厘语指炒饭),并且会有一些蔬菜汤汁。很可能还会有一些沙爹味的海鱼烤串,这道菜利用一个巧妙的方法来烧烤,避免了不厌其烦地翻动沙爹竹签。苏达那会将一大堆竹签插入一大截香蕉树干,然后只要转动香蕉树干就行了。如果最近街上有庆典举行,可能家里会剩下一些酱汁鸡肉,只有庆典之日巴厘人的菜单上才會见到肉类(meat,海產不包括在內),。
冰箱在巴厘岛是新近才有的生活用品,因为没有冰箱无法保存食物,所以在社区里仍然有在邻居之间互相分享食物的习惯。克图特会为你提供一把叉子和一个勺子,但如果你决定"当一回本地人",用你的手吃饭,你一定会看到苏达那脸上灿烂的笑容。如果你再说一句,“这样更美味哦!” ,他會愉快地笑出声来。
在你享用美食时,祖母坐在你身边,虽然不说一句话,但陪伴你吃饭她感到很愉快。作为一名访客,你会认为祖母是苏达那的亲生母亲。除了血缘外,她的确是他的母亲。祖母没有儿子,而她唯一的女儿结婚后已搬到了巴厘岛的东边,这意味着当她丈夫多年前去世后,她年老时将无依无靠。所以,按照巴厘人传统的“实用观念”,住在祖母附近的苏达那的父母(有几个孩子)决定将苏达那送给祖母抚养。这在巴厘岛是一个常见的现象,没人视这为耻辱,甚至在今天仍然有人这么做。
据说在巴厘岛的农村,一家人的收入一半以上是花费在无休止的神庙庆典仪式上。
当小阿雨(Ayu)还是个婴孩的时候,她的父亲(苏达那的兄弟)也将她交给苏达那抚养。阿雨今年11岁,是这个家最小的孩子,她现在为村里最有才华的传统舞者之一。阿雨的亲生父母因为有几个孩子,生计比较艰难,而那时苏达那的儿子们已经长大成人离家,所以苏达那就担负起养育阿雨的责任。阿雨现在有两对父母。她的亲生父母住在同一条街上,她喜欢常去探望陪伴他们,但很显然苏达那和克图特的房子才是她的"家"。
有一次,我13岁的女儿卢西亚(Lucia)从西班牙来巴厘岛玩,她在西班牙与她的母亲一起生活。她接受了与祖母他们一家人过夜的邀请,晚上和阿雨、克图特和祖母睡在一张床上。第二天早上我到祖母家去接她时,只见她用手扒着吃饭,满足地蹲在床上。这足以证明祖母一家是个令人愉快的家庭,他们拥有着随和自在的魅力,即使露西亚与他们语言不相通,是鸡同鸭讲,但她却能够完全与他们打成一片。
祖母似乎有社交的天赋,与她长时间的来往后发现,只要一个热情的拥抱,她已非常快乐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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