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让人一头雾水的电影,以及一个想构想世界的导演|我怎么就成了一个导演④

一场让人一头雾水的电影,以及一个想构想世界的导演|我怎么就成了一个导演④

首页休闲益智木头人模拟器更新时间:2024-08-03

《步行指南》在 FIRST 青年影展放映完毕以后,影展策展总监段炼走上台问大家,觉得自己看懂了这部电影的请举手。观众沉默着。段炼露出一个微笑,说只有一位观众举手。然后,他把话筒交给了《步行指南》的导演陈熹,让他来为满场感到一头雾水的观众,解释这到底是一部怎样的电影。

在聆听陈熹的解释之前,请先允许我以一个观众的视角,来描述一下我所看到的东西。《步行指南》是一部动画片,因为是陈熹一个人完成的,所以所有的 3D 建模都显得十分粗糙。故事的开始,似乎是一个绿色的圆球。它从它诞生的地方,开始向外移动。走着走着,它遇到了一副由钢筋构成的骨架。圆球穿上了骨架,现在它看上去有点像是一个机器人。

机器人继续向前走,在它面前出现的是一个类似于施工中的工地的场景。一旁出现了一个猪型生物,交给它一把枪。机器人端着枪,在工地的一层,遇到了一群穿着西瓜样式裙子的女孩,机器人抬枪,一个一个把女孩*死。女孩身上浮现出黑色的球体,机器人收集这些球体,就像是游戏中玩家操纵角色打怪之后,捡起怪掉落的装备。

这时候,我以为《步行指南》是一个政治隐喻的故事。猪型生物就是《动物农场》中的猪,他们操纵了整个社会,借刀*人。但随着机器人被一位女孩引到了工地的顶端。远处突然出现了一台巨型机器人,它扛着激光武器一同扫射,机器人就这样被*死了。

猪型生物此时再度出现,从机器人身上把枪捡走,来到了一个在电影中从未出现的房间。房间中也有两台巨型机器人,它把枪放在一台机器人身上,然后自己驾驶着另一台,开始与*死之前那个机器人的巨型机器人战斗,结果也不幸战败。我开始意识到,《步行指南》并不是我所设想的那个政治隐喻故事。

接下来的走向越发奇怪。我对于电影的记忆也开始因为电影本身难以解读而变得模糊。之后的剧情似乎是,引导机器人走上工地顶端的女孩,搬起机器人的残骸,放进一个修复柜中开始修复。女孩自己也走进了另一台修复柜。修复完成之后,两人一同通过地道,走向了海边。海边又出现了另一台机器人,它从水中钓起了一个奇怪的生物,两人从生物的口中走进去,进入了另一个空间。

电影发展到这里,我已经彻底迷失了自我。我打赌这距离电影开始才过去了十分钟左右,也清楚地记得在电影票上,《步行指南》的时长超过 80 分钟。

之后的剧情对我来说已经变成了一个难以描述的存在,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理解它。那片蓝色的,我以为是大海的东西,真的是大海吗?它是不是另一种蓝色的物体?修复完成的女孩还是之前那个女孩吗?或者,我所理解的那个被称为修复的行为,其实并不是修复,而只是女孩走进了一个可以被封闭的空间,然后过了一段时间她又走出来而已?因为无法对影片形成一个整体性的理解,我开始质疑我对银幕上出现的每一个元素的解读。

陈熹后来解答了我的疑问。蓝色确实是大海,修复也确实是修复,我看到的枪其实是西瓜少女裙子上颗粒的收集器。但他觉得这不是关键问题。在影片的中后段,陈熹设计了一个木头人的角色,它被一只害虫侵蚀,结果来了两个其他角色,帮木头人把害虫*灭。

我问陈熹:“我当时理解这只虫是这个木头人的控制中枢。”

“这只虫它就是一个啃木头的。“

“你看他们之后把虫子抓走了以后,木头人就乖乖和他们一起走了。因为他们通过虫,把木头人控制住了。“

“哦!也可以啊!“陈熹说,看上去像是认可了我的解读。他兴致勃勃地抄起座位边一桶不知道是谁留在这里的爆米花,开始解释起原理。陈熹把几颗爆米花堆成一堆,又在另一边堆起另一团爆米花。

“游戏设计的时候,设计师会设计一系列的节点,玩家注定会从 A 到 B。“陈熹然后用爆米花,做出三条把两堆爆米花链接起来的路径,“观众会觉得好爽,这游戏做得好好,沙盒的。这是游戏的 mechanics (机制)。”

陈熹有他恶趣味的那一面。“你把这个故事理解成为猪想要霸占西瓜少女的女仆餐厅,也可以的。”

它让我想到了段炼在邀请陈熹解释完《步行指南》的理念后说的话:“我相信大家对于这部电影进入和理解的方式可能都不太一样。对于我来讲,这就是一个爱情故事,那个还挺打动我的。”

有一位观众在提问时说,他能够坚持看完这部电影而没有提前离场的原因,是他一直在创造性地误解这部电影,比如把红色的部分理解成为某种政治隐喻。这可能在观看《步行指南》的人中有一种普适性的作用,包括我在内,每一个人都在试图从这部电影当中理解一些什么东西。

这符合人们传统意义上对于电影的认知,或者说是观影习惯。在一部电影开始的时候,观众先找到一个可以共情的人物。昏暗的灯光,占据所有认知通道的银幕,观众很容易感同身受,然后跟着主人公的同呼吸、共命运,在电影结束的时候,开始反思人物的经历,最后从中获得一点人生的道理。

“我们会发现,在这个片子里头,观众试图进入,然后跟着一个人物线,不停往前走,你会认为这个人是个主角。你会发现跟着跟着,你就跟丢了,然后就换了一个人。“段炼说。作为 FIRST 青年影展的策展总监,他本身就代表了一种从电影通往《步行指南》的一个桥梁,”我觉得它打破了惯有的电影的叙事方式。我认为这是一种不太电影的电影语言。“

陈熹说,“我想推动影像叙事。“

每一年的 FIRST 青年影展都会表彰一些实验性的作品。以往他们把实验片和动画片合成一个奖项,今年因为“因鲜有对新影像语言探索和实验精神”,组委会取消了这个奖项,但是把《步行指南》当成剧情长片选了进来,给了陈熹一个最佳艺术探索奖的提名。

在《步行指南》放映那天,陈熹穿着灰色的 T 恤、黑色的运动长裤,背着普通的双肩包,剃得很短的寸头,像一个刻板印象中的理工男。他是江南大学美术系的本科,华东师范大学美术系的硕士。他生活在北京。他是一个搞艺术的人。

2016 年,陈熹在上海的 A 亚洲当代艺术中心举办了个人展览,名字叫做 ∞,也就是数学上的无穷符号。他画画,也做动画。在亚洲当代艺术中心网站对陈熹的介绍中,他们形容陈熹通过让观众感受到“吊诡和不协调之感,反映了生活中不间断的矛盾与冲突,抑或是惯常价值与日常运作原理的相悖之感”。

但如果要追溯《步行指南》的创作理念,或许可以在这个展览的宣传视频中找到一些痕迹。陈熹说他想画机器。“会把机器还原到一开始的几个规则里去,我就像一个机器一样,一个程序一样,我设定了程序的初始状态,但我不知道这个程序最终会变成什么东西。”

这一次他换了一种说法,“我想让观众直接看到事件背后的格局”。或许机器就是格局,支撑机器运作的物理定律可以对应为格局的法则,而事件和人物,就是机器运转下的产品。

更合适的类比可能是游戏。你以为你在玩游戏,但是实际上可能是游戏在玩你。游戏设计师为游戏设计好了规则,玩家就只能在规则中行动。

陈熹说这个观点被放置在了《步行指南》的开始,至少有几处都可以让观众产生这个疑问。一处是,绿色的圆球面临两个选择,是往上走,还是往前走。往上走就能看见格局,但是绿色的圆球选择了往前走,它触动了游戏或者说格局的开关,于是就整个电影就开始按照之前的法则和设定开始运行。

另一处则是视角。机器人在射*穿着西瓜裙子的少女时,模仿了《反恐精英》这样第一人称射击游戏的视角。它同样在提示观众,这是你在受到什么东西的控制。

“一旦观众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就理解了这部电影。“

但电影远远没有那么简单。在女孩和同伴走入海底以后,它提供了大量的情节和丰富的细节。有兔子人和青蛙人对战,有弹簧人和女孩之间的攻城战,有跨越种族的爱情,有发射爱心光线的装甲车。他们到底起了什么作用。

“就像电影中有一段迷宫,“那是一个看上去很像吃豆人的段落,一个角色——我已经忘记了它是属于青蛙人还是兔子人——拿着一把枪把漂浮在迷宫中的怪物一个一个点*。我问陈熹,“这一段情节去掉会怎么样?”

“你会注意到,每一次*死怪物以后会出现一段音乐,像是游戏对于玩家的奖赏。“陈熹说,“这是对于观众的奖赏吗?对于角色的奖赏吗?对于谁的奖赏?”

“每一个场景都有这样的设计吗?“

“是的。“陈熹说,电影中设计了两三次给观众休息的时间,“你是被 overwhelmed (压垮)了吗?”

他沉默了两秒钟——在他滔滔不绝的讲述当中,这并不多见——然后说:“如果我不创造一个复杂的东西,我总觉得什么事情都无从谈起。你必须要让观众看见复杂的东西,人是生活在复杂的世界当中的。”

看上去,陈熹希望能够让《步行指南》成为世界的隐喻。你能感受到电影的格局,那个操纵你的东西。你也能看到在格局操纵下你的行为。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你应该如何生活?

他的答案就是步行。在电影中,每一个角色都在不断步行,面对它的环境,然后采取行动。“人有想做的事情,他就去做,他不会停,直到死亡把他从他的行动中拉出来。”

听上去,似乎与陈熹构建的格局论有些矛盾。如果行动又被格局提前预设,那么行动本身就并非个体的选择,那行动的意义又何在?

“我们是宇宙为了达到稳定状态,创造出来的消耗能量的设备。“他援引科学定律,能量越高越不稳定,“人类会把所有东西变成一个很稳定的状态,宇宙就感觉最快乐。”

他压低声音说:“为什么人类会发明塑料吗?因为塑料是最稳定的。它把很多不稳定的东西都变成稳定了,这就是人类的本质吗?“然后他哈哈大笑,像是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之后的心满意足,也像是疲惫到了极点以后的精神恍惚,又像是自己恶作剧成功之后的洋洋自得。

这一刻的他看上去有些疯癫,像是一个自我加冕的皇帝。

陈熹用自己赋予自己的权威,创造了《步行指南》中的的世界。

他先确定了世界的法则,例如球形代表每一个个体、关节代表被格局支配的行动,例如每一个人物在死亡之后,身体的一部分都会被下一个人继承等等,又例如世界的上层代表格局,下层代表事件。然后,他创造每一个人物,根据人物再开始写具体的故事。从有这个故事的概念,到最后成片完成,陈熹一个人花了一年的时间。

他很满意。“这个难度非常高,但是我可以把它做出来,而且我也做了,而且地球上没有人这么做,目前长片里,没有人这么做。”

我问他:“你考虑之后在映前做一个更详细的解释吗?”这一次放映前,陈熹只是说这是一部信息量很大的电影,并且会越来越大。我告诉他,我感觉这个介绍太简单了,以至于我看完之后很崩溃。

陈熹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电影的信息量很令人激动的。做完之后,我知道用了很多智慧,而且野心太大了,你居然想推动影像叙事。“

“我想干这个事情,想解决演员和导演的叙事问题。”他顿了顿,然后很急切地撤回了原本的说法,“我不是想解决,而是想推动他们。”

买账吗?

段炼用“非常惊喜”来形容他第一次看到这部电影时的心情,但我的一位同伴在看完电影后对我抱怨,他根本不明白这部电影是什么意思。

大多数人似乎都是这么想的。放映之后,豆瓣上的评价陆陆续续地都出来了。“没看下去”、“没看懂”、“没兴趣去解读它”、“不想评价”。而还有更多直接退场的人或许根本不愿意留下自己的评价。放映结束,原本坐得满满当当的影厅里,只有大约七成观众还留在座位上。

对我而言,我仍然隐隐约约地觉得,电影的英文片名 Sleepwalking Through The Walk Simulators (在步行模拟器中梦游)暗示这部片子可能只不过是一场梦境而已。我也需要承认,陈熹的这些解释催生了我再去看一遍《步行指南》的想法。

陈熹拍了拍他的包,电影就装在硬盘里面。他说他准备继续投电影节,没准哪个电影节就把它泄漏出去了。“然后大家就哇一下豆瓣上全部看过了,就莫名其妙大家都看过了。”

图片来自剧照、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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