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凯瑟琳 Full Body》：婚姻大事，岂能游戏

32岁的时候，交往5年的女朋友谈起结婚的事，那天晚上在酒吧一个人喝到深夜，有个穿蕾丝连衣短裙的女孩过来搭讪，第二天醒来，和女孩睡在了同一张床上……

《凯瑟琳 Full Body》在情人节当天发售，其心可诛。

当年我没玩原版《凯瑟琳》，这次重制版《凯瑟琳 Full Body》肯定要玩一下。虽然暂时没有轨可出，但不妨提前模拟一下，所谓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本文有轻微剧透。考虑到《凯瑟琳 Full Body》中原有两位凯瑟琳的剧情和原版一样，而第三位凯瑟琳的剧情在本文也不会剧透，下文统一称本作为《凯瑟琳》。

渣男模拟器

我非常讨厌《凯瑟琳》的男主角文森特，能讨厌得瘫在椅子上哼哼。

这个角色挺到位的。

文森特软弱，缺乏自制力和行动力，遇到压力第一时间选择逃避，找狐朋狗友长吁短叹，酒吧喝到深夜，就算你让他早早回家，他也会在家里喝酒熬夜。

面对凯瑟琳（Catherine，以下简称C琳）的诱惑，他无法拒绝，面对凯瑟琳（Katherine，以下简称K琳）的督促，他又唯唯诺诺，止步不前。当文森特说出第一个谎言，我们就能预见他接下来会有越来越多的谎言。

文森特每天和K琳、C琳短信聊天，我们从给定的文本中选择句子去编一条短信，那些语句大致可以分为两大类：哄人的、含糊推脱的。哄人的话语是挺体贴动人的，但发完短信文森特就继续在酒吧里和狐朋狗友胡侃，哀叹女友催婚（其实K琳和他说话时很体谅他的感受，处处注意不使他为难）、外遇对象纠缠（而他又舍不得C琳）。至于含糊推脱的语句，那是渣男的被动技能。

游戏里还有一处让文森特的渣男形象深入人心：过场演出中，文森特面对两位凯瑟琳时往往表情夸张，虹膜缩小露出四白（面相上说四白眼者口蜜腹剑、品德不定、喜好酒色、心浮气躁，果然不错233），神情慌乱，双手举在胸前做推拒状，一副退缩投降的姿态。我和朋友笑说文森特这幅样子是又怂又渣。

讽刺的是，文森特晚上梦里推箱子爬塔，那是一个坚毅不屈奋战到底，看到其他绵羊意志消沉还会上去鼓励。讲道理，这才是一个我们玩游戏普遍会认同并代入的主角形象。文森特爬到塔顶抱着枕头欢呼的样子很喜感，也叫人自然而然地为他庆幸。只不过那都只是在梦里。梦中醒来，看看旁边躺着的C琳，再想想下午要见的K琳，他又变回了那个又怂又渣，只会彷徨逃避的文森特了。

塑造了这样一个男主角，把他放在了这样一个现实困境里，《凯瑟琳》是有点意思的。

结婚真可怕

我们说《凯瑟琳》中文森特为两个女人的事发愁。

C琳的问题很明白，明白得露骨，一个性感的姑娘主动投怀送抱死缠烂打威逼利诱。「你不要我我就死」、「你若还有女人就*了你」，性格极端到这般地步，C琳角色塑造的空间其实也就很有限了。除了她魔鬼般的肉体和泽城美雪、能登麻美子、小清水亜美、堀江由衣、佐藤利奈等等声优的声音，似乎没什么可深谈的。

K琳带来的问题很现实，第一次见面谈结婚，第二次见面谈婚后生活——不吸烟，不泡吧，努力赚钱存钱，为结婚生子做准备。很可怕。

「结婚真的很可怕，就像天要塌下来一样。」雷电老师原话。如果一个人收入一般，家境也不殷实，只靠自己出来在外面打拼，结婚会是非常非常可怕的一件事。回想文森特面对K琳时那些夸张的演出……唉，你瞧瞧，结婚这事儿把一个有为青年（至少在设定上文森特是个正经温柔的青年）吓成啥样了。K琳没看出文森特的退缩，也是奇了怪，只能说她脾气好，真喜欢文森特，才没在看到文森特那张苦瓜脸时没当场走人。

游戏中有几段文森特和K琳往日恋情的闪回片段，K琳是个好女人，直率不小器，理性自持又替人着想，情动时更有一般甜腻可人。而当这样一个好女人和文森特谈婚事时，文森特犹豫退缩了！这种情绪传染到玩家（我），让人看到K琳发来的第一条短信时竟有些厌烦。可见结婚是多么可怕！

文森特只想维持现在的关系，希望生活就保持现在的状态，心理上所谓舒适区让人软弱，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体会。结婚，迈入人生下一阶段，文森特在舒适区待了五年又怎能一下子跨出去。故事根本的矛盾冲突一直就在这里。因为有了这层矛盾冲突，C琳才能插进来，这个角色也不是非C琳不可，重制版这不就加了第三个凯瑟琳吗。

但是……

游戏终究比生活简单

第三位凯瑟琳，Rin，这个角色只能说直白单薄。

和前期宣传片展现的一样，Rin是个在主角身边支持陪伴的角色，对文森特一直说着「跟随自己内心的想法」、「不要在乎别人的看法」、「我永远会陪在你身边支持你」、「我能像现在这样，都是多亏了文森特的鼓励帮助」之类的话。Rin 说话声音纤柔，一双碧眼澄澈无暇，简直是天使一般的人儿，相比C琳那种热辣凶猛的女生或许还会让一些人抗拒，Rin是真的我见犹怜。但这个角色也仅此而已了。

剧本没在文森特和Rin之间安排什么波折去升华他们的感情，文森特陷入消沉，Rin天使般地关怀他，然后他们就在一起了。中间只有一次波折，这个戏剧冲突的伏笔早已埋下，我作为玩家也早就准备好看编剧如何处理这个冲突，没想到之后剧本放飞自我的操作让这个剧情冲突变得索然无味。现实的问题用所谓的「神展开」去解决，只会让原本的现实问题失去意义，当问题本身已经没有意义，问题的解决又怎能让人获得满足？

其实K琳和C琳所带来的问题，最后也是这样解决的……

神展开带来的结局自然引起舒适，毕竟它已脱离原本那个让文森特变成苦瓜脸的现实困境，天马行空，还能让人赞一下编剧的脑洞。但故事因此也就没了苦尽甘来成就与解脱，这份成就与解脱才是显水平的地方（也可以不得解脱，那就更好了）。现在这样，轻浮浅薄了些，不能不说遗憾。

倒不是说《凯瑟琳》的「神展开」本身有什么问题，它的伏笔早早买下，理路清晰，有因有果。只是这样的剧情展开，对不住游戏一开始所给出的那个现实又沉重的主题。当然，要是把《凯瑟琳》当个带点荤、带点邪气的童话看，那就没什么问题，但这游戏的设计和调性在这之前并不是童话。

《凯瑟琳》本身的结构设计是很见想法的。

游戏分现实和梦境两边，现实中文森特发愁，梦境里他推箱子爬塔，反映他在现实中的压力和恐慌。这里要重复一下当年原版时就有的观点，推箱子真好玩，规则简单但变化无穷，底下追赶的梦魇再添一分紧迫刺激，爬到塔顶的确酣畅淋漓。

梦境的告解室问答环节还会问些「结婚是坟墓还是新开始」、「男女之间存不存在友谊」之类的二选一问题。之后我们是带着自己答案，或者说信念，去推箱子爬塔，最终爬上塔顶，主角终于挣脱压力恐慌。这个过程带来的移情效果让人觉得事情会往好的方向发展，问题终会解决。用我们熟悉的说法：我们发挥了自身的主观能动性，有了克服困难的主观愿望和动力。

妙就妙在，回到现实中，如上文所说，文森特继续逃避，继续裹足不前，继续当渣男。从玩家角度来看，现实和梦境感受是割裂的，为此游戏还专门做了个设定：文森特不记得梦。这倒有点多余了。本来嘛，现实的困境，如果变成了推箱子的游戏，那不知道是简单了多少。现实哪有这么简单？现实问题的答案哪会像告解室里那样非此即彼？即便文森特记得梦中经过，当他面对K琳时想想将来婚姻的负担，面对C琳时忍不住沉溺欲海又怕让自己原有生活彻底崩坏，估计他还是要抱头哀叹，像只鸵鸟。

这份设计是不错的。它不光是表现文森特的苦恼，还粉碎了玩家推完箱子后仿佛问题解决的轻快感，你还是不得不去现实中面对这讨厌的渣男和自己无能为力的剧情。现实本就是如此无可奈何。

但是，接下来的「神展开」让之前的压抑铺垫都近乎白费。之后的实际内容不过几个推箱子关卡和一两段动画过场，就结束了，问题解决了，你可以和某个凯瑟琳在一起了。回头再看整个故事，这部分剧情的草率，且不说导致C琳和Rin的形象薄弱，连最有塑造空间的K琳也因此显得平淡。因为在这之前的剧情里，文森特的意愿一直是维持现状不想改变，以至于几位凯瑟琳也没有太多深层的表现，只是维持各自角色催婚、勾引、支持的剧情功能。

游戏前半段告诉玩家的是，现实的困难不能靠推箱子来解决（虽然推箱子本身挺难的）。后半段游戏则等于在说，我们毕竟是游戏，还是用推箱子解决吧……

男女情爱、婚姻大事，自来是世间堪不破、说不清的事情。《凯瑟琳》说不清也没什么，但它不仅说简单了，还有点赖皮。你这样赖皮，那就不好玩了嘛。